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小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刘妈妈朦胧的睡意里,“我肚子里……真的有东西在动。”刘妈妈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含糊地应着:“说什么胡话,快睡,明天还要上学。”“不是的,妈,”女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充满了无法辩驳的恐惧,“是真的,它又动
“妈,”小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刘妈妈朦胧的睡意里,“我肚子里……真的有东西在动。”
刘妈妈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含糊地应着:“说什么胡话,快睡,明天还要上学。”
“不是的,妈,”女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充满了无法辩驳的恐惧,“是真的,它又动了,就像……就像有手有脚一样。”
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霜,铺在水泥地上。
小雨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有点像一只没有眼睛的鱼。
她已经这样盯着那只鱼看了很久。
她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她在等待。
等待肚子里那个东西的下一次翻动。
它总是在午夜之后开始活动,像是遵守着某种神秘的契约。
来了。
小雨的身体猛地绷紧。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不是肠胃蠕动的咕咕声,也不是饥饿时的痉挛。
那是一种明确的、有力的、仿佛有独立意志的翻滚。
一下。
又一下。
像一条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鱼,徒劳地用尾巴拍打着壁垒。
小雨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隔着薄薄的睡衣,她能感觉到那一下下搏动。
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不是幻觉。
她对自己说。
一个星期了。
整整一个星期了。
起初,那动静很轻微,像蝴蝶振翅。
她以为是消化不良,或者是晚上喝多了水。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
爸爸去世得早,妈妈一个人在超市打工,把她拉扯大。
妈妈的生活已经够辛苦了,她不想再让她担心。
小雨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她安静,内向,成绩优秀,几乎不生病。
她的人生轨迹像一道精准的数学题,每一步都清晰明了。
直到这个东西的出现。
它打乱了一切。
肚子里的动静越来越频繁,幅度也越来越大。
有时候,她甚至能隔着衣服,看到小腹上微微的凸起,随着那东西的移动而变换着位置。
02她开始害怕黑夜。
每当夜幕降临,她就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
她不敢睡觉,怕在梦中被惊醒。
她强迫自己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体里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生命。
白天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安静的课堂上,当所有同学都在奋笔疾书时,那个东西会冷不丁地动一下。
小雨会瞬间僵住,笔尖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她会下意识地用书本挡住自己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掩盖那个秘密。
同桌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雨摇摇头,脸色苍白。
“没事。”
她的食欲开始急剧下降。
以前她能吃下满满一大碗米饭,现在看到油腻的东西就想吐。
刘妈妈做的红烧肉,曾是她的最爱。
现在,那块泛着油光的肉被夹到碗里,像一只褐色的甲虫,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怎么不吃?今天的肉烧得不好吗?”刘媽媽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不太饿。”小雨把肉夹回盘子里,低头扒拉着白米饭。
她的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校服变得空荡荡的,脸颊也凹陷下去,衬得那双眼睛更大,也更惊恐。
她变得愈发沉默。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聚在一起聊天,她会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
她不敢和任何人有深入的交流。
她怕别人发现她的异常。
她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这个秘密像一个巨大的气泡,将她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气泡里,只有她和肚子里那个神秘的“活物”。
刘妈妈不是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变化。
她看着女儿一天天憔悴下去,心疼得像刀割一样。
“小雨,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小雨,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
“小雨,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你脸色太难看了。”
每一次,小雨都只是摇头。
“我没事,妈,你别担心。”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没有任何分量。
刘妈妈不相信。
她开始偷偷观察女儿。
她发现女儿吃饭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地捂着肚子,眉头紧锁,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03她发现女儿晚上房间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有几次她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女儿房间,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压抑的声响。
像是在哭。
刘妈妈的心沉了下去。
她开始胡思乱想。
肠胃炎?
阑尾炎?
还是……更严重的什么病?
她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女儿,是她的全部。
如果小雨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又是一个深夜。
小雨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一条巨大的、滑腻的鱼在她的身体里冲撞,想要破体而出。
她尖叫着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肚子里的东西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开始剧烈地翻腾。
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
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无助,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发出一声细微的哽咽。
这声哽咽像一根针,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也刺进了隔壁房间刘妈妈的耳朵里。
刘妈妈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就冲进了女儿的房间。
“小雨!怎么了?”
她看到女儿蜷缩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刘妈妈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女儿。
“小雨,别怕,妈在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雨埋在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都哭了出来。
“妈……我肚子里……我肚子里真的有东西……”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它在动……一直在动……”
刘妈妈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那肯定是胃肠痉挛,或者是你的心理作用。”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她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
“不是的!”小雨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是真的!它真的在动!而且越来越频繁了!”
