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丫鬟惶恐地跪在地上：「王妃娘娘昨日被世子殿下推下了水，如今染了风寒，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
白月光难产死后，我强娶了她的庶妹姜清雪为继妃。
我钟爱亡妻，而姜清雪作为替身，足以缓解我对亡妻的相思之苦。
我的儿子也需要继母的悉心照顾。
姜清雪嫁给我七年，一切都如同我预期的那般发展。
可只因为我想把席家小姐纳为侧妃，她就突然对府中事务撒手不管。
她离开了王府，说要让我追妻火葬场。
我不明白什么叫追妻火葬场，只是顺势将席小姐抬作了正妃。
1
如果姜清璃没有难产而死，我大抵是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只可惜，天妒红颜。
姜清璃为我生下长子宋屹川，血崩而亡。
今天是姜清璃的忌日，我照例喝的酩酊大醉。
次日清晨，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往常我醉酒后，姜清雪都会为我端来醒酒汤，然后在我的身旁照顾一夜。
可我左右环顾，却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随着困意渐渐退却，身体传来的不舒适感愈发的明显。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暴躁：「姜清雪人呢？她不知道本王昨夜醉酒了吗？」
丫鬟惶恐地跪在地上：「王妃娘娘昨日被世子殿下推下了水，如今染了风寒，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
宋屹川那个浑小子居然把姜清雪推进水里了？
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立刻站起了身。
一路走到了姜清雪所住的锦绣院，我的脚还未迈过门槛，就先听见室内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姜清雪的声音嘶哑，似乎隐隐还带了哭腔：「宋屹川，我怜惜你自幼丧母，身子骨又弱，所以从小就对你千般爱护、万般宠爱。
「你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药石无医。
「我听说去灵隐道观祈福很灵验，为表诚心，从山脚一步一跪拜的爬上了山顶，膝盖和额头因此血肉模糊，才替你求到平安符。
「我给你当了七年的继母，就只差把一颗心掏出来送给你了。
「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如今正值深冬，你却将我推入冰湖中……」
姜清雪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屹川就将自己腰间那个寓意着百病全无的平安符一把扯了下来，用剪子将它剪的稀烂，然后朝着姜清雪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砸了过去。
「我才不稀罕你这个贱女人送我的东西，我也从来没说过需要你照顾。
「你能不能别再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你对我的付出了？
「根本没有人求着你做这些事，是你恶毒的抢走了我母妃的位置，还死皮赖脸的留在王府不肯走。」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姜清雪，略带责怪地对宋屹川说道：「当初是我主动求娶的你雪姨，她嫁到镇北王府这七年，一直尽心尽力地打理府中庶务，也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你。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现在就给你雪姨道歉。」
宋屹川却并不买账，他气鼓鼓地向我告状：「父王，我又不是无缘无故推她下水的。
「要不是我昨夜偶然撞见她偷吃长寿面，我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个贱女人。」
我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抬手就给了姜清雪一耳光：「昨天是阿璃的忌日，你居然还有心思庆祝生辰？」
姜清雪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她手中的琉璃杯脱落，杯子里的水尽数倾倒在被子上。
我给她倒的这是一杯凉水，就和她的心一样凉。
姜清雪抬手抹了一下自己嘴角渗出的血丝，嗓子因为缺水又干又疼：「就因为我的生辰和姐姐的忌日撞在了同一天，所以，自从我嫁进王府，就再也没有庆祝过哪怕一次生辰。
「我只是想在自己生辰这日吃一碗长寿面，我有什么错？」
我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我听说你在冰水里泡了半刻钟，原本以为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如今看来，你当真是死不悔改。」
我一把握住了姜清雪的手腕，十分粗暴地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然后朝着门口的方向拖去。
姜清雪的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中衣，赤着脚跟在我的身后。
她的声音听上去无比惊恐：「王爷，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个能让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地方。」
