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兄弟姐妹又想来我家,我拒绝了:妈不在了,我不再当你们保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30 21:56 2

摘要:“老规矩,初一在你家聚吧,一家人团圆。”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下那句话:“妈不在了,我不再当你们保姆。”

微信群的提示音叮叮当当地响,像临近年关的鞭炮,热闹得让人头疼。

我看着大哥发来的消息,“老规矩,初一在你家聚吧,一家人团圆。”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下那句话:“妈不在了,我不再当你们保姆。”

发出去的一瞬间,屋子里更静了。

第1章 火候与秩序

我家在老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单位家属院里,三室一厅,最宽敞的是客厅,窗台上冬天摆着母亲生前留下的吊兰。

母亲在的时候,年味儿就像那吊兰一样,哪怕风霜打了几回,也能吐出新绿。

我当锅炉房的班长,冬天最忙,早上四点多要去巡一圈,看看换热站温度、压力表,听听水泵的声音,听得多了,闭着眼也能辨出是哪台泵的轴承在呻吟。

母亲在世的那些个年,我总归会挤出功夫回家掌勺,母亲就坐在厨房门口的凳子上,夹着裙摆边,时不时提醒我:“鱼,别翻太早,火候不够,汤不白。”

我笑,说:“妈,我是修锅炉的,火候最懂。”

她抬眼看我,眼角的皱纹里有光,像灶膛里跳的火苗。

大哥在城管上班,嘴上功夫好,但是肚子里有股急躁,二妹开了家美容店,淡淡的香水味里,嘴很甜,手也巧,三弟跟着人做工地包工,壮得像墙,脾气直,四妹嫁去了外地,嫁得不算远,却常常回不来。

我们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是供电所的老电工,背着大布包骑着自行车去各村修电表,拖一根竹竿敲看线路上盘着的蛇,回家时风上带着泥土和灯油的味儿。

父亲在我十七岁的时候走了,家里顶梁柱塌了,母亲抱着我们掉了很多泪,却没有哭出声音,她说:“人走了,活着的人要把锅继续烧着。”

那锅,从那时起就放在我的肩上,火候要看,秩序要守。

我们家每年过年聚在我家,已经成了习惯,习惯得像是日历上的红字,不容改动。

大哥每次来,一进屋先把自己脱得利落,一件件交给我媳妇小惠,“帮我挂一下,别弄皱了。”

二妹带着两个小孩,孩子叫妈妈的时候还吐着奶音,最喜欢扒在我腿上看我剖鱼,她一边发朋友圈一边笑,“哥,还是你做的年菜香。”

三弟背着大包小包,都是他在工地上攒的年货,腊肠、风干扣肉,寒风里挂出来的,有股浓烈的盐香,他拍我的肩膀,“哥,我来帮你剁排骨。”

四妹放下行李,先找母亲,蹲下去抱住她的腿,眼眶就红了,母亲摸她的头发,说,“回来就好。”

厨房里锅碗瓢盆唱戏,客厅里电视里唱戏,母亲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看着我们来来回回,脸上那份满足,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这样的年,我一边忙一边乐,此心也觉得有支撑。

可忙到最后,碗还没刷,人都散了,母亲笑着靠在沙发上打盹,小惠在水槽边洗到手被泡白,我替她捶肩,她轻轻哼了一声,说腰又开始犯了。

她有腰椎间盘突出,平时不敢抱重,过年前后却硬撑着,咬着牙也要把那锅烧旺。

我知道她累,她也知道我在撑,我们都知道那是为了母亲的目光,为了那份秩序不乱。

我以为这种秩序能一直在,火一旺,就是年,母亲在,就有年味,手里有活路,心里就有路。

直到母亲走了,风就变了方向。

第2章 白事与账本

母亲是去年秋天走的,天气刚凉下来,窗外的槐叶黄了一半,一阵风就落了一地。

她走得安静,中午还喝了一碗藕汤,下午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缕阳光,叹了口气,说:“你们好好的。”

