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眷西死了。有人说她是由于长时间的抑郁郁闷,借酒消愁暴殄暴饮将肺烧坏了;也有人说她是过度纵欲,将自己毁掉了;也有人说,她是因为一生中有许多话长时间憋在心里憋出的毛病。更有人说,年轻貌美的她是被她身边长着蛇一样引信的,嫉妒她的人唾沫星子将她淹死的。不管怎么说,死了
一
眷西死了。有人说她是由于长时间的抑郁郁闷,借酒消愁暴殄暴饮将肺烧坏了;也有人说她是过度纵欲,将自己毁掉了;也有人说,她是因为一生中有许多话长时间憋在心里憋出的毛病。更有人说,年轻貌美的她是被她身边长着蛇一样引信的,嫉妒她的人唾沫星子将她淹死的。不管怎么说,死了的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但是有一点人们公认:这是一个善良,秀外慧中,外表看似强大,内心却十分脆弱的女人。让她这样一个人把一切事都装在心里,隐藏起来,不说是个女人,就是个男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则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酒量,那么大烟瘾,会在许多人多的场合,去应付一个又一个对她不怀好意,居心不良的男人的百般骚扰,去用一种借酒浇愁的方式,牺牲健康,排遣内心的苦闷和孤独;更不需要承受周围一些人的流言蜚语和外界舆论压力,最后选择一种轻生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眷西身材适中,端庄秀丽。像她这样美丽漂亮,人样出众的女人自然会惹来不少品行不端居心不良的男人们的算计。这些人中不乏手中有职有权的当官的,也有那些表面上装作老实,花言巧语骗取女人上当受骗出卖感情的情场老手。眷西便遇到了这样的人。而且还不仅仅是后者,还有前者。
铁路是个小社会,麻雀虽小,五脏齐全。何况还不小,是只铁公鸡。机、车、供、电、辆、工……,一个段就是一个有上千人的大公鸡。段里有段长、书记,车间有主任。这些人早就对她垂涎三尺,只是没有机会。现在刚好进了他们的手心,成了他们手下的员工,他们囊中之物。
女人虚荣心重,首先盯上她的便是车间主任。这家伙在阳安线当车间主任时,就因为纵容放任一群狐朋狗友盗窃铁路货物列车上的运输物资,“严打”时,将几个哥们兄弟酒肉朋友一块送进了监狱,自己也因为疏于管理,被降职使用。然而,社会上事就是这样,只要你上面有人,今天下来,明天还可以让你上去。车间主任也一样,因为有个哥哥当官,有人为了溜勾子,没过多久,就官复原职,调他到另外一个车间又当了主任。然而,“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换到一个地方没多久,他就旧病复发,开个破旧苏式三轮摩托窜到家属区,趁一职工上班不在,钻的人家家里,与人家老婆发生了关系。
工人出身的车间主任个头高大,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虽没多少文化,但对女同志,尤其是结了婚,婚姻不幸福的女同志有很大的诱惑力。眷西那时刚刚与丈夫安全结婚。婚姻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福。安全是金州人。金州这地方山青水秀,山有多高,水有多高,有一点不好,湿气大,夏天天气热,四周的热量散发不出去,头顶似扣了顶蒸笼。这地方新中国成立后出过老舍《西望长安》 骗到中央的李万铭,前些年出过闪得一个副厅长丢了官帽的假华南虎案的周正龙。眷西那时刚从小站调到车务段,由于人长得漂亮出众,所以追求的人很多。特别是由于铁路上男多女少,男的找不到对象,躁的疯了似的诅咒道心里跑出来个老鼠都是公的那几年,貌美如花性格温柔的眷西出现,在单位自然引起了极大地轰动。
工区呆了多年的眷西从小站调到新单位,早已过了少女谈婚论嫁的年龄。然而,尽管如此,依然亭亭玉立,似一束含苞待放的花朵芳香逼人,勾走了一个个二十大几了,还找不下对象,没有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的男人们的鬼魂。这些人中不乏就有与他一块从黄原招工招来的农村插队时的同学校友。按说这些人与她既是同学,又是校友,知根知底,应该是她恋爱的最佳选择。然而,由于一个特殊的原因,使得她与同学之间恋爱成为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原因是她的父母都是六十年代支援老区建设,最后大人小孩再也没能离开黄原的外地人,也是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当时老区的贫穷落后,接受不了当地人那口浓厚的陕北话,所以才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给他们灌输:长大不要与当地人家孩子恋爱成婚。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许多不知情的同学校友,包括个人条件极好的同班同学,尽管他们对她抱有幻想,幻想有一天她和自己能走到一块,最终还是失去了与她走在一起的机会。
