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读人】镜中霜：当白发成为时光的印迹 ||吴宇

摘要：第一次读这首诗，是在清晨刷牙时。镜子里的水珠还没干，看见“满头白发的父亲和我相视一笑”，牙刷停在嘴边——原来有些句子是会让人忘了吐泡沫的。这首诗没说什么大道理，就只是把镜子里的几个瞬间串起来，却像晾在竹竿上的旧衣，风一吹，全是生活的褶皱。

吴宇

第一次读这首诗，是在清晨刷牙时。镜子里的水珠还没干，看见“满头白发的父亲和我相视一笑”，牙刷停在嘴边——原来有些句子是会让人忘了吐泡沫的。这首诗没说什么大道理，就只是把镜子里的几个瞬间串起来，却像晾在竹竿上的旧衣，风一吹，全是生活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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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子里的双重身

诗里的镜子不是普通的玻璃。照镜子的人明明是“我”，看见的却是父亲。这种错位很妙，不是刻意煽情的“我变成了你”，而是“相视一笑”里的默契——大概人老到一定程度，都会和父辈在镜中重逢。我想起去年冬天，陪父亲剪头发，理发师说“您儿子头发白得比您还早”，父亲转头看我，没说话，只是抬手想拨我鬓角的白，手到半空又落了回去。诗里说“声音喑哑，风的翅膀定格”，其实很多时候，老人的笑就是这样，不用说话，风都懂。

“曾经肩背上的童年，成了奢望”，这一句接得轻，却沉。父亲的肩背是小时候最稳的船，后来我们自己走路，船就停在记忆里了。现在再看父亲的背，早驼得像晒弯的稻穗，才惊觉那艘船早就靠岸了。诗里没写“父爱如山”这种话，就说“父亲满脸延伸的皱纹，多像我一步步前行的旅程”，把皱纹比作旅程，不是比喻，是实在的——父亲的皱纹里，藏着我走的每一步路。

二、皱纹里的时间地图

写到母亲时，用了“枯裂树皮”和“梯田纹路”。这两个意象都土，却真。城里长大的人或许会觉得“枯裂树皮”不好看，但在乡下，老树皮里藏着树的年纪，母亲手上的裂纹里，藏着洗过的衣裳、切过的菜、缝过的补丁。我外婆的手就是这样，每道裂纹都能夹住一粒米，可她纳鞋底时，针脚比谁都匀。诗里说“古铜一样色泽”，不是说颜色，是说质感——像老铜壶，用得久了，光润里带着暖。

“我满噙泪水，光鲜亮丽的妈妈也老了”，这句最戳人。我们总记得妈妈“光鲜亮丽”的样子，忘了她也会老。去年母亲节，翻出母亲二十岁的照片，扎着麻花辫，穿的确良衬衫，眼睛亮得像星子。可现在她照镜子，总说“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蚊子”。诗里没写“岁月无情”，就说“光鲜亮丽的妈妈也老了”，一个“也”字，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心疼。

三、镜子外的叹息

爱人照镜子那段，是另一种味道。“不停埋怨”，像极了身边的人——妻子涂眼霜时会对着镜子叹气，说“这皱纹怎么又深了”；朋友烫了头发，总觉得“显老”，对着镜子拨来拨去。诗里说“时间的刻刀，怎能这样无情”，其实不是埋怨时间，是埋怨自己还没好好看够年轻时的样子，就老了。

“都让我无法走出屋子，去见内心深处无比喜欢的那个人”，这句写得巧。那个“无比喜欢的人”，或许是年轻时的自己，或许是某个想见的人。人对着镜子挑剔自己，说到底是怕自己配不上心里的那份喜欢。我见过邻居阿姨，年轻时是镇上的美人，现在总说“老了，不出去见人了”，可她衣柜里，还挂着几十年前的碎花裙。

四、镜子里的诚实

最后几句，是整首诗的底。“所有的如花美眷，都似水流年”，不是感慨，是承认。就像春天的花会谢，夏天的雨会停，谁都留不住时光。“一个人，无论多么的风光，走进镜子里，他就清楚地认识了自己”，这话说得实在。镜子从不说谎，你风光时，它照得出你的得意；你老了，它照得出你的白发。可正是这份诚实，让人踏实——原来不管活成什么样，镜子里的那个，才是最真的自己。

我想起爷爷临终前，总让家人拿镜子给他照。他看镜子里的自己，瘦得脱了形，却笑了，说“这辈子，没白活”。那时不懂，现在读这首诗，忽然懂了——镜子里的白发和皱纹，不是负担，是时光给的勋章。

这首诗没什么华丽的词，就像拉家常，却把日子里的疼和暖都写透了。它不用“岁月如梭”“父爱深沉”这些词，就用镜子、白发、皱纹这些身边的东西，让我们看见自己的日子。其实最好的诗就是这样，不用喊，不用叫，就轻轻说一句，你就知道，哦，原来我们都一样。

当再一次读完这首诗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镜子上，反射出一点光。我走过去照了照，鬓角又多了几根白。想起诗里的“相视一笑”，我也对着镜子笑了笑——原来变老，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老，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