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继兄他总嫌我碍眼,直到我甩出协议笑问:韩总,合作愉快?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02 23:03 1

摘要:苗知语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奶沫拉花早已被她搅得不成形状。

血缘之外的纠缠,从不是幸福的保证。

利益的绳索,有时比情感的枷锁更牢固。

当他终于看清,那根绳上拴着的,早已不止是算计。

(1)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声响。

苗知语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奶沫拉花早已被她搅得不成形状。

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了的街景,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漠的慵懒。

对面的男人,韩司明,她的继兄,显然没她这份闲适。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精英人士的精致,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皱起的眉头,泄露了他此刻的不耐与烦躁。

“苗知语,你特意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发呆?”韩司明的声音低沉,带着他惯有的、对她特有的那种不耐,仿佛多跟她待一秒都是浪费。

苗知语收回目光,看向他,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急什么,韩总。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看来远航集团离了你,是真的转不动。”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却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了一下。韩司明最讨厌她这种看似无害实则带刺的样子。

“有话直说。”他身体向后靠向椅背,摆出防御和审视的姿态,“我们之间,没必要绕圈子。”

他们之间,确实从来都不是能闲话家常的关系。自从十年前,他父亲韩东平娶了她母亲林静,组成这个看似和谐实则泾渭分明的新家庭后,韩司明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小时候是明目张胆的排斥和忽视,成年后是疏离而礼貌的冷漠。苗知语曾经不懂,也曾试图讨好,后来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对你带有偏见,你呼吸都是错的。

苗知语终于放下了小勺,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她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

“看看这个。”

韩司明瞥了一眼文件封面,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映入眼帘——“股权代持及一致行动人协议”。

他的眉头瞬间锁死,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锐利得像刀:“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苗知语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爸去世前留给我的那点苗氏股份,虽然不多,但加上我妈后来陆续收购的散股,现在加起来,刚好比韩叔叔手里持有的、能自由支配的远航集团股份,多出百分之零点五。”

她顿了顿,欣赏着韩司明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继续用那种没有波澜的语调说:“听说最近集团董事会改组,韩叔叔和你正在争取几个关键席位,急需绝对控股权支持。这百分之零点五,够关键了吗?”

韩司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快速翻动着协议条款,越看脸色越沉。

协议条款清晰得残酷:苗知语名下所有远航集团股份,投票权全权委托给韩司明行使,有效期为五年。条件是,韩司明必须动用一切资源,帮助她母亲林静即将破产清算的艺术品投资公司渡过难关,并确保她本人在完成后获得一笔足以保证她下半生衣食无忧的现金补偿,以及一家位于市中心、独立运营的小画廊。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你算计好的?”韩司明合上协议,声音里压着怒火。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以为只知道摆弄颜料、不成气候的继妹,手里竟然握着这样的牌,而且选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打出来。

苗知语终于笑了笑,这次带了点真切的笑意,却凉薄的可以:“不然呢?韩司明,我们又不是真的兄妹,演什么情深义重?你需要股份巩固你在远航的地位,我需要资源和钱救我妈的心血,各取所需罢了。”

她拿起咖啡,轻轻啜了一口,动作优雅,却说着最现实的话:“签了它,你得到你想要的控股权,我拿到我想要的。很公平。”

韩司明盯着她,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是报复?是野心?还是单纯的贪婪?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然。

他想起这些年,他对她的冷漠、忽视,甚至偶尔的刻薄。她似乎总是逆来顺受,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个影子。原来,影子也会蛰伏,也会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

不,这甚至不算致命一击,这只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如果我不签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带着一种惯性的、想要压制她的冲动。

苗知语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等着董事会上的精彩博弈呗。你知道的,不止你和你爸盯着那些股份,王董和李总那边,给我的条件也相当优厚。我只是觉得,毕竟还算‘一家人’,优先给你选择而已。”

她将“一家人”三个字咬得格外轻飘,充满了讽刺。

韩司明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苗知语掐住了他的命门。这百分之零点五,对他和父亲目前的计划而言,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他不能冒这个险。

窗外雨声渐大,敲打得人心烦意乱。

他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份协议上,仿佛点在他的软肋上。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他从西装内袋抽出钢笔,拔开笔帽。

“苗知语,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他最后警告了一句。

苗知语笑容加深,将协议翻到签名页,推到他面前:“当然。我一直都很清楚。韩总,合作愉快。”

韩司明笔尖顿了顿,最终还是用力地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几乎透到下一页。

(2)

协议签署后的日子,并没有立刻变得惊涛骇浪。

韩司明履行了他的承诺。林静那家因为一次失败的大型投资和合伙人卷款跑路而陷入绝境的艺术品投资公司,很快得到了远航集团旗下投资公司的“战略注资”和信用背书。银行催款电话戛然而止,供应商重新变得客气周到,原本冷清的公司重新忙碌起来。

母亲林静喜极而泣,抱着苗知语不住地说:“知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这次多亏了司明那孩子帮忙,我们得好好谢谢他和你韩叔叔……”

苗知语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眼神却飘向窗外。谢?她心里冷笑。那是她用自己手里最后的筹码换来的,和温情脉脉没有半分关系。

她和韩司明在公司碰过几次面,都是为了后续的交接和手续。他总是公事公办,冷峻,高效,除了必要的沟通,绝不多说一个字。仿佛那天在咖啡馆里被她短暂钳制的恼怒从未发生过。

苗知语也乐得清静。她忙着接手那家作为报酬之一的小画廊。画廊位置不错,但之前经营不善,名气不大。她投入了全部精力,重新装修、策划展览、联系艺术家。这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她绝不会搞砸。

偶尔,她会在家族聚餐上遇到韩司明。

所谓的家族聚餐,是韩东平为了维持表面家庭和睦而定的规矩,每周一次。通常气氛都有些微妙的尴尬。韩东平努力找话题,林静小心迎合,苗知语安静吃饭,韩司明则常常心不在焉,或者接电话处理公事。

这天晚上,饭吃到一半,韩东平似乎心情很好,多喝了两杯红酒,看着并排坐着的苗知语和韩司明,忽然感慨道:“看到你们现在这样,兄友妹恭,还能互相帮衬,我就放心了。家和万事兴嘛!”

