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登山扣从指缝滑落，在木地板上弹跳着滚向墙角。我摸出钢笔的手在颤抖，墨迹在牛皮纸上洇开狰狞的墨团。

七月廿三 子时三刻

收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时，我正在整理登山包里的镁粉。

女主持人的声线突然变得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接下来要讲述的，是瓦屋山深处那条活人进、亡人出的黄泉岔道..."

登山扣从指缝滑落，在木地板上弹跳着滚向墙角。我摸出钢笔的手在颤抖，墨迹在牛皮纸上洇开狰狞的墨团。

瓦屋山北坡的雾是活的。这是三天前失踪的老陈在电台留言里反复强调的。

此刻我站在海拔2836米的垭口，看着眼前翻涌的乳白色雾墙，突然理解了他语气里病态的亢奋。那些雾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握持着，在杉树林间结成扭曲的人形轮廓。

"氧气瓶检查完毕。"

阿凯扯了扯腰间的安全绳，金属扣在寂静的山林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这个地质勘探队出身的北方汉子突然压低声音："记不记得村民说的？进迷魂凼要走蛇形步。"

我数着第五个被树根顶出地面的头骨，军用靴底传来某种脆物碎裂的触感。

树冠层筛下的月光将满地白骨染成青灰色，那些枝桠的投影在雾气中缓慢蠕动，像极了停尸房窗帘后伸出的枯手。

指南针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开始失控。

红色指针在表盘上激烈旋转，最后笔直指向我左后方三十度的位置。阿凯掏出地质罗盘时，我看见他虎口处的旧伤疤突然渗出血珠。

"磁场强度超过仪..."他的尾音被某种粘稠的物质吞没了。我转身时，只看见他僵直的背影正被雾气包裹，登山服后襟渗出大片暗红色污渍。

"阿凯！"

没有回声。雾气里飘来甜腥味，像是放了三天的猪血糕。

我摸索着去解腰间安全绳，却发现本该连接两人的尼龙绳末端，只剩下一截参差不齐的断口——像是被什么利齿生生咬断的。

腐殖质层下传出细碎的咀嚼声。

当我打开强光手电筒时，光束在雾墙表面撞出诡异的波纹。那些被照亮的雾气里悬浮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像极了殡仪馆焚具飘出的骨灰。

手电筒忽然开始发烫，塑料外壳融化的灼热感让我本能地松手。在光源坠地的瞬间，我瞥见三米外的冷杉树干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

最新那道还沾着带血丝的皮屑。

背包里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啸叫，某个苍老的女声用川西方言反复念诵："走蛇形，莫回头，黄泉路上无晨昏..."我癫狂地往前狂奔，登山杖戳进松软的地表时，带出半截森白的指骨。

第七个小时，我在某棵雷击木下发现老陈的日记本。

牛皮纸封面被某种粘液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内页字迹像被水泡过的蜈蚣："...他们都说雾气致幻，可那些声音是真的！小娟在哭，她说后颈好痛..."最后几页被撕得粉碎，残片上歪歪扭扭画着无数个同心圆，圆心位置都用红笔戳出破洞。

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突然消失了。

绝对的寂静中，我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咚咚跳动的声音。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人贴着皮肤呵气。

转身的瞬间，腐腥味灌进鼻腔——五步开外的雾墙里，立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人。她的长发垂到腰际，发梢滴落的液体在枯叶堆上蚀出缕缕青烟。

"该还债了。"她的嗓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

我想逃，却发现双腿陷进突然液化的腐殖层。女人抬起手的瞬间，我看见她掌心的北斗七星痣——和小娟失踪那天拍的合照里一模一样。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躺在景区救护站的担架上。

护林员说是在南坡采药道发现的我，可我的登山日志显示，出事地点在直线距离17公里的北坡禁区。背包侧袋里多了把缠着长发的桃木梳，梳齿间卡着片带痂块的头皮。

昨夜收听的电台节目单里，根本没有关于"黄泉路"的专题。

七日后，我收到匿名包裹。褪色的蓝布包里，静静躺着半截断裂的尼龙绳，断面处沾着暗褐色物质。经检测，该物质含有人类血红蛋白与未知磁性颗粒。

瓦屋山管理局回应称，迷魂凼区域因强磁场干扰，近十年已有23起定位设备集体失灵事件。至于五十年来累计失踪的157人？工作人员低头转动茶杯："山神娶亲的日子，总得备足彩礼。"

来源：山海异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