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离婚我可以净身出户”可我真的签下协议,高冷女局长却傻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25 19:20 1

摘要:“经过深思熟虑,我们从视野到知识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不好意思,我们似乎不适合继续共同生活。”

“经过深思熟虑,我们从视野到知识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2003年4月1日,陆江停的生日,沈月溪发出了离婚的最后决定。

两人结婚二十三载,陆江停陪伴沈月溪从农村回到京城,

见证了她从下放的知青重新站在高处。

沈月溪却已下定决心。

这两年里,每次见面,她都会提及离婚,态度一次比一次坚决。

“只要你答应离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孩子你也可以带走,她以后的所有费用,我会全部承担。”

眼前的女人身材苗条,面容姣好,四十岁的她,比陆江停初次遇见时更加内敛,也更加决绝。

陆江停一时语塞,只觉得荒谬。

为了让他同意离婚,沈月溪竟然可以放弃一切。

过了一会儿,陆江停在她冷漠的目光下终于拿起笔,低声说:“好吧。”

签字后,陆江停摘下了手上的戒指。

在放下之前,他多看了一眼,那是沈月溪回到京城后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戴了二十年。

那是一款流行的钻戒,象征着永恒的爱情。

沈月溪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收起了离婚协议。

在回到鹭园酒楼之前,陆江停去了蛋糕店,取回了师傅赵婉婉几个月前就预定的生日蛋糕。

店员帮他打包时,他对着玻璃柜里的蛋糕出神。

蛋糕是西方的玩意儿,陆江停进城后才了解,今年是他第一次品尝。

因为今年,是他第一个没有师傅做长寿面的生日。

师傅在今年二月去世了,发现病情时,已是肺癌晚期。

这几年,他深陷感情的漩涡,生活变得一团糟,连师傅身体不适都没察觉。

他是孤儿,从小跟随师傅学习厨艺。

师傅退休后,他继承了她创立的鹭园酒楼。

但现在,酒楼因为经营不善和西方餐饮的竞争,濒临倒闭。

陆江停回顾自己的过去。

婚姻、事业、生活,一切都乱成一团……

“先生,您的蛋糕好了。”

陆江停回过神来,道谢后接过蛋糕。

走在街上,周围店铺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著名港星张国荣于今日18时,确认跳楼身亡……”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整条街的人都在喧哗。

陆江停也震惊,手一松,蛋糕掉在地上。

即使他不太关注娱乐圈,也知道张国荣,知道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受瞩目的华人巨星。

“快躲开!”

这时,有人对他大喊。

陆江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最后一眼,他看到广告牌朝自己的头顶砸来。

……

陆江停突然从床上坐起,满身是汗。

重生回来已经三天,死亡带来的剧痛还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中。

床头柜的闹钟响起,时间显示5点半。

陆江停起床,撕掉墙上的日历,露出了今天的日期——1999年4月4日。

是的,他竟然回到了四年前!

这时师傅还活着,酒楼还在正常经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沈月溪,陆江停心中有数。

99年这个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很少见面了。

关于这段婚姻,陆江停思考了很多。

正如她所说,他们确实没有共同语言。

沈月溪读的书他没读过,接触的人也是他平时见不到的。

说出来都没人信,一个省部级干部的丈夫,竟然是一个酒楼的厨师。

既然如此,他重生一次,又何必强求?

事业、生活、师傅,哪一个不比沈月溪重要。

陆江停整理好准备出门,没想到刚出卧室门就遇到了沈月溪回家。

这个时间,她好像刚完成一项与外省的交接工作,出差回来。

沈月溪穿着白衬衫,下摆扎进裤腰,虽然快四十岁了,但依然显得知性而稳重。

陆江停愣住了,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沈月溪。

心情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他一直被沈月溪的稳重、自律、处理事情游刃有余的风格所吸引。

但现在他也知道,这样的人,一旦决定离婚,不会因为二十多年的岁月而动摇。

现在,他也一样。

抓不住的婚姻,他放手就是了。

“准备去上班吗?”沈月溪语气自然。

陆江停回过神来,点点头。

沈月溪的目光下移,突然皱起眉头质问:“你手上的戒指呢?怎么不见了。”

陆江停一时间呆住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自从重生后,他就不自觉地把婚戒摘了下来。

他抬起头,对沈月溪说:“戴着戒指做饭不方便,我就先取下来了。”

沈月溪的表情一怔,随即眉头紧锁。

“你明白摘下戒指代表什么吗?”

她感觉今天的陆江停有些不对劲。

以往两人相见,陆江停总是热情洋溢,问东问西。

怎会像今天这般沉默,还把戴了二十年的戒指摘了。

听到这话,陆江停轻轻抚摸着空荡荡的无名指。

意味着他们二十年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意味着他们的感情也就此终结。

但这正是他现在所渴望的。

见陆江停沉默不语,沈月溪的眉头皱得更紧。

“戴上吧,我目前还不想让孩子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说完,她便绕过他,走进了房间。

陆灿是他们的女儿,今年已经上高一了。

陆江停被“暂时”这个词提醒,果然,她早就有了离婚的念头。

四年后才提出离婚,只是考虑到陆灿的学业。

他没有回应。

沈月溪当他默认了。

进房间前,她又像处理公事一样交代:“我下午还要去单位,到时候你送小灿去少年宫。”

“好的。”

陆江停叹了口气,起身前往鹭园酒楼。

刚到厨房门口,陆江停就听到师父赵婉婉的声音:“菜要切得整齐,颠锅也要利索,别砸了我们鹭园的招牌!”

赵婉婉自从收留了陆江停,既当爹又当妈,也没再婚生子。

现在看到师父还健在,陆江停心里乐开了花。

在周围一片懒洋洋的回应中,他大声回答:“没问题!”