我在她床边应了一声,鼻子里面却像灌了辣椒水,她抓了抓我的手背,手掌还是熟悉的粗糙和温热,然后慢慢地放开。

我忙了一辈子的手,在那一个晚上第一次颤抖,像换热站里忽然跳掉的水泵,轰地停下,又歪着头试图再启动。

母亲不在了,丧事就要操持起来,村里的老亲戚从四面八方来,电话一通接一通,我站在灵堂前,眼睛被纸花纸灯映得干涩。

大哥在外面摆桌子,喊人坐席,喊得嗓子都哑了,二妹带着孩子哭得一抽一抽,四妹抱着母亲遗像不能放,三弟在村头迎来送往,跑前跑后。

我一边安排法事,一边记账,礼金谁送了多少,饭菜用了多少,纸扎烧了多少,土里埋一块砖、一段木头,都要在我的账本上有条分明。

夜里风凉,我坐在灵堂门口,翻开母亲留在抽屉里的旧账本,笔画细细的,她给父亲记的工分,给我们几个买鞋的钱,给邻居家的孩子借去的十块八块,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她的秩序,她的清明,也是她的良心。

四姨过来递给我一杯热水,说,“你也是个有账本的人。”

我苦笑,说,“是嘛,是。”

白事一过,守孝三天,我瘦了一圈,胡子刮了又长,一点点白,像落到锅炉房管道上的灰,擦了又落。

等到大家散去,家里变得空,连吊兰都显得孤零零,小惠收拾遗物时把母亲的针线盒和围裙叠好,我把围裙放在鼻子边闻,有洗衣粉的清香,也有烟火的痕迹。

母亲临终前说“你们好好的”,在我耳朵里回响,像热水里的气泡,一颗颗冒出来,然后破掉。

丧事的钱我算了下,大头还是我出的,三弟那边拖欠了些,他说工地还没结账,手头紧,我拍了拍他的肩,说:“紧就慢慢还,别急。”

二妹说店里不好做了,房租涨了,顾客也少了,孩子的兴趣班又要交钱,她在微信里跟我诉苦,“哥,怎么活呀,人都往线上去了,我这小店,撑着也不知道图啥。”

我说了几句“日子得一步步过”,她“嗯嗯”几声,最后还是叹气。

大哥倒没说什么,给我点了个烟,抽了一口,说:“你这次操办得妥当,妈走得体面。”

我笑,说:“那是我应该做的。”

他又自言自语,“现在上头也紧,整天检查,风一吹,位置就晃。”

四妹抱着遗像回了次娘家,在墙角坐了很久,最后跟我说,“哥,我想给妈留点什么。”

我说,“她留的东西都在。”

她摇头,“我指的是让我们几个有地方过年,有地方记得她。”

我点头,心里却有一丝惶惶,我知道那份“地方”过去都在我家,可现在我和小惠,有些吃不消了。

母亲的忌日刚过,窗外第一场雪就下来了,雪花轻轻落在窗台的吊兰上,白里透绿,很好看。

我又看了一眼那本旧账本,封面有一点油渍,像某个年夜饭上溅上去的,我合上,放回抽屉。

合上的是一本账本,抬起的是一份重量。

第3章 拒绝与风波

进入腊月的时候,微信群又热闹起来了。

大哥发了个消息:“今年初一还是老地方,老规矩。”

二妹紧跟着一个“好”的手势,三弟问:“啥时候开始囤货?”四妹发来一个笑脸,紧接着说她可能要到初二才能赶回来。

我盯着屏幕,好几次伸手又缩回来,看到小惠从厨房探出头,“他说什么?”

