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飞行员空中撞击小史

摘要：一提到空中撞击，大家可能会首先想到1987年苏-27对P-3B的“巴伦支海手术刀”。不过时逢冷战、双方都怕事情闹大，加上两架飞机受伤都不严重且都平安返航，这事被定性为危险接近导致的空中相撞、而不是飞行员主动发起的撞击行为，当时苏联还对驾驶苏-27的飞行员瓦西里

标题里的俄国泛指沙俄和苏联以及现在的俄罗斯联邦。

一提到空中撞击，大家可能会首先想到1987年苏-27对P-3B的“巴伦支海手术刀”。不过时逢冷战、双方都怕事情闹大，加上两架飞机受伤都不严重且都平安返航，这事被定性为危险接近导致的空中相撞、而不是飞行员主动发起的撞击行为，当时苏联还对驾驶苏-27的飞行员瓦西里·齐姆巴尔进行了严厉的处分：开除党籍一天、并颁发一枚红星勋章，那架苏-27上则被涂了一架P-3的标志，压在表示战果的红星上面。话说洛克希德的这款P-3系列总是喜欢到处在别人家门口偷窥，2001年在南海导致我国英雄王海牺牲的，也是一架P-3C。

事后的苏-27涂上了表示战果的标记

飞机用于军事以后，在各个时期的很多战争中，有不少国家的飞行员都有过空中撞击的行为，但毕竟要冒着自身的生命危险，因此一方面飞行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施展，另一方面也普遍被视为一种英勇、无畏和悲壮的行为——但类似日本神风敢死队那样奔着自杀去的不算——只不过沙俄和苏联飞行员在空战中实施的撞击行为似乎要比别国多得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今天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空中撞击

【撞击往往是个别飞行员的自发行为，沙俄飞行员最早将其上升到了理论高度】

尼古拉·亚祖克是沙俄最早的飞行员之一，1911年夏，还在沙俄军官航空学校学习的亚祖克发表了一篇名为《论空战》的文章，提出了“在特殊情况下，飞行员可能会决定用自己的飞机撞击别人飞机”的观点，1912年又在一篇名为《海战中的航空技术》的文章中，明确说道“下一场战争中，我们会看到这样的例子：一架飞机为了阻碍敌方空中侦察，不惜牺牲自己，撞击敌方空中侦察，使其坠落，哪怕是以自身毁灭为代价”。

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亚祖克

那时候的飞机上还极少设置机枪等射击性武器，亚祖克也没能想到仅仅几年之后飞机就会成为空中大杀器，要想在空中拦截或摧毁别的飞机，撞击似乎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亚祖克当然知道这样做会给发动攻击的飞行员带来致命的危险，因此还贴心的推荐了几种方法，其中最有效的一种就是飞到敌机上面，用底部的起落架撞击敌人的机翼，因为这种方法能为自己提供最大的生存机会，其他方法还包括攻击对方的螺旋桨、尾翼，等等。

亚祖克后来于1912年从军官航空学校毕业，主要从事航空教学和相关科研工作，担任过沙俄帝国航空俱乐部航空学校的校长，在一战期间多次执行空中侦察任务，十月革命后率队投奔布尔什维克，后来成为全俄航空管理委员会的主要人员之一，也是苏联红军航空兵条令手册的主要制定者之一，1930年在莫斯科因病去世。他的最主要成就是较早提出并论证了空中优势在海战中的重要作用，预测了航母作战的主要形态，并在十多年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得到了验证。

【史上首次将空中撞击运用到实战中的就是俄国飞行员】

彼得·涅斯捷罗夫。此人本来出身贵族，父亲也是沙俄军官，涅斯捷罗夫先是进入炮兵军校学习，1906年毕业后被提升为少尉，进入炮兵部队服役，当时气球已经用于炮兵校射，亚祖克多次乘坐气球升空并对航空产生了兴趣，1911年夏天偶遇空气动力学大师茹科夫斯基~~~~的学生索科洛夫，在索科洛夫的帮助下开始自制飞机但最终没有成功，1912年涅斯捷罗夫进入军官航空学校军官班学习，他的教官之一正是前面提出空中撞击理论的亚祖克。