她抓起妈妈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你摸,你摸摸看……”
刘妈妈的手有些颤抖。
女儿小腹平坦,皮肤冰凉。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感受着。
一秒。
两秒。
十秒。
什么都没有。
刘妈妈松了口气,刚想开口安慰女儿。
突然,她的掌心下,传来一下清晰的、不容置疑的顶撞。
那感觉,就像有一个小拳头,从里面轻轻地捶了一下。
刘妈妈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的血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下。
04这一次,比刚才更用力。
刘妈妈像触电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发抖。
小雨看着妈妈惊恐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我不知道。它已经动了一个多星期了。”
深夜的房间里,母女俩相对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味道。
刘妈妈的脑子乱成一团麻。
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不可能,家里的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干干净净。
是不是……寄生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起以前在老家听说的那些恐怖故事,什么有人肚子里长了蛔虫,长了好几米长。
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小雨,你最近……有没有在外面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喝过生水?”
小雨摇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学校食堂和家里吃饭。”
刘妈妈不死心,又追问了许多细节。
最近的饮食,生活习惯,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雨都一一否定了。
线索全部中断。
剩下的,只有那个在女儿身体里,不知是何物的“它”。
刘妈妈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恐慌,像潮水一样,一点点将她淹没。
天一亮,刘妈妈就拉着小雨去了最近的社区医院。
她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社区医院的医生是个年轻的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和善。
刘妈妈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女儿的症状。
“医生,我女儿她……她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他大概是把这当成了一个青春期少女的臆想。
“有多久了?有没有腹痛、腹泻的症状?”他例行公事地问道。
“一个多星期了,不痛,就是感觉有东西在动。”小雨小声回答。
医生让小雨躺在检查床上,按压了她的腹部。
“这里痛吗?”
“不痛。”
“这里呢?”
“也不痛。”
医生直起身,对刘妈妈说:“从体征上看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肠道功能紊乱,或者精神太紧张了。”
“不是的!”刘妈妈急了,“医生,我昨晚亲手摸到了,真的在动!很明显!”
年轻医生看着刘妈妈焦急的样子,沉吟了一下。
“这样吧,不放心的话,去做个腹部B超看看。”
B超室里很暗。
冰冷的耦合剂涂在小雨的肚子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操作B超的是个中年女医生,表情很严肃。
探头在小雨的腹部来回滑动。
屏幕上,是黑白的、模糊的影像。
刘妈妈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女医生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把探头在一个位置上反复移动,调整着仪器的参数。
“医生,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刘妈妈忍不住问。
女医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屏幕,嘴里喃喃自语:“这是什么……”
B超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刘妈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05过了好一会儿,女医生才关掉仪器,拿起纸巾递给小雨。
她看向刘妈妈,表情充满了疑惑。
“腹腔里……确实有个异常的东西。”
“是什么?”刘妈妈追问。
“看不清楚。”女医生摇摇头,“B超的分辨率有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像是一个囊性包块,但里面……回声很杂乱。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建议你们,立刻去市人民医院,挂消化内科或者普外科的专家号,做进一步的检查。”
从社区医院出来,天已经大亮。
阳光照在身上,刘妈妈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腹腔异常占位,建议转上级医院”的B超报告单,纸张的边缘都被她捏得起了皱。
她没有回家,直接带着小雨打车去了市人民医院。
市人民医院里人山人海。
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药味和各种人的体味。
挂号的长队像一条看不到头的龙。
嘈杂的人声,婴儿的哭闹声,护士的叫号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刘妈妈护着小雨,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
排队,挂号,找诊室,又是漫长的等待。
母女俩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谁也没有说话。
小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刘妈妈则死死地盯着诊室门口的电子显示屏,生怕错过自己的号码。
她们的周围,是各种各样的病人。
捂着肚子呻吟的,拄着拐杖叹气的,还有家属在走廊里低声争吵的。
痛苦,在这里成了一种常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显示屏上终于跳出了小雨的名字。
刘妈妈一个激灵,拉着小雨走进了诊室。
接诊的是一位老专家,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多岁。
他的面前,已经堆了厚厚一摞病历。
他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哪里不舒服?”