我把手机给她看,她从我的眼里看明白了我的犹豫,又把眼神放低,去看烂鱼锅里翻滚的汤,“其实,真不行就别了,妈不在了,大家也该各过各的年了。”

她说“真不行就别了”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却像把锅盖轻轻掀起看看火一样,试试心里的决定。

我沉了一会儿,说:“我也觉得是。”

晚上吃饭时,舟舟拿着筷子敲了两下碗沿,又停住,“爸,今年能不能别那么多人来呀,我明年要高考,想安静一点复习。”

她眼里有闪躲,小心翼翼看我,我知道她怕我为难,她从小看着我、她妈为这个家费力,习惯了把愿望放轻。

我点头,“你放心,有爸爸在。”

说完,我回到书房,坐在桌前,想起母亲临走前的那句“你们好好的”,又想起小惠把围裙挂起来时腰一歪的疼,想起舟舟捂着耳朵背古诗的样子。

我敲下那句话:“妈不在了,我不再当你们保姆。”

群里先是安静了,像换热站里突然所有的阀门都静止。

然后炸锅了。

二妹一个哭脸,“哥,你说这话,心真硬。”

大哥紧跟着发了一个“汗”的表情,“怎么能这么说呢,妈在天上看着呢。”

三弟发了个“???”,“哥,啥意思,往年都是这么习惯了。”

四妹过了很久才发了一句,“要不然,我们轮流?”

我一条条回,“不是心硬,是小惠腰不好,舟舟要高考,今年我们想安静过个年。”

二妹马上回,“安静?我们也是一家人,过年不就是热闹吗?”

我把已经写好的一段话复制粘贴过去,“大家轮流也好,或者大家去饭店AA也好,规矩要立起来了,谁家有困难,大家一块想办法,但谁家也不是谁家的保姆。”

大哥发来一句,“你是不是读了两页书就翅膀硬了?”又接着来一条,“妈走了,你就翻脸不认人?”

我捏着手机,一字一字敲,“妈会懂的,火候要看,锅不能老放在一个灶上烧。”

三弟给我打了电话,他不在群里拧筋儿,直接一点,“哥,你到底咋想的?”

我叹气,“三弟,以前妈在,咱们都围着她,辛苦点也值得;现在,她不在了,小惠腰疼,我也累了,舟舟要高考,你来一趟,你看我每天四点去换热站,回来还要备菜,收拾,洗碗,咱们每个人都有生活,都有难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放低,“我懂,我也不想给你添秤,不过,我这边确实手头紧,来你那儿还能省点,我把话说实了。”

我说,“省可以省,但不能省到让一个家子人都压到另一个家的锅盖上,压坏了就都不好了。”

他嗯了一声,“那我找别的地方,或者,轮一轮也行。”

挂了电话,我心里又堵又酸,走到阳台上,冷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像什么把我的肩膀冷了一下,这样的拒绝不是对谁的拒绝,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

第二天下午,我去换热站巡查,一楼的小王嫂拦住我,“老江,听说你今年不让家里人来过年啦?”

我笑笑,“谁说的,嘴真快,咱们家今年就不做大灶了。”

她摇头,“亲又亲不过人呐。”

我没接话,手里拿着扳手走向水泵,水泵两侧的阀门温度不一样,手一碰就知道哪边热,我心一静,手上的技能像一把扳回来心里那股乱风的扳手,卡一声,稳了些。

晚上,四妹给我发了个语音,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哥,别生大哥的气,他就是嘴硬,他单位今年裁了几个人,他害怕,他是怕没有‘定’的东西。”

她又说,“我往年老回不了,都是你们撑着,妈走了,我也该撑一点。”

我说,“撑不是一个人撑,是大家一起撑。”

她“嗯”了一声。

我把手机放下,枕头边的旧账本压得平整,像一块压在心口上的石头,沉,但稳。

第4章 风里的温度

腊月二十八那一天,天上飘了点小雪,换热站接了个紧急电话,说东边那片老楼一号楼五单元的老人说暖气不热,手冻得都有裂口了。

我带着小徒弟小吴背着工具包,两个人低头从风里走,雪落在我们的帽檐上很安静。

小吴是前年跟我学的,年轻,手很快,眼里亮,父母是外地来的工人,家里条件一般,他认我做师父,认认真真。

到了一号楼,老人家开门的时候,手上就戴着一只手套,另一只手露着厚厚的冻疮,她笑着对我说,“你总是会来的。”