林静连忙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司明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了。知语,快给你哥夹点菜,表示表示。”

苗知语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韩司明几乎同时开口,声音冷淡:“不用,我自己来。”

气氛瞬间又冷了下去。

苗知语心里只觉得好笑。兄友妹恭?真是天大的讽刺。她抬眼,正好对上韩司明瞥过来的视线,那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仿佛在说“配合演戏,但别过火”。

她垂下眼睫,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到自己碗里,淡淡地说:“韩总口味挑,我怕夹的不合他心意。”

这话听着像解围,实则把距离拉得更远。

韩东平似乎没听出其中的疏离,还在笑:“哎呀,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司明,你也是,多关心关心知语,她一个女孩子经营画廊不容易,你那边资源多,多介绍点客户过去。”

韩司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爸,林姨,我吃好了,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先上楼了。”

他起身离开,背影挺拔却疏离。

林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司明真是忙,事业做的大就是辛苦。”

韩东平摆摆手:“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知语啊,画廊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

“挺好的,谢谢韩叔叔关心。”苗知语露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礼貌又生分。

她心里明镜似的,韩东平的关心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是建立在她母亲以及她现在“有用”的基础上。如果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需要依附韩家生存的拖油瓶,境遇绝不会如此。

饭后,苗知语以整理画廊资料为由,提前离开韩家别墅。

她走到车库,正准备开车门,旁边阴影里传来一个声音:“你现在很得意?”

苗知语动作一顿,转过身。韩司明靠在他的黑色宾利车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他显然不是刚下来,像是在这里特意等她。

“得意什么?”苗知语平静地问,“得意韩总终于不得不正眼看我?还是得意我拿到了我想要的?”

韩司明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她,眼神晦暗不明:“用那种方式逼我签字,你觉得很光彩?”

“比某些人一边享受着家族资源,一边看不起凭自己手段争取利益的人,要光彩一点。”苗知语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韩总,交易就是交易,签了字就认。你现在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很难看,也很多余。”

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苗知语。”韩司明掐灭了烟,走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背后还玩了别的花样。那点股份,我能让它值钱,也能让它变得一文不值。”

苗知语动作停住,转过身,几乎与他面对面,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冷冽的古龙水味。她仰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惧意,反而笑了:“韩司明,威胁我?可以啊。那你最好也保证我妈的公司和我的画廊万无一失,不然,我心情不好,说不定下次股东会上,手一抖,就把票投给王董了。你知道的,王董那边,可是一直很想跟我‘深入聊聊’。”

她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韩司明的七寸上。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极其难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

但苗知语就那么坦然地回视着他,目光清亮,甚至带着点挑衅。

半晌,韩司明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像是厌恶极了这种靠近。

他冷笑一声:“苗知语,你真是变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苗知语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关门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尤其是当没人可靠的时候。再见,韩总。”

车子发动,驶出车库,尾灯在雨后的湿滑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韩司明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难辨。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继妹,身上长出了锋利的獠牙和爪子。

而且,懂得如何精准地咬人。

(3)

画廊的开幕展,苗知语费尽了心思。她挖掘了一位极具潜力但尚未被市场广泛认识的年轻雕塑家,主题定为“破茧”。宣传做得足,开幕当天,来了不少艺术圈的人、媒体和一些藏家。

苗知语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长裙,穿梭在宾客之间,言笑晏晏,举止得体,周到地应对着每一个人。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稍加打扮便能吸引目光,但她更希望人们关注的是她展出的作品,以及她画廊的品味。

“知语姐,你今天真是太美了!”画廊新招的助理小姑娘苏晓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苗知语笑了笑,递给她一杯香槟:“去招呼一下那边几位记者,让他们多拍点作品。”

“好的,明白!”苏晓干劲十足地去了。

苗知语松了口气,刚想走到角落稍微歇一下脚,就看到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韩司明来了。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几个人。苗知语一眼就认出,其中有一位是国内顶尖艺术杂志的主编,还有两位是圈内颇具份量的大藏家。韩司明一身铁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履行了承诺,而且做得远超预期。

苗知语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笑容,迎了上去。

“韩总,欢迎赏光。”她伸出手,语气是标准的商务式热情。

韩司明与她轻轻一握,很快松开,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恭喜。介绍一下,这位是《艺术视野》的赵主编,这位是王先生,李太太,都是对当代艺术很有见解的收藏家。”

“久仰大名,赵主编,王先生,李太太,非常感谢各位能来……”苗知语立刻上前,得体地寒暄起来,引导他们观看作品,并适时地介绍艺术家的创作理念。

她的专业、对作品的深刻理解以及不俗的谈吐,显然让这几位贵客有些意外,继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赵主编,和苗知语相谈甚欢,甚至当场约了后续的专访。

韩司明跟在旁边,大部分时间沉默着,目光偶尔落在苗知语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探究。

趁着几位客人在仔细观赏一件大型装置作品时,韩司明走到苗知语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准备得倒是充分。”

“总不能给韩总丢人,毕竟是你‘介绍’来的客户。”苗知语目视前方,保持着微笑,嘴里的话却毫不示弱。

韩司明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开幕展很成功,几位重要客人都表现出了购买或后续合作的意向。送走所有宾客后,苗知语看着略显狼藉但气氛依旧热烈的展厅,心里涌起一股真实的成就感。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苏晓兴奋地跑过来:“知语姐!太成功了!你看到没,赵主编好像很喜欢那个系列的作品!还有那位王先生,问了好多细节!”

