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江驰的爸爸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把那笔彩礼“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时,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只剩下这句话。
我妈说得对,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
尤其是在十八万八千块钱面前。
当江驰的爸爸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把那笔彩礼“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时,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只剩下这句话。
他唾沫横飞,言语激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们江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门的!”
“拿着我们家的钱,就想骑在我们儿子头上?没门!”
他旁边,江驰的妈妈正拿着一条旧毛巾抹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驰,你听妈的话,咱不能要这种厉害媳妇,以后有你受的。”
“苏晴多好一个姑娘,知根知底的,她都说了,她不要一分钱彩礼,还愿意陪嫁一辆车……”
我扭过头,视线越过这对唱念做打俱佳的父母,落在了客厅沙发另一头。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妆容精致又无辜,眼角还挂着一滴恰到好处的泪珠。
她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不要一分钱彩礼”的苏晴。
江驰的前女友。
也是给我这次“见家长”之旅带来毁灭性打击的罪魁祸首。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怯生生地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歉然而又胜利的微笑。
我气得浑身发抖。
而我的男朋友,江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会保护我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他父母和我之间。
他面色惨白,嘴唇嗫嚅着,像一尊被抽去脊梁骨的泥塑。
他看看暴怒的父亲,又看看垂泪的母亲,最后才敢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晚晚,你……你先别生气,我爸妈他们也是……”
“也是什么?”我冷冷地打断他。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扔进了隆冬的冰窟窿里,一寸寸地冷下去,冻得又僵又硬。
一切,都要从三十六个小时前,那趟开往他家的高铁说起。
去见江驰父母这件事,是我们早就定下的。
我和江驰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他是技术部的骨干,我是市场部的策划。
一次项目合作,我们从同事变成了恋人。
他追的我。
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下雨时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的大伞,加班时默默送到手边的热咖啡。
他不是一个很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但他的好,都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里。
他说他喜欢我的开朗和独立,不像他之前遇到的女孩子,总是需要人照顾。
那时我没多想,只觉得这是夸奖。
我们谈了一年,感情稳定,自然而然地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让我在他父母面前有面子,他主动提出给十八万八的彩礼。
钱是他自己的积蓄。
他说:“晚晚,我知道这些钱买不来你的感情,但这代表我的态度。我想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也想让我爸妈知道,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值得我用最好的东西去对待。”
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爸妈对他也很满意,觉得他踏实、肯干,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拿到彩礼后,我妈做主,给我添了六万八,凑够二十五万,说是给我做压箱底的钱,另外还准备了十万块的嫁妆。
我们甚至已经开始看婚房了。
一切都美好得像是童话。
直到这次,我们踏上了去他家的旅途。
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第一次见他父母。
我特地请了年假,精心准备了给叔叔阿姨的礼物,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江驰一路上都很兴奋,给我讲他小时候的趣事,讲他家乡的风土人情。
高铁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以为,这就是幸福的模样。
然而,就在列车驶过一个站点,新的乘客上车时,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拖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径直走到了我们这一排。
然后,她停下了。
她的座位,正好在江驰的另一边,靠着过道。
我当时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
但江-驰的反应却很奇怪。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脸上血色尽褪。
“苏……苏晴?”他几乎是失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叫苏晴的女人,好像也才看到我们,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江驰?这么巧?”
她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动作优雅地坐下,然后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这位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
苏晴。
这个名字我听过。
江驰的前女友。
据江驰说,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谈了两年,后来因为苏晴觉得他没前途,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就跟一个富二代走了,把他伤得很深。
江驰提起她时,总是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怨气和不甘。
我从没想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江驰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林晚。”
他又对着我,声音干涩地说:“晚晚,这是……苏晴。”
我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但脸上还是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你好。”
“你好呀,林晚。”苏晴笑得很甜,眼睛却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们,你们这是……去旅游?”