我弯腰看热力表,“阿姨,您这边进水温度有点低,我得下去看一下支路阀门。”

小吴跟我跑下去,支路阀卡住了,我拿扳手一拧,一紧一松,管道有一点响,我和小吴对视一眼,点头,再换一个角度,终于动了。

水流一热,楼道里那种蒸出来的暖味就出来了,像过年厨房里溢出来的饭香,饱,实。

我回去把老人家家的暖气片摸了一圈,她笑,“这下暖和了,晚上睡觉就不用裹两床被子啦。”

她转身拿了两个橘子塞到我的手里,我握着那两只冰里透热的橘子,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温度。

回到换热站,小吴问我,“师父,你说我们这活儿,脏归脏,但心里踏实。”

我点头,“我们这行,不是只看表上的数字,更多是看人家的手是不是能从被窝里伸出来,能不能不用冻到哭,技术是干出来的,良心是撑着这个技术不歪的骨头。”

小吴眯起眼,笑笑,“嗯。”

回家的路上,雪大了些,地上的脚印被新的雪填上,又被新的脚印踏出来,像一串串过年的年轮。

邻居老张在楼道里碰到我,寒暄了两句,忍不住道,“听说你不让兄弟姐妹来,你这可有点不近人情。”

我笑笑,“不是不让,是换个法子。”

他摆手,“你年轻不懂,亲戚不过来,年就没味。”

我没再解释,任他走远,他的背影像风中的纸灯,飘飘忽忽。

开门进屋,小惠正弯着腰擦地,突然像是腰被刀子戳了一下,手里的抹布掉了下来,她的脸憋得发白,我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咬着唇,“别过来,先拿个枕头垫我腿下面。”

我按她说的一样做,等她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挤出一丝笑,“没事,就是老毛病。”

我把她抱到沙发上,给她盖好毯子,说:“明年咱租个地板保洁的,别自己干了。”

她摇头,“花那钱干啥,你又要嘴上说不,心里还要想。”

我笑,“我不想,我今年学会了拒绝。”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是明显的欣慰,像临街的灯箱里亮了一盏温暖的灯,照着我们之间的路。

晚饭桌上,我把两只橘子剥了,分给她和舟舟,橘瓣灯笼似的,亮亮的,舟舟一口一口吃,口腔里充满了甜,眼睛里也被这份甜顺了一点。

吃完饭,我给四妹打了个电话,她在车站,背后一片嘈杂,“哥,我被单位安排留守了,初一去福利院值班,我们护理站人少。”

我说,“辛苦你了。”

她笑,“看着老年人吃上一口热饭,心里也暖。”

我说,“那就过年了。”

她说,“过年了。”

朋友圈里,大哥发了一张单位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配文“年味儿来了”,底下赞很多。

二妹发她店里贴春联的照片,孩子在门口蹦跳,红纸映着孩子的脸,像一个个起起落落的气泡。

我没有发什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小惠打盹,舟舟在书桌前背单词,嘴唇动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像把这个城市洗出了明净,也静出了不同的心思。

有些话不需要说,有些感觉不用发,手里的扳手、橘子的甜、腰上的疼、群里的纷争,都一一从心里过了一遍,像换热站里的水,绕过每一个回路,最终汇成一池热。

第5章 一把钥匙和一扇门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我正准备去市场买点年货,门铃响了。

开门,是大哥,拎着一个箱子,身后还拖着他儿子的拉杆行李箱,儿子戴着耳机,眼神飘着,像在别的世界。

我愣了一下,他理所当然地跨过门槛,“小江,家里暖和,我带孩子先过来坐会儿,媳妇晚上过来。”

我挡了一下,他身体停了一秒,眼里有点惊讶,“你这是?”