“看到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了,等下收拾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给你发奖金。”苗知语笑着拍拍她的肩。

“谢谢知语姐!”苏晓欢呼着跑去帮忙了。

苗知语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靠在桌边,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暗红色液体挂壁。一天的高度紧张此刻松弛下来,才感到疲惫。

“庆祝成功?”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苗知语侧头,有些意外。韩司明还没走。他脱掉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了些,少了些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

“韩总还没走?”她问。

“看看你是不是需要帮忙善后。”韩司明自己拿了个杯子,也倒了点酒,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之一。

苗知语觉得有点好笑:“不必了,员工们能处理好。韩总今天带来的客人分量很足,谢谢。”

这句谢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实意一点。虽然源于交易,但结果确实帮了她大忙。

韩司明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句略显真诚的道谢有些不适应。他抿了口酒,目光扫过展厅里那些造型奇特、充满力量的雕塑。

“破茧……”他低声重复了一下展览的主题,“倒是很适合你。”

苗知语挑眉:“哦?韩总觉得我破的是什么茧?”

韩司明转回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她。打量她明亮自信的眼睛,细腻光滑的皮肤,还有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你说呢?”他把问题抛了回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从一个默默无闻、需要看人脸色的小女孩,变成今天能拿着协议跟我谈判、把画廊经营得风生水起的苗老板。这变化,不算破茧?”

苗知语笑了,喝了一口酒,甜涩交织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人逼到绝境,总会想办法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当个可怜虫,被人嫌弃吧。”

韩司明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听出了她话里的那根刺,那根指向他的刺。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这时,苏晓又跑了过来:“知语姐,清点完了……啊,韩总您还在?”小姑娘看到韩司明,顿时有点紧张。

“要走了。”韩司明放下酒杯,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后续如果需要媒体资源或者场地拓展,可以联系我的特助。”

后面这句话是对苗知语说的,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好的,不会跟韩总客气。”苗知语点头。

韩司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苏晓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对苗知语说:“知语姐,你哥哥好酷啊,就是感觉有点凶……不过他对你真好,还特意带这么多大人物来给你撑场子。”

苗知语看着窗外韩司明的车驶离,轻轻笑了笑,没有解释。

真好?也许吧。只是这“好”的背后,是冰冷的协议和互相拿捏的筹码。

但她并不反感。这种清晰明了的利益关系,远比模糊不清、充满偏见的情感来得可靠。

(4)

协议签署后,苗知语和韩司明因为公事见面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有时是韩司明的特助直接联系她,传达一些需要她这边配合的股东投票意向;有时是她需要借助远航集团的某些渠道或资源为画廊谋取便利,按照协议,她有这个权利,但流程上需要韩司明点头。

他们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捆绑在一起的合作伙伴,被迫进行着频繁的、高效的、且绝对理性的沟通。

接触多了,苗知语发现韩司明虽然性格冷硬,说话不留情面,但在商业上极度诚信和高效。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最好,且从不拖泥带水。这让她在厌恶他性格的同时,又不得不生出一点职业上的敬佩。

当然,争吵和摩擦也时有发生。

一次是关于林静公司的一个新项目。林静想争取远航旗下一个大型商业综合体的公共艺术项目,规模很大,利润可观。但竞标对手很强,林静公司的实力并不占优。

苗知语直接去找了韩司明。

“这个项目,我希望你能给我妈的公司。”她开门见山。

韩司明从文件里抬起头,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凭什么?远航的项目向来公开竞标,凭实力说话。”

“实力?”苗知语笑了,“韩总,商业场上哪有绝对的实力?你清楚得很。这个项目对你而言给谁做区别不大,但对我妈的公司来说,是打响品牌、彻底翻身的关键。作为一致行动人,我希望你行使你的‘实力’,促成这件事。”

“你这是以权谋私。”韩司明冷声说。

“彼此彼此。”苗知语毫不退让,“你利用我手里的股份巩固权力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协议里可没规定只能你利用我,我不能提出合理要求。这难道不是‘各取所需’的一部分?”

“合理要求?”韩司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苗知语,你是不是觉得,签了那份协议,你就可以对我予取予求了?”

他的气势很迫人,但苗知语早已不是那个会被他吓住的小女孩了。

她仰着头,直视着他:“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利益。韩司明,你可以不答应。但我提醒你,下个季度的股东会,我的‘一票’可能会很有自己的想法。”

又是威胁。韩司明发现,她真的很擅长这个。

他盯着她,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最终,韩司明猛地转身,走回办公桌后,按下内线电话:“李助理,把城北综合体公共艺术项目的标书拿给我。另外,通知项目部,这个项目我亲自过问。”

说完,他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苗知语:“满意了?”