2
我要带姜清雪去的地方，叫作听泉河畔。
昨日，宋屹川正是把姜清雪推下的这条河。
这一路走来，无数尖利的石子硌入了姜清雪的皮肤，她的脚底鲜血淋漓，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颜色艳丽的血色脚印。
听泉河畔是从京郊引入王府的活水。
所以，即便室外的温度早已降到了冰点以下，河水依旧是流动着的。
姜清雪似乎已经隐约猜出了我的意图，她的声音几乎颤抖到不成调：「宋修哲，我为你们父子两个做牛做马七年，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你主动跳下去，还能保留些脸面，如果等着我把你扔下去，那就实在不好看了。」
姜清雪的眼眶一点点地变红，我以为她会泪如雨下，可她却强行将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
「这河我可以主动跳，但经此以后，我们两个之间的情谊也将彻底断裂。
「我就当自己这么多年的痴心都喂了狗，这王府我也不会待下去了。」
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姜清雪。
姜清雪的眼底划过一抹绝望，随后，毫不迟疑地跳入了冰水里。
她并不会水，虽然在水中努力地挣扎自救，却离河岸越来越远。
随着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流入肺腑，姜清雪开始朝着河底沉下去。
我跳进水里，将她捞了上来，又将一早准备好的鹤氅裹在她的身上，才将人原路抱回了锦绣院。
那日回去，姜清雪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风寒还没养好，又得了肺热病。
我下了早朝去看她，病榻上却空无一人，就见到姜清雪正将几套常穿的衣裳往包裹里塞。
我将她手中的包裹夺过来，就从窗户扔了出去：「姜清雪，你能不能别再闹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出王府，是想死在外面吗？」
姜清雪用力甩开我的手，冲着我大吼道：「你少管我！」
我年少成名，是大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平日里尊贵惯了，何时被一个女人这样顶撞过？
「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丢下这句话，甩袖而去。
姜清雪跟在我身后想要出来，两个粗使婆子却拦在了她的身前。
「王妃娘娘，您已经被禁足了，王爷让您在屋中好好反省己过。」
3
回到书房，我本想处理政务，却有人来报说席小姐求见。
席明月很快就被丫鬟领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个扇形食盒，笑盈盈的说道：「听说王爷这几日胃口不佳，我就亲手做了些养胃的茯苓芡实糕，希望王爷能喜欢。」
席明月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容貌上佳，性格也温柔，我有意求娶她为侧妃。
姜清雪和她姐姐的容貌有三四分相似，可性格却天差地别。
而席明月的谈吐举止却像极了我的发妻，不止我很喜欢她，我的儿子宋屹川也一直很期待她嫁进王府。
席明月听说姜清雪病了，提出想要去探望未来的主母，提前熟悉一下，以后相处起来也能少些磨合。
我没有道理拒绝席明月这个合理的要求，便陪着她又去了一趟锦绣院。
姜清雪看到席明月，只说了一句话：「席小姐无须和我相互适应，我马上就要离开王府了。」
我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扫雪的丫鬟们在说闲话。
「王妃娘娘天天吵着说要离开王府，让王爷后悔，口号喊的倒是一次比一次响，却至今还没有实际行动。」
「王府富贵，她一个庶女，要不是模样有几分神似先王妃，这继室的位置，哪里轮得着她来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看着面前的姜清雪，她的形容很是憔悴，被禁足在锦绣院的这些日子里，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应该是没少听。
我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三分，向她保证道：「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我已经让人发卖了，你不要再与我赌气了。
「我镇北王的王妃不是谁人都能当的，你如果真的踏出了王府的门，那便是一纸休书，我这辈子都不会允许你再回来了。」
姜清雪那双神似姜清璃的美目中氤氲起了水雾：「当年，我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可你看中了我与姐姐相似的外貌，拿着我未婚夫的命，要挟我嫁给你。
「嫁给你后，你却又不肯与我圆房。
「那个时候，宋屹川才刚刚出生，因为娘胎里不足，瘦的跟小猫似的。
「你把他抱到我的院子里。
「你说，只有我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全心全意的把他给照顾好，你才会认可我王妃的身份。
「我一个不通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将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拉扯到三岁，将一个太医都说活不过半年的孩子养得活蹦乱跳。
「宋屹川三岁半的时候，得了疫病，我遣散所有下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个月。