我说,“大哥,今年我已经在群里说了,咱不在我家聚了。”

他皱眉,“我也不是全族都来了,就我和孩子先来,你这就拦门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里头刚躺下的小惠,腰上还热敷着,眼里有一根不可见的刺,我深吸一口气,“大哥,这不是拦,是规矩,今年咱们不在我家聚。”

他把箱子往下一放,“你这规矩我不认,从小到大,哪个年是你带头的,你说不做就不做,这年,你有权取消吗?”

我不答他权不权,我只说事实,“小惠腰疼,舟舟要备考,我工作忙,你要是先坐会儿也可以,但是过夜不行,吃饭不行,人数多了更不行。”

他笑了一声,有点讽,“你这是让人上门借宿都不成,你心怎么这么硬?”

我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比我的白很多,也干净很多,指尖油光锃亮,那是办公室里的人的手,我的手上有裂口、厚茧、扳手磨出的痕迹,我也不觉得比谁高贵,但这双手知道哪里是门,哪里是锁,哪里是钥匙。

我说,“大哥,咱们可以去附近宾馆住,我给你付钱,咱们明天再一起去饭店吃顿饭。”

他偏头,“省这钱干嘛,你小子这两年就认钱不认亲。”

我还没来得及回他,屋里的小惠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我转头进去,她脸白得像墙,我赶紧过去,帮她换了个姿势,她把嘴角边的汗抹了抹,对我笑了一下,“没事。”

我看着她的笑,心里的那根刺更痛了。

我转回门口,伸手把大哥拉到门外,把门掩上,在门廊和他对峙,楼道里穿堂风吹过,吹动了墙上的对联,“岁岁平安”,字都抖。

我低声说,“大哥,这个门,今天就到这了,不是我心硬,是我心不够宽敞,容不下这个年了。”

他看着我,眼光变冷,“那行,我们走。”

他拎起箱子,脚步响在楼道,像一串砸在地上的铁。

走了几步,他回头,扔下一句,“以后别后悔。”

我靠着门,心口一下一下跳,像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撞了一下,声音发空。

门内,小惠的呼吸慢慢平稳,她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把眼泪咽下去,默默地用手指扣着沙发边缘的线头,线头一点一点卷起来,显出原来的面目。

我走进去,打开抽屉,把母亲的针线盒拿出来,里面有她配好的针,穿过的一根老旧的线,我拿着那根线,突然觉得手里也有一股力,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秩序之线。

那晚,大哥发朋友圈,配了一个自热火锅的照片,写:“过年了,换个味道。”

底下还是很多赞,有人说“新鲜”,有人说“潮”,只有我看得见照片里那一角孩子拿着手机照着镜子的影子,孤独得有点刺眼。

二妹给我打视频,脸凑得很近,“你咋这么刚呀,哥哥。”

我说,“对不起。”

她叹气,“我们也累,今年我婆家那边也嘟囔,说我们总跑你这,我们夹在中间,怪不得谁,都难。”

我说,“那就别夹了,大家各自过,各自守着,各自的锅,各自的火。”

她点头,“好吧。”

挂电话前,她突然笑了一下,“哥,有啥菜谱教我两道,我在家也露一手,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只会贴面膜的。”

我就跟她说起母亲的红烧鱼和粉蒸肉,讲火候,讲盐放在哪一步,讲锅盖什么时候要半掩,讲到最后,嗓子有点发干,眼睛里有水,我说,“盐要放得慢,火要小。”

她说,“我记住了。”

放下电话,我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锅盖上的水汽冷下来,滴了几滴在台面,像时间落下来,不声不响。

楼下传来敲门声,是隔壁老太太,手里拎着几根葱,“小江,给你的,刚从菜市场回来,便宜。”

我接了葱,她看了看我家门口没贴新的对联,说,“赶紧贴上,家里亮了,心里就亮。”

我笑笑,“明天贴。”