声音大到连赵婉婉都被吓了一跳。

陆江停去洗手消毒,虽然戒指已经摘下,食指上却还留有一圈明显的戒指印。

长年累月的厨师工作,让他的手皮肤粗糙,关节粗大,还有许多小伤口。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手不好看,现在没了那不搭调的钻戒,反而觉得顺眼多了。

陆江停从水缸里捞出一条鱼,迅速拍晕去鳞。

等忙完,差不多是下午两点了。

他走到后院,看到师父系着围裙,坐在门口抽烟,眯着眼睛,看起来很享受。

陆江停想起四年后她的肺癌,心里一阵绞痛,冲过去一把夺过烟。

他急切地说:“你以后少抽点,最好别抽了。”

“嘿!”赵婉婉抬头看着他,“现在怎么还管起我来了。”

陆江停脸色严肃:“你好几年没体检了,明天我们去医院挂个号,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赵婉婉刚想拒绝,但陆江停态度坚决:“我们一天不在,酒楼也不会停转,就这么定了,明早我带你去。”

话音刚落,酒楼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

陆江停快步走过去接起,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您好,是陆灿的家长吗?陆灿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麻烦您快来一趟吧!”

陆江停脸色一变。

……

直到放学,陆江停才处理好陆灿和同学打架的事情。

走在去少年宫的路上,他问女儿:“好好的,怎么和人打架了。”

陆灿一张小脸青一块紫一块,她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不回答。

陆江停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他最大的心病。

他很清楚这次的打架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她只会越来越叛逆。

三年后的高考,别人挤破了头想考来北京,她却执意离开家考去了南方的大学。

重生前陆江停就隐约意识到,应该是家庭给她带去的影响。

但他一个大男人真的不懂怎么照顾小女孩,所以陆灿的教育一直是沈月溪在管,他只能干着急。

路过一个西餐店,陆江停正想问她要不要冰淇淋。

陆灿却突然指着那边透明的玻璃窗。

“爸,那不是妈吗?怎么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

陆江停一时间愣住了,顺着陆灿指的方向望去。

坐在那儿的女士不是沈月溪是谁。

而她对面,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士正坐着。

他的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显得十分正式。

透过这扇玻璃,陆江停也看到了自己随意的装扮,显得有些粗犷。

陆灿眉头紧锁,那双与沈月溪相似的眼睛里流露出不悦:“那人是谁?爸,你认识他吗?”

陆江停回过神来,迅速装作若无其事:“认识,他是你妈工作上的一个同事。”

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个男人正是沈月溪前世要与他离婚的原因,也是她出轨的对象,贺靳。

他是一位大学教授,也是沈月溪口中那个有共同语言的人。

陆江停正想叫女儿离开,却被她突然拉住。

“爸爸。”陆灿一边叫着他,一边拉着他往店里走,“我饿了,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陆江停本想拉回女儿,但陆灿坚定地看着他,他也不好拒绝。

陆灿直接朝沈月溪那边走去,还没到桌前就喊了一声“妈妈”。

看到父女俩,沈月溪愣了一下。

“我和爸爸正好路过,进来吃饭。”

贺靳也愣住了,但很快恢复过来,热情地说:“你就是小灿吧,真巧,我们一起用餐吧。”

沈月溪看了陆灿两秒钟,然后点头:“坐吧。”

陆灿先在贺靳旁边坐下,把沈月溪旁边的座位留给了陆江停。

陆江停坐下,坐在沈月溪旁边,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这位是京大的教授,贺靳。”沈月溪介绍着,态度平静,“这是我丈夫,陆江停,女儿,陆灿。”

陆江停看到对面正在看菜单的陆灿立刻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有些凶狠。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在贺靳的身份上对陆灿撒了谎,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于是翻开了另一本菜单。

一顿西餐的价格几乎要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

陆江停在心里嘀咕,这些食材和中餐差不多,甚至量还更少,换了个名头,居然敢卖这么贵。

“就这个吧。”他随意指了一份意大利面。

服务员正要走,被陆江停叫住。

“请给我一双筷子。”

服务员露出惊讶的表情:“先生,我们这里是西餐店,是用刀具和叉子的。”

贺靳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语气温和地插话:“陆先生,西餐和您平时吃的中餐可不一样,如果您不会使用刀具和叉子,可以让月溪教您。”

周围的几桌人也听到了,都投来或鄙视或惊讶的目光。

沈月溪也微微皱眉看着他:“陆江停,你别闹了。”

陆江停却显得格外冷静:“我是厨师,我当然知道怎么用刀具和叉子,五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也用刀具和叉子吃饭,后来发明了筷子这种更先进的工具。”

沈月溪曾经带他出去和同事聚餐,因为他不会用刀具和叉子,被人嘲笑,丢了沈月溪的脸。

他为此感到内疚了很久,也学会了使用刀具和叉子。

但现在,经历了重生,他突然一点也不在乎丢‘沈月溪的脸’,也一点也不觉得用筷子有什么‘丢脸’的。

西餐又如何,对他来说,中餐才是最令他自豪的。

贺靳被陆江停说得无言以对,脸色有些僵硬。

对面的陆灿却笑了,也对服务员说:“你好,我也要一双筷子!”