「为了替他祈福，我在灵隐道观一步一跪的磕长头，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直到宋屹川的病痊愈，你才终于施舍给我，迟到了三年多的洞房花烛夜。」
姜清雪擦掉了眼角的泪，她看着我，眼中不只有悲伤，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宋修哲，我只是来这个世界做任务的，可我却真的爱上你了。
「我嫁给你七年，整整七个春秋。
「一年前我得知自己怀孕，我高兴的甚至在想，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留在这里，不回家了，我想在这里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可你却将一碗堕胎药强行灌进我嘴里。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我之所以一年前才怀孕，是因为我嫁给你以后，你一直在我的饮食里下绝育的药物。
「我可怜的孩子已经有胎动了，他顽强到连绝育的药物都熬过去了，却躲不过你这个亲生父亲的毒害。」
姜清雪神色中的凄苦，刺的我心脏无故钝痛了一下。
我想了想，说道：「我这些年偷偷给你用避子的药物，是担心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苛待川儿。
「但川儿现在已经长大了，你对他的好，我也看在眼里。
「如果你想的话，我允许你生下我的孩子，正好川儿也需要有兄弟姐妹的陪伴。」
我自认为这是对姜清雪莫大的恩赐，可她脸上并没有欣喜，反而是冷漠的看着我：「不了，你如果想要孩子，自然有席小姐为你生儿育女。
「我说过，那日你强迫我跳下听泉河，我们之间的所有羁绊已经被你亲手斩断。」
我被姜清雪语气中的决绝所震撼，随即却是勃然大怒：「姜清雪，你要是想走，没有人会拦着你。
「我正好觉得让明月屈居侧妃之位，实在太过委屈。
「我现在就给你写休书，然后娶席明月为正妃。」
席明月没想到姜清雪与我闹脾气，居然还会牵扯到她的身上。
因为太过急切，她直接跪在了姜清雪的脚边：「我从来没想过破坏你与王爷之间的感情，你今日若是离开，我这辈子都会愧疚难安。」
宋屹川原本一直在门口看戏，这时却是跑了进来，费力的想将席明月从地上拉起来：「你不要跪这个贱女人，她走了正好。父王说你和母妃的性格很像，我想让你做我的新母妃。」
席明月的乖巧懂事衬得姜清雪更加没规矩，我的耐心彻底耗尽：「姜清雪，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跪下来给明月斟茶赔罪，我还可以当作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姜清雪转身就走，却有一支羽箭朝着她的后背射去。
那支箭尖扎入了姜清雪的左肩，她疼的闷哼一声，回头就看见打伤她的凶器，那把短弓正握在宋屹川的手里。
姜清雪忍着痛将箭矢拔了出来。
幸好那箭头没有开刃，否则，这么近的距离，必然要贯穿她的肩膀。
宋屹川扬扬得意的叫嚣道：「你最好说到做到，这辈子都别回王府。
「否则，我下次再看见你，这支箭就不是射进你的肩膀，而是射穿你的脑袋。」
姜清雪没有去管自己流血的伤口，她从自己的心口处摸出一个荷包，两指将扎紧荷包口的系带抽掉，然后将里面装着的碎屑全都抖在地上。
我没第一时间认出那些碎屑是什么，宋屹川却瞪圆了眼睛。
那些碎屑是他戴了四年的平安符。
姜清雪脸上的悲伤消失不见，她脸上扬起了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我本来还想留个纪念，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姜清雪倒完平安符的碎片，又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将那荷包划的稀烂，泄愤似的扔在地上：「这荷包是王爷送我的第一件礼物，现在，我把身上唯二两件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部还给你们父子俩。
「此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希望我离开以后，你们和你们的新王妃、新母妃真的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4
姜清雪彻底离开了。
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
短暂的愤怒过后，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我确信，姜清雪很快就会发现，外面的生活并不美好。
她总会哭着回来求我的。
此时，日光已经西斜。
我正准备亲自护送席明月回尚书府。
眼前却出现了一行奇怪的文字。
【前面虐女主快把我憋屈死了，这是终于要到追妻火葬场的桥段了吗？
【呜呜呜好激动！期待男主把席明月那个恶毒女配赶走，然后和小世子一起求女主回来接着当王妃。】
【男主前面把女主当倭国人整，等女主不伺候他了，才发现自己对女主爱的死去活来。
女主走之前，他的脑子是被僵尸吃了吗？
【作者到底是有多脑残，才能写出这种伪人小说？
【我这辈子最讨厌冷脸洗内裤和精神胜利法，不想看男主后悔，想看女主用物理攻击法把男主弄死。】
【楼上的不爱看就滚，在父子火葬场的频道文里找什么存在感？
【全世界就你最聪明行了吧？】
我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席小姐见我半天不理会她，有些不安的问道：「王爷这是想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看了一眼眉目温柔的席明月。