眷西跟她们中的父母是外地人的女孩子一样,当初尻子后面跟了一群不知情,心里撂不下她的好同学,好校友。而那么多公开和暗恋她的追求者,最后也因为她招工离家时,接受了父母的那一条无情刻薄的家训,拒绝了他们的追求,甘心情愿的按父母的要求做出了另外的一种选择,耽误了别人,也耽误了她自己。
开始追求眷西的男子是先前在一个单位,根红苗正,父亲是老革命,延安时期当过县委书记的硒谷。二人可谓是门当户对。插队时,在父亲的提醒下,早早就入了党的硒谷,进单位后领导一看他根红苗正,出身好,学员队一结束,就将他留在机关,很快将他提拔他为段党办主任。作为校友,这会当硒谷看到从小站工区调来的眷西与自己一样仍还是一个人,思想产生波动。他将自己的个人条件,与眷西做了对比,觉得追求眷西还是很有把握,于是便找到与自己一块参加工作的老同学向群,通过他捎话,试探眷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谁知,结果不说他,连向群都惊讶不敢相信,眷西竟然不愿违背她父母的意愿,婉转的拒绝了硒谷这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上进心强的年青人的追求,令人难以置信的反而选择了一个人倒勤快,相貌平平,带有一些儒雅气,操着一口普通话的,祖父辈迁徙金州的滨州人。
二
眷西插队时就有了男朋友。这是她的初恋。也是她这一生中唯一一个爱过的,并且将自己心和身子给了他,最后还是他彻底毁了她的异性朋友。这个人长得英俊标致,个头虽不高,也应该称得上美男子。眷西跟他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那时候家属院的大人看不起街上,周围山上住的,男人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人,女人没工作,只会生娃娃的,家里光景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是赶着娃娃胳膊上提个筐子出去拣蓝碳,就是像农村的庄户人样整天手里拿把镰刀山上砍黄蒿的,省点柴碳钱,吃供应粮的小市民。
眷西家里条件好。她爸是那时候人们常说的“方向盘一转,县长不换”的社会上吃香的汽车司机。那时候黄原没有铁路,只有公路。车少,司机少。司机是一个多么人羡慕的职业。整个黄原城里运输公司是最吃香的单位。运输公司的娃娃不愁吃,不愁穿。女娃娃个个衣服穿得干净整业鲜亮的像个小公主,男娃娃出来趾高气扬神气十足,觉得自己比社会上的娃娃高人一等,根本没有把其他孩子放在眼中,当回事情。眷西与叫清明男孩家是邻居,父亲都是运输公司司机,两家又都住在一 个家属院里,可谓是很般配的两家人。
眷西人皮肤白净腼腆,这个小名叫小毛的,年龄与眷西一般大的邻居男孩,从小学,初中,一直呵护眷西到高中,直到与她插队进了同一个知青小组。在这个男孩眼里,眷西似乎早已成了不是自家人的自家人。所以,无论是上学还是后来插队,似乎自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眷西的保护人。眷西呢?也打心眼里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性格开朗,与自己一块耍大的叫清明的男孩。三年的高中生活很快,脑子反应谈不上有多快,学习成绩也不见得有多好,平时话不多,性格有些内向,稳重秀美的眷西高中毕业插队时,被她私下里亲怩的叫他小毛的年轻人,以两家在一个家属院里住为理由,代表他和眷西向学校提出了两个人与班里另外几个人去一个生产队的请求。学校领导愉快地满足了他的这个愿望,将他们分在了离公社不远的川面生产队。
那年头,农村兴办村办民办小学,讲究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恰巧学校缺少老师,眷西模样好,人也热情,刚到队里没几天就被安排到学校当了老师。学校苦轻,一年2100到2400工分,不分天阴下雨,冬天天冷了倒到热处,夏天天热了倒到凉处。其他同学每天大早出工,晚上天黑才回来。一天太阳背到黑,没个节假日。眷西与他们不同,当老师每周一个星期天,冬天和夏天两头还有两个假期,每月还有7块钱的补助。7块钱?那时的7块钱是多大的数字!一盘回锅肉才三毛六,一个白面馍馍二两粮票五分钱。7块钱能吃多少盘子回锅肉,多少白面馍馍!