餐点上齐后,四个人开始用餐。

贺靳拿餐巾的时候,不小心把桌上的饮料打翻了,洒了一身。

陆江停本能地拿起餐巾想要帮忙。

但他旁边的沈月溪动作更快。

她拿起餐巾,不顾其他,帮他擦掉身上的一些饮料,然后拉着贺靳起身:“你们吃吧,我先送贺教授回去。”

沈月溪没等他们回话,就带着贺靳匆匆离开了。

陆江停目送他们上了沈月溪的车,转眼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但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

反正他现在对这些事已经不太上心了。

对面的陆灿一脸不高兴,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爸,我吃不下了。”

陆江停回过神来,站起身说:“那咱们走吧,路上随便吃点。”

陆灿坐着没动:“爸,我不想去少年宫。”

陆江停愣了一下,回想起陆灿从小学开始就没停过的兴趣班和补习班。

他突然意识到这孩子一直比其他孩子要辛苦得多。

陆江停带着一丝心疼看着陆灿:“行,爸爸带你回鹭园吃饭。”

陆灿这才背上书包站了起来。

回到鹭园,赵婉婉看到陆灿一起来了,惊喜地跳了起来,连手里的烟都忘了抽。

“哎呀,好几年没见,这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陆灿躲了一下赵婉婉要摸自己头的手,但还是没躲开。

在赵婉婉的手下,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叫了声:“奶奶。”

陆江停忍不住笑了:“小灿,帮我看着你奶奶,别让她抽烟。”

然后,他打电话给少年宫的老师请了假,就进了厨房。

陆江停做了一道油爆双脆和一道柴把鸭子,还炒了个小菜。

他也很久没和师父还有女儿一起吃饭了,下意识地做了两道精致的菜。

陆江停端着菜到后院,就听见祖孙俩在聊天。

“小灿,现在过得开心吗?钱够不够用啊?”

“钱够用,日子也就那样,怎么过都是过。”

“你这孩子,说起话来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老气横秋。”

陆江停的心也跟着一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和陆灿相处的时候,希望让她能快乐轻松些。

“开饭啦!”他大声说道。

饭桌上,赵婉婉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感觉你这几天刀工和厨艺越来越好了,要不要代表咱们鹭园去参加第三届金厨道大赛?”

陆江停突然意识到,在上一世,自己的重心全放在沈月溪和家庭上,心里总挂着事,下厨根本没现在这么专心。

师父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前世根本就没和他提过参赛的事。

他记得,这次大赛有赞助商加盟,第一名会有新的厨房设备,还有三千元奖金。

而上一世拿了第一的做淮扬菜的江南馆更是一战成名,几乎是门庭若市。

要是能进决赛,就算拿不到第一,肯定能改善鹭园的经营状况。

“好。”他坚定地点点头,“我参加。”

父女俩回到家,陆灿就进了房间写作业。

陆江停在厨房里拿胡萝卜雕花练刀工,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和沈月溪在乡下的时候。

她闷闷不乐,自己就总是拿菜雕些小动物送给她。

然后沈月溪总是会被他逗笑。

而现在……

正想着,家门被打开了,是沈月溪回来了。

陆江停下意识地迎上去,记忆中少女带笑的脸突然变成了现在沈月溪冷淡的脸。

他顿了顿,才开口:“你回来了。”

沈月溪微微点头。

眼神却极有压迫感地扫过来,质问道:“今天少年宫的课,小灿怎么没去?”

陆江停垂下眼睛:“一堂课而已,孩子不想上也没什么。”

“你不知道一堂课的知识点有多重要,就少替小灿做决定。”

她说得是事实,但陆江停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轻视。

他也沉下脸,说道:“小灿过得不开心,你知道吗?”

沈月溪扬眉,声音带了几分嘲意:“现在哪个学生学习是开心的?小灿变成现在这样不听话,你也没少惯着。”

说完,沈月溪直接进了书房。

房门关上,声音说不上重,却在陆江停心里震了一下。

他一时在沙发上坐着没动,抬眼才发现,陆灿站在她的房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走过来,在陆江停面前站定,低声问道。

“爸,那你呢?你和妈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陆灿的问题,却让陆江停怔住了。

他本来决定4年后离婚的。

等陆灿读完高中,也想等沈月溪提出后顺势应下。

可陆灿的话,却让他心口一震。

他开心吗?

在这段长达二十多年的婚姻里,他过得真的快乐吗?

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陆江停总是念念不忘与沈月溪在乡间的那三年时光,还有他们刚进城时的那段岁月。

一位女高干的女儿带着一个乡下人进城,他们的婚姻成了朋友圈里茶余饭后的话题。

为了避免沈月溪成为笑柄,他学习礼仪、掌握常识,竭力融入她的生活,想要成为一个称职的丈夫。

而那时的沈月溪,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别去管别人怎么说,我只希望你能够活得自在。”

在前世,他因为那些被爱的时刻而不愿离婚。

在这一世,他竟然还幻想着用这些回忆来度过接下来的四年……

而这些,沈月溪可能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向陆灿,声音低沉却清晰地问:“小灿,如果你以后只能和爸爸一起生活,你会介意吗?”

这次轮到陆灿愣住了。

看到女儿不说话,陆江停心里有些不安。

他听过也见过很多父母离婚后,孩子心理受到严重影响的例子。

陆灿的眼神几经变化,但很快变得坚定:“爸,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陆江停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一直以为女儿还小,不懂事,但现在看起来,陆灿似乎已经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小大人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的闹钟响起。

陆江停从床上坐起身。

他转头一看,发现旁边空无一人,沈月溪并没有回房间睡觉。

这段时间,她要么在书房过夜,要么晚上有事情出门。

陆江停虽然已经习惯了,也在慢慢接受婚姻即将走到尽头的现实。

他也不想把精力放在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身上,白白浪费。

给陆灿做好早餐后,陆江停就出门了。

今天是带师父去医院的日子。

到了医院,陆江停就陪着赵婉婉做了个全身检查。

两人在走廊里等待CT结果时,赵婉婉还在唠叨:“我身体好得很,来医院干嘛?”