苗知语脸上绽开一个得体的微笑:“谢谢韩总。合作愉快。”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自信的声响。

韩司明看着她的背影,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这个女人。她聪明、冷静、目标明确,而且极其善于利用规则和筹码来达到目的。每一次交锋,他都仿佛占尽上风,最终却总是不得不向她妥协。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还有一次争吵,发生在韩家别墅。

那天是韩东平的生日家宴。林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气氛比平时温馨一些。吃到一半,韩东平关心起苗知语的画廊,问起经营状况。

苗知语简单说了几句,提到最近在和一位海归画家洽谈独家代理,但对方要价很高,还在犹豫。

韩司明忽然冷飕飕地插了一句:“眼光放长远点,别只看眼前利益。有些画家有价无市,签下来就是包袱。”

他本意或许是从商业角度给出提醒,但那语气里的居高临下和否定意味,瞬间点燃了苗知语的怒火。

她放下筷子,脸上还带着笑,话却毫不客气:“谢谢韩总指点。不过画廊怎么经营是我的事,赚了亏了都由我自己承担,不劳韩总费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韩总一样,背靠大树好乘凉,每一步都能算计得清清楚楚。”

这话夹枪带棒,直接把饭桌气氛降到冰点。

林静在桌下轻轻踢了苗知语一下,示意她少说两句。

韩东平赶紧打圆场:“哎哟,吃饭吃饭,聊这些干什么。司明也是好意,知语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好嘛……”

韩司明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他冷冷地看着苗知语:“是啊,我差点忘了,苗老板现在厉害得很,自然不需要听别人的意见。”

“别人的好意建议我会听。”苗知语迎着他的目光,“但毫无建设性的否定,就算了。我听得够多了。”

她意有所指。指的是从小到大,他那些或明或暗的否定和嫌弃。

韩司明显然听懂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一顿饭再次不欢而散。

韩东平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对苗知语说:“知语啊,司明他……性格就那样,其实没什么坏心眼,你多担待点。”

苗知语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心里却想,坏心眼?他或许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但他那毫不掩饰的偏见和冷漠,曾经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整个青春期,难道就不算伤害了吗?

她不需要担待。她只需要强大到,让他再也无法用那种姿态俯视她。

(5)

苗知语画廊的第二个重要展览筹备期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

她原本谈好的一位国外艺术家,突然临时变卦,要求提高分成比例,否则就拒绝提供作品。展览的宣传已经发出,请柬也印了,这个时候换人根本来不及。对方显然是看准了这一点,坐地起价。

苗知语连着几天打电话周旋,对方态度强硬。她急得嘴角起泡,如果展览开天窗,对画廊刚刚建立起来的声誉将是致命打击。

她甚至想过动用韩司明的关系向对方施压,但跨国艺术合作,远航的影响力有限,而且她拉不下这个脸去求他。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除了必要的公事联系,几乎没说过话。

就在她焦头烂额,几乎要妥协接受对方苛刻条件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天下午,那位艺术家的代理画廊负责人突然主动联系了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同意了最初的条件,还语气诚恳地为之前的临时变卦道了歉,并表示作品会如期运抵。

苗知语握着电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试探着问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对方支吾了一下,只含糊地说了一句:“苗小姐,您有非常厉害的朋友,他很支持您的艺术事业。”

厉害的朋友?苗知语第一时间想到了韩司明。但很快又否定了。他怎么可能会帮她?而且他最近在国外出差。

她满心疑惑,但危机解除的喜悦冲淡了疑虑。她立刻投入紧张的布展工作中,把这件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展览前一天,苗知语在画廊忙到深夜,核对最后的细节。员工们都下班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站在展厅中央,看着布置一新的空间,虽然疲惫,却充满了满足感。

门口风铃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苗知语以为是保安巡楼,头也没回:“王师傅,我马上就好,等下就锁门。”

身后却没有回应。

她疑惑地转过身,然后愣住了。

韩司明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拉着行李箱,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像是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许多,正静静地看着她,以及她精心布置的展厅。

“你怎么来了?”苗知语惊讶地问,“你不是后天的航班回来吗?”

韩司明拉着行李箱走进来,目光扫过墙上的画作:“提前处理完了。顺便过来看看,你明天开幕的准备情况。”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苗知语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忽然清晰起来。

“那个艺术家突然改口……”她看着他,试探地问,“跟你有关?”

韩司明走到一幅画前,停下脚步,仔细看着,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说:“那家伙口碑一向不好,喜欢欺生。正好,他一直想代理的那个北欧品牌,远航是最大的投资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意味着多大的能量交换和施压,苗知语心里很清楚。

她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她没想到,真的会是他。在她完全没有开口求助的情况下。

“为什么帮我?”她问,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一些。

韩司明转过身,面对着她。展厅的灯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冷硬的轮廓看起来不那么锋利了。

“你不是说,合作要愉快吗?”他看着她,眼神深邃,“画廊经营不好,丢的也是我的脸。毕竟,你是我‘介绍’给圈内人的。”

又是这个借口。苗知语听懂了。他在用她之前说过的话,来掩饰他真正的动机。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谢谢?似乎太轻飘。继续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空气里流动着某种微妙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剑拔弩张,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展览主题是什么?”韩司明率先打破了沉默,移开目光,继续看画。

“……微光。”苗知语回答,“即使在最黑暗的地方,也会有微光存在。”

韩司明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些画。

苗知语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有这样安静甚至可以说……温和的一面。褪去了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和家庭里的冷漠疏离,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孤独。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宵夜?”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太不像他们之间会发生的对话。

韩司明显然也愣住了,转过身,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苗知语尴尬地找补:“……就是随口一问,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韩司明却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吃什么?”

(6)

最终,他们去了画廊附近一家还在营业的港式茶餐厅。

深夜的餐厅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他们选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

点完餐后,气氛又有点尴尬。两人似乎都不习惯这种平和地、非商务地坐在一起。

苗知语低头喝着柠檬水,脑子飞快转着想找点话题,却发现他们之间除了争吵和公事,几乎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可言。

“你妈妈的公司,最近运营还不错。”倒是韩司明先开了口,语气是罕见的平和,甚至算得上……闲聊?

