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七十年代初江南那宛如世外桃源般山明水秀的堤楼村,阳光像轻纱,轻柔而又温情脉脉地洒落在错落有致的房舍之上。我、彭劲松、叶丹阳和何明青打小就是形影不离好伙伴。
在七十年代初江南那宛如世外桃源般山明水秀的堤楼村,阳光像轻纱,轻柔而又温情脉脉地洒落在错落有致的房舍之上。我、彭劲松、叶丹阳和何明青打小就是形影不离好伙伴。
彭劲松,他那一双眼睛像是被星星点亮,透着机灵劲儿,眉毛总是俏皮地微微上挑,特别讨女孩子喜欢。叶丹阳呢,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绸缎,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飘动,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两个小酒窝就像盛着蜜一般甜,又恰似春天盛开得最为绚烂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芬芳,我们男孩都喜欢她。何明青,他身材壮实,皮肤因为长期在田间劳作而略显黝黑,那憨厚老实的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踏实可靠,他的力气大得很,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儿,在生产队干农活时,吃苦的活他抢着干,他总是照顾着我们。而我,在生产队干活是最没力气又没技巧的角儿,唯一喜欢看书学习,他们三人对我格外照顾,在我的眼内他们就是我的亲兄妹。
十几岁时,我们最钟情的去处便是村子边的那条河。堤楼村的河仿若母亲温柔的手臂,轻柔地环抱着整个村子。河水清澈见底,站在岸边,能清楚地看到河底的沙石,还有那在水草间穿梭嬉戏的小鱼。水草轻轻摇曳,一切映入眼帘的给人却是轻松愉快的。
有一次,我们四个又来到河边玩耍。彭劲松手里紧紧握着一根自制的鱼竿,那鱼竿是他精心挑选了一根细长而又坚韧的竹竿做成的。他蹲在河边,眼睛紧紧盯着鱼钩,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蚯蚓挂在鱼钩上,一边嘴里嘟囔着:“今天我一定要钓条大鱼,让我妈给我们做红烧鱼吃。这是香蚯蚓,鱼儿肯定抵挡不住诱惑。”叶丹阳在一旁双手抱胸,眼睛里带着一丝怀疑,打趣道:“就你那技术,能钓到小鱼就不错喽。你看你上次,钓了半天,就钓上来半碗小鱼,还不够大家塞牙缝的呢。”我和何明青在旁边笑得前也讪讪地笑着,也算是附合着叶丹阳。何明青挠了挠头,说道:“听大人说,钓鱼,得有耐心,还要安静,像我们这样吵着笑着,不把鱼吓跑才怪呢。”
彭劲松没在意何明青说的话,用力把鱼钩甩进河里,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我们三个也安静下来,陪着他一起等待。微风轻轻拂过,带来河边泥土的清新气息和水草的淡淡腥味。突然,鱼线动了一下,彭劲松兴奋地叫起来:“有鱼上钩了!”他赶紧用力拉起鱼竿,只见鱼钩上挂着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在鱼钩上拼命挣扎着,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彭劲松得意地朝叶丹阳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就说我能钓到鱼吧。”叶丹阳撇了撇嘴:“哼,这才一条,还不够我们几个吃的呢。”
就在我们沉浸在这小小的欢乐之中时,何明青的哥哥何明堂从村子里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军装,身姿挺拔,走路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威严。他看了看我们在钓鱼,威严地说:“这鱼是生产队的,不能随便钓,下次我看到了,鱼没收,杆掐断,听到了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度过了少年时代,慢慢地长大。我们依旧是堤楼村最要好的伙伴,那一份情同手足的情谊如同村子里的那条河,静静流淌,永不干涸。
时间的车轮缓缓驶入了一九七四年的初冬。二十岁的何明青应征入伍,这在堤楼村可是一件大事。何明青那魁梧的身材像是一堵厚实的墙,给人一种坚实可靠的感觉。他脸庞的线条硬朗而俊美,浓眉下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看人时,就像有一束光在射出。当他穿上那身草绿色的军装时,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那军装的颜色绿得浓郁,像是堤楼村边青山上最葱郁的那一抹绿色,他系上腰带,那腰带紧紧地束在腰间,更凸显出他那挺拔的身姿,整个人格外显得英姿勃发、威武帅气,让人看了心中直痒痒,村里那些年轻小伙子们羡慕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炽热。
何明青入伍后,我便觉得生活里像是缺了一块重要的拼图,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寞在心底蔓延开来。彭劲松与叶丹阳之间的恋爱关系逐渐明朗化,就像春天里悄悄绽放的花朵,虽然没有大肆宣扬,却也藏不住那股甜蜜的气息。他们总是寻找那些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去尽情享受恋爱带来的快乐。