第6章 灯火与静夜

除夕当天,城市安静得像睡着了,路上车少,人也少,天空像被擦拭过的玻璃,透亮。

上午我去菜市场买了几个饺子的馅,猪肉韭菜、芹菜鸡蛋,买了一条鲫鱼,给小惠做她爱吃的鱼汤。

回家的路上,遇到小吴,他提了两袋子饺子皮,笑嘻嘻,“师父,我妈非要我来给你们送些,感谢你昨天帮我们修暖气。”

我接过来,他把手往衣服上擦,站在门口,有点局促,“晚上的锅炉房值班,我先回去了。”

我拍拍他的肩,“看好阀门,不出事就是功德。”

他笑,“明白。”

家里,舟舟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脸更显白,桌上摊着数学习题,我让她稍微歇会儿,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群,犹豫了一下,“爸,我给大伯发个拜年红包吧。”

我说,“发吧,心要在。”

她给每个舅舅姨妈都发了个小小的红包,备注写得仔仔细细,“祝大伯新年顺意”,“祝小姨平安”。

不一会儿,大哥回了一个“谢谢”,后面是一串礼貌的祝福,像隔着隔板的水声,不冷也不热。

二妹回了一个偷笑的表情,“你学会抢红包了!”

三弟回了一串烟花,“明天我争取回来,你不要躲我。”

四妹发来一张照片,她和几个护士站在一排老人中间,老人们围在餐桌旁,桌上是一锅热腾腾的饺子,照片里她笑得很真,眼角有一丝疲劳。

下午,小惠的腰疼火又有些反复,我让她躺着不要动,我和舟舟在厨房包饺子,我擀皮,她包,手法都笨,饺子一个个肚子圆鼓鼓肿得像小船,但它们排成一排,像一队准备出发的小兵,让人看着想笑。

我忽然想起母亲在我们小时候包饺子时的场景,她总会多包几锅,给隔壁老周,给楼上老李,说“过年,住得近的就是亲”,她从来没有把“亲”狭窄地圈进血缘,她把它放在锅里,用热气往外送。

门铃响了,是楼下的老郑,他一个人过年,老伴几年前走了,他提着一袋子糖橘和一瓶花生油,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我买多了,给你们一些。”

我把他请进来,一边倒茶一边说,“晚上一起吃饺子吧。”

他摆手,“别,别给你添麻烦。”

我笑,“一点麻烦,年味儿就出来了。”

小惠也笑着点头,“您来。”

傍晚的时候,小吴打电话,说他们那栋楼的锅炉有点问题,老旧系统里有一处呼哧呼哧的异响,他一个人不放心,我披上棉衣,拿着扳手就去了。

到了锅炉房,蒸汽在灯光下像缥缈的雾,小吴站在那儿,脸上汗和蒸汽混着,像刚出锅的馒头,我听了听,觉得是旁边的补水泵进气了,让他先停了泵,打开排气阀,冷冷的水气喷出,带着一股金属的味道。

排完气,泵转起来的声音又顺了,像一条鱼在水里游,没那么别扭。

我们站在机房里看着仪表上的指针稳住,小吴笑了,“师父,这回过年心里不怕了。”

我点头,“咱这行,平平稳稳就是喜庆。”

回家的路上,晚上的烟火声已经零星响了起来,天空上开出花来,红的、绿的,闪一下,散了,街边的路灯是真正照着人的,一家家窗户里隐隐透出的光像一盏盏心灯。

回到家,面汤咕嘟咕嘟地冒泡,饺子在锅里翻滚,像在水里跳舞,老郑坐在客厅,手里捏着一个红包,往我手里塞,笑,“规矩。”

我摆手不要,他坚持,我只好说,“那我替舟舟收,她还小,你给她压岁钱。”

舟舟接过,认真道谢。

饭桌上,我们三口加上老郑,这样的四口,让我想到什么是“够”,不多不少,不挤不散。

我们举杯,杯子里是热气腾腾的汤,我说:“祝新年,平安就好。”