刘妈妈把社区医院的B超报告递了过去,又把小雨的症状小心翼翼地复述了一遍。
老专家听得很仔细。
他没有像社区医院的年轻医生那样,流露出任何怀疑或轻视。
他听完刘妈妈的叙述,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小雨。
“把衣服撩起来,躺到床上去。”
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仔細地为小雨做了腹部触诊,按压的力度和位置都非常专业。
然后,他拿起了那张B超报告单,对着光,看了很久。
06诊室里一片寂静。
刘妈妈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老专家放下了报告单,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他对身边的助手说:“开单子。腹部增强CT,全套的血液检查,包括肿瘤标志物。”
听到“肿瘤标志物”这几个字,刘妈妈的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扶着桌子,声音颤抖地问:“医生……我女儿她……到底是什么问题?很严重吗?”
老专家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但沉重。
“这种情况比较特殊,非常罕见。”
“在没有拿到明确的影像和化验结果之前,任何猜测都是不负责任的。”
“先去做检查吧。需要做详细检查才能确定。”
从诊室出来,刘妈妈感觉天旋地转。
她手里拿着一大叠检查单,脑子里嗡嗡作响。
CT、抽血、验尿……
一项项检查做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小雨的胳膊上,留着一个青紫色的针眼。
她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嘴唇干裂,脸色比纸还白。
但她一声没吭,只是默默地跟着妈妈,完成一项又一项的检查。
检查都做完了,但结果不能马上拿到。
CT的片子和报告要第二天下午才出。
血液检查的结果,最快的也要明天上午。
这意味着,她们必须在无尽的未知和恐惧中,再煎熬至少二十四个小时。
等待,是最磨人的酷刑。
母女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像两座孤零零的雕像。
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刘妈妈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可能性。
肿瘤?
恶性的?
还是像网上查到的那些,畸胎瘤?寄生胎?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看身边的女儿。
她怕自己的恐惧会传染给她。
小雨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
她虽然害怕,但看到妈妈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强迫自己装出坚强的模样。
她不能倒下。
如果她也倒下了,妈妈怎么办?
那个晚上,母女俩都没有睡着。
刘妈妈躺在床上,偷偷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那几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关键词。
“少女腹中有异物”
“腹腔囊肿”
“畸胎瘤”
搜索结果一条条地弹出来。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配着模糊不清、但足够吓人的图片。
她看到一个病例,说一个女孩肚子里的畸胎瘤长出了完整的牙齿和头发。
她看到另一个报道,说一个婴儿生下来,身体里还连着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双胞胎。
她越查越害怕,越看越心惊。
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像一个游荡在深夜的幽灵。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07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她宁愿生病的是自己,宁愿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自己。
她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用被子蒙住头,压抑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母女俩一大早就去了医院。
她们没有挂号,只是在大厅里等着。
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医院里的气味,声音,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刺激着她们脆弱的神经。
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的议论声,也像针一样扎进刘妈妈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三号床那个,肝癌晚期,没几天了。”
“唉,现在的病啊,越来越年轻化了。”
每一句话,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紧紧握着小雨的手,女儿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终于,熬到了下午。
刘妈妈去自助打印机上,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
终于,屏幕上显示“报告已出”。
她用颤抖的手指点击了打印。
打印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一张张带着温度的报告单,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拿着那几张纸,感觉有千斤重。
她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
她带着小雨,再次走进了老专家的诊室。
08
经过两天的等待,所有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医生拿着厚厚一叠报告走进诊室,表情非常复杂。
老专家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雨,又看了一眼旁边坐立不安的刘妈妈。
他的眼神里,有惊讶,有凝重,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种表情,比直接宣布一个坏消息,更让人感到恐惧。
刘妈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医生示意刘妈妈坐下,然后把CT胶片插在观片灯上。
灯光亮起,一张清晰的、显示着腹腔横截面的影像,呈现在她们面前。
然后,他把那叠化验报告摊在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
“关于您女儿的检查结果……”医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各项指标显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这个停顿,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他放弃了解释,只是将那份最关键的报告,推到了刘妈妈的面前。
“您自己看看吧。”
刘妈妈颤抖着双手,几乎是凭着本能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行用加粗字体标出的关键数据和影像学结论上。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像纸一样煞白。
她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彻底愣在了那里。
“这……这怎么可能?”