眷西常用这些钱星期天从城里回来给他的邻居男孩小毛,也是清明买好几个白馍馍,买一盒他劳动累了,收工回来常与其他几个男的抽的两毛钱一盒,烟盒上跑着一列火车的红“宝成”。那会又不允许知识青年谈恋爱,男女同学很封建,彼此之间平时又不说话,怕别人猜测议论,到时候招工被人作为一条理由,将自己拉下离不开农村。因此,对彼此已产生爱慕之情的眷西和那个她不叫大名,只叫小名的小毛来说,两人的约会,只能是暗的,不是明的,只有避开生产队的社员和组里同学的视线私下里偷偷摸摸进行。好在他们双方大人都认识,两家又是一个院里的邻居,所以即便是组里的同学看出点端倪,社员背地里议论,也只是猜疑,没人敢下结论,更不好公开的在会上批评。
三年的知青生活过得很快。招工时,眷西因为招工名额男的多,女的要的少,清明先走,她后走,而且比清明晚走了将近一年。清明去的是西安,她上得是铁路。刚开始二人书信密集,几乎是三天两头一个人就能收到另一个寄来的书信。年青人,尤其是热恋中的的两个人,按耐不住寂寞的煎熬,也忍受不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中途清明还来小站看过眷西一次。那时候假不好请,清明诓单位说自己母亲病了,与眷西在一块厮守幽会了几天,迟迟没回单位。直到单位电报发到黄原,父母打来电话,这才依依不舍的返回单位。
清明与眷西之间的婚变,准确说应该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发生变化,是在清明看过眷西回到省城之后。去过眷新的工区,想到两个人工作的地方一个在陕南,一个在西安,自己没力量将两个人工作调在一块的清明,在看完眷西回去路上,思想就出现波动,产生了放弃眷西的念头。
三
留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眷西,一双聪慧的大眼睛,腼腆,笑时妩媚动人。受到伤害的眷西在清明抛弃自己三年后,才在周围的同学师傅的劝说下走出不受恋爱惊扰的圈子。
眷西恋爱了,找的是安全。人们惊讶,诧异怀疑,难以置信。爱过她的,没追求上她的人嫉妒,嫉恨,妒火烧心;暗恋过她,没有勇气大胆向她表达爱意的,没追求上她的人遗憾,羡慕。在他们看来:与安全相比,自己哪一点比不过安全!多少人那样的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追求她没追求上,她却眼睛瞎了,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偏偏看上了安全。一时间,两个人,尤其是眷西陷入在人们舆论的漩涡中,两人的恋爱成了单位上的一大新闻。
人们观望,同情,嫉恨,观望眷西会否回心转意。同情看似懂事,长得俊俊的温顺温柔的眷西一时糊涂,嫉恨一个多少年里和自己一样,天天为找不下对象唉声叹气的安全怎那么有福气,轻而易举的就将一个多少人追,追不上;看,看不住的美人胚子骗到了手。有些执迷不悟,死心塌地者直到安全将结婚请帖送到自己手中那一刻,仍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舆论是一颗颗重型炸弹,直到眷西和安全结婚时仍不停疯狂地砸在两个人身上头上。什么样的谣言都有,好亏安全人文化,有修养,经常安慰眷西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过好自己的日子。看到安全对自己如此的体贴入微,眷西一颗受伤的心终于踏实,对小两口婚后的生活不仅有了信心,而且充满了希望。
那一段时间眷西跟安全住在城里,城里安全家里有房,恰好铁路上住房紧张,二人刚好又在一个班组。一起来,一块走,铁路上有通勤车,家在城里,坐车要上西站,上班在东站。下班乘通勤车回到西站,出站骑自行车,安全在前,眷西坐后,一个照顾着一个,冬天天冷,头上戴着自己用毛线巧手打的猴帽,脖颈里围着一条白色细纱巾,坐在车子后座上的眷西揽着安全的腰,将头深深地埋在安全的身后取暖。每到这个时候她会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让我这个别人认为相貌平平的男人,以后也像他们样有官坐,要像他们羡慕的人一样,对他,包括对我自己必须刮目相看!