有时,他俩会偶然来到我家。彭劲松会轻轻敲敲我家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那声音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我打开门,就会见到他俩手拉着手,脸上漾着喜悦的微笑走进来。彭劲松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叶丹阳则穿着一件碎花的棉布上衣,面若朝霞,煞是好看。她的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垂在肩膀两侧,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他们在我家形同在自家一样,说说笑笑毫无拘束,彭劲松的笑声爽朗而洪亮,叶丹阳的笑声则像银铃般清脆。笑够了,话说完了,他俩会心一笑,然后又手拉着手离开我家。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彭劲松身姿挺拔如松,那背影透着一种自信与洒脱,叶丹阳身姿婀娜,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真心希望他俩能永远这样形影相随。
可糟糕的是,彭劲松的爸爸彭定和在国民党执政时期是个保长。虽然在解放前,彭定和并没有鱼肉百姓,在村子里的口碑还算不错。他为人处世较为温和,对待村民也多有照顾,在村子里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力所能及地帮忙。但是解放后,因为那段历史不清不楚,他依然被管制着,挂牌批斗,做义务工也是常有的事,这个年轻时以貌美而扬名乡里的人,如今刚五十岁的人腰也苟偻了,脸上的皱纹如山间的沟沟壑壑。
叶丹阳的父亲叶秉坤原本身体瘦弱得像一根风中的芦苇,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吹倒。他常年病恹恹的样子,在生产队里根本干不了重活。不过,他可是个精明绝顶的人,那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尘世间的一切,他有一句口头禅:苍蝇从他面前飞过知到公母。他深谙与人打交道的玄机。他平时对大队长何明堂那可是顶礼膜拜,每次见到何明堂,他都会微微弯腰,脸上堆满着笑容,眼神里满是敬畏。何明堂喜欢别人对他顶礼膜拜。
叶丹阳的母亲是个和蔼可亲的妇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佩服的事,她烧得一手好菜。
叶丹阳的父亲常常邀请大队长何明堂来家里喝酒。他们家那间小小的屋子,每次何明堂来的时候都会被收拾得格外整洁。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这样,叶丹阳的母亲却仍在厨房里忙碌着,锅里不停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何明堂坐在桌前,叶秉坤在一旁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给何明堂倒酒,何明堂一旦喝干了几杯酒,就嚷着叶丹阳母亲上桌陪他喝酒。就这样,大队长何明堂安排叶秉坤担任了堤楼生产队的会计。
那时的会计在生产队里可是个让人羡慕的职位,既受人尊重,又不需要下田干活。遇到社员家中有婚丧喜事,木匠裁缝入户做手艺活的时候,会计叶秉坤就成了座上客。他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享受着乡邻家那些丰盛的菜肴,他可以尽情地吃香喝辣,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呢。渐渐地,叶秉坤那干瘪的身躯也丰盈起来,脸上现出了红润。
现在女儿叶丹阳居然和彭劲松好上了,这在叶秉坤看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在他眼里,彭劲松的父亲是个被管制的“黑五类”,女儿要是嫁了这种人家,那可就是掉入了无尽的深渊,这是会毁了女儿幸福的事,所以必须要干涉!因此,叶秉坤对女儿与彭劲松恋爱这件事从不看好,而且是横加干涉。每次看到叶丹阳和彭劲松在一起,他的脸就会气得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会大声地斥责叶丹阳,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你个不听话的丫头,和那小子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你想一辈子受苦吗?”可叶丹阳从小就惯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像一头犟牛,并没有把父亲的指责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一有时间,她就和彭劲松远离人们的视线,躲到那些隐蔽的角落或者村子边的小树林里玩去了,气得叶秉坤只能咬着牙,直跺脚,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何明青参军后的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月色如水,清冷的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洒进我那简陋的小屋,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银色的光影,像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我正捧着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凑着昏黄的煤油灯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中激动人心情节。我完全沉浸在保尔·柯察金的传奇世界里,尤其是看到保尔柯察金从狱中逃脱,翻墙跳进冬妮娅家花园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紧张刺激的描写,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我的心。