“嗯,多亏了那个综合体项目,算是站稳脚跟了。”苗知语回答,心里有点异样。他居然会主动关心这个。

“那就好。”韩司明点点头,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上次吃饭我说的话,关于那个画家的,语气不太好,你别在意。”

苗知语惊讶地抬起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韩司明在向她道歉?虽然拐弯抹角,但这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看着他,他脸上有点不自在,视线飘向窗外,像是有点懊恼自己说了这个。

苗知语忽然觉得有点想笑,心里的那点芥蒂莫名消散了不少。

“没关系。”她说,语气也软了下来,“我那天态度也不好。主要是当时太焦虑了,那个艺术家临时变卦,展览可能要开天窗。”

韩司明转回头看她:“现在解决了就好。以后遇到这种麻烦,可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可以跟我说。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这个词以前听起来冰冷又功利,此刻在这个弥漫着食物香气的深夜餐厅里,却好像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温度。

“嗯。”苗知语轻轻应了一声。

点的餐陆续上来了,热气腾腾的云吞面,香脆的乳鸽,清爽的青菜。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谈几句,内容不再涉及公事,只是很随意地评论一下食物,或者聊一聊无关紧要的见闻。没有争吵,没有算计,没有绵里藏针的试探。

这种平静甚至称得上“和谐”的相处模式,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陌生得不可思议。

苗知语偷偷打量着对面的韩司明。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但速度不慢,看得出是饿极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稍稍柔和了他眉宇间的凌厉。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刚来她家的时候,也是个半大少年,似乎也曾有过这样不那么带刺的时刻。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相互敌视和漠视。

“看什么?”韩司明忽然抬头,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苗知语像是做坏事被抓包,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胡乱夹了一筷子菜:“没什么,看你好像很饿。”

韩司明没再追问,只是嘴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吃完饭,韩司明叫服务员结账。苗知语拿出钱包:“AA吧。”

韩司明瞥了她一眼,直接递出了信用卡:“没必要分那么清。”

苗知语拿着钱包的手顿住了。这句话,似乎也不像那个斤斤计较、界限分明的韩司明会说出来的。

走出餐厅,夜风带着凉意吹来。韩司明拉着行李箱,走在苗知语身边。

“我打车回去就好,你不顺路。”苗知语说。

“我送你。”韩司明语气不容拒绝,已经抬手拦出租车。

出租车来了,苗知语只好坐进去。韩司明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坐进了她旁边。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挨得很近,能清晰地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他的是清冽的男士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她的是淡淡的画廊里的松节油味和香水尾调。

苗知语有些不自在地往窗边挪了挪。

一路无话。到了她公寓楼下,苗知语道谢下车。

韩司明也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

“你……”苗知语看着他,以为他还有事。

“我住这附近。”韩司明指了指马路对面一栋高级公寓楼,“刚搬过来不久,离公司近。”

苗知语恍然,点点头:“那……再见。谢谢你的宵夜。”

“苗知语。”韩司明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她。

她回头。

夜色中,他的目光深沉,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明天的展览,会成功的。”

他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苗知语心里微微一动,一种暖流悄然划过。她笑了笑,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承你吉言。”

她转身上楼。

韩司明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向马路对面。

这一次,没有不欢而散,没有争吵威胁。只是一个平静的,甚至有点温暖的夜晚。

某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像坚冰遇到了春水,开始出现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痕。

(7)

“微光”展览大获成功。

或许是因为前期风波带来的关注度,或许是因为作品本身质量过硬,也或许是因为韩司明无形中施加的影响力,展览开幕后,口碑和销量都超出了苗知语的预期。

那位曾经临时变卦的艺术家,见到苗知语时态度甚至带上了几分敬畏和讨好,让她觉得又可悲又可笑。

事业上的顺利让苗知语整个人都焕发着自信的光彩。她越来越熟练地周旋于艺术与商业之间,将自己的画廊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和韩司明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休战期”。

他们依然会因为公事联系,但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偶尔在家族聚餐上遇到,虽然话还是不多,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缓和了许多。有时韩东平说起什么,他们甚至能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虽然很快又会各自移开。

苗知语发现,剥开那层冰冷的、带刺的外壳,韩司明其实是个极其聪明且有能力的商业伙伴。他的眼光毒辣,判断精准,偶尔给出的建议,虽然直接,却总能切中要害。她开始学着不那么情绪化地去看待他的“否定”,而是理性地分析其中的价值。

韩司明似乎也在改变。他不再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偏见的目光看她,而是开始真正地将她视为一个平等的、值得对话甚至商讨的对象。

有一次,关于远航集团旗下酒店艺术采购的方案,韩司明甚至主动征求了她的意见。两人在电话里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气氛专业而融洽。

挂断电话后,苗知语看着手机,有些出神。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点期待和他的这些交流了。这种变化让她感到一丝心慌。

周末,林静约苗知语逛街,吃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起:“知语,你和司明……最近好像相处得还不错?”