江驰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却不想让他含糊过去。
我挽住江驰的手臂,身体向他靠得更近了些,笑着说:“不是旅游,是带我回家见父母。”
我特意加重了“回家”和“见父母”这几个字。
果然,苏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她很快恢复过来,甚至笑得更灿烂了。
“哇,那真是恭喜了!叔叔阿姨人特别好,就是阿姨腰不太好,喜欢别人给她捶捶背。叔叔爱喝茶,尤其是正山小种。”
她用一种极其熟稔的口气,说着这些我闻所未闻的细节。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她是在炫耀。
炫耀她比我更了解江驰的家人,炫耀她曾经在他生命里占据过多么重要的位置。
我能感觉到,江驰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他既不附和苏晴的话,也没有出言反驳。
他就那么僵着,像个局外人。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脸上的笑容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接下来的旅程,成了一种漫长的煎熬。
苏晴仿佛没看见我们的尴尬,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
她一会儿说:“江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三那年,也坐这趟车回家,你把唯一的座位让给我,自己站了五个小时。”
一会儿又说:“你现在还胃痛吗?我记得你以前一忙就不好好吃饭,每次都是我逼着你喝粥。”
她说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我和江驰之间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把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去,硬生生地塞进来。
而江驰,始终沉默。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但屏幕一直是暗的。
我心里的火,一点点地被拱起来。
我不是气苏晴。
对于一个处心积虑的前女友,我没什么好气的。
我气的是江驰的态度。
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逃避什么?
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已经放下了过去,为什么连一句“都过去了”都不敢说?
为什么不能挺直腰板,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爱的人是林晚”?
他的沉默,在我看来,就是一种默许。
默许苏晴的挑衅,默许她对我的示威。
我终于忍不住了。
在苏晴又一次提起“我们以前”的时候,我微笑着打断了她。
“苏小姐。”
她愣了一下。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发现你对江驰的过去真是了如指掌。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我晃了晃我和江驰紧握的手,说:“比如他现在胃已经不痛了,因为我会监督他按时吃饭。他也学会了照顾人,比如他会记得我爱喝什么口味的奶茶,看电影的时候会提前买好我喜欢吃的爆米花。”
“至于他父母的喜好,”我顿了顿,笑得更甜了,“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想,叔叔阿姨更希望看到的,是我这个未来儿媳妇的真心,而不是投其所好的刻意。”
“真心,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呢?”
这番话,我说得不卑不亢,绵里藏针。
苏晴的脸,终于彻底挂不住了。
她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说:“你说得对。”
然后,她戴上耳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吐出一口浊气,却发现身边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我转头看他。
江驰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喂。”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慌乱。
“晚晚……”
“你刚刚在想什么?”我问。
“没……没什么。”他躲闪着我的目光。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下了高铁,我以为这场闹剧就该结束了。
我天真了。
苏晴和我们一同下了车。
她拖着那个粉色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后。
江驰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拖着我在走。
“她怎么还跟着我们?”我压低声音问。
“我……我不知道。”江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可能……凑巧同路吧。”
凑巧?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凑巧!
果然,我们走到出站口,江驰的父母已经等在那里了。
叔叔身材不高,有些微胖,一脸忠厚。
阿姨穿着一件碎花衬衫,头发烫得一丝不苟,看到我们,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小驰!晚晚!”
我赶紧收起心里的不快,换上笑脸迎上去。
“叔叔好,阿姨好。”
“哎,好,好!”阿姨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这姑娘,比照片上还好看!”
叔叔在一旁憨厚地笑着。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响起了。
“叔叔,阿姨。”
我们齐齐回头。
苏晴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笑意盈盈。
江驰父母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惊讶,错愕,然后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欣喜。
“晴晴?!”阿姨松开我的手,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苏晴,“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阿姨说一声!”
那份热情,比刚才对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江驰站在我旁边,脸色比刚才在车上还难看。
“妈,你怎么……”
“我怎么了?”阿姨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满脸堆笑地看着苏晴,“晴晴啊,你这是去哪儿啊?回家吗?”