但结果一出来,她就不敢再说话了。

医生的表情严肃:“从结果来看,你母亲的左肺上有个大约3厘米的阴影,不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性。”

在医生的询问中得知,赵婉婉几乎有所有肺癌早期的症状。

但她觉得这只是小问题,忍一忍就过去了。

想到前世,师父硬是忍到受不了才去医院,结果查出是晚期,陆江停感到既生气又心痛。

他更气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

或许是看到病人的表情太过悲痛,医生开口安慰道:“幸好发现得早,现在治愈的可能性很高,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陆江停迅速为师父安排了住院病房。

赵婉婉也回过神来,在病床上笑着说:“江停啊,你干嘛这么紧张,医生不是说治愈的可能性很高吗,我都不怕,你也别怕。”

陆江停表情严肃:“我先去买饭,你等着。”

当他走到二楼时,突然被一间病房里的人吸引了目光。

是沈月溪和贺靳,病床上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陆江停认得,那是贺靳的儿子。

沈月溪和小男孩交谈着,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而贺靳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陆江停想要离开,但整个人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直到看到沈月溪和贺靳准备出门,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陆江停躲避不及,也听到了贺靳的声音。

“月溪,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半夜还来帮我,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这孩子。”

话音刚落,陆江停就和沈月溪的目光相遇了。

女士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抢先开了口:“你咋会出现在这呢?”

陆江停注意到沈月溪还穿着昨天回家的衣裳,虽然脸色尚可,却难掩疲惫之态。

他忽然回想起,陆灿七岁那年突患急性肺炎,体温飙升至39度。

沈月溪忙于工作,从陆灿出院到回家,她都没在医院露过面,陆江停一人忙活了三天。

如今却为了帮贺靳照看孩子,在医院忙了一整晚。

或许人在极度无语时会感到好笑。

陆江停竟然真的笑了,说道:“我师父病了,我送她来医院,没想到会碰见你。”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贺教授。”

贺靳脸色一沉,急忙解释:“陆先生,别误会,是我孩子病了,不得已才请月溪来帮忙。”

“你也清楚,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小孩这种细致活儿,我实在不擅长。”

陆江停瞥了沈月溪一眼,她眉头紧锁,似乎有话要说。

他没给她机会,淡淡一笑:“没事,我不介意。”

一时间,无人接话,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地沉默。

陆江停又笑了笑:“你们忙吧,我也有事要处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不久后,沈月溪急匆匆地追上了他。

“贺教授这边我能帮的忙都帮了,咱们走吧。”

陆江停看了沈月溪一眼,终究没有拒绝:“行。”

他心里清楚,二十多年的相处,沈月溪此时向他示好,其实是在心虚。

但两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都快离婚了,何必让最后的时光变得尴尬。

两人吃完饭,又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饭菜,带给赵婉婉。

赵婉婉没想到沈月溪会来,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沈妹子啊,我这个老太婆怎么还劳烦你这个局长来看我?”

沈月溪坐在床边,表现得十分礼貌:“赵婶,您生病了,我理应过来看看。”

离开病房后,沈月溪说:“我会为赵婶安排一个好医生。”

陆江停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却郑重地表示感谢:“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有些生疏。

陆江停以前从未这样过,沈月溪忍不住皱眉看着他。

在他探究的目光下,他露出了平常的笑容,但沈月溪心中却有种正在失去什么的空虚感。

……

不再纠结于感情问题后,陆江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他代表鹭园酒楼参加金厨道厨艺大赛,顺利晋级复赛。

鹭园的名声也因这场比赛而声名鹊起,生意明显红火起来。

这天,一个大订单找上门来。

来人手里拿着一叠钞票。

“我们老板想请您到家里做个私房菜。”

陆江停还是头一次接到这种通常只有名厨才会有的私厨订单,几道菜就能赚好几天的收入。

他立刻答应了。

当天,陆江停就带着自己的厨具上门。

客人已经准备好了食材,点的是鹭园的招牌菜。

不到两小时,饭菜就端上了桌,满屋子香气扑鼻。

陆江停留下来,等待客人的需求,介绍菜肴。

桌上的客人基本都到齐了,却还空着一个主位。

正思索间,陆江停听到了敲门声。

做东的钱老板急忙起身去开门。

“沈局长,您能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陆江停心中一动,跟着看过去,就看到了与人握手的沈月溪,以及她身后的贺靳。

接着,钱老板兴高采烈地带着人进来,大声介绍道。

“各位,这位是咱们行政局的沈局长,以及沈局的夫君。”

陆江停突然间有点迷糊,感觉像是穿越了时空。

沈月溪瞥见陆江停站在餐桌边,也是愣了一下。

贺靳迅速回应,抱怨说:“我和沈局不过是普通朋友。”

他随即指向陆江停:“沈局的另一半就在那儿呢!”

大家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陆江停身上,都对沈局长的另一半是个厨师感到震惊。

陆江停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他也知道贺靳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尴尬。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

沈月溪轻轻点头,同样冷静:“没错,陆大厨是我的另一半。”

听到她这么直接承认他们的关系,贺靳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最后,钱老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和陆江停握手。

“真不好意思,陆先生,如果早知道您和沈局的关系,我肯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陆江停回答得不卑不亢:“我就是拿工资做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饭桌旁加了把椅子,陆江停坐在了沈月溪旁边。

陆江停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们三人之间徘徊。

他懒得搭话,专心吃饭,偶尔回应几句对菜品的赞美。

三人吃完饭一起下楼,陆江停才松了口气。

贺靳尴尬地笑了笑:“如果早知道您在这里,我肯定不会答应沈月溪的邀请,也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有时候,陆江停真的很不喜欢和文化人打交道,他们说话总是话里有话,表面上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

他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沈月溪,还是那句话。

“没关系,我不介意。”

贺靳的笑容僵住了,终于说出了告别的话:“那我先回学校了。”

沈月溪还是考虑到夫妻之情,没有说要送贺靳,而是对陆江停说:“我送你回酒楼。”

陆江停点点头,跟着她上了车。

狭小的车内,他闻到自己身上的油烟味。

以前和沈月溪在一起时,他总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但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车程过半,沈月溪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你会在那里。”