这样贤良淑德的女子，才配成为我的正妃。
我好好疼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她赶出王府去？
我摇了摇头：「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眼前出现了点幻觉，我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5
三月中旬。
我八抬大轿将席明月迎进王府做了镇北王妃。
看着屋角廊檐处挂着的红绸。
想起席明月和姜清璃相似的言谈举止，我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我第一次大婚时的情景。
我这个人其实不能饮酒，每次碰了酒，浅尝辄止倒是还好，若是贪杯，头疼、胃疼还是轻的，最麻烦的是多处皮肤都会起红疹，常常让我痒的生不如死。
可每次思念起姜清璃，我都难以自制的想要借酒消愁。
故此，席明月在婚房里见到的，便是一个喝酒喝到意识模糊的我。
我的手用力按着胃部，下意识的说道：「姜清雪，你去给我煮点醒酒汤……」
话才开了个头，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同姜清雪离开那日一样的奇怪文字。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可那些对话非但没消失，反而滚动的更起劲了。
【男主每次醉酒，都是女主为他煮醒酒汤，这次女主不在了，我看他怎么办？】
【这个时候，男主才终于想起女主的好了，可惜已经晚了，我就在这里坐等他悔不当初。】
空气中蜜浆的甜香和东姜的辛辣交织在一起，我顺着气味的源头望去，就看到席明月手里端着的那碗醒酒汤，还冒着热气。
席明月将瓷勺递到我的唇边：「妾身就知道王爷一定会醉酒，早就命令小厨房的人备了醒酒汤。
「止痒消肿的膏药就在桌子上放着，等您喝完了醒酒汤，妾身就为您皮肤上起的那些红疹子上药。」
我将瓷勺中的汤汁含入口中，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味道：「王妃有心了。」
【恶毒女配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醒酒汤的配方明明是女主独创的，还有那紫檀木桌子上放着的药膏，那可是女主没日没夜的研究了一年，才敲定出来的成品。
【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抢走呢？】
【你们都只顾着关注男主这边的情况，我刚才回放了一下席明月之前的画面。
醒酒汤和膏药的配方，都是她向镇北王府的赵管家要的，而那赵管家是女主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女主对赵管家可是没有丝毫亏待，她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背叛了女主？
这种出卖主子的刁奴，就应该被乱棍打死！】
【你们看狗血虐恋小说，把脑子看傻了吧？
【这里是真实的古代，王府的主人从来都只有镇北王一个人。
【姜清雪乖乖听话的时候，赵管家当然对她马首是瞻。
【可如今，她已经被镇北王彻底厌弃，王府的下人肯定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了。】
我握住了席明月帮我涂抹膏药的玉手，神色严肃的问道：「这醒酒汤和膏药的配方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席明月恭敬的回答道：「是赵管家主动告诉妾身的，她说王爷每次饮酒后，身体都会有几日不适，她还叮嘱妾身一定要好好照顾王爷。」
席明月的解释，和空气中浮现的那些字符一模一样。
看来，并非是我出现了幻觉，而是有什么脏东西缠上我了。
新婚第二日。
我就请了德高望重的道长入府为我驱邪。
可那些讨厌的字符，却依旧隔三岔五的冒出来，令我烦不胜烦。
幸好，在成婚三个月后，席明月被太医诊断出有孕，终于冲散了些许我连日以来的烦扰。
来年一月，席明月平安为我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我给二儿子起名叫做宋屹峥，寓意他将来成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而我的小女儿叫作宋钰珠，这代表我对她如珠似宝的宠爱。
6
王府新添了两个孩子，我本来应该和席明月一样喜不自禁。
可一年前缠上我的那妖物，似乎法力更强了。
据我这一年多以来的观察学习得知，那些上下滚动的文字叫作弹幕，而在我两个孩子的半岁宴当天，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动态画面，弹幕里的文字称之为视频。
视频里，一个四面透风的小木屋，由远及近的呈现在我眼前。
小木屋很破，也很小。
里面仅放得下一个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一个桌面多处腐烂发霉的烂桌子，还有一个停放在墙角，似乎再多躺上去一个人，就会立刻散架的木床。
而这间屋子的主人，便是一年前执意离开镇北王府的姜清雪。
姜清雪走的时候，她身上的肺热病还没有好。
得了这种病，不能说是必死无疑，但它的确是很难康复的疑难杂症。
离开了王府提供的优渥治疗条件，我以为姜清雪根本活不过一个月。
我实在是没想到，她的命居然这么硬，竟然苟延残喘到了今天。
只是，比起刚离开王府的时候，如今的姜清雪已经瘦的脱了相。
她倚靠在床头，咳嗽的根本停不下来。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一张脸却依旧因为缺氧而憋的青紫。