苏晴点点头,有些委屈地说:“是啊,我爸妈让我回来相亲,我不想,就想着回来看看您和叔叔。”
她这话,信息量巨大。
“回来相亲”,说明她和那个富二代吹了。
“不想”,说明她心里还有别人。
“回来看看您和叔叔”,直接跳过了江驰,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自家孩子”的位置上。
果然,阿姨一听,更心疼了。
“胡闹!相什么亲!走,跟阿姨回家,住咱家去!”
我脑子“嗡”的一声。
住他们家?
那我算什么?
我这个正牌女友第一次上门,男朋友的前女友也要登堂入室?
这是什么荒唐的剧情?
我看向江驰,用眼神向他求助。
求他,说句话。
说一句“妈,这不合适”。
江驰终于开口了。
“妈,苏晴她……她自己家不是在这儿吗?让她回家去吧。”
他的语气很弱,听起来像是在商量。
阿姨立刻不高兴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晴晴一个人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来我们家热闹热闹怎么了?”
她转头对一直沉默的叔叔说:“老江,你说是不是?”
叔叔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苏晴,又看了一眼我,最后点了点头。
“是啊,来都来了,就一起回去吧,家里地方大。”
一锤定音。
我的心,也跟着这一锤,碎得稀里哗啦。
我看着江驰。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低下了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在这场战役里,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我输给了苏晴和江驰一家那“知根知底”的过去。
而江驰,我的男朋友,我的盟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站在我这边。
回家的路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叔叔开车,阿姨坐在副驾驶。
我和江驰,还有苏晴,三个人挤在后座。
苏晴坐在中间。
她像个女主人一样,自然地和阿姨聊着家常,聊着街坊邻居的八卦,聊着她这几年的“委屈”。
她说她当初是年轻不懂事,被猪油蒙了心。
她说她出去之后才发现,外面的男人都是花言巧语,只有江驰才是真心对她好。
她说她现在回来了,就不想走了。
阿姨听得连连点头,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全是怜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和江-驰被挤在两边,像两个多余的摆设。
我全程没说一句话。
我的手心冰凉,身体僵硬。
我旁边的江驰,也像一尊雕塑。
我能感觉到他的局促不安,他几次想开口,但都被阿姨和苏晴热络的交谈给堵了回去。
终于,到了他家。
是一个老式的小区,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阿姨热情地招呼苏晴换鞋,拿水果,倒茶,忙得不亦乐乎。
“晴晴啊,你尝尝这个苹果,特别甜!”
“晴晴,渴了吧?快喝水。”
然后,她才像刚想起来一样,对我说了句:“晚晚,你也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啊。”
当自己家?
我看着那个被她当成亲女儿招待的苏晴,心里只觉得讽刺。
我带来的那些精心挑选的礼物,被江驰随手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无人问津。
而苏晴,她两手空空地来了,却成了这个家的座上宾。
午饭,是阿姨和苏晴一起在厨房做的。
我在客厅坐着,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叔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地对厨房喊一句:“晴晴,那个红烧肉多放点糖,江驰爱吃。”
江驰坐在我身边,坐立难安。
“晚晚,你……你别多想。我妈她就是……就是那样,念旧。”
我没看他,只是盯着电视上无声的画面。
“是吗?”
我的声音很冷。
“那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念旧’,她儿子的现女友会怎么想?”
江驰语塞。
他搓着手,半晌才说:“对不起,晚晚。我……我会跟我妈说的。”
“什么时候说?”我追问,“等她把苏晴认作干女儿,还是等她直接把苏晴留下来给你当老婆?”
我的话有些刻薄。
江驰的脸白了白。
“晚晚,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我终于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江驰,从在高铁上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你是什么态度?你维护过我一句吗?你表明过你的立场吗?”
“你没有!”
“你只会说对不起,只会让我别多想!”
“你让我怎么不多想?现在她人就住在你家,跟你妈亲如母女,你让我把这当成一场巧合吗?”