苗知语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就那样吧,公事上有些往来。”

林静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其实……司明那孩子,就是面冷心热。以前是他不对,对你太冷淡了。但他最近……好像变了不少。上次我感冒,他还特意让助理送了药和补品过来。”

苗知语有些意外。这事她没听韩司明提起过。

“妈,你想说什么?”苗知语直接问。

林静叹了口气:“妈就是觉得,要是你们能好好相处,就像真正的兄妹一样,你韩叔叔不知道有多高兴。这个家,也就能像个真正的家了。”

真正的兄妹?苗知语心里涩然。他们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兄妹?那些年的隔阂与伤害是真实存在的。现在这点缓和,不过是基于利益和成年人体面的基础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不想给母亲虚无的希望,只是淡淡地说:“顺其自然吧。现在这样,已经挺好的了。”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意外,推动着人们的关系走向始料未及的方向。

一天深夜,苗知语突然接到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说韩东平应酬回家后突然胸痛不止,冷汗淋漓,情况看起来很吓人。

苗知语心里一咯噔,第一时间抓起车钥匙和钱包就往外冲,同时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打给韩司明。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他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也在外面。

“韩叔叔好像心脏病犯了!我妈慌了神,我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苗知语语速很快,尽量保持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惊慌。

“地址发我定位,我马上到!你先打120!”韩司明的声音瞬间变得极其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却奇异地安抚了苗知语的慌乱。

“好!”她挂了电话,立刻拨了急救电话,清晰地报出地址和情况,然后一路飞车赶往韩家别墅。

她到的时候,救护车也刚好赶到。林静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苗知语强自镇定地配合医护人员把韩东平抬上救护车。

“妈,你跟着救护车去,我开车在后面跟着!”苗知语把车钥匙塞给母亲。

林静慌乱地点着头,上了救护车。

苗知语正要跑去开车,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刹停在她身边。韩司明从驾驶座下来,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的。

“上车!”他拉开车门,语气急促。

苗知语没犹豫,立刻坐进副驾。

韩司明车开得极快,但很稳,一路沉默地跟着前面的救护车。车厢里气氛凝重,只能听到引擎的轰鸣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苗知语紧紧抓着安全带,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乱成一团。她讨厌韩东平吗?似乎也谈不上。他至少提供了优渥的物质生活,对母亲也算尊重。如果他真的出事……母亲该怎么办?这个看似稳固的家,会不会瞬间分崩离析?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覆盖在她紧攥的手背上。

苗知语浑身一颤,惊讶地转头。

韩司明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紧绷,并没有看她,只是手掌用力地握了她的手一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别怕,不会有事。”

他的手心很暖,甚至有些烫,那股暖意顺着她的手背,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里,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寒冷和恐惧。

苗知语没有抽回手。那一刻,她忘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恩怨纠葛,只剩下一种共患难的紧张和……依赖。

幸好送医及时,韩东平脱离了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办理完所有手续,天已经蒙蒙亮了。林静守在病房里,苗知语和韩司明并排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谢谢。”苗知语轻声说,打破了沉默,“刚才……谢谢你过来。”

韩司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是我爸。”

顿了顿,他侧过头看她,眼神复杂:“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处理及时……”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苗知语懂了。在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他们下意识地选择了合作和依靠,而不是互相埋怨和指责。

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苗知语看着他眼底的青色胡茬,和他难得流露出的疲惫与脆弱,心里某个坚硬角落,忽然软塌了一小块。

也许,他们之间,并不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对抗。

在生死面前,那些纠葛,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8)

韩东平住院期间,苗知语往医院跑得很勤。一方面是为了照顾母亲,林静这几天心力交瘁,一下子老了许多;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是担心韩东平的情况。

让她意外的是,韩司明也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出现在病房。他会处理一些紧急公务,但更多时间是安静地陪着,或者和医生沟通情况。

他们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轮流换班,确保病房里始终有人照应。

一次,苗知语炖了汤带到医院。她走进病房时,看到韩司明正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苹果皮断了好几次。韩东平靠在床头,看着儿子的动作,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的笑意。

这一幕,竟有几分寻常人家的温情。

苗知语站在门口,一时没有进去打扰。

韩司明抬起头看到她,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想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藏起来。

“知语来了。”韩东平笑着招呼她,“快进来,司明正给我表演他的‘刀工’呢。”

韩司明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把苹果递给他爸:“爱吃不吃。”

苗知语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韩叔叔,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炖了点汤。”

“好多了好多了,辛苦你了知语。”韩东平连连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苗知语盛了碗汤递给韩东平,又盛了一碗,自然地递给旁边的韩司明:“你也喝点吧,看你脸色也不好。”

韩司明愣了一下,看着她递过来的汤碗,又看看她,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接了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

韩东平看着他们互动,眼里笑意更深,慢慢喝着汤,感慨道:“这次生病,倒是因祸得福。看到你们俩现在能这样……我真是比什么都高兴。”

苗知语和韩司明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各自移开目光,都没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温和的气氛。

下午,韩司明公司有急事,必须先离开。苗知语送他到电梯口。

“晚上我过来换你。”韩司明按了下行键,说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今晚没事,可以陪夜。”苗知语说。

电梯来了,韩司明走进去,转身面对着她。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忽然说:“苗知语,以前的事……对不起。”

电梯门彻底关上,下行。

苗知语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对不起?

那个高傲的、从未对她低过头的韩司明,竟然对她说了对不起。

为了什么?为了小时候的排斥?为了成年后的冷漠?还是为了那些带着偏见的言语和态度?