就在这时,彭劲松和叶丹阳推门进来了。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一阵悠长的“吱呀”声,像是一个年迈老人的叹息,这声音打破了小屋原本的寂静,也扰乱了我的专注神情。我忙合上书,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二人脸上那如丧考妣般沮丧的神情,往日的神采飞扬一丝都没有了,就像两朵蔫掉的花。
我赶紧起身,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忧,忙问道:“怎么啦?”叶丹阳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李辉,你快帮我们出出主意吧,急死人了。”看她这副模样,我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连忙说道:“什么事啊?坐着慢慢说。”
叶丹阳和彭劲松缓缓走到屋里仅有的那两把破旧的木凳前坐下。叶丹阳坐下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声音哽咽地说道:“何明堂今天下午来到我家,为弟弟何明青提亲了。他对我父母说,只要我同意嫁给何明青,就安排我到大队的小学任教师,还说他会照顾我们一家人的。”
叶丹阳顿了顿,像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觉得难受,她接着说:“何明堂向我父母提亲后,那副样子,就好像我们已经答应他了似的。他哼着小调,嘴里吐出的烟圈一个接一个,脸上满是笑意,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叶丹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何明堂走后,爸爸就对我说,既然大队长来提亲了,这事可马虎不得,我们一定要答应他。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放在身边是最好不过。我知道你和彭劲松已经好上了,彭劲松是个好后生,人俊又有文化,可他爸爸是个历史不清的人,女儿你嫁给他,那就是跳进了火坑。我们要是拒绝了大队长提亲,势单力薄的我,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那就是人家下饭的一碟菜,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叶丹阳一边说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流,她抹了一把眼泪,又说道:“我爸爸对何明堂为弟弟何明青提亲的事特别重视,他对我说,‘丹阳啊,为了你爸妈后辈子有好日子过,你必须答应这门亲事!’”
叶丹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抽泣着说:“我听了父亲毫无商量的语气,心中就像突然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一样,一阵发懵,然后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大声吼着,我不同意,我和彭劲松好上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怕他潘明堂,我才不怕呢,我去告诉他,我和彭劲松早就好上了,非他莫嫁!”
说到这里,叶丹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她接着说:“我抬脚正要走,爸爸一下子就伸出手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用力甩过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他瞪大了眼睛,愤怒地吼道,你想害死我和你娘啊,你看看大队长在这个村,他是一言九鼎,胳膊拧得过大腿?当时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满是委屈。”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母亲赶忙上前,她皱着眉头,对爸爸大声呵斥道:“有话好好讲,怎么就打上了。”然后拉着我就进了房间。
母亲拉着我进了房间后,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爸身单力薄,这些年全靠何明堂照顾,才能在生产队当个会计。你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你爸和我在这村上就难混了。再说,你和彭劲松能在一起吗?他爸爸是个被管制的人,劲松读了那么多年书只能做个农民。你和他现在是恋爱,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不计较他什么,一旦结婚,以后遇到烦心的事都得是,到那时后悔也没用,听妈妈的,嫁给何明青。何明青是个军人,当兵才一年就入党当班长了,今后要是当了军官还会把你带到部队呢。”
听妈妈这么说,我就叫嚷着说,我答应了你们,那简直就是要了彭劲松的命啊,我能这样做吗?