系统的电子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也同步到了视频里：「等宋修哲和宋屹川的悔意值达到百分百，我会把你的身体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到时候，你可以自由选择留在这里，或者回到现代。
「只是，一旦你做出了选择，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你全心全意的照顾了那对父子七年，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养出感情了，他们却绝情地要将你给逼死。
「宿主，我劝你还是回家吧。
「你的父母和朋友，那些爱你的人，他们都在现代等着你回去。」
姜清雪喘息了许久，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来这个世界做任务之前，就知道这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剧本。
「镇北王父子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虽然伤心，却早已做过心理准备。
「我是不会回去的，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宋修哲。
「更何况，像镇北王不仅貌赛潘安，而且位高权重，就算我回到现代，以我的条件，也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系统一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此时竟然有了几分焦躁：「可这里是封建王朝，权贵压迫百姓，男人压迫女人，镇北王一句话就能轻易的决定你的生死荣辱，你为什么非要和这样的渣男在一起？」
姜清雪没有正面回答系统的问题：「镇北王总归是会后悔的，他看似高高在上，控制一切。可在感情上，我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话说，这个剧情发展真的对吗？
【我怎么没有看出男主有丝毫后悔的痕迹？
【恶毒女配给他添了一双儿女，还每日温柔小意的伺候着他，他看上去活的爽死了好吗？
【反倒是女主，切切实实的受了这么多苦，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只为了换男主一句后悔，这真的值得吗？】
【楼上的叉出去。
【我们蹲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男主深情追妻，你想看大女主爽文可以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这里 ky。】
【如果男主是一个月薪三千的底层打工狗，免费保姆走了，他肯定追悔莫及。
【但镇北王是什么身份？
【没了女主，立刻就会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赶着贴上去伺候他。
【我看追妻火葬场就是给某些婚姻失败、老公出轨的家庭妇女编织的童话。
【那些底层妇女在一地鸡毛的现实生活里，给老公冷脸洗内裤得不到回报，所以只能通过幻想，代入虐文女主这种保姆和依附者，在位高权重的男主身上找到一点心理安慰。
【这本质上就像是小孩威胁父母，只能通过自虐的方式，是弱者对强者的道德幻想罢了。
我是真的不懂了，这种女性失权的剧情，到底是男频爽文还是女频爽文？】
【赞同楼上。按照这个剧情走向，我赌男主不但不会后悔，反倒是会三妻四妾，每天都过的爽歪歪。
【你们都动脑子想一想，除了女主刚走的时候，镇北王习惯性的提了她一两句，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镇北王有想起过她一次吗？】
7
如果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弹幕。
我想，我应该早就把姜清雪抛到九霄云外了。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完全理解追妻火葬场的具体含义。
但起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觉得，我爱姜清雪而不自知，所以才会在姜清雪走了之后，幡然醒悟姜清雪为我的付出之多，然后痛哭流涕的哀求姜清雪回到我的身边。
说实话，我是真的难以理解，那些所谓现代人的脑回路。
我又不是疯子，我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我只会把她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
而不是寒冬腊月里，逼我的真爱跳下冰水，因此患上肺热病，命不久矣。
在知道真爱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以后，才追悔莫及。
如果作为真爱，要遭受如同姜清雪那般的虐身虐心，那被我爱上的那个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只是，我不爱姜清雪，有一个人却是对她万分思念，那就是我的长子宋屹川。
七八岁的男孩，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我不过才清静了两天，席明月又抱着我的二儿子到书房来告宋屹川的状了。
席明月将宋屹峥左边的袖子撩开，我只见到小婴儿原本应该如藕节般洁白的小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疙瘩。