刘妈妈的声音都在颤抖,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手中的报告单“哗啦”一声,差点掉到地上。
诊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小雨站在门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她能看到母亲僵硬的背影,却完全不知道那张报告上,究竟写了什么足以让母亲如此震惊,甚至崩溃的结果……
诊室内的空气,因为刘妈妈那声惊呼而变得粘稠。
老专家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同情。
刘妈妈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那张报告单在她手里发出簌簌的轻响。
她的嘴唇开合了几次,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报告单上的那段影像学描述结论:
“盆腹腔巨大囊实性占位,考虑畸胎瘤。大小约15cm x 12cm x 10cm,内部可见多量脂液、毛发团块、骨骼及牙齿样高密度影……”
毛发……
骨骼……
牙齿……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刘妈妈的脑子里。
她无法将这些恐怖的词汇,和自己那个文静、乖巧、优秀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一个肿瘤,怎么会长出牙齿和头发?
这听起来,就像是志怪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医生……”刘妈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嘶哑,完全不像她自己的,“这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会不会是拿错了别人的报告?”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她最希望的可能。
09老专家摇了摇头,语气沉静而确定。
“没有错。报告上有您女儿的名字和ID号。CT影像也和B超的结果完全吻合。”
他指了指观片灯上的CT片。
“您看这里,”他用笔尖点着影像中那个巨大的、轮廓分明的团块,“这就是那个‘东西’。它占据了您女儿腹腔的很大一部分空间,挤压了周围的肠道和脏器。”
“再看这里,”他又指向团块中的几个白色亮点,“这些高密度的影像,就是CT扫描出来的骨骼和牙齿成分。”
刘妈妈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那片黑白的影像,此刻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怪物。
她仿佛能想象到,在女儿平坦的小腹之下,就藏着这样一个……由毛发、骨骼和牙齿组成的……肿瘤。
那个在她肚子里翻滚、活动的东西,就是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差点吐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的女儿一直好好的,她那么爱干净,她……”
她无法理解。
这太荒谬了。
太残忍了。
老专家递给她一张纸巾,叹了口气。
“刘女士,您先冷静一下。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们首先要面对现实。”
他开始用一种尽量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这个罕见的病例。
“您女儿得的,叫做‘成熟性囊性畸胎瘤’。这是一种常见的卵巢生殖细胞肿瘤,绝大多数都是良性的。”
“‘畸胎瘤’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吓人,但它本质上就是一个肿瘤。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由多能生殖细胞发展而来的。简单来说,这些细胞就像是万能的种子,可以分化成我们身体的任何一种组织。”
“所以,在肿瘤里面,我们才能够发现毛发、皮肤、脂肪,甚至是骨骼、牙齿、神经组织等等。它就像一个发育混乱、没有秩序的‘胚胎’。”
“至于您女儿感觉到的‘胎动’,一方面是因为肿瘤体积巨大,在腹腔内随着体位和肠道蠕动而发生位置改变;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肿瘤内部的组织,比如肌肉组织,发生了不自主的收缩。”
医生的解释,清晰、冷静、专业。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将刘妈妈最后的幻想和侥幸,钉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了。
女儿肚子里那个神秘的“活物”,不是鬼怪,不是寄生虫,而是一个长错了地方、发育混乱的“怪胎”。
是她女儿身体的一部分。
这个认知,比任何猜测都更让她感到心痛和恐惧。
门外的小雨,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听到了妈妈压抑的哭声,听到了“肿瘤”、“牙齿”、“骨骼”这些零碎但足够吓人的词。
她推开门,冲了进来。
“妈!医生!到底怎么了?”
她看到妈妈满脸是泪,看到观片灯上那张诡异的图片。
她的心,瞬间悬到了最高点。
刘妈妈看到女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
“我的女儿啊……我的苦命的孩子啊……”
小雨被妈妈抱得喘不过气来,她茫然地看着医生,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老专家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女孩,放缓了语气。
“孩子,别怕。”
他让小雨坐下,把刚才对她母亲说的话,用更温和的方式,又重复了一遍。
小雨静静地听着。
10她的脸上,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崩溃和歇斯底里。
她出奇地平静。
当听到“畸胎瘤”里面有毛发和牙齿的时候,她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
听完医生的全部解释,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医生,问了第一个问题。
“医生,这个东西……能拿掉吗?”
老专家点点头:“可以,而且必须尽快手术切除。虽然目前看是良性的,但它体积太大,已经影响了你的正常生活和健康。而且,有极低的概率会发生扭转、破裂或者癌变。”
小雨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手术之后,我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了吗?”
“是的。”医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手术很成熟,我们会完整地切除肿瘤。术后恢复顺利的话,不会对你未来的生活、学习,甚至生育,造成任何影响。你肚子里的‘动静’,也会彻底消失。”
听到这里,小雨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她转过头,看着还在抽泣的妈妈,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妈,别哭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早就跟你说,我肚子里真的有东西。现在找到了,不是挺好的吗?”