妈妈却一脸决然地说:“管不了这些,只要你答应了,彭劲松那儿让大队长去说,量他彭劲松也不敢说什么?”妈妈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无奈的冷漠,仿佛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情感都要为现实的生存和利益让步。
我心里清楚得很,再跟妈妈争辩下去也无济于事。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出去把这事儿告诉彭劲松,让他拿个主意。于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母亲。母亲见我点头,脸上立刻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她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那扇门被拉得“哗啦”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母亲朝着父亲所在的方向,咧开嘴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夹杂着对未来安稳日子的渴望,还有一种对自己决定的盲目自信。
当我见到彭劲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时,彭劲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像被烈火炙烤过的铁块,红得发烫。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两颗铜铃,眼珠上布满了血丝,像是燃烧的火焰。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像一根僵硬的木桩,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拉风箱,沉重而又压抑,整个身体也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我知道彭劲松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我心急如焚,对彭劲松说:“我们逃走吧,逃得远远的,到深山老林没人的地方去。”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彭劲松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无奈和痛苦,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那不是害了你爸妈还有我的父母嘛!何明堂能饶过他们吗?你先答应他们,让我想想办法。”
于是我们来找你李辉。彭劲松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待,他望着我说:“你脑子活,点子多,帮我们想想办法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那是一种走投无路之人最后的希望。
于是我对他们说:“这事棘手得很,何明堂这个仗着自己是个大队长,一贯专横跋扈,想办的事就一定要办成。叶丹阳你先答应求亲的事,我写封信给何明青,把你们好上的事和他讲清,让他成全你们,请他哥哥不要横刀夺爱。”
叶丹阳听从了我的建议,去小学任教了。何明堂把这一切写信告诉了在部队的何明青。何明青很快写了一封信给哥哥,信里说:“彭劲松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好伙伴,我们不能夺人所爱,这样做不地道。”可是何明堂却回信把弟弟训斥了一顿,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长兄为父,父母不在,这婚事由我作主。”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彭劲松就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他原本挺拔的身姿也变得像他父亲样,佝偻起来了,眼神里的光彩也渐渐消失,毫无生机,我知道,彭劲松内心被这事搅得如煎熬。叶丹阳也瘦了许多,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变得消瘦而苍白,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神中总是透着无尽的忧愁和丝丝恨意。
有时彭劲松与叶丹阳到我家来,想让我再给他们出出主意。我只能无奈地苦笑。我知道,以我自己的状况根本帮不了他们。我的父亲曾参加过国民党三青团员,虽然没有被管制,但我去报名参军时,政审就是通不过。我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想飞却飞不高,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敢与大队长何明堂较劲呢?再说那个年代,军婚就像是高压线,谁敢轻易去触碰呢?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溜走,叶丹阳每天都在等着彭劲松能想出办法,可是办法在哪儿呢?彭劲松为此度过了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啊。每一个夜晚,他都躺在床上,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脑海里不断地思索着对策,却又一次次陷入绝望。那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他有时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冬天来临了,何明堂派媒人到叶丹阳家说:“叶丹阳和何明青在年前就完婚,何明青所在部队首长已经准假,即将归来。”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彭劲松和叶丹阳(学校放寒假了)随着村民一道上河埂筑圩埂去了。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们的脸,我们的手脚都被冻得麻木了。村民们都默默地干着活,谁也没有太多的话。
叶丹阳知道自己的婚期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何明青一到家,过不了几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彭劲松的主意到底在哪儿呢?叶丹阳每天都紧锁着眉头,那两条眉毛就像两条毛毛虫紧紧地挨在一起,脸上流露出凶巴巴的神情,原先那阳光灿烂的女孩整个儿的变了。
有一天,夜幕如同一块巨大而沉重的黑色绸缎,缓缓地从天边垂落,将大地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挑埂的人们在一整天的辛苦劳作之后,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的皮囊,疲倦地瘫倒在那用草铺成的地铺上。
地铺是用河边割来的干草铺就的,干草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泥土气息的淡淡香味,还夹杂着人们身上浓烈的汗味。人们躺上去时,草铺在身体的重压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就像低低的叹息。有人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那鼾声此起彼伏,躺在地铺上民工白天实在太累了,否则这种环境人是难以入眠的。
叶丹阳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她的脚步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疲惫不堪的民工。她伸出手指,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明白她的用意,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民工休息的草棚。
我们走出几百米后,叶丹阳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警惕地看看四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在眼眶里灵活地转动着,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周围一片寂静,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只有远处芦苇荡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那鸣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确定四周没人后,就站住了,身体挺得笔直,眼睛直楞楞地看着我,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对我说:“李辉,我们打小就要好,我特别相信你,今天我要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和何明青结婚,我的主意已定,这辈子跟定了彭劲松,生死都是他的人,哪怕上刀山赴火海我绝不后悔!今后不管我俩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你要相信我和彭劲松是清白的。”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每个字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知道叶丹阳、彭劲松的处境如身陷沼泽地,越挣扎越深陷。我对叶丹阳说:“千万不要做傻事,你俩抗不过何明堂!”
