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烟罗啊,虽说这世子病弱,可侯府这门第,算起来还是我们高攀了。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总好过你娘,在大户人家当个妾……」
《宫月花意》
与侯府婚事将近,嫡姐跟一个穷书生跑了。
我代替她上了花轿。
新婚当晚,我那病弱的世子夫君,连盖头都没掀。
婆母不喜,下人不敬。
我假装不知,努力模仿着嫡姐的做派。
直到嫡姐受不了那穷书生,让我和她换回来。
她扬言要找世子揭发我这个赝品。
可她不知道,这侯府里,可不止我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呢。
1
龙凤呈祥的红烛「啪」地爆了个灯花。
细密绣金线的盖头下,我绞着袖摆的手猛地一颤。
这身华贵的衣裙,是我那嫡母贴在我身上的催命符。
几天前。
座上雍容的嫡母还在假慈悲:
「烟罗啊,虽说这世子病弱,可侯府这门第,算起来还是我们高攀了。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总好过你娘,在大户人家当个妾……」
她让我选。
替嫡姐嫁进侯府冲喜。
或者是被父亲塞给他的上司当不知道第几房小妾。
我能怎么选?
嫡姐得知赐婚消息的时候哭得凄惨:
「娘!我不嫁痨病鬼!我要等柳郎!」
呵,柳郎?那个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穷书生?
我垂眸,声音颤抖:
「女儿……但凭母亲做主。」
话一出口,就听见上头母女两人满意的笑。
我跪着,冷汗津津,鼻尖却飘过娘亲院里终年不散的清苦药香。
因为好颜色被爹爹强纳入府的女人,短短数年,已生华发,重病缠身。
临终前,阿娘心心念念的还是我,望我觅得如意郎君,举案齐眉。
赌一回吧。
与其留在陈家受人摆布,还不如去搏一丝生机。
……
新房里一片死寂,唯有喜烛燃烧的嘶嘶声。
「吱呀——」
门开了,来人脚步声很轻,停在几步外。
一道略带疲惫的温和男声响起,语气刻意放缓:
「夫人见谅,我如今病体未愈,恐过了病气给你,今夜……只好委屈夫人了。」
「夫人早些歇息」
门又合上了。
我心沉下去。
新婚夜,未圆房,甚至新郎都未曾留宿,我这世子夫人名不正言不顺。
梳洗完毕,熄了灯,门外,守夜的丫鬟在窃窃私语:
「世子爷又咳血了……」
「这冲喜能成吗?」
「里头这位,要是世子没了,可怎么办……」
「嘘—」
是啊,怎么办?
殉情?还是被「病逝」?
我才发觉,我选的这条路,稍不注意便是万丈深渊。
2
第二日敬茶,青黑勉强用妆粉掩盖。
一身湘红缠枝纹裙裳,挽起的发髻被云秋簪上几朵攒珠嵌宝花钗,一只点翠累丝金凤。
「端庄典雅,这才不会坠了陈府的脸面,小姐,请吧。」
云秋是主母身边的丫头,名为陪嫁,实为监视。
从今以后,我就只能是陈若钰。
侯夫人头也没抬,无视我高举奉上的茶,只与身边嬷嬷说着最近秋燥,当给世子熬煮些润肺的汤饮。
我手竭力保持平稳,直到有脚步声渐近,手中一轻。
侯夫人神情恹恹地刮着茶沫,掀起眼皮瞧了一眼。
「坐吧。」
「给母亲请安,今日天气好,方才起来倒是在园中走了走。」
我依言端坐,就见一席月白天青常服的男子跨进来。
「这样便好,庄子上送了些秋梨,让底下人按方子煮了,最是清甜滋润。」
「多谢母亲。」
这明显关怀家常的话,不知为何有些一板一眼。
我只道是高门规矩繁杂。
「若钰,既然你已为我赵家宗妇,就要守规矩,不能还带着小家子气。」
侯夫人眉头微皱,不轻不重的敲打:
「要不是昭儿……我们侯府娶媳,哪里会挑四品官的女儿?」
字字句句都像在打我耳光,可我也只能扬起一抹温婉浅笑:
「儿媳明白。」
「母亲。」一个温和声音插进来。
我闻声望去,第一次看清我这世子夫君的模样。
肤色透着久不见天日般的苍白,眉眼漆黑,唇色却浅淡。