1914年的涅斯捷罗夫

1913年5月涅斯捷罗夫分配到正在基辅组建的第2野战航空支队，1914年9月8日，已经担任部队参谋长的涅斯捷罗夫驾驶一架MS-L型飞机紧急升空驱逐一架信天翁D-II型侦察机，两架飞机都没有配备机枪，涅斯捷罗夫的飞机速度更快，他追上去，试图用起落架去撞信天翁的机翼，但后者也在试图规避，结果撞到了后者的机身中部，涅斯捷罗夫可能当场身亡、也可能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而从座舱里掉了出来，信天翁则失控坠地，机上飞行员和观察员也一并阵亡——这不仅是首次空中撞击，也被认为是首次在空战中击落另一架飞机。

描绘涅斯捷罗夫撞击敌机的绘画

涅斯捷罗夫的行为并不是临时起意更不是自杀，实际上他为实施空中撞击准备了很长时间，此前为了拦截敌方飞艇，涅斯捷罗夫就曾在飞机尾部安装了一把锯；还在飞机上装了一根拖着铁块的长电缆，试图用这种方法摧毁敌机的螺旋桨，不过都没有在实战中运用过。除了这些以外，涅斯捷罗夫还在史上首次完成了垂直360度翻滚，史称“涅斯捷罗夫环”，也就是现在的“筋斗”，并对大倾角转弯和空中停车迫降等问题进行了系统研究。

撞击后的飞机残骸

后来为纪念他的贡献和英勇行为，1951年他当时撞击点所在的城市被改名为涅斯捷罗夫市，还修建了一个纪念碑和一个小型博物馆，但1992年乌克兰独立后博物馆被洗劫，城市名也改了回去。前苏联的很多地方都建立了他的纪念碑和雕像，莫斯科和基辅、圣彼得堡等十余个城市还有以他命名的街道、广场等建筑，1994年俄罗斯联邦将一项国家奖励定名为涅斯捷罗夫勋章，1973年第3071号小行星被命名为“涅斯捷罗夫星”。

位于基辅的涅斯捷罗夫墓地

涅斯捷罗夫的行为显然影响了其他飞行员，6个月后的1915年3月18日，同样来自沙俄的另一位飞行员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卡扎科夫完成了史上第二次空中撞击，这一次卡扎科夫瞄得非常准，用起落架成功撞上了一架信天翁的机翼并迫使其坠毁，他的飞机虽然也因此受损，但迫降成功、卡扎科夫本人安然无恙，成为首个在空中撞击后生还的飞行员。后来在一战中卡扎科夫一共击落敌机17架、与他人合作击落15架，被公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成功的俄罗斯战斗机飞行员。

MS-L于1914年12月装上了固定前射机枪，成为最早的实用战斗机

【发动空中撞击最多也是俄国飞行员】

有理论做基础、也有先驱的激励，这恐怕是后来俄国飞行员敢于发动空中撞击的两个原因——即使大部分情况下是同归于尽，在苏联时代的历次战争中都曾出现过空中撞击的英勇事迹，尤其是卫国战争中。

叶夫根尼·斯捷潘诺夫，西班牙内战期间化名埃沃·亨约支援共和军参战，1937年10月25日夜间，他驾驶一架伊-15战斗机拦截一架意大利SM-81轰炸机，在多次击中敌机后，因为没有伤到要害而未能击落，后操纵飞机撞击对方垂尾，导致轰炸机坠毁，斯捷潘诺夫最终安全着陆，这也是史上首次夜间发动的空中撞击。斯捷潘诺夫在西班牙内战期间一共击落12架飞机，后来在哈掀河战役中又击落2架日本飞机，1939年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并获列宁勋章，此后退出一线飞行，战后曾担任国际航空联合会副主席等职。

西班牙内战期间的一架SM-81轰炸机

安东·古班科，是抗战时期苏联援华飞行队的一名成员，1938年3月来华参战，1938年5月31日在拦截日军对汉口的空袭中，古班科在弹药耗尽的情况下试图迫降一架日本战斗机，但被日军飞行员识破，古班科从后方追上去用螺旋桨切断了敌机左副翼，迫使对方失控坠毁，古班科安全返航并受到民国政府表彰。在古班科援华作战期间，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执行了50多次任务，击落7架敌机、两次被击落跳伞，1938年8月回国后任白俄罗斯特别军区空军副参谋长，获得苏联英雄称号和两枚列宁勋章，但于1939年的一次飞行事故中不幸遇难。