又是一个晚上,天上漂着细雨,黑幕低垂的夜空,散发出寒冷的空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毫不留情地刺入人们的肌肤,寒气袭人。筑堤的人吃过晚饭,早早地躲进草棚的地铺上休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寒意,人们紧紧地裹着破旧的棉被,身体蜷缩成一团,试图抵御寒冷。
半夜,彭劲松和叶丹阳趁着大家都在沉睡中,像两个特工人员,轻轻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巧无声息地,避开人们的视线相继溜出了草棚。他们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看到他们离去,我的心突突地在蹦,紧张得不知所措,想阻止他俩的行动,怕闹出动静反而害了他们。我紧张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无奈啊!心中默默地祈求,千万不要闹出事啊!
谁也不知道,就在叶丹阳、彭劲松离去时,黑暗处,有双像狼的眼睛一样的目光在窥视着这对年青人。那是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眼珠因为愤怒而发红,像是燃烧的炭火。这双眼睛的主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身体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这对年青人的一举一动全被收入他那因愤怒而发红的眼中。
正当这叶丹阳、彭劲松在废弃的草棚地上紧紧相拥,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要融为一体。他们热烈地亲吻着,嘴唇紧紧地贴合,像是要把对彼此的爱意通过这个吻传递到对方的灵魂深处。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像暴雨中的雷电一样击落在彭劲松和叶丹阳的身上。那光束强烈而刺眼,而这时的彭劲松、叶丹阳却泰然处之,站立身体,手拉着手对凶神恶煞的何明堂大声说道:“大队长,我俩都是被你逼的。你该满意了吧!”
何明堂气急败坏地站在那里,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眼睛瞪得如疯牛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蜿蜒的蚯蚓。他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民兵:“把彭劲松给我绑起来,快!”民兵们一拥而上,拿出粗糙的麻绳,将彭劲松五花大绑。彭劲松挣扎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大声喊着:“你们凭什么这样做,我们违法了吗?”但他的挣扎无济于事。民兵们连夜将彭劲松送到兴修水利指挥部。此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彭劲松破坏军婚被抓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在兴修水利的人群中传开了。彭劲松、叶丹阳在棚中相拥、亲吻,却大队长何明堂喧染下二人一丝不挂在地上翻滚、狂颠。整个挑圩堤的民工们议论纷纷着,事件杜撰地越来越离谱。这个消息也传到了从部队回到家、准备与叶丹阳完婚的何明青的耳中。
我不知道彭劲松关押在兴修水利指挥部的情况,不知道那里面是怎样的黑暗和压抑。也不知道彭劲松和叶丹阳双方父母是怎么度过这不眠之夜的。想像中,彭劲松的父母坐在昏暗的屋子里,母亲不停地抹着眼泪,那泪水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滑落,滴落在地上。父亲则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着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照着他愁苦的脸。而叶丹阳的父母也是满脸的忧愁和无奈,母亲可能在低声哭泣,父亲则唉声叹气。我更不知道叶丹阳一个女孩子怎能经受得了这个打击!叶丹阳会不会也被关起来了。如果没关,她或许正躲在某个地方,眼睛哭得红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但我知道他们在冲动之后现在一定是后悔不迭!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飞蛾扑火似的干出这傻事,为什么不选择逃走,逃得远远的,那怕是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也好啊!