陆江停苦笑:“我也没想到,贺教授会变成沈局长您的另一半。”

沈月溪皱眉:“能好好说的事,就别阴阳怪气。”

陆江停一时有些郁闷,但想想觉得没必要计较。

他看向窗外:“就当我发神经。”

沈月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

“别想太多,我的另一半只会是你。”

陆江停看着外面的风景,没有再说话。

车停在鹭园门口,他直接下了车。

“江停。”车里的沈月溪突然叫住他。

陆江停回过头。

她说:“周五是小灿的家长会,你得去一下。”

他无法形容沈月溪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种示弱的感觉。

好像在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他们是一家人。

陆江停点点头。

“还有……”沈月溪有些犹豫地说,“下周三是我们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我订了酒席。”

陆江停突然有些感慨。

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

那是1979年,他们下放的村里,许多知青为了回城,妻女丈夫都毫不犹豫地抛弃。

那时候他和沈月溪只是在交往,对她会离开乡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等到的不是她的告别,而是她的表白。

沈月溪匆匆忙忙,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木兰花,来到他面前。

她很认真地说:“江停,我很确定,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他们就这样领了证结婚,婚宴却因为经济拮据而办得很简陋。

陆江停拟好的婚宴菜单几乎一道都凑不出来,沈月溪非常愧疚。

那时的他拿着菜单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会给你做一桌更好的!”

这本来是他对两人未来的期望,但一年、两年……二十年过去了,那顿饭竟然一直没吃上。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这顿饭却要变成对两人感情的祭奠。

陆江停嘴角抽了抽。

过了一会儿,他哑声但坚定地说:“不用了,不用去饭店,也不用请人,就在家里吃吧,我亲自来做。”

陆江停话音刚落,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沈月溪目送他远去,眉头紧锁。

这段时间,陆江停的举止总让她感到不踏实。

在一片寂静中,司机突然打破了沉默:“沈局,其实陆先生这些年也挺艰难的。”

司机跟随她多年,向来不多言。

沈月溪收回视线,淡淡地说:“开车吧。”

……

酒楼生意愈发兴旺,许多顾客都点名要尝陆江停的手艺。

陆灿的家长会,他总是挤出时间参加。

坐在教室里,看着陆灿成绩名列前茅,他心中满是自豪。

班主任也和他闲聊:“最近陆灿成绩有所提升,在学校里也没再打架,您肯定教育得很好。”

“没有。”陆江停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比以前更关心她了。”

听到这话,班主任话锋一转:“不过上次那个同学说话太伤人了,怎么能编排人家妈妈的事呢!陆灿爸爸您放心,以后班里不会再有这种流言蜚语了!”

陆江停听后一愣。

难怪上次怎么问,陆灿都不愿说出打架的原因,原来是和沈月溪与贺靳有关。

家长会结束后,他带着陆灿去医院看望赵婉婉。

路上,陆灿咬着牙说:“爸,我宁愿被人说爸妈离婚了,也不想被人说妈出轨。”

陆江停安慰道:“你妈那事还没定论呢。”

陆灿抿着嘴,不再争辩。

陆江停看着她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事,都快结束了。”

从周末开始,陆江停就为纪念日那天的食材做准备。

结婚纪念日那天,他请了一天假,在家精心烹饪。

沈月溪下班回家,看到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不禁感叹:“这么丰盛,你也太辛苦了。”

烹饪时,陆江停回想起刚回城时的沈月溪,那时她还没现在这么忙。

她会抽空到鹭园后厨,品尝他新学的菜肴。

无论味道如何,沈月溪总是赞不绝口。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动。

多年后回望,他才意识到,那或许才是他们真正相爱的时光。

陆江停笑着说:“当年结婚时,我承诺过要亲手为你做一桌好菜。”

沈月溪微微一怔,终于对二十年前的事有了模糊的记忆。

“尝尝这佛跳墙,你刚到乡下时嘴很挑,想吃精细菜,但那时食材有限,我只能用香菇和小鸡蛋代替,这些年,我研究了很久,今天这次应该是味道最好的一次……”

“这是清汤燕菜,那时你发烧报菜名,那时哪儿能给你找到燕窝呢?可惜回城这么多年,也没真做给你尝尝……”

陆江停一一细数。

沈月溪没有打断,只是默默地品尝着,仿佛又和他一起走过了漫长的二十年。

两人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沈月溪放下筷子后,陆江停才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说:“月溪,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坐下来吃过饭了。”

沈月溪依旧沉默,或许她现在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陆江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曾经我们无话不谈,但不知何时起,我们的共同话题只剩下孩子。”

“你不再想了解我,也不愿意让我参与你的生活。”

“这段感情,似乎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而你已经越走越远。”

沈月溪听到这里,张了张嘴想打断陆江停。

但陆江停已经说出了最后那句话:“月溪,你曾教我一个成语,叫善始善终。”

面对他清澈而坚定的目光,沈月溪的声音突然哽咽。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心中对陆江停接下来的话已有预感。

陆江停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

“吃完这顿散伙饭,我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

沈月溪的脑袋里仿佛有根弦突然绷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但手中的筷子却紧握到青筋暴起。

“江停,今天可是我们结婚二十年的大日子……”

陆江停迎上了沈月溪那双充血的眼睛。

她的表情让他感到陌生,到了这一步,她难道还会后悔吗?

但一切都太晚了。

陆江停轻轻侧了侧头,依旧保持着平静,缓缓说道。

“你心里也清楚,我们俩其实并不合适,能维持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凑合过日子,你心里应该也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我和贺靳……我承认,我的想法可能有点不太单纯,但你……”

陆江停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或许吧,但我并不想知道,而且这段婚姻走到现在……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小灿也支持我的决定。”

沈月溪脸上那坚不可摧的面具终于出现了疲惫的裂缝,手中的力道也随之松懈。

“小灿,小灿也知道这件事吗?”