她不知道。但这句迟来的道歉,却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心里那把尘封已久的锁。

晚上,苗知语留在医院陪夜。韩东平睡下后,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手机亮了一下,是韩司明发来的微信。

【需要给你带点宵夜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苗知语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自然而然的关心,出现在他们之间,显得格外不同。

她回复:【不用了,谢谢。你早点休息。】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个字:【好。】

苗知语看着那个“好”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韩东平出院回家后,家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经历了这场风波,彼此之间似乎多了一份理解和包容。

家庭聚餐不再那么尴尬。韩司明虽然话还是不多,但会主动给长辈盛汤,也会偶尔问起苗知语画廊的情况,给出的建议不再像以前那样冷硬。

苗知语也会心平气和地回应,甚至偶尔会反驳他的观点,两人能就一个商业策略讨论上好一会儿,不像以前那样说不了三句就火药味十足。

林静和韩东平看着他们的变化,脸上总是带着欣慰的笑容。

苗知语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那纸冰冷的协议,最初只是为了“各取所需”,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将他们重新连接在一起的纽带。

她开始重新审视韩司明,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发现,自己对他,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甚至……开始注意到他的一些优点,他的负责,他的能力,他冷硬外表下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笨拙的关心。

这种变化让她感到心慌意乱。她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混淆了利益合作和情感。但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理智可以完全控制的。

一次画廊的周末酒会上,苗知语忙着应酬宾客,多喝了几杯香槟,觉得有点头晕,便走到露台透气。

晚风吹拂,稍微驱散了些醉意。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城市的夜景。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忽然披在了她的肩上。

苗知语吓了一跳,回过头。

韩司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他看着她,眉头微蹙:“喝多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苗知语抓着身上还残留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套,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露台的光线昏暗,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谢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哑。

两人并肩站在露台上,沉默地看着夜景。气氛暧昧得恰到好处。

“苗知语。”韩司明忽然低声开口。

“嗯?”她侧头看他。

他看着前方,侧脸轮廓完美,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道:“那份协议……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延长它的期限。”

苗知语的心猛地一跳。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延长协议期限,意味着他们的捆绑关系将继续下去,但此刻提出这个建议,其含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商业合作。

她没有立刻回答。心里乱糟糟的,有惊喜,有不确定,还有一丝害怕。

她转头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韩司明,我们之间……太复杂了。”

有过去的隔阂,有利益的纠葛,现在又多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情愫。这一切搅和在一起,让她看不清前路。

韩司明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头,深深地看向她,目光专注而认真:“我知道。所以,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没有逼她,只是给出了一个可能性。

苗知语回望着他,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真诚的期待。

晚风轻柔,裹挟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暧昧气息,环绕着露台上的两个人。

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坚冰,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消融殆尽。

(9)

苗知语没有立刻回应韩司明那晚的暗示。

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厘清自己混乱的心绪,去分辨那悄然滋生的好感,究竟是源于危难时刻的依赖,还是日久天长的了解,亦或是……她不敢深想的其他。

韩司明也没有再追问。他变得更有耐心,用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温和而持久的方式,渗透进她的生活。

他会记得她画廊开幕的日期,送来不张扬却恰到好处的花篮;会在她熬夜布展后,发来信息提醒她记得吃早餐;会在家族聚餐时,自然地将她喜欢的菜转到她面前;甚至有一次,她无意中提起想看某位国外艺术家的巡展,没过几天,他就弄来了两张VIP门票,轻描淡写地说:“客户送的,没人陪,一起去?”

他的追求,低调,务实,却带着韩司明式的精准和效率。

苗知语不是铁石心肠。她能感受到他的改变和用心。心里那道坚硬的防线,正在一点一点被瓦解。

转折发生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这种场合,以前韩司明绝不会带她出席。但这次,他主动邀请了她作为女伴。

苗知语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出于商业拓展的需要,多认识些人脉没坏处。

晚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韩司明一如既往是焦点人物,不断有人过来寒暄敬酒。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但始终将苗知语带在身边,得体地向人介绍:“这位是苗知语小姐,‘微光’画廊的主理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尊重与认可。

苗知语表现得体大方,应对自如,丝毫没有被他的光芒所掩盖。不少人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中途,苗知语去洗手间补妆。出来时,在走廊拐角,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对话,声音有些耳熟。她认出是晚宴上刚刚打过照面的某位富商太太和她的女儿。

“……妈,你看韩总身边那个女的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哼,听说是什么开画廊的,姓苗?好像是他那个继妹吧。”

“啊?继妹?那他们怎么……”女儿的声音带着惊讶和暧昧。

“谁知道呢?又不是亲的。听说手段厉害着呢,攀着韩家这棵大树,又是开公司又是开画廊的。你看司明哥那样子,怕是也被迷住了……这种重组家庭的关系,乱得很……”

刻薄的议论声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苗知语的耳朵。她的脚步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

那些她试图忽略的、外界可能的眼光和非议,就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原来在别人眼里,她和韩司明的关系,是如此的不堪和暧昧。

一股屈辱和怒气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握紧了手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苗知语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韩司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脸色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过拐角处那两个瞬间噤声、面露尴尬的女人。

他并没有看她们,而是低下头,看着苗知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那两个人听见,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怎么这么久?王董和他夫人想认识你很久了,一直在问你关于上次拍卖会那幅画的事。”

他揽着她腰的手坚定而有力,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力量。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对母女,眼神冰冷,语气疏离而客气:“张太太,李小姐,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那两位女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韩司明却没等她们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失陪一下,我带知语过去打个招呼。”

说完,他揽着苗知语,转身离开,留下那对母女在原地尴尬不已。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周围没人后,苗知语挣脱开他的手臂,声音有些发颤:“她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韩司明停下脚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红的眼眶,眉头紧锁:“听到了一些。别在意那些无聊的话。”

“怎么可能不在意?”苗知语情绪有些激动,压抑着的委屈和难堪瞬间爆发出来,“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这样!攀附!暧昧!关系混乱!这就是你想要的‘慢慢来’要面对的现实!”