何明青听到传闻后,鸡叫三更就匆匆起身。他的动作有些慌乱,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水盆,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快速地洗漱后,顾不上吃早饭,就朝着人们修圩堤的地方赶去。他的脚步很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在天大亮时,他来到我们住的工棚处。他的眼睛在工棚里急切地搜索着,看到我后,便径直朝我走来,一把拉住我就朝棚外走。看得出何明青心急火燎的,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那是一夜未眠的痕迹。
何明青开口就问我:“彭劲松叶丹阳现在哪?”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焦急。我告诉他:“听说彭劲松关在兴修水利指挥部,听你大哥说,今天游了埂就要把彭劲松押送到县公安局看守所了,叶丹阳不知关没关。”何明青听完我这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连忙说:“我去找我大哥,彭劲松不能送到县公安局,去了彭劲松就毁了。”说完,他便松开我的手,朝着指挥部方向快步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后来,何明青满脸沮丧地告诉我,当他找到大哥何明堂,请求他不要将彭劲松送到县公安局的时候。何明堂满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气急败坏地吼道:“这家伙胆大包天,敢破坏军婚,还敢和我叫板,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何明堂站在那里,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拳头上。
何明青见大哥这般满脸怒气,杀气腾腾的模样,心中虽有些害怕,但还是轻声地说:“叶丹阳本来就是彭劲松的人,你非要把人家拆散,现在闹成这样,害了叶丹阳,今后她怎么做人啊。”何明青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带着一丝哀求。何明堂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不要为这俩个无耻的人开脱。我早就注意到这俩个人鬼鬼祟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敢这样不要脸。明青,哥哥替你再找一个。”何明堂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坚决。
何明青望着大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大哥,我没有和叶丹阳结婚,他俩的事算不上破坏军婚啊,我求你放彭劲松一马,要是判了刑,今后他怎么做人,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你什么都没安排他做,他本来就够可怜的。”何明青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见何明堂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对着何明青大声说道:“明青,彭劲松奸污你的未婚妻,你还替他求情,你傻啊!”
何明青失望地对我说:“大哥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彭劲松就要大难临头了。”说完,他双手抱头,手指紧紧地揪住头发,居然在自己的头上狠狠地擂了起来,那“咚咚”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痛苦的回响。
很显然,何明青要求大哥放过彭劲松的努力失败了,这也是我预料中的事。像大队长何明堂这样独断专行的人,况且这事也给他丢尽了脸,在他的心里恨不得把彭劲松与叶丹阳卡死才后快。
那天,八点钟时,兴修水利指挥部的高音喇叭反复在播:“请各位广大革命群众注意了,破坏军婚的犯罪分子彭劲松昨晚被当场捉奸,今天将犯罪分子彭劲松游圩埂示众……”那高音喇叭的声音有些刺耳,在寒冷的空气中扩散开来,带着一种死亡的味儿。
早上大概八点钟左右,天空仍飘着雪花。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像是无数白色的精灵在空中飞舞。朔风在空旷的河面呼啸着刮来,那风如同锋利的刀子,划过人们的脸庞。尽管人们冻得缩着脖子,但脸都朝着堤埂,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带着好奇与兴奋,等待着彭劲松的出现。
一会儿,人群躁动起来。只见彭劲松被五花大绑着,那粗糙的麻绳紧紧地勒在他的身上,勒出一道道红印。他的前胸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破坏军婚的坏分子彭劲松”几个大字,那牌子在风中摇晃着,仿佛在挣扎。彭劲松被荷枪实弹的基干民兵押着,双脚赤裸地走在圩埂上。冰冷的地面刺痛着他的双脚,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但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倔强。圩埂两边人山人海,人们像潮水一般涌来。突然,人群里有人振臂高呼:“打倒破坏军婚的坏分子彭劲松!”那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喊口号的人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凸起。随之,人们呼应着,这响声震天动地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过的场景。
彭劲松从我面前走过,我瞥了他一眼。他的脸呈现出苍白的灰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有痛苦,也有一丝坚定。我把头低下了,不忍再看他,心中默念着:“劲松啊,你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故乡?”我的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
我正想着,只见叶丹阳披头散发地朝彭劲松奔来。她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眼睛哭得红肿,脸上满是泪痕。她嘴里喊着:“民工们,我和彭劲松打小就好了,我们正热恋时,大队长何明堂硬把我们拆开,非要我嫁给他当兵的弟弟。彭劲松是我害了你,我陪你去坐牢!”那凄厉的哭喊声像是一把尖锐的剑,震惊了村民。刚才呼喊声还震耳欲聋,可在这一刹那间人们停止了呼喊,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叶丹阳。叶丹阳很快被武装民兵架起来,民兵们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她。她挣扎着,双脚在空中乱蹬,仍高声地喊着:“彭劲松我等着你!”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带着无尽的深情与绝望。
彭劲松被判四年徒刑,被发配到安徽最大的白湖农场服刑。在那里,他先是做瓦工。他每天面对着一堆堆的砖瓦,粗糙的双手不停地搬运着,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一年后,凭借着自己勤学好问,刻苦钻研,他被劳改农场领导任命建筑工程队施工员,因为他能看懂建筑图纸。