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东拉西扯。

“小灿吗?”陆江停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六点,陆灿今天没有课外活动,应该很快就要回家了。

他的目光转回来,微微一笑:“小灿她可能比我还早知道。”

沈月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迅速涌起一阵阵的剧痛。

除了疼痛,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她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如果婚姻对你而言是一种煎熬,我愿意同意离婚。”

陆江停笑了:“谢谢,你也能解脱了。”

二十多年的相处,他太了解沈月溪追求的体面,也知道该如何说服她同意离婚。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心中除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更多的是释然。

解脱?沈月溪不由得紧咬着牙关,她也认为应该如此。

但心中的不适感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其实正遭受着痛苦。

谈话结束后,陆江停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沈月溪也跟着他一起。

一时间,家里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瓷器碰撞的声响。

沈月溪突然想起了之前订婚宴时,酒店接待员的话。

“二十年的结婚纪念宴?夫妻俩携手走过二十年的风风雨雨真是不容易,我们会为您准备‘瓷婚’主题的。”

瓷婚……

瓷器既精美又珍贵,象征着长久而珍贵的感情,同时也需要继续用心呵护和维护婚姻。

沈月溪侧过头,看着陆江停那张没有表情、平静的脸。

她突然很想说些什么。

但当她的视线上移,看到陆江停眼中的平静时,挽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

陆灿回到家,看到陆江停在阳台上收衣服,沈月溪在沙发上看报纸。

她感到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爸,妈,你们已经谈妥了吗?”

陆江停抱着衣服转过身来:“谈妥了,你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不用了,爸。”她把羽毛球装备包往地上一扔,“我和同学打完球已经吃过了。”

陆江停知道,陆灿可能是特意留出时间给自己和沈月溪的。

但陆灿这孩子,其实一直很依赖他,想到这一点,陆江停不禁回想起过去。

希望这一世的生活有所改变,她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拼尽全力想要离家出走……

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沈月溪默默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陆灿则更加感到莫名其妙,哪家父母谈完离婚后,家里会是这样的气氛?

陆灿表面上保持着平静,但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父母身上。

他们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哦,除了妈妈在家。

不过,像她妈妈这样的人,如果家里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才叫奇怪。

陆灿的目光在父母身上扫视了一圈:“我先去冲个澡。”

沈月溪用翻报纸的声音回应了她。

陆江停继续收拾衣物,带着笑意说:“去吧,你的衣服我放床上了,别忘了叠好放进衣柜。”

“好的。”

陆灿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挠着头,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心里似乎轻松了一些。

……

陆灿洗澡的时候,沈月溪的律师送来了起草好的离婚协议。

沈月溪快速浏览了一遍,递给了旁边的陆江停。

她的声音不带感情,非常冷静:“这里面有我们离婚的财产分割,你看一下。”

面对面讨论离婚,这是陆江停第二次经历。

现在的沈月溪,给他的感觉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他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但总觉得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来改变主意。

有点恳求,有点不舍,但更多的是嘴硬。

于是他装作没明白。

毕竟,他和上一次也不一样了。

“不用这么多。”陆江停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酒楼有收入。”

在陆江停看不见的地方,沈月溪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收下吧,小灿……可能更想跟你,以后培养孩子的费用很大,还要上大学、结婚。”

陆江停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沈月溪,你想彻底和女儿断绝关系吗?”

女人的眼眶在陆江停面前红了。

“都是我该给你的。”沈月溪突然感到鼻子发酸,连说话前的吞咽都有些困难。

“这个房子留给你们住,我会搬走。”

陆江停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二十年的感情,真的要在纸上确定离婚,说不沉重是假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再次审视离婚协议书。

最后,他在上面签了字,然后递给了她。

沈月溪眼中,白纸黑字的“陆江停”显得有些刺眼。

二十年来,他的字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是她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常年拿刀端锅,让他的笔迹很有力,字形像她的,神韵却不同。

沈月溪也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的名字再次并列,竟然是在离婚协议书上。

陆江停默默地看着沈月溪收起这些文件,然后交给律师。

律师看着领导经历家庭巨变,连眼睛都没抬,收好东西,迅速离开。

陆江停站起身,准备去洗澡,听到旁边的沈月溪这样问。

“江停,我没有家了,是不是?”

一个即将四十岁的女人,突然问出这样一个脆弱又幼稚的问题。

他回过头,看着她含泪的眼睛,一脸平静。

陆江停沉默了很久,回想起上一世的沈月溪那么干脆,那么淡定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任何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个问题难道答案不明显吗?”

自从重生以来,他离婚的想法一直很坚定。

无论沈月溪怎么样,无论她说什么。

他看向沈月溪,淡淡地说:“沈月溪,你会是小灿的亲人,但不会是我的。”

沈月溪的心突然感到酸涩,好像在失去他的那一刻,才突然想起他的好。

她的丈夫,一直很包容,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陆灿心里明白,今晚家里异常安静。

她爸爸在卧室里休息,妈妈则在书房里。

客厅里堆了几个大箱子,都是她妈妈的行李。

陆灿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

在她的生活里,妈妈这个角色其实存在感很低,成绩、补习班、兴趣班这些才是妈妈的代名词。

可是父母突然要离婚,妈妈要搬走,陆灿心里还是有些空荡荡的。

于是她鼓起勇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被沈月溪整理过,书架上空空如也,多了不少箱子。

陆灿不由自主地想,她妈妈离开这个住了二十年的家会是什么心情。

沈月溪看到陆灿,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眼神柔和了一些。

“怎么还没睡?”

陆灿在她旁边坐下:“妈,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

今晚的沈月溪异常温柔,没提学习、没提排名。

她只是问:“聊什么?”