除夕夜,窗外的风停了,烟花声远远近近,电视里春晚的节目依旧热闹,老段子新包装,笑点到了,咱们也跟着笑一笑,像把舌头伸出去接了点糖。

零点的钟声敲响,我突然很想给母亲说一句“新年好”,我在心里轻轻说了,她没答,但我好像能看见她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笑着看着我们这一桌简单的饭菜,眼里仍旧有那种火光。

那夜很长,又很短,我躺在床上,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像一条细细的缝线,把黑暗和光明缝到了一起。

第7章 春天的修补

正月初五,风小了,阳光落在老城的墙面上,像给旧墙刷了一层柔和的亮。

早上,大哥打电话来,声音有些不自然,“出来吃顿饭吧,一家人。”

我迟疑了一下,“好。”

饭店是一个小馆子,熟悉的那家,老板见到我们笑得咧嘴,小馆子里挂了几串辣椒,红得艳,像过年时压在房梁上的红纸。

大哥、二妹、三弟、四妹陆陆续续都到了,二妹化了淡淡的妆,气色还好,三弟穿着厚棉袄,手臂上有几道小伤口,是工地上的“奖章”,四妹风尘仆仆,一进门先找我,轻轻抱了一下。

坐下了,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尴尬在桌面上像撒了一层辣椒面,红红的,扎舌头。

最后是我开了口,“对不起,除夕那天,我说话重了。”

大哥抽了抽嘴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我也有错,我那天冲动了。”

二妹叹气,“谁都不容易,过去的习惯不能完全照搬。”

四妹看着我们,低声,“妈说‘你们好好的’,我一直在想,‘好’不是一边放纵,一边忍耐,‘好’是有界限,有规矩,有互相。”

三弟搓着手,脸上有些惭愧,“我这边的确困难,我也想着省一点,那天心里急,没考虑你们。”

我说,“困难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但是解决问题不是一股脑把问题推给一个人。”

话落下,像落在桌上的一只筷子,有声有形。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是我初一晚上想了很久写下的几个规矩,我读给他们听,“第一,过年轮流做东,提前一个月报名报人数;第二,每家按人数AA,主家做菜,其他家分工帮忙,负责打扫、切菜、买菜、看孩子;第三,有老小和病痛的家优先,安排简餐,省力为主;第四,一年挑一天,回老屋扫一扫,修一修;第五,遇到谁家有难,大家按能力帮一把,钱可以帮,路也要帮。”

这些话,说出来时,我没有把它们念得像学校里宣誓的口号,我慢慢说,像教小徒弟把阀门一转又一转,听出那一点点变顺的感觉。

大哥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可以。”

二妹说,“我愿意。”

三弟笑了一下,露出白牙,“行,我三十出工也出力,买菜搬菜,一条龙。”

四妹点头,“我在外地,就多出钱少出力,视频连线。”

老板端菜上来,热气往上冒,像拿白绒绒的棉花掩了过去桌上那些尖锐的角,我们笑了一下,也轻松了一下。

吃到一半,三弟凑过来,小声说,“哥,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工地那边说年后要上一个新项目,承包方叫我去带队,我没经验,不懂合同,怕吃亏。”

他把手机拿给我看,上面有合同的照片,有些条款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踏实,罚则重,延期罚款高得吓人。

我说,“你先别签,吃完饭,下午我跟你去一趟,看看人,看看工地,算一笔账。”

他点头,眼里有点光。

我们吃完饭,我和三弟直奔工地,冬天的工地踩上去硬硬的,地上还有冰,我检查了他们的材料,看了工头,四十多岁,眼神飘,话里有太多的“你放心”,我听着不放心。

我把合同里的几条句子逐字念出来,“进度款的比例不合理,结算要及时,延误的责任应该双方看,是气候还是材料供应,不能全压你们身上。”

工头笑笑,“哎呀,我们都是朋友,少来点这些。”

我说,“朋友归朋友,白纸黑字写清楚,比朋友可靠。”

三弟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感激,像个迷路的人忽然在岔路口看见了路牌。

那天下午,我们谈到天色暗下来,最后签了一份对三弟相对有利的合同,回来的路上,三弟紧紧握了握我的手,“哥,我这次学会了,不光管干活,还要学会算账。”