“找到了,拿掉它,就好了。”
刘妈妈抬起泪眼,看着女儿。
眼前的女儿,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
她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坚韧。
是啊。
找到了。
虽然真相如此残酷,但终究是找到了。
找到了,就有了方向。
有了方向,就不再是无边的恐惧。
医院的效率很高。
在确定了诊断之后,小雨很快就被安排住院,等待手术。
一个由普外科、妇科、麻醉科专家组成的团队,专门为她进行了会诊,制定了周密的手术方案。
手术前一天,主刀医生和刘妈妈、小雨进行了一次详细的谈话。
他告知了手术的流程、风险,以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刘妈妈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手抖得连笔都握不住。
“医生,我女儿……她才17岁,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她哽咽着说。
主刀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手术当天,小雨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绿色的双扇门缓缓关上,将两个世界隔开。
门外,是焦灼等待的刘妈妈。
门内,是躺在手术台上,即将面对未知命运的小雨。
刘妈妈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她不信神佛,但此刻,她愿意向所有她知道的神明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长椅上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只有她,像一尊石像,始终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三个小时,也许是四个小时。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轻松。
“手术很顺利。”
他说。
“肿瘤已经完整切除,送去做病理化验了。从形态上看,和我们术前判断的一致,是良性的畸胎瘤。”
刘妈妈的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她哭了。
这一次,是喜悦和后怕交织的泪水。
医生接着说:“取出来的肿瘤,确实很罕见。我们称了一下,连同里面的液体和组织,总共有六斤多重。里面确实发现了成型的牙齿、骨骼和大量的毛发。”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刘妈妈听到这个描述,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六斤多重的东西。
在女儿那么瘦小的身体里,藏了那么久。
她该有多难受。
小雨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她还在麻醉中,安静地睡着,脸上戴着氧气面罩。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眉宇间,似乎舒展开了。
刘妈妈跟在平车旁边,握着女儿的手,一步步地走向病房。
窗外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女儿的脸上。
真暖和。
小雨术后恢复得很好。
麻醉过后,伤口的疼痛让她皱紧了眉头,但她一声没吭。
当她从昏沉中彻底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那里,平坦、柔软。
那纠缠了她无数个日夜的、令人恐惧的“动静”,彻底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传遍了她的全身。
她知道,那个“怪物”,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
住院期间,医院还为她安排了心理医生。
温柔的心理医生告诉她,这次经历,不是什么羞耻或者可怕的事情。
它只是一个特殊的医学事件。
“你很勇敢,小雨。”心理医生对她说,“你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刘妈妈的变化也很大。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焦虑和紧张的母亲。
她学会了如何去照顾一个病人,也学会了如何去倾听女儿的心声。
她每天给女儿擦身,喂饭,陪她聊天。
母女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过。
她们聊起了很多以前从未触及的话题。
聊起了去世的爸爸,聊起了小雨的童年,聊起了对未来的向往。
那个巨大的、恐怖的肿瘤,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虽然激起了惊涛骇浪,但也让湖底的淤泥翻了上来,经过冲刷和沉淀,湖水变得比以前更加清澈。
12一个月后,小雨出院了。
她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道疤痕,像一枚勋章,印证着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重新回到了学校。
同学们都惊讶于她的变化。
她还是那么安静,但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种从容和淡定。
她开始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交了几个新朋友。
她的成绩,也很快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平。
一个周末的下午。
阳光正好。
小雨和刘妈妈坐在阳台上。
刘妈妈正在织一件毛衣,是给小雨的。
小雨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微风吹过,拂动着她的发梢。
她放下书,看着妈妈,忽然笑了。
“妈,谢谢你。”
刘妈妈抬起头,有些不解:“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相信了我。”小雨说,“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可能真的会疯掉。”
刘妈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她看着女儿在阳光下清澈的脸庞,眼眶有些湿润。
她走过去,轻轻地抱了抱女儿。
“傻孩子,我是你妈啊。”
是啊。
我是你妈。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小雨把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和安心。
她知道,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那个曾经让她恐惧的秘密,那段在医院里度过的艰难时光,都将成为过去。
它们不会被遗忘,而是会化作一种力量,让她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走得更加坚强,也更加懂得珍惜。
珍惜生命,珍惜健康,珍惜身边每一个爱她的人。
来源:方圆故事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