陆灿毫不犹豫地问:“妈,你和爸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毕竟,你们的身份差距挺大的,对吧?”

女儿的问题直接戳中沈月溪的心。

沈月溪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她这一生坎坷不多,但年轻时突然被下放,对二十多岁的她来说,就像一场灾难。

爷爷被判罪,父母去新疆,她被下放,好好的家分崩离析。

她从一个大院里走出来的红三代,被打成了落后分子、特别关注对象,四处都是阴霾,生活也过得浑浑噩噩。

起床、干活、挣工分,被排挤,被说闲话,她都不在乎。

什么事情、什么话,都在耳边脑里过一遍,很快就忘了。

是不在乎,但也很消极。

那时,陆江停和他师父是村里食堂的主厨。

她对这个男同志有点印象,是因为惊讶。

陆江停看着年轻,说不好听就是小白脸,竟然能颠起食堂里那么重的铁锅。

几个月后,两人熟悉了,面对她的疑惑,他两手拿着很重的铁块,向她展示。

“我小时候也颠不起啊!然后师父就叫我手上绑着这玩意儿,从小带到大!”

“别看我身板小,也是在村里打过的恶霸!”

那时的陆江停动作夸张,有意逗她开心。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沈月溪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想了想,说:“你在村里的人缘确实很好。”

另一个记忆点,就是他做的饭菜很香。

每次去食堂,陆江停都会给她多打些饭菜。

有时候也和沈月溪搭话,说她脸色不好,要多吃些补身体。

知青队里早有人看她不顺眼,多见了几次,就在食堂里当场开始叫嚷:“江停同志,你知道这沈月溪是什么人吗?!可少和她来往,别惹得一身腥!”

沈月溪长得漂亮,没了身份也容易受男人欢迎。

但一下乡,没了那些家世光环,这种受欢迎自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针对层出不穷,沈月溪并不在意,但在这个厨子面前,她竟觉得有几分尴尬。

而一向好脾气的陆江停竟然板起脸,拿着大铁勺敲了敲盆。

“嘿,你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来了咱们村,不都是好同志吗?你自己不和人交往,还要拉上别人,拉帮结派是不是?再有下次我去生产队告你!”

声音响亮又清脆,瞬间就吸引了食堂里其他人的目光。

陆江停的话尖锐而有理,好像给人戴了顶高帽。

那人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显得十分尴尬,随便说了句什么,就端着饭盆匆忙离开了。

看着陆江停那愤愤不平的表情,沈月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江停的脸立刻红了,但他还是眯着眼睛笑了。

然后他说:“沈月溪,你笑起来真好看!”

完全没有给沈月溪特殊照顾的尴尬。

但这件事,其实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亲近多少。

真正让他们熟悉起来,是因为沈月溪晚上睡不着,在村里闲逛。

当她走到河边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音乐。

这声音比笛子柔和,又比葫芦丝清脆。

悠扬动听,带着一丝哀伤,仿佛能触动人心。

随着晚风一起,清凉柔和,沈月溪感到自己疼痛的神经都被安抚了。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了坐在河边大石头上的陆江停。

他双手拿着什么东西,放在嘴边吹奏。

虽然月光昏暗,沈月溪却能清楚地看到他英俊的脸庞。

随着音乐,她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一曲结束,陆江停睁开眼睛,看到沈月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沈月溪?你怎么也没睡?”

他确实不喜欢称呼别人为同志或知青。

但这样直呼其名,竟然让她觉得有些亲近。

“睡不着。”沈月溪无精打采地回答,言简意赅。

陆江停理解地点点头:“刚来乡下的人,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沈月溪走近几步,好奇地问:“你呢,怎么没睡?你刚才吹的是什么?”

陆江停愣了一下,然后向她展示手中的乐器:“是埙,我师父教我的。”

他手里是一块黑色的陶土,做成了不规则的球形,上面有一个吹孔和九个孔洞。

竟然是它发出的声音。

沈月溪立刻明白了“其貌不扬”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陆江停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垂下了眼睛,沉默不语。

“我在想……我的父母。”

这句话在她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沈月溪不由得抬起头,看到天空中的圆月,想起今天是十五。

又想起了远在边疆的父母,和在狱中不知结果的爷爷。

她心中有些苦涩,生硬地安慰道:“没关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陆江停的失落很快被他的笑容掩盖。

“你们文化人真的很会说话,这样有韵味的句子竟然能张口就来。”

然后陆江停很快转移了话题,他笑着掂量了下手里的乐器,说:“你想学吗?埙。”

沈月溪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江停就把埙放到了她的嘴边。

他似乎真的没有男女之别的意识,和自己靠得那么近。

“你可以先试试它的发声!”

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一时冲动,沈月溪真的接了过来。

而陆江停站在她身后,双手围着她,手把手教她如何按孔洞吹奏。

以往对男人示好都无动于衷的沈月溪,闻到他身上的柴火香,竟然感到有些压力。

一曲吹得乱七八糟,不成曲调。

陆江停刚想开玩笑,看到沈月溪通红的耳朵,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陆江停急忙放开了手,意外地感觉到与人相处时的不自在。

他装作平静地说道:“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个,你看着我怎么吹,然后学着点。”

话音刚落,他退了几步,抓起她手中的埙,急忙离开了。

陆江停说到做到,没过几天,就带着新烧制的埙去找沈月溪。

那埙上还刻着一个可爱的小老虎。

后来沈月溪问他,陆江停就在她面前用白萝卜雕了个小虎头。

他抬着下巴,自豪地说:“我的刀工当然是顶尖的。”

陆江停经常雕刻,像哄小孩一样逗沈月溪,却意外地让她感到受用。

沈月溪学东西很快,这次学吹埙也不例外。

没一会儿,她就记住了孔位的发声,几天后,就能吹出一段曲子。

陆江停把这归功于自己,笑得既讨喜又自得:“我师父教我的!那我是不是也能当你的小师傅!”