我说,“父亲那时候修电,每户人家的钱不多,但一笔一笔记得清楚,谁家的表好坏,他心里有数;我们也要一样,手上的活要硬,心里的账要明。”

他重重“嗯”了一声。

第二天,我带舟舟去了老屋,老屋已经很久没人住,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响,那是母亲喜欢的声音,去除尘土,留下一点点旧光。

我们打开门,里面的灰尘飞起来,阳光照在上面,像薄薄的布,我把窗户打开,空气打了个滚儿,老屋的味道出来了,是土、木头、老纸、生锈的铁,还有母亲缝衣服时的线头味。

我找出母亲做菜的老灶台,上面还放着她用过的铁铲和老锅,我用湿布细细擦了擦,手指的每一条纹路都在布上印出来,像在纸上描摹一个人的脸。

四妹发来视频,她在医院的休息室,说她可能清明回不来,我说,“没事,清明我们去给妈烧纸,老屋我们先修一修,给大家留一个地方,过年不一定在我这里,但老屋要有光。”

大哥过来一起张罗,拎来了几桶油漆,嘴里念叨,“颜色要暖一点。”

二妹带着孩子过来,她拿出一套小工具,竟然也知道怎么拆卸窗框,我说,“你还学这个了?”

她笑,“我店里装修的时候看多了,学一点。”

她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阳光在他们头发上跳,像一只只小鸟扑闪着羽翼。

我们一起刷墙,一起打扫,每个人都有灰,每个人的脸都亮。

刷墙刷到一半,我找到了母亲留下的一块小木板,上面用铅笔写了几个菜名,“红烧鱼,粉蒸肉,豆腐干炒芹菜”,字是她的字,细细小小,边上还滴了一滴油,像一颗泪。

我把那木板擦干,挂在灶台上方,和父亲留下的那只小扳手挂在一起,扳手旁边我又钉了一个钩子,把母亲的围裙也挂上了。

在那一刻,我觉得“技术、良心、传承”不是三个大词,是三样可挂在墙上的家什,就在那儿,随手就能够着。

过几天,二妹跟我说她关了美容店,去学了一门护工的课程,她说,“我喜欢跟人打交道,用手做事,见到老人为一口热饭笑,我心里就踏实。”

我说,“挺好,手上有一门真本事,走到哪都有饭吃。”

大哥也跟我说了他的事,他单位精简人员,他留了下来,但职位不再亮,他突然松了一口气,“权力是个东西,太沉,人被它压得喘不过气,心也变硬。”

他说,“那晚我说的那些话,对不起。”

我说,“我也有错,都过去了。”

我们一家人站在老屋的院子里,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像给我们披了一层温暖的薄外衣。

几日后,我把我在换热站的工作心得写了一个小册子,叫《火候与秩序》,用简明的话写每一个阀门在什么时候要开,什么时候要半掩,什么时候要换,这本子我拿给小吴,他翻了几页,抬头,“师父,你这不是本子,是你心里的秩序。”

我笑,“也是你以后的秩序。”

春天的风来了,柳树发芽,老屋门前那条街上,电线杆上停着一只鸟,它不急不缓地歪着头,看着我们忙忙碌碌,像在审视,也像在祝福。

我走回家,坐在窗台边,看了一眼那个旧账本,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围裙和扳手,我知道,未来的年,不会再回到从前的样子,但它会有新的秩序,新的火候。

一家人,彼此不再把对方当保姆,而是把彼此当成年人。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扇门,有人敲,你就开;有人要闯,你就挡。

门口贴着的对联写着“家和万事兴”,这“和”不是忍让,是理解,是规矩,是互相出力。

窗外阳光正好,春水开始走,锅炉房里,水泵均匀地转着,我的手搭在扳手上,心里也转着。

我望着院子里那一盆吊兰,细小的芽开始从叶尖钻出来,绿得可怜,也绿得坚定。

来源:玉壶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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