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保安室的侯大爷探出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春末，栀子花簌簌地落着花瓣，像撒了一地揉碎了的教案本。办公楼里，有叹气声，有人朝着远处的容老师凝望，像是默默地，给这位从教42年的老教师道了个别。#头条创作挑战赛#
夕阳快要落山，学校大门口，人影被拉得很长。容老师退休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头也不回地跨出校门，留给了学校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保安室的侯大爷探出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春末，栀子花簌簌地落着花瓣，像撒了一地揉碎了的教案本。办公楼里，有叹气声，有人朝着远处的容老师凝望，像是默默地，给这位从教42年的老教师道了个别。#头条创作挑战赛#
望着容老师空空的办公台，教导主任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和她初见的场景。一位扎着粗麻花辫的“民师”，背着花布包，包里装着一沓荣誉证书，站在教育局信访室的门口啃冷馒头。
那一次，她“啪”地一声，将十多本荣誉证摔在局领导面前，一番慷慨陈词后，领导终于答应了她转为正式教师的请求。那时，她的眼睛里烧着两团火，如今，只剩下灰烬里零星的火星。
容老师常常随身带着三本“账簿”：班主任工作记录，教学成果统计记录和荣誉证书复印件，那是三本包浆的硬壳笔记本。
每学期期末评优时，她就会风风火火地走进校长室，将三本“账簿”往办公桌上一撂。校长只得赔着笑脸，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去年我带的班，流动红旗拿了27次，张主任您侄女班才拿了3次。"在去年的教师节表彰会上，容老师举着贴满小红旗的考勤表和三本“账簿”，情绪激动地说："要不咱们把监控调出来，看看是谁，午休时间在办公室追剧和玩游戏？"
当众叫板，张主任脸上挂不住了，新来的副校长想打圆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堵回去："当年，您在村小代课，不也是恨透了关系户抢转正名额吗？"全场死一般地寂静，张主任不得不公开道歉，撤销了侄女的证书和奖金。
尤其让校领导头疼的，是容老师的"局长专线"。职称评定公示当天，她踩着自行车，穿过半个县城，把装订成册的证明材料，狠狠地拍在局长办公桌上。有一次，局长下乡调研去了，她愣是在教育局传达室等了六个多小时，把值班保安聊成了忘年交。
周五例会。容老师的保温杯往桌上一放，咔嗒一声脆响，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那声音，比校长的麦克风还管用，老师们私下里叫它"惊堂木"。
领导们轮播发言完毕，容老师喜欢接着讲两句。她说，有些老师真让人没眼看，干工作表面化，粉饰太平，锦被揭开满目疮痍，干教育就是凭良心，你不踏实干，对得起学生吗？对得起每月的几千元工资吗？
她的话戳得部分老师心很痛，就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义正词严：“教育无闲事，你们不认真工作就是害己害人！”她就是这样，一个招人烦的人，但大家都搞不过她，拿她没办法。
去年流感季，德育主任在大会上龇牙咧嘴，大肆批评部分班级卫生差，其中就有容老师的班。她"啪"地甩出一沓照片：校医室堆成山的84消毒液空瓶，总务处崭新的空气净化器包装箱。
她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地说"您家公子班上天天熏醋，我们班领一瓶酒精都要写三份申请。"她还掏出自备的扩音器，对着主席台高声念《中小学班主任工作条例》，读到"班主任津贴应按时足额发放"时，台下响起了掌声。
有一次，校长在例会上批评班主任不积极家访，容老师当场公布了十二位中层干部的家访记录：校长、副校长0次，教务主任1次，团委书记2次……"她建议成立一个领导家访突击队，自己捐出半个月班主任费当油补。此话一出，后排的年轻老师憋笑憋出内伤。
教师宿舍前，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它知道一个秘密。每年白露那天，总有个女人的身影在树下张望，她就是容老师。
邮递员老周说，三十年前，有一位英俊的男青年在树下转悠过，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深情地凝望着容老师房间的窗户，后来，就一直没有见过。
当年，容老师还不是"铁娘子"，还是一名柔弱的“民师”，叫容秀兰，他和知青赵文柏谈恋爱了。他俩一见钟情，已经相互表白，相约白首不分离。
但是，他俩是一对“苦鸳鸯”。起初，赵母嫌她是“民师”，坚决不同意。后来，她转正了，赵母的态度有了改变，容妈妈又死活看不上赵文柏。两人硬扛了两年。眼看要熬出头，赵文柏却忽然人间蒸发了。
有人说，看见他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有人说，他被卷入了“严打”，人已经没了。还有一种离奇的说法，是他被招工的人骗去了黑煤窑。不管怎样，容老师相信，他的赵文柏还活着，她暗暗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
一等就是几十年。容老师的教案本里，至今还夹着一张泛黄的供销社收据，上面写着：红双喜被面一条，牡丹花暖瓶一对。有一次上晚自习，容老师在讲台上晕倒了，年轻教师赶紧送她去医院，听见昏迷中的她在喃喃呓语："文柏，我转正了……"
退休那天中午，容老师在学校附近的川菜馆摆了两桌。她没敢亲自邀请，就用手机给大家发信息。还好，大家都领他的情，收到信息的人全来了，都是平日她怼过的人。
水煮鱼咕嘟咕嘟冒着泡，就像这些年还没吵完的架。容老师给每位年轻老师发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手写的班主任攻略：小到黑板槽粉笔灰清理诀窍，大到应对检查的"错峰突击法"。
酒过三巡，总务主任红着眼眶坦白："你班的那台学生直饮水机，其实是家长投诉了八次才给你买的。"德育处长掏出一个U盘："当年家长误会你打学生，你赔了5万块钱，那监控录像，其实早就恢复了……"
尤其让人破防的是校长，他紧紧握着容老师的手，泪眼汪汪地说："容大姐，这些年要不是您较真，咱们的职称评审表都不敢贴公示栏，是您帮助了我啊。"
当天下午，有人看见容老师坐在梧桐树下，一个人坐了很久。第 二天，环卫工在树下发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三本“账簿”，封皮上写着：留给下一个"讨人嫌"的老师。
容老师走了，她退休已经有些日子了。学校里变得出奇地平静，再也没有了她的训斥与叫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如今，卫生流动红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职称评审表的公示期，从七天缩成三小时，新来的语文老师说，有一天下晚自习，他看见一个瘦老太太，在校门口数栀子花，门卫说，那棵栀子花今年开得特别好。
班主任每个月集体聚一次餐，这是当年容老师提出的建议，至今依旧保留着。班主任们聚餐时总会留个上座，说是给容老师。办公室里，有几个一线老师说，容老师退休了，不知咋地，还真有些想她。
来源：谢宏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