我的声音有些大,客厅里的叔叔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江-驰慌了。
他抓住我的手,压低声音哀求道:“晚晚,你小声点。我们……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等回了我们自己的家,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释。”
回家再说。
又是回家再说。
他永远都在逃避,永远都在拖延。
我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阿姨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我的话,指了指一间卧室。
“哦,那你就去小驰的房间睡一会儿吧。”
然后,她又笑盈盈地对苏晴说:“晴晴,委屈你一下,晚上跟我睡吧。”
苏晴乖巧地点头:“好呀,我最喜欢跟阿姨聊天了。”
我看着她们,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走进江驰的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很多照片。
大部分是江驰的独照,还有几张全家福。
而在最显眼的位置,压着一张合照。
照片上,年轻的江驰和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紧紧相拥。
那个女孩,是苏晴。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依然被保存得很好。
我伸出手,想把那张照片抽出来,扔进垃圾桶。
但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有什么资格呢?
这间屋子,这些回忆,都与我无关。
我才是那个外人。
我无力地坐在床边,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下午,我睡了一觉。
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昏昏沉沉地躺着。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趟高铁上。
苏晴坐在我身边,一直对着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江驰就坐在另一边,却像个透明人,无论我怎么呼喊,他都听不见。
我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天已经黑了。
客厅里传来说话声。
我听到了叔叔、阿姨、江驰,还有苏晴的声音。
他们在……聊彩礼。
“……十八万八,小驰说给就给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还没结婚呢,心就向着外人了。”是阿姨的声音,充满了抱怨。
“妈,你别这么说,晚晚她家也不是图我们钱,她家还陪嫁了……”江驰在辩解。
“陪嫁?陪嫁那是她的钱,彩礼可是我们家的钱!”叔叔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再说了,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就是啊,江驰,”苏晴的声音柔柔弱弱地插了进来,“我听说林小姐家境也一般,这十八万八对她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阿姨和叔叔赚钱也不容易,你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我……我回来,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只想跟你好好在一起。”
死寂。
客厅里一片死寂。
然后,是阿姨的一声叹息。
“唉,真是个傻孩子。”
我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原来,这才是他们一家人真正的想法。
他们觉得我图他们家的钱。
他们觉得苏晴才是那个“不图钱”的好姑娘。
而我的男朋友,江驰,他的辩解是那么苍白无力。
在苏晴那句“我什么都不要”面前,他的一切解释都成了笑话。
门,被轻轻推开了。
江驰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醒着,愣了一下。
“晚晚,你醒了?饿不饿?我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还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得他额头冒汗,眼神躲闪。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在我床边坐下,拉住我的手。
“晚晚,你别信他们说的。我爸妈就是老思想,苏晴她……她就是故意挑拨离间。你相信我,我爱的是你。”
“是吗?”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那你现在,去客厅,当着你爸妈和苏晴的面,告诉他们,你要娶的人是我,林晚。让他们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话,让苏-晴立刻从你家离开。”
我说。
“你敢吗?”
江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一点点地松开了。
我的心,也随着他松开的手,彻底沉入了谷底。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江驰,你真让我恶心。”
晚饭我没有出去吃。
江驰把饭菜端了进来,我一口没动。
他就那么陪我坐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晚晚,你信我。”“晚晚,再给我点时间。”
给我点时间?
给你时间做什么?
给你时间让你父母被苏晴彻底洗脑吗?
给你时间让你在这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吗?
我累了。
我真的累了。
晚上,我锁上房门,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东西不多,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我拿出手机,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回程的高铁票。
做完这一切,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趁着他们都还没起,拉着行李箱,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纠缠。
然而,我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的人。
是苏晴。
她好像也没睡,或者说,她一直在等我。
她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衣,抱着一个抱枕,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
“要走了?”她问。
我没理她,径直走向大门。
“林晚。”她在我身后,幽幽地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
我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觉得,你什么都没做错,就输给了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告诉你,你错在哪里了。”
“你错在,你太相信爱情了。”
“你以为你和江驰之间那点可笑的感情,能抵得过我和他从小到大的情分?能抵得过我和他父母那么多年的熟悉和认可?”