叶丹阳与何明青解除了婚约,叶丹阳也被小学解聘了。她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尽管说媒的人不断,那些媒婆们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围着她转。但她就是一句话:“丑也丑了,只等彭劲松回来。”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媒婆们失望了,渐渐的也无人上门说媒了。
彭劲松服刑第一年的春天,我也怀抱理想告别故乡,到异乡谋出路去了。我站在故乡的路口,望着熟悉的村庄,心中满是不舍与对未来的憧憬。
谁也没想到四十年后,我和彭劲松、叶丹阳、何明青在姑孰小城相聚了。
那时,我已从教师岗位上退休。我每天过着悠闲的生活,回忆着往昔的岁月。何明青从部队转业到小县城任安全局副局长也退休了。他的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彭劲松和叶丹阳历尽磨难终成夫妻,而且彭劲松因在劳改农场学会瓦工又作了施工技术员,这个技术在改革的年代让他发了大财。如今他把房地产公司老总的位子让给了儿子,带着叶丹阳在这座宜居的小县城买了一幢单门独院的别墅颐养天年。那别墅有着精致的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就在那次相聚的时候,彭劲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那次被捉奸背后隐藏的真相告诉了我和何明青。
彭劲松的眼神中带着往昔记忆的深沉与感慨,他微微皱着眉头,缓缓开口说道:“当时啊,叶丹阳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被逼得毫无办法。她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她逼着我想个法子。”彭劲松说到这儿,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要甩掉那些沉重的回忆,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气息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的,充满了无奈,“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私奔?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像一个脆弱的肥皂泡,瞬间被我自己给打破了。”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像是在脑海中描绘着当时的场景,“一旦私奔,双方的老人该怎么办呢?那画面只要一想,就像一把冰冷的剑刺进我的心里。老人的脸会变得苍白又憔悴,他们的眼神里会充满了失望、痛苦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那种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全然不顾父母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叶丹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像清晨荷叶上即将滚落的露珠。她轻轻咬着嘴唇,像是要把那些苦涩的回忆咬碎,接着彭劲松的话说道:“我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像在黑暗的深渊里不断挣扎,却找不到一丝光亮。我想和彭劲松有肉体上的结合,然后再告诉何明青,相信何明青就不会要我了。可彭劲松坚决认为不能这么做,他说,何明青是我们的好伙伴,他人好,这样做对他也是不公平。”叶丹阳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可是,我当时真的觉得没有了他,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叶丹阳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她的下巴处汇聚成滴,“我当时想,那我不如去死。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没有一丝光亮,活着有什么意义。”
彭劲松的眼神中满是疼惜,他轻轻握住叶丹阳的手,说道:“我看到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是真心爱我,爱得连命都可以不要了。我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一样。于是我对丹阳说,丹阳啊,你要是愿意与我在一起吃苦受罪,那你就等我几年。我当时脑子一转,就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丹阳。”彭劲松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我对她说,我俩假装通奸,肯定会有人来捉奸的。我会被判刑,你也会被解除婚约,但是等我回来后,我俩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虽然你会背上臭名声,我也会受苦遭罪,但是只要能永远在一起,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叶丹阳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当时听完,心里又害怕又激动。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我没有丝毫犹豫,流着泪就同意了。那晚,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像是给我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我们知道苦难即将来临,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第一次相拥相吻,那个吻里有对未来的恐惧,更有对彼此深深的爱意。”
说到这儿,彭劲松握紧了叶丹阳的手,像是在确认她就在自己身边一样。我听着他们的故事,眼睛酸酸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何明青静静地听完彭劲松的讲述,他的脸上满是愧疚与感慨。他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彭劲松和叶丹阳面前,紧紧地抓住他们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那时我完全听从大哥的,没有自己的主见,让你们遭罪了,我向你们致歉了。”
儿时的好伙伴,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到老时又相聚在一起,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就像一阵清风拂过,只留下那温暖的情谊。大家相视一笑,仿佛在这一笑中,看到了人生这场大戏的起起落落,那些曾经的痛苦与欢乐都成为了珍贵的回忆。
来源:杨老师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