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中介小陈发来的语音:"朱哥,碧桂园那个项目黄了,分销商说佣金要拖到年底......"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朱志强把手机塞回口袋,水泥腥气冲得他鼻腔发酸。
朱王邻里
青砖墙上的裂缝像条蜈蚣,从屋檐一直爬到朱志强胸口。他蹲在老宅门槛上,看父亲用水泥修补墙根,灰浆抹过的地方像结痂的伤口。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中介小陈发来的语音:"朱哥,碧桂园那个项目黄了,分销商说佣金要拖到年底......"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朱志强把手机塞回口袋,水泥腥气冲得他鼻腔发酸。
村口传来汽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黑色帕萨特停在晒谷场,王伟摇下车窗时,后视镜上的平安符红得晃眼。"强子!"他探出头喊,"听说你要把老宅改民宿?"
这是2022年清明,朱志强把长沙的房子挂到贝壳网第三个月。王伟刚提了县委办副主任,朋友圈里晒着新买的学区房。他们并排站在老槐树下,枝桠间漏下的阳光在王伟的行政夹克上织出碎金。
十五年前也是这棵树,朱志强攥着中南大学录取通知书,看王伟父亲开着桑塔纳接儿子去县农业局报到。那时蝉声清亮,王伟母亲往车窗里塞保温桶:"三支一扶食堂油水少,妈给你炖了蹄花。"
朱志强记得自己登上绿皮火车那夜,深圳的霓虹烫得人睁不开眼。他在白石洲租的隔断间只有棺材大小,隔壁情侣吵架时床板吱呀作响。某夜加班到两点,地铁口卖炒粉的摊主掀起泡沫箱,白雾裹着米香扑来——那是他当周吃过最暖的东西。
2014年楼市最火的时候,朱志强在梅溪湖售楼部一天能开三单。他学会用激光笔在沙盘上画圈:"这里要通磁悬浮,那边规划国际学校。"购房者眼里跳动着饥渴的火苗,像极了老家灶膛窜动的柴火。年终奖到账那天,他在解放西路酒吧开了黑桃A,香槟泡沫溢出杯口时,恍惚看见父亲在田埂上弯腰插秧。
此刻老宅堂屋,王伟的皮鞋踩过露出钢筋的水泥地。"现在搞乡村振兴,你这房子改造能申请补贴。"他掏出软中华递过来,"要我帮你在住建局打招呼吗?"
朱志强瞥见对方腕间的浪琴表,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两家土房中间隔着菜园子,王家屋顶漏雨,父亲抄起塑料布就往隔壁跑。雨点击打南瓜叶的声音,和现在王伟手机里传来的会议通知提示音奇妙地重叠。
后山竹林沙沙作响,朱志强摸到门框上深浅不一的刻痕。最上面那道是十八岁生日刻的,比王伟高出半指。如今王伟的行政级别就像他发际线,在悄然上移。而自己在长沙买的loft公寓,首付里还掺着母亲卖稻谷的钱。
"轰隆——"雷声碾过天际。王伟妻子打来视频电话,背景里欧式吊灯流泻暖光:"下雨了记得加外套,你胃不好......"朱志强转身看父亲佝偻的背影,老人正用豁口的瓷碗接屋顶漏雨。
夜色漫上来时,朱志强收到贝壳推送:长沙房价环比下跌2.3%。他打开微信,王伟半小时前发了朋友圈:陪领导视察美丽乡村示范点。配图里青砖黛马头墙,正是自家老宅的方向。
雨滴砸在老槐树叶上,像无数个小锤子在敲打算盘。朱志强忽然笑起来,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他摸出手机拨通合伙人电话:"老张,上次说的直播带货助农项目,我投了。"
瓦檐水串成珠帘,将月光碎成银屑。朱家灶屋亮起昏黄的灯,父亲在煨罐子肉,香气蛇一样游进夜色。朱志强蹲在门槛上扒饭时,听见隔壁王家传来新闻联播片头曲。王伟的帕萨特还停在晒谷场,尾灯在雨雾中红得像糖葫芦上的山楂。
来源:荷叶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