“你太天真了。”
“男人这种生物,最是念旧,也最是心软。尤其像江驰这种,有点妈宝,又有点优柔寡断的男人。”
“我只要稍微示弱,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后悔的话,他就会动摇。”
“而他父母,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能干多独立的儿媳妇,他们要的,是一个听话、顺从、能拿捏得住的。”
“很显然,我比你更符合他们的要求。”
“所以,你输了。从我决定要重新把他抢回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句句,都插在我的心窝上。
我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因为得意而略显扭曲的脸。
我忽然就不气了。
甚至有点想笑。
“说完了?”我平静地问。
她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平静。
“苏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你就像一只在垃圾堆里找食吃的野狗。”
“你以为你抢到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其实不过是别人丢掉的,已经变质发馊的骨头。”
“你把江驰的摇摆不定当成深情,把他父母的愚昧自私当成认可,你以为你赢了?”
“不,你赢得的,只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和一个拎不清的家庭。”
“而这些,恰恰是我现在最想摆脱的东西。”
“所以,我不但不觉得输了,我还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提前看清了这一切。”
“这根变质的骨头,你喜欢,就拿去吧。祝你,用餐愉快。”
说完,我不再看她错愕的表情,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刚刚蒙蒙亮。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吸进肺里,却让我觉得无比清醒。
然而,我没走多远,江驰就追了出来。
他只穿了件背心和短裤,头发凌乱,脸上写满了焦急。
“晚晚!你要去哪儿!”
他拉住我的行李箱。
“放手。”我说。
“我不放!晚晚,你听我解释!苏晴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看着他,“江驰,我们完了。”
“不!没有完!”他固执地拉着,“晚晚,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爱?”我笑了,“你的爱,就是在你前女友挑衅我的时候,你选择沉默?”
“你的爱,就是在你父母刁难我的时候,你选择和稀泥?”
“你的爱,就是在所有人都欺负我的时候,你让我‘别多想’?”
“江驰,你的爱太廉价了。对不起,我要不起。”
我用力地想甩开他,他却死死地攥着。
我们的争执声,惊动了他的父母。
他们和苏晴一起,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叔叔的指责,阿姨的哭诉,苏晴的假惺惺。
像一出排练了无数遍的闹剧。
面对他们一家的围攻,我起初是愤怒,是发抖。
但当江驰说出那句“晚晚……你先别生气”的时候,我心里最后一点火苗,也熄灭了。
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冷静得可怕。
我看着指着我鼻子的江驰爸爸,一字一句地开口。
“叔叔,你说完了吗?”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镇定。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江驰,他爸,他妈,还有那个看好戏的苏晴。
“第一,关于这十八万八的彩礼。”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这笔钱,江驰转给我的时候,备注是‘彩礼’。从法律上讲,这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与。现在,婚结不成了,这笔钱,我确实应该退还。”
听到这里,他爸妈和苏晴的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但是,”我话锋一转。
“怎么退,退多少,不是你们说了算。”
“这笔钱到我账上之后,我一共支出了三笔。第一笔,两万块,用来买给您二位的见面礼,以及给你们家亲戚孩子的红包,购物记录和红包记录我都有。”
“第二笔,五万块,是江驰说他最近手头紧,想换辆车,我转给他的,转账记录清清楚楚。”
“第三笔,三万八,是我们去看婚房时,我交的意向金。销售合同上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所以,这十八万八里,有十万八千块,是花在我们这段‘以结婚为目的’的关系里的共同支出。尤其是给你儿子的那五万,属于我们之间的正常经济往来,跟彩礼无关。”
“剩下的八万块,我可以退。”
“但不是现在。”
“等我回到家,找我的律师,拟好一份协议,清清楚楚地写明,我们双方是因为男方家庭原因导致婚约无法履行,在双方无异议的情况下,女方退还彩礼八万元,从此婚嫁之事,两不相干。”
“到时候,我会把协议寄过来,你们签字,我打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我说得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客厅里,一片寂静。