席明月的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峥儿这孩子每次碰到花粉草木，都会患上皮肤癣，世子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摘了一朵新鲜的断肠花，放在了他的枕边。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个月峥儿后背起红点，我当时告诉你是奶娘照顾的不周到。
「但事实上，是世子故意收集了花粉，涂抹在他弟弟的背上。
「我这次本来也想替世子隐瞒下他做的坏事，可我无意中偷听到世子说，这两次用花粉不过是试探你的态度。
「等他下次再找到和峥儿独自相处的机会，就要拿着绳子把峥儿给勒死，这样就没人和他争抢王府的财产了。」
席明月说到这里，直挺挺的就跪在了我的面前，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妾身知道王爷对清璃姐姐一往情深，所以宋屹川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立为了世子。
「您对世子抱着莫大的期望，总有一天，这镇北王府是要交到他的手上。
「还请王爷明鉴，妾身从来没有仗着自己为王爷生下儿子，就以为峥儿能够同世子一较高下，更不敢有那些不属于妾身的奢望。
「妾身此生唯愿安分地伺候在王爷左右，也定然会教导峥儿和珠儿尊敬长兄。
「妾身是实在不懂，世子为何对峥儿有如此大的恶意？
「竟然生出了谋杀亲弟弟的想法。」
席明月说到这里，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已经是泣不成声：「世子容不下妾身母子，如今妾身还能求王爷庇护。
「可等世子的年岁再大些，这镇北王府就彻底没有妾身和孩子们的容身之所了。
「妾身实在不知如何办才好，还请王爷给妾身指一条活路吧。」
席明月跪在地上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孩子，宋屹峥被母亲明显变紧的手臂挤得很不舒服，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将宋屹峥从席明月怀中抱了出来，又连忙吩咐丫鬟将席明月搀扶起来。
看着席明月额头上的青肿发黑的瘀痕，我只感觉怒气直冲天灵盖，对着安静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大声呵骂道：「你还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让宋屹川那个混帐东西，滚过来给他的弟弟和母妃道歉！」
「宋屹川很快就被丫鬟领着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姜清璃的名字，才勉强忍住不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宋屹川，你月母妃平时是怎么对你的？
「如果你和你的弟弟妹妹同时有需求，她就算是忽略自己的亲生儿女，也要照顾你的感受。
「你但凡有点心肝，就不应该如此狼心狗肺，对着她最宝贝的儿子动手。」
听了我的训斥，宋屹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歉疚的神情，反而是梗着脖子，愤怒的冲我大喊道：「我根本就没有把花粉涂到宋屹峥的身上。
「席明月那个贱女人就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所以才在您的面前侮蔑我。
「她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您把我的世子之位给废了，这样他的儿子就能继承王位了。
「父王，席明月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贱人，当着您的面是温和慈爱的继母，背地里却骂我是没有亲娘的小贱种……」
宋屹川的话还没有说完，席明月就已经捂着脸委屈地哭了起来：「王爷，您听听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全心全意的照顾世子的饮食起居，不求他以后能多么的孝顺我这个继母，可他万万不应该再虐待了弟弟以后，还到王爷面前倒打一耙。
「平日里不管再贵重的金银玉器，妾身都可以让给世子，可世子不能因为是您最疼爱的儿子，就连他弟弟的命也剥夺了。
「峥儿同样也是您的亲骨血啊！」
宋屹川从前欺负姜清雪，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如今对席明月这个继母不尊敬，我也只会雷声大、雨点小的呵斥他一番，可宋屹峥却不一样。
就如同席明月所说，我就是再偏心白月光唯一的儿子，但宋屹峥的身上同样也流淌着我的血脉。
我的脸色一点点沉到了谷底：「宋屹川，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我和你的亲生母亲都是品行端正的人，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如今这样恶毒到，连亲生弟弟都能惨下杀手的劣行，到底是遗传了谁？
「看在你亲生母亲的份上，如今我也不想过多的追究你了。
「你现在去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好好跪着反省半个月，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翻篇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
宋屹川长到如今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到责罚，他先是目瞪口呆的看了我一会儿，随后指向席明月，气愤到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父王，这个贱女人的心肝早已经烂透了，你不要被她温柔美丽的假象给骗了。