伊-16一度是苏联主力战斗机

维特·斯科巴里欣，1939年5月至9月参加诺门坎战役，在一次战斗中驾驶一架伊-16战斗机撞落了一架日本97式战斗机，本人安全返航。同样在这次战争中，还有两位苏联飞行员亚历山大·莫申和维克多·库斯托夫也分别实施了空中撞击，莫申撞的也是日军97式战斗机，同样安全返航，但库斯托夫撞的是试图空袭朱可夫指挥所的轰炸机，两机相撞以后引发炸弹爆炸，库斯托夫也当场牺牲。

日本97式战斗机

上面这些还是零星的行为，一来战争规模并不大、战况也并不是十分激烈，二来当时苏军的空中力量在对手面前还具有一定优势，但随着德国入侵，苏军在战争初期陷入全面被动，加上苏军的主力战斗机面对德军的新型战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以及战争初期的混乱指挥，为了抵挡法西斯侵略者和扭转战局，在战争初期大量苏联飞行员放弃生还机会，在最后关头驾机撞向敌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伊万·伊万诺夫，被认为是首个在卫国战争中实施撞击的飞行员。1945年6月21日，也就是德军突袭的前一天，他的妻儿刚刚来到部队探亲，还在家里举行聚会招待了战友，6月22日凌晨德军发动突袭后，4时10分伊万诺夫驾驶伊-16起飞，约4时55分左右在杜布诺机场附近发现3架He111正准备轰炸，几人随即展开攻击，伊万诺夫在弹药耗尽后追上其中一架，用螺旋桨切断了对手尾部使其坠毁，他本人则身负重伤，但坚持把受伤的飞机降到了机场，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1941年8月2日被追授苏联英雄称号。

He111，二战德国主力轰炸机之一

关于谁在苏联卫国战争中实施了第一次空中撞击，在苏联有过很一番争论，因为他们实施撞击的时间都非常接近，比如有人认为德米特里·科科列夫在4时15分就实施了撞击，比伊万诺夫要更早，但正如60年代一篇文章里说的那样：……这真的很重要吗？让所有这些名字从现在起永远铭刻在战斗史上，他们是著名的俄罗斯猎鹰彼得·涅斯捷罗夫的光荣继承者，他们用胸膛守卫了祖国的天空。

有资料统计，在德军发动突袭的第一天，就有一共15位苏联飞行员实施了空中撞击（也有资料认为有20名），其中有些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整个二战期间苏联共有561名战斗机飞行员、19名强击机飞行员和18名轰炸机飞行员执行了636次空中撞击任务，其中有227名牺牲、233名安全返航，其余飞行员跳伞。随着苏联战斗机性能提升和飞行员训练水平提高，空中撞击的次数也逐渐减少，1941年至1942年共发生358次，1943年192次，1944年62次，1945年24次。1944年，苏联第二号空战王牌、后来的空军元帅亚历山大·波克雷什金明令禁止本部飞行员实施空中撞击，随后苏军飞行员训练材料中也删去了相关内容。

这人名气太大，就不介绍了

【发动空中撞击次数最多的个人还是俄国飞行员】

实施空中撞击的危险性不言而喻，撞击1次能够活下来就可以称为幸运儿，但二战中苏军飞行员中有多人实施了不止一次空中撞击，其中撞2次的有33人、撞3次和撞4次的各1人。

鲍里斯·科夫赞是唯一能够确认的执行过4次空中撞击的飞行员，4架敌机全部被撞落。第一次发生在1941年10月29日，当天科夫赞驾驶1架米格-3先是与4架Bf109发生混战并击落了其中1架，但自己也打光了子弹，在返回机场时于5000米高度又发现一架执行侦察任务的Bf110重型战斗机，于是发动了撞击并安全着陆，此后又于1942年2月21日和7月9日分别撞落1架Ju88和1架Bf110，每次他都能驾机平安着陆。

米格-3高空性能优异，但当时数量太少

最后一次发生在1942年8月13日。当天科夫赞驾驶拉-5单机巡逻，途中遭遇一群德军轰炸机和战斗机，德军战斗机首先对他发动了攻击，在以少敌多的情况下，科夫赞直接驾机冲进敌机群希望能乱中取胜，但被一颗子弹击中右眼，飞机迎面撞向了一架Ju88，剧烈的撞击把他的座舱撕开一个缺口，他从飞机上掉了下来，落到一片沼泽地里，全身多处骨折，当地农民将他送往医院，经过10个月的休养才告恢复并回到部队。据称他一共击落28架敌机，1943年8月24日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战后于1985年8月30日去世，享年63岁。