韩司明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苗知语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我想先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韩司明一把拉住。

他的力气很大,握得她手腕生疼。

“苗知语。”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看着我。”

苗知语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咬着唇回过头,眼眶更红了。

“别人怎么看,重要吗?”韩司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目光灼灼,“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我怎么想。”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轮不到外人来定义。”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他惯有的强势,但此刻,这种强势却奇异地成了一种担当。

“可是……”

“没有可是。”韩司明打断她,握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暧昧不清,“我承认,一开始,我眼瞎,心盲,对你抱有偏见。我也承认,后来帮你,有协议的原因,有利益的因素。”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容她逃避:“但现在,我想对你好,想关心你,想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那份协议,更不是因为别人怎么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那句至关重要的话:“而是因为,我喜欢你,苗知语。”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苗知语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他说什么?

喜欢?

韩司明……喜欢她?

这个她曾经以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看着她震惊失措的样子,韩司明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和自嘲,但语气依旧坚定:“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可能让你难以接受。你可以继续考虑,可以拒绝,可以骂我混蛋。但是,别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就否定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战栗的酥麻感。

“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苗知语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慌乱的样子,也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真诚和期待。

那些冰冷的算计,过往的隔阂,外界的非议,在这一刻,似乎都被他这句直白而坚定的“喜欢”击得粉碎。

露台上那个未尽的答案,此刻忽然清晰了起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地响起:“……好。”

(10)

那句“好”字说出口的瞬间,苗知语看到韩司明眼底骤然亮起的光彩,像是夜空中炸开的璀璨烟火。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仿佛怕弄疼她。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那是苗知语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如此明朗而真实的笑容,驱散了他所有的冷硬和阴霾。

“你说好?”他像是要再确认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苗知语脸颊发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韩司明紧紧地抱住了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却又无比温暖,将她牢牢包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和冰冷。

苗知语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地放松下来,脸颊贴着他质地良好的衬衫,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

和她的一样快。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宴会的音乐声,更衬得这一方角落静谧而旖旎。

最终,是苗知语轻轻推了推他,声音闷在他怀里:“……妆要花了。”

韩司明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终于松开了她,但手还自然地牵着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晕开的唇彩,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很好看。”他低声说,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拂去并不存在的泪痕。

苗知语脸更红了,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走吧,”韩司明牵着她,十指相扣,“带你去认识王董,他是真心欣赏你的专业眼光。”

这一次,他的介绍词悄然变了。他对王董说:“王董,这位是苗知语,我的女朋友,‘微光’画廊的主理人。”

“女朋友”三个字,他说得自然而又郑重。

王董先是惊讶,随即了然地笑起来,连连道贺,看向苗知语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苗知语的心,在那一声“女朋友”中,彻底落到了实处,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在一个并不算完美的契机下,正式确定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按下了加速键,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和踏实。

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约会。看电影,吃饭,散步。只是他们的约会地点,偶尔也会包括美术馆、拍卖行预展,或者是在他的办公室,她陪他加班,他看她画展策划书,互不打扰,却又气氛温馨。

争吵还是会有。两个都强势又独立的人,难免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现在的争吵,不再是为了伤害对方,而是为了解决问题。吵完之后,总会有一方先妥协,或者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然后往往是一个拥抱,或者一个无奈的亲吻,就能让所有不快烟消云散。

苗知语发现,卸下心防后,韩司明其实是个有点幼稚又有点黏人的男朋友。他会因为她忙着布展忽略他而生闷气,需要她哄;也会在她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给她熬粥,虽然味道一言难尽;还会偷偷记下她喜欢的画家的名字,费尽心思去找对方的签名版画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她越来越多地看到他冷硬外表下的另一面:温柔,耐心,甚至有点傻气。

而她,也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会撒娇,会闹小脾气,会展示自己脆弱和依赖的一面。

那纸协议,早已被他们抛之脑后。它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像一座冰冷的桥,连通了两人隔绝的世界。而当情感真正开始流动时,桥本身,就不再重要了。

家庭聚餐的氛围真正变得温馨起来。韩东平和林静看着他们互动间自然的亲昵和眼神交流,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一年后,苗知语的画廊举办了盛大的周年庆。她已经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独立画廊主理人,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名头。

韩司明作为男友兼最重要的投资人(他坚持要入股,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然是全场最忙碌的男主人之一。

晚宴最高潮时,灯光忽然暗下,一束追光灯打在苗知语身上。

她正有些诧异,就看到韩司明拿着一支话筒,从光影中缓缓向她走来。

他穿着她最喜欢的深蓝色西装,身姿挺拔,目光深邃,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小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苗知语捂住了嘴,眼睛瞬间睁大,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韩司明仰头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郑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约却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

“知语,”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会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无比,“一年前,在这里,我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谢谢你,给了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年。”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虔诚而深情:“以前的我,混账,眼瞎,错过了太多时间。以后的每一天,我不想再错过。我想以丈夫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爱你,保护你,支持你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苗知语,”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场内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苗知语身上。

她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这个她曾经以为永远无法靠近的星辰,这个与她纠缠了小半生、从敌对到盟友再到爱人的男人。泪水毫无预兆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些曾经的委屈、心酸、对抗、算计,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巨大的幸福和感动。

她用力地点着头,眼泪滑落,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回答:“我愿意。”

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

韩司明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手甚至有些颤抖地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

他站起身,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巨大的喜悦:“谢谢你,知语。我爱你。”

苗知语回抱着他,泪流满面,却笑得无比幸福:“我也爱你,司明。”

追光灯下,他们紧紧相拥,戒指的光芒璀璨夺目。

那一年,他冷漠疏离,她隐忍蛰伏。 那一纸协议,连通了两个世界,始于算计,却终于真心。 从“各取所需”到“非你不可”,他们用了整整十年,绕了一个大圈,终于走到了彼此的身边,成为了对方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那束“微光”。

来源:舟舟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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