她感觉自己耳朵又红了,低声回答:“陆江停,你知不知道羞耻。”

很久以后,沈月溪才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生来就家庭幸福。

陆江停一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但二十多年后的沈月溪并没有给他。

……7

这次之后,两人的互动明显增多。

在田间劳作、挣工分时,陆江停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她。

沈月溪心里明白,却没有揭穿他。

陆江停想和她一起在广播站念稿,一起写春节对联,她就教他读书写字。

他也帮沈月溪一起放她不太熟悉的那头牛,在她生病时做她想吃的菜,甚至把工分让给她。

村里人总是拿他们开玩笑,陆江停竟然会脸红。

他看了一眼沈月溪,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求乡亲们嘴下留情。

沈月溪知道陆江停对自己有意思,有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也任由自己和他越来越近。

很多次,沈月溪都想和他说清楚,她并没有成家的想法。

但看到他清澈的眼睛,她却说不出任何让他失望的话。

从没有那样的眼神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记忆中的这十几年,只有陆江停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不在乎她身份的人。

他没有其他心思和想法,只是喜欢“沈月溪”这个人。

好几次她差点就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话,又被自己克制住。

陆江停充满活力,就像闯入她昏暗生活中的暖阳,无论做什么都带着光芒和温暖。

她很害怕,自己会破坏这份活力。

这段关系持续了半年,直到沈月溪奶奶给的观音像玉坠掉进水田里才结束。

能作为纪念的东西已经丢失太多,沈月溪自己都没有寻找的打算。

但陆江停却不这样。

他没有明说,而是在种田大队收工后,自己去了田里。

晚上九点,陆江停到了知青院,敲开了沈月溪的门。

他满身是泥,只有脸和手还清晰可见。

“沈月溪!你的玉坠,我帮你找到了!”

陆江停手中的观音像面带慈悲的笑容。

沈月溪看着玉坠,又看着他,有些失神。

好像陆江停才是能救赎她的那个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动心了。

下一秒,沈月溪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掌心相触,里面的观音像带着他的体温,传到了她的手上。

沈月溪认真地看着他,问道:“陆江停,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陆江停一听到这话,愣住了,脸颊的温度噌噌上升。

他这会儿真的把脸上的泥巴抹得到处都是,急忙说:“沈月溪,你这家伙,怎么不挑个我形象好的时候说这话!”

陆江停看着沈月溪一个人忙里忙外,却总是少说多做。

就在那一刻,沈月溪终于想通了,毕竟事情都是人做的。

不让两个人都留下遗憾,这才是最重要的。

……

刚回到城里不久,陆江停不知从哪儿看到了一句话。

“玉兰花很容易凋谢,如果有人送你一束玉兰,那她一定是刚摘下就急匆匆地来见你。”

他没哭,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往她怀里钻。

然后他说:“月溪,你真的很爱我啊——”

沈月溪轻轻笑了,也想起了自己第二次向他表白的时候。

那时候的陆江停看到自己很惊讶,很快就流下了眼泪,接过了她摘下的、依旧新鲜的木兰花,又戴上了她用草编了很久的指环。

简陋,却充满了真情。

她伸手抱住他,感觉怀里满满的,月光只属于她一个人。

接着,她叹了口气:“是啊,江停,我真的很爱你。”

后来呢?

沈月溪的记忆有些模糊了。1

草编的指环变成了一颗钻戒,而那颗钻戒,现在摆在她的书桌上。

就在几个小时前,陆江停把它还给了她。

在那个布绒盒子里,那颗钻石依旧闪闪发光。

但他们的感情和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却蒙上了一层灰。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

回想起那些年,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片黑暗,确实是一段历练。

让她的心思更加深沉,也更容易静下心来。

但她又发现,自己能够熬过来,其实是因为陆江停在她身边。

沈月溪心里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酸涩到想要流泪的冲动。

看着沈月溪怀念的神情,陆灿觉得有些陌生。

从记事起,自己的妈妈就是那种没什么表情的严肃脸。

但那时候,她对自己和爸爸的态度却很温和。

她对爸爸很好,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

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陆灿也忘了。

等她真正意识到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说不上几句话,对自己就是“学习为重”。

爸爸和奶奶却一直很温柔,身上总是有饭菜的香味,最能代表家的味道。

一开始陆灿也不懂,为什么爸爸和妈妈跟奶奶不一样。

但她又觉得,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很好了。

后来听到妈妈和其他男人的消息,又亲眼看到,陆灿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可能是和爸爸奶奶关系亲近,让陆灿特别能共情陆江停。

所以一开始发现她妈对家庭的背叛,她是真的很生气。

她真的太替她爸委屈了。

陆灿一直挺怕沈月溪的,太冷漠。

现在倒觉得,她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可能是一切走到头,陆灿心里竟能理解陆江停心里的那种“放下”。

陆灿深吸一口气,真诚地说:“妈,如果你当年没和我爸结婚,可能他也会是你一生的白月光。”

“可现在,你只把他当成衣角上的一颗米粒。”

这是前几天他们语文老师提过一嘴的文章,被她拿来活学活用了。

沈月溪听了女儿的话,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

久到陆灿以为不会听到她的回复,准备起身离开了,才听见她说。

“小灿,以后好好陪你爸爸。”

清晨,陆江停早早起床,开始准备早餐。

他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玉米瘦肉粥,还蒸了些馒头和包子。

沈月溪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尝过这样的早餐了,一时间,粥的热气让她的眼睛湿润了。

陆江停装作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也忍住了多次想要问“你现在才后悔吗”的冲动。

他低着头,静静地喝粥。

来源: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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