北地风 | 大塬的风(张建昕)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3-28 09:22 1

摘要:大塬的风是蘸着黄土抒写的笔。它掠过沟壑时在厚厚的黄土层上刻下年轮,穿过子午岭时在年轮里藏进絮语,漫过古城墙时在砖缝间抖落前朝的叹息。千百年来,这风裹挟着周人的麦穗、大秦的直道、宋人的砖塔,在黄土大塬上盘旋成一部悬空的史书。

大塬的风是蘸着黄土抒写的笔。它掠过沟壑时在厚厚的黄土层上刻下年轮,穿过子午岭时在年轮里藏进絮语,漫过古城墙时在砖缝间抖落前朝的叹息。千百年来,这风裹挟着周人的麦穗、大秦的直道、宋人的砖塔,在黄土大塬上盘旋成一部悬空的史书。

晨光初绽时,踱步在南佐遗址的夯土台边。风从董志塬的褶皱里爬上来,带着马莲河湿润的水汽,将五千年前陶罐上的绳纹拓印在我掌心。那些粗粝的指痕尚有余温,仿佛捧起的是先祖们揉捏黄土时的呼吸。风掠过断壁残垣,掀开层层叠叠的文化层——仰韶的彩陶碎片在风中叮当作响,常山的玉环泛着青白的光,西周青铜爵的残耳上,还挂着半阙未饮尽的《豳风》。有蜗牛驮着碎陶片在夯土墙上蜿蜒,拖出的印痕恰似远古陶工未干的泪迹。

正午的风裹挟着黄土。周祖陵前的古柏簌簌摇动枝干,抖落一地青铜色的松针。我仿佛看见戴葛巾的老者牵着黄牛走过田垄,牛铃的节奏与《七月》里的豳雅同频:“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风卷起他褪色的衣袂,恍惚间竟似周人麻衣葛带的剪影。那些深翻土地的犁铧,仍保持着《农书》里记载的弧度,在风中划出与三千七百年前别无二致的弧光。机器轰鸣声从塬畔传来,惊飞了树梢上打盹的鸟雀,羽翅震颤的瞬间,周人的骨耜与钢犁在时空褶皱里完成了一次对望。

暮色里的风带着羌管的呜咽。爬上大顺城的残垣断壁,残阳把夯土染成凝血的颜色。范仲淹的词句突然从风化的残刻里渗出来:“……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戍卒的骨骸早已化作塬上的白草,唯有箭孔般的星子,在远山的天幕间闪烁。风掠过墙头上的蒿草,将更鼓声吹成散落的珠子,叮叮咚咚滚进历史的隧道。忽有夜鸮掠过垛口,翅膀拍碎月光,散作满地霜白的箭镞。

最惊心动魄的是夜半的穿堂风。当月光把大塬浇铸成青铜器,风便成了叩击编钟的乐杖。秦直道的车辙间,碾压着戍边将士的残梦,蒙恬的纛旗在风中裂帛,断戟的铜绿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古战马的嘶鸣与红军的军号绞成一股,在子午岭的松涛间往复回荡。风钻进箭楼的裂隙,将斑驳的砖石吹奏成埙,呜咽声里浮起千帐灯火,又碎作满天流萤。

有时风会突然安静下来。在北魏石雕佛像斑驳的衣纹里,在宋代砖塔倾斜的飞檐下,在明清民居褪色的窗棂间,历史的尘埃缓缓沉降。苔藓爬上拴马石,蛛网缀满烽火台,蒲公英的降落伞停驻在箭矢的锈斑上。但转瞬又被新起的风搅动——高铁穿透董志塬的胸膛,带起的旋风里,大塬深处的陶瓦残片与算力网络共舞;光伏板阵列在风中掀起银色的麦浪,将秦直道上的车辙印折射成彩虹 ,黄土大塬上“数起云涌”,古老的土地正在风的褶皱里孕育新的年轮,如同周人当年播下的谷种,终究会在某个黎明顶开板结的岁月。

我常想,大塬的风该是世上最沧桑的琴师。它的指腹抚过年年返青的草木,掠过代代更迭的容颜,在永恒与瞬息之间弹拨着大地的心弦。那些湮灭的与生长的,遗忘的与铭记的,都在这苍茫的大塬上,被风吹成连绵不绝的史诗。当最后一片汉瓦在月光下化作齑粉,新栽的苹果树正把根系伸向先民的陶窑,风掠过时,满枝白花便成了大地续写的诗行。

来源:这里是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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