「你休了她，你现在就休了她！
「她连雪母妃的十分之一也不如，雪母妃在王府当主母的时候，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为我着想，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
我看了一眼弱柳扶风的席明月，又想起那个表面顺从，实际上，骨子里都透着倔强不屈的姜清雪，实在不能理解儿子挑选女人的眼光。
我只当宋屹川是为了逃避处罚，才会把姜清雪给搬出来，于是朝着管家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赶紧把宋屹川送去祠堂罚跪。
而在我看不见的视觉盲区里，原本楚楚可怜的席明月，露出了一个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8
管家把宋屹川送进祠堂以后，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虽说我命令他在祠堂里罚跪，可宋屹川不愿意，却没有下人真的敢强迫镇北王世子，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宋屹川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地上，他的神思看上去有些恍惚。
席明月在嫁给父王之前，一直都对他很好。
并且，在席明月怀孕生下一对龙凤胎之前，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可直到他的一双弟妹降生，一切都变了。
他渐渐透过席明月伪善的假面，看穿了对方恶毒自私的真面目。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女人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姜清璃，而是他父王的第二任王妃姜清雪。
从小到大，因为他是父王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所以父王向来对他疼爱有加。
别说是动手责打了，就连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
在镇北王府里，唯一会指正他错误的人，只有姜清雪。
他从前憎恨姜清雪的严厉，可到了今天，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
而席明月对他无底线的纵容，不过是为了养废他，好让自己的儿子上位。
宋屹川突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刚才在书房里被父王呵斥，被席明月污蔑陷害，他都没掉一滴眼泪。
可如今，姜清雪曾经对他的好，一幕接着一幕地浮现在脑海当中，他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发热，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屹川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从窗户翻出了祠堂。
他要去找姜清雪，当面对雪母妃道歉，就算父皇不肯再接纳雪母妃为正妻，他心中认定的继母，却唯有姜清雪一个。
9
自从被脏东西缠上以后，我也在朝夕相处中，渐渐摸清了它们的规律。
那些弹幕绝大多数时候，会集中在下午浮现，所以，为了错开那些弹幕出现的时间，导致我现在的作息，被迫变成了昼伏夜出。
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深更半夜。我正准备处理政务，眼睛却又被如同成群飞蝇般的文字给糊上了。
【小世子终于意识到女主的好了，才不到九岁的年纪，便有勇气拿着自己所有的积蓄，一个人跨过千山万水，就为了当面向女主道歉。
【呜呜呜呜，他们的母子情真的好好磕啊。
【小世子都已经后悔了，想必男主很快就要去黑水城，亲自把女主接回镇北王府了。
【楼上的某些人还说现实里不会出现追妻火葬场，现在可以闭嘴了吧？】
眼前的弹幕又闪了几下，随后就不动了，接着，右上角写着直播的视频开始播放。
这次，依旧是那个破败的小木屋。
姜清雪看上去比上一回更瘦弱了。
她瘦的皮包骨头，脸上毫无人色。
「系统，我记得原本的剧情里，女主病死之前，宋修哲和宋屹川那父子二人，就应该一起来黑水城向我认错了。
「可如今，如今我的身体……」
姜清雪还没有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也许再过一两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她的眼睛就要彻底阖上了。
「滋啦滋啦」的电子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仿佛是一台加载过量内容的老化电脑：「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后台显示，宋屹川的悔意值已经拉满了，但宋修哲的悔意值现在还是零。
「我监测到你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如果你死之前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你将彻底魂飞魄散。」
姜清雪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可她已经病重到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系统的电子音竟然有了拟人化的哽咽：「宿主，你别害怕。