江驰的爸爸张着嘴,脸上的猪肝色退了下去,变成了酱紫色。
他妈妈也忘了哭了,呆呆地看着我。
苏晴脸上的得意,也凝固了。
我没理会他们,继续说。
“第二,关于我这个人。”
我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江驰的妈妈。
“阿姨,您说我厉害,说我以后会欺负江驰。您说苏晴好,知根知底。”
“那您知不知道,您这个‘知根知底’的好姑娘,当初是怎么抛弃您儿子的?是因为他穷,没前途。”
“您又知不知道,她跟着那个富二代,过的是什么生活?她现在是被人家甩了,走投无路了,才跑回来找您儿子这个‘接盘侠’。”
“而我,这个您口中‘厉害’的女人,在江驰创业最艰难的时候,拿出我自己的积蓄支持他。在他生病的时候,我请假照顾他。我们在一起一年,我从没图过你们家一分钱,甚至这彩礼,我都准备好了双倍的嫁妆带回来。”
“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凭着一个抛弃过您儿子的女人的几滴眼泪,几句谎话,就全盘否定了我。”
“阿姨,您不是拎不清,您只是单纯的坏而已。”
“你……你胡说!”阿姨气得嘴唇发抖。
“我有没有胡说,你去问你儿子。”我冷冷地说,“或者,你去问问苏晴,她敢不敢当着你们的面,发誓说她没做过这些事?”
苏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求助似的看向江驰。
而江驰,他低着头,从始至终,像个鹌鹑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江驰身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江驰,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只觉得,我过去一年,真是瞎了眼。”
“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拉起我的行李箱,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没有一个人再敢拦我。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天光大亮。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我的身上,很暖。
我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了堤。
这不是伤心的泪水。
是解脱。
是庆幸。
是为我逝去的爱情,举行的一场盛大的告别。
走了很远,我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去高铁站。”
司机是个爽朗的大叔,问我:“姑娘,跟男朋友吵架啦?”
我擦干眼泪,笑了笑。
“不,是分手了。”
“分了好!”大叔说,“看你这样,就知道是个好姑娘!配得上更好的!”
我笑得更开心了。
是啊。
我值得更好的。
到了高铁站,离我那班车还有一段时间。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
全都来自江驰。
我一条都没看,直接把他拉黑了。
然后,我拉黑了他父母,拉黑了苏晴。
我点开朋友圈,发了最后一条关于他的动态。
“及时止损,是成年人最顶级的智慧。祝你和你的垃圾堆,天长地久。”
配图,是那张我刚刚在高铁站买的,单程回家的车票。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广播里,开始播报我那趟车即将检票的消息。
我站起身,拉着我的行李箱,汇入了人流。
就在我即将踏上检票口的那一刻。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江驰带着哭腔的,几乎崩溃的声音。
“晚晚!你别走!求求你,别走!”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刚才把他们都骂了一顿!我已经把苏晴赶出去了!我跟我爸妈也吵翻了!”
“晚晚,你回来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不能没有你!晚晚!”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我的耳朵里,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我握着手机,站在喧闹的检票口。
身后,是代表着过去的一片狼藉。
身前,是通往未来的崭新旅程。
检票员的声音在催促:“GXXXX次的旅客,请尽快检票!”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还在不断跳动的通话时间。
我的手指,悬在那个红色的挂断键上。
是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去赌他会真的改变?
还是就此斩断,永不回头?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
最终,我的目光落在了检票口那几个鲜红的大字上。
“祝您旅途愉快。”
我笑了。
然后,我按下了挂断键。
再见了,江驰。
再见了,我曾经愚蠢的爱情。
我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而你,已经下车了。
来源:笑到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