身量高挑清瘦,就像风雪间飘摇的一枝青竹。
他掩袖咳了两声:
「若钰刚来,确是许多规矩不懂,有不妥之处还得麻烦您提点一二。」
我略带感激的看着他。
可事后回屋,云秋却一脸担忧:
「小姐,世子爷有些不满您。」
我才知道,话是解围,可也坐实了我小门小户,不懂规矩。
3
府中中馈依旧在婆母手中,每日晨昏定省。
一连数日,我都未曾见过世子。
空顶个世子夫人的名头,好在丫鬟婆子虽然有些浮躁,但面上依旧恭敬有礼。
「小姐,您该学着管家理事才行,好歹是侯府,到时候与其它贵夫人提及少爷们一二……」
云秋瞥了一眼周遭,压低声音。
我替嫁依然是替陈府免了祸事。
但陈府并不满足。
接下来的日子,我活得像个影子,小心观察,仔细模仿,处处怕漏了馅。
我试过偷偷打听世子喜好。
想着,既已嫁他,做不成情深意切的夫妻,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
可下人嘴紧得很,只说世子爷喜静、爱读书旁的什么也不说。
好在今日,他过来了。
领着一位深褐衣衫,发髻规整的老妇人。
「下人们可还听话?」
「膳食衣料一应都妥善吗?」
我有些屏着气,字斟句酌一一答复。
他微微颔首,略饮了几口茶。
末了,视线移到身侧妇人:
「这是李嬷嬷,母亲的陪嫁,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说罢,留下几只珠花还有两匹布料,起身走了。
温和疏离,看似妥帖,可是那天……
云秋愈发急躁。
「小姐!那个李嬷嬷太过分了!咱们这院子哪能让她做主—」
话还没说完,李嬷嬷就在外请示了。
进门,瞥了一眼云秋,才到跟前来给我行礼。
「夫人,侯府规矩森严,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当尽心尽力才是。」
她意有所指,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云秋知道这老货不过是挑她称呼的毛病。
「是,夫人,嬷嬷,奴婢会好好敲打下人的。」
我看着云秋心有不甘却只能忍耐的神色,有些解气。
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那年我母亲病重,我鼓起勇气跑到正院求个医师,却被她拦在门外。
她是同嫡姐一起长大的,在府里过得比我这个庶出小姐还尊贵。
我看了李嬷嬷带来的账本,她已经整理完毕。
无需我动手。
看着她那气定神闲的脸,我有些止不住愤怒。
我不明白侯夫人突然的放权是什么意思。
原谅我作为庶女目光短浅,我只想抓住眼前利益。
「嬷嬷,这个月的花房支出,似乎太多了。」
她神色未变,依旧笑着说:
「夫人有所不知,因着您与世子大婚,新房装饰格外用心些,这些老夫人也过目了的。」
「是吗?」我点头,却望向屋外。
院中春光正好,压来了那马夫。
回门时是他架马,我不喜欢他的眼神。
混浊,恶心。
那日,我瞧见马夫将将收起的银簪。
李嬷嬷头上,有个一模一样的。
管花房的是马夫的侄儿。
一并捆了来。
眼见板子将落,李嬷嬷变了脸色。
「夫人这是做什么?」
4
世子来了,瞧见院内乱哄哄一片,皱眉。
李嬷嬷好似看到了主心骨,扑到世子爷跟前哭诉。
「世子爷!奴婢—」
「嘘,夫人,你来说。」
温润的声音却不容拒绝,我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镇定,将这些天的发现一一道来。
侯府其它处我不知道,可我这处院子,所有花费与账本相差甚大。
李嬷嬷或许从没想过我会发现或者捅出来。
毕竟,我一个都没和世子圆房的小官之女,哪里算什么名正言顺的夫人。
可我自小在陈府里摸爬滚打,底下人克扣的手段,我太清楚不过。
每日餐食,冬日炭火,夏日冰例,还有布料,花草……
李嬷嬷眼里的轻视被我看在眼里。
我在府里毫无根基,李嬷嬷又是老夫人的陪嫁,我应该忍着的。
可是,凭什么呢?