「我刚才已经用自己的剩余内存，兑换了大量积分。
「那些积分所购买的能量，足够我把你完好的送回现代去。」
系统的能量，如果少到不能维持自身运转，下场就是被主神回收，清除记忆，和人类的魂飞魄散没有任何区别。
姜清雪想要摇头拒绝系统的好意，但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胸膛中本就微弱的心跳也随之彻底消失。
这时候，破败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
宋屹川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姜清雪，只感觉双腿发软，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摔倒在地上，如同搁浅在沙滩的游鱼，手脚并用地朝着姜清雪方向爬去，竭尽全力的想要回到海洋母亲的怀抱。
像是经历了一辈子那样漫长，宋屹川脱力的靠在床前。
他伸手去探姜清雪的鼻息。
可并没有感受到呼吸声。
他又伸手去摸姜清雪的心口。
同样没有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姜清雪死了。
那个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雪母妃，永远的离开了他。
宋屹川艰难的爬上了床，然后他靠在姜清雪冰凉的尸体上，慢慢地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他应该早几天来的。
尽管他早几天来，也救不了姜清雪的性命，但起码可以当面向姜清雪忏悔。
可现实实在太过残忍了。
姜清雪到死，都不知道他已经悔改了。
姜清雪到死都会觉得自己是真心错付，对他这个不孝子恨之入骨。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几年前，他一定不会再任性地将自己的坏脾气，全都发泄在姜清雪身上。
他会好好孝顺她。
他会在父王斥责、欺负她的时候，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护在她的身前。
10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人死了以后才在床前装大孝子。
「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小畜生，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你要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后悔，那现在就应该找根绳子吊死，把命赔给她。
「原来我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过你这种行为，如今却是亲眼看到了。
「托你的福，我当真是长见识了。
「她只是失去了生命，而你虽然拥有财富、权力和光明的未来，可是你失去了亲情啊，这样的惩罚可真是太重了，你可真是太可怜了。」
清冷的女声响起时，宋屹川以为是自己太过伤心，而出现了幻听。
直到原本躺在他身旁的姜清雪坐了起来，用温热的手掌将他给推开，这样死而复生的奇迹，让他震惊到差点掉下床去。
顾不得害怕死人复活这样离奇的事情，宋屹川一把就握住了姜清雪枯瘦的双手：「母妃，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清雪就用力将他的手给甩开：「我才是真正的姜清雪，我姜清雪睚眦必报，至于那个自甘下贱地照顾了你们父子七年的蠢货，她刚才就已经与世长辞了。」
宋屹川完全没有理解话中的意思，而在镇北王府看直播的我，也没听懂姜清雪到底在说些什么。
此时，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姜清雪勾了起来，正准备接着看下去的时候，长久困扰我的弹幕和视频，却是崩塌成了一片片的雪花，随后完全消失在我的眼前。
还没等我搞明白状况。
席明月却是完全顾不上仪态的跑了进来。
我一向见她温婉端庄、处事从容，还从未见过她这样慌张的样子。
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跟着她紧张了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了？」
「王爷，世子他……他不见了……」
我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在了地上，把连气都喘不匀的席明月拉到椅子上坐下，甚至还有心情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宋屹川从窗户偷偷翻出祠堂，去黑水城找姜清雪了。
「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并且已经派人去黑水城接他了。」
席明月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这时才敢放松下来。
虽然下令把宋屹川关进祠堂的人是我，但我会责罚宋屹川的根本原因，还是出在席明月的身上。
如果宋屹川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让席明月有好日子过的。
在我看来，和亡妻姜清璃一样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席明月，自然是
来源：桔子书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