拉-5是苏联二战期间主力战斗机之一

3次撞击的那位飞行员名叫阿列克谢·赫洛比斯托夫，他也是唯一一位在同一次空战中发动2次撞击并撞落2架敌机的人。这两次撞击都发生在1942 年 4 月 8 日，当天他驾驶的是美国援助的P-40战斗机，在击落1架Bf 110后，又先后撞击了1架Bf 110和1架Bf 109，最后奇迹般的驾机安全返航，晋升为中队长。第三次撞击略有争议，有人认为他实际上是与僚机意外撞到了一起。赫洛比斯托夫最终在1943年12月份坠机身亡，但遗体直到2009年才被发现，此前已被追授苏联英雄称号。

P-40是大家的熟客，美国也提供了一部分给苏联

【勇气不光属于男飞行员，也属于女飞行员】

叶卡捷琳娜·泽连科，是史上唯一一位驾机撞击敌人的女性飞行员。她在二战前就学会了飞行，参加过诺门坎战役，因执行任务出色获得了一枚红旗勋章。二战开始时担任飞行教练，此后担任第 135轰炸航空团的飞行指挥官。1941 年 9 月 12 日，她和中队长各驾驶1架 Su-2 双座机执行侦察任务，在返航途中遭遇Bf 109战斗机群，她的飞机也被击落。后座观察员的说法是，他看到泽连科瘫倒在飞行员座椅上，认为她已经牺牲，遂独自跳伞逃生；而苏联官方后来公布的是泽连科将1架Bf109从中间撞成两截，但她也随之牺牲。她的事迹后来被一些航空史学家质疑，但就像前文所述——其实并不重要。

苏-2是苏霍尹的第一件作品

【除了撞击空中目标，地面目标也撞】

对地面目标的撞击更多来自于轰炸机、强击机，并且生还几率更低。在历次战争期间包括我国抗日战争中，各国也都有过这种行动，但最多的仍然是苏联飞行员：仅在二战期间就有237名苏军飞行员驾机撞向了地面目标，由于轰炸机和强击机大多数为多人机组，损失更为严重，有统计的700多位飞行员和机组成员中，生还者不到20人，因此这种做法尤其显得悲壮。

米哈伊尔·扬科是整个二战中的最后一次发动空中撞击的飞行员，他撞的也是地面目标，时间是1945年8月10日，当天是苏联发动对日本作战的第二天，扬科随所在部队袭击朝鲜北部海域的日本舰船时被防空炮火击中，扬科驾驶起火的飞机撞向罗津市的日本宪兵管理部，自己也同归于尽，5天后日本正式宣布投降。

除了上面这些以外，苏联飞行员还创造了一些另类的纪录。

阿列克谢·卡特里奇，创下了史上高度最高的空中撞击纪录，1941年8月11日驾驶米格-3战斗机在8000米高空撞击了一架德国Do215侦察机，损坏了对手的尾翼，他自己的飞机仅是两片螺旋桨叶略有弯曲；一个月以后卡特里奇又执行了第二次撞击，依然生还，后来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并获得列宁勋章和金星勋章，战后官至苏联驻德国的第24航空军司令，退休前的最后职务是苏联国防部总督察组军事顾问，于2004年去世，享年87岁。

Do215源自Do17，因机身纤细被称为飞行铅笔

阿纳托利·亚诺维奇，创下了执行撞击的飞行员的最高年龄纪录，1915 年11 月 19 日出生，1943年4月29日28岁的他驾驶1架雅克-7战斗机分别击落1架和撞落1架Bf109，自己跳伞生还，被授予红旗勋章，库兹米奇现在仍然健在，已有109岁。

雅克-7源自雅克-1，本来是教练机

根纳季·叶利谢耶夫，创下史上首次超音速飞机空中撞击，1973 年11 月 28 日一架伊朗F-4战斗机入侵格鲁吉亚上空，叶利谢耶夫奉命驾驶一架米格-21SM拦截，在两枚导弹未击中同时航炮卡滞的情况下，叶利谢耶夫驾机从下方撞上了这架F-4，机上伊朗和美国两位飞行员跳伞逃生，叶利谢耶夫的米格-21失控后撞山，他没有跳伞，可能在撞击时已经死亡，后来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