我是世子夫人,嫁给世子是我高攀,可他们长平侯府不也借此从浑水里脱身了吗?
圣上年迈,诸皇子按捺不住,长平侯府亦是拉拢对象。
既如此,处置一个嬷嬷,并不过分吧?
我一番话在心头饶了许久,最终出口,依旧是请罪之语:
「是妾身太冲动了,只是这贪墨的银子实在太多,妾身担心上行下效。」
「既如此,」他瞧了一眼跪着的三人,语气毫无波澜,「男子打五十大板发卖,生死不论。李嬷嬷—」
他停顿片刻,「二十大板,发配到庄子上。」
「不!世子!世子!您不能这么对我?!」
「您忘了小时候唔—!」
我余光瞥了一眼被堵着嘴拉下去的人,随他进了门。
他点了点账册,语气莫名:
「看来夫人在陈府中,管家之事学得不错。」
「今日之事,夫人受委屈了。只是那嬷嬷是母亲的人,夫人太心急了些。」
我低头温声道:
「妾身怕下人坏了侯府名声,这才杀鸡儆猴,若是母亲忧心,妾身明日便去请罪。」
世子深深看我一眼:
「侯府水深,下次……稳着点。」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
也许是从小察言观色,我竟觉得世子平静无波神情下的几分欢喜。
后背一层冷汗,我明白,他在试我。
我也看出来,侯府,老夫人的权利在渐渐被他收拢。
李嬷嬷,是多方试探的弃子。
5
不出所料,第二日请安,候夫人没有见我,府中妯娌眼中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
从晨露渐消的清晨,到日头正盛的午间。
一个婆子才出来道老夫人身体不适。
行至花园时,我挥退众人,想要理清繁杂的思绪。
然而我没注意到有人来清场,直到嘈杂的人声渐近,我鬼使神差的躲进了假山中。
只见世子面带怒容,拿着马鞭,身后跟着几个小心翼翼的下人。
而其中,有今日才在正院见到的嬷嬷。
可是,世子今日不是外出了吗?
我瞧着,他好像更瘦了些。
有哪里不对?
恍然间,我一个激灵,察觉到这几日被忽略的怪异之处。
久病之人,身上不应该都有被浸染透的药香吗?
啪!——
鞭子打到假山上激起一片碎石屑,我拼命捂着嘴,生怕泄露一丝气息。
「安心休养?!我的身份都要被夺走了,你叫我怎么安心休养?!」
「外面说什么冲喜成了,是不是哪天我病死了,外面的人还只当我好好活着?!」
「嬷嬷!你难道要我看着陆明隐那个赝品继续耀武扬威吗?!」
「世子爷!」
嬷嬷看着她自幼看着长大的小主人这般面目狰狞很是心痛,可是府里的情况,老夫人只能这样选。
「侯府百年基业,不能断了啊!」
赝品?!
一道惊雷劈进我脑子,我瞬间面色惨白,凉意顺着脊骨攀爬。
我似乎撞破了侯府天大的秘密!
待到无人,我跌跌撞撞逃回了房间,瘫软在地,止不住的颤抖。
接下来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战战兢兢思考着后路。
更雪上加霜的是,陈家通过云秋递来信。
我那嫡姐私奔被骗,后悔归家了。
嫡母竟暗示我,要换回身份!
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小姐,一个替嫁的庶女。
来源:小果酱剧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