眷西刚从小站工区调到段上分到东站上班那会,与所有的女学员都住在段部的大车库。段部与东站有长长的一段距离。段长住在东站,两人上下班经常能遇着。眷西年龄大,性格又温柔,人也稳重,上下班途中,段长放下架子,与几个人打个招呼,处于礼貌她自然也不能不回应。人与人之间由于文化差异和个人的经历不同,说话自然有所不同。作为有过知青经历,当过老师,二十七八才嫁人的眷西,举止言谈与年龄小的,结过婚的人自然有所不同。女同志敏感,看到段长与眷西边走边拉话自己接不上话,几个人只能不吭声。时间长了,看见段长再与与眷西拉话时,几个人便会知趣的不知不觉之中放快脚步,或放慢脚步,尽量不打扰和影响二人的兴致。
女人嘴多,女人事多,男人更事多,追不到眷西的男人事更多。那些由于找不下对象,闻不到女人味,尤其是当初追眷西追不上的人,看见天鹅般美丽动人的眷西自己没吃上,反倒被平时谁都没去在乎的安全生吞活剥的一口吞了,心里的妒火更旺,巴不得马上把眷西搞臭,自己也闻上点腥气。
发源于陕西宁强的嶓冢山的汉江,闯过一道道激流险滩,经过两面青山稻谷飘香的金州时,在下游晏家坝的地方拐了一个弯。这道弯巉岩陡峭怪石嶙峋。江水流经这里时,宽阔的江面泛起一个个美人脸上酒窝般的漩涡。附近的农民都知道,早以前交通不便,这里是人们摆渡坐船过江,江底危机四伏上下船只最容易船毁人亡的地段。铁路开通岭上变成铁路枢纽后,这里才变成常有人,尤其是钓友来垂钓地方。由于这里距铁路家属区近,宽阔的江面似一块柔软抖动的绸缎,所以,每到傍晚,尤其是夏天,常有对对情侣亲密的手勾手来到这里坐在岩石上避暑纳凉。
这天晚饭后,热恋中的眷西安全,也亲热的来到这少有人前来打扰的江边,趁四周没人,二人亲热到高潮时,躺在安全怀里的眷西望着汹涌的江水问安全道:“听说前不久,机务段的个机车司机退乘后,扛了根鱼竿来这钓鱼,早上出来,就再没回去。后来单位上派人顺江而下一直找到快入湖北的白河都没把人找到。”安全说:“那怕是地方没找对,汉江边上这些岩石都是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江水冲刷下暗漕,坠在江中夹在石缝里鱼把人吃完,有时骨头都找不到。”金州人说“骨头“是”骨嘟”,从小在汉江边长大的安全也不例外,也是骨嘟。听到安全说人夹在石缝死了都找不着,眷西打了个激灵,浑身哆嗦的将安全抱的更紧。
那一段时间,眷西与安全虽然结了婚。但是还有不少人想在安全这口锅里吃眷西这块天鹅肉。包括段里那些家有糟糠之妻的大大小小好色的当官的。那几年文凭吃香,选用提拔干部要求必须是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思想革命化。这四化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知识化。要求将大,中专毕业生提拔到领导岗位。段长正是坐了这一趟快车走上了一段之长领导岗位。然而走上领导干部岗位不能说就进了保险柜。当官的之间也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坐上领导宝座的段长,日子并不好过,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搭班子的党委书记。
那年头,企业已经实行段长领导下的党委负责制。段长和书记都是文化大革命前毕业的大学生。从权力上考虑,那个当官的不想当有职有权的行政一把手?书记自然也跟所有站段的当官的样,想当段长,不想当书记。然而一个单位不可能有两个段长,所以一心想当段长的书记,看到上级在调整段领导班子时,没让自己当上段长,却让自己当了书记。心里多少有些不快,然而不快是不快,也没办法,只能憋在心里。因为与其他同学相比,组织上毕竟还提拔了自己,将自己放在了领导岗位,还有人干了几十年,现在还在坐冷板凳。
书记心眼稠,人前面后,喜欢搞宗派,拉帮结派,背地里搞小动作,其目的还是想端段长的锅,取代段长的位子。而瞅来瞅去,没有个好的理由和办法。瞅到最后,终于瞅到段上职工议论段长的桃色新闻。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于是,他将目标选在了前面提到的段长那个撒泼,没人能惹得起的恶名在外的泼妇老婆身上。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头脑简单,仗着自己丈夫当了段长,认为谁都惹不起,只要有人稍微在背后一触,她就会上窜下跳,不分场合地点吵闹的段长不得安宁。
书记这一招虽然有些损,但管用。为此,他专门安排了人在外面造谣生事,说段长和段里好几个人样长得好看漂亮的年轻女人关系暧昧,而这些女人里就有刚刚调到段里还没上几天班,上下班经常能遇上段长的,众人想吃没吃不上的年轻貌美的眷西。
书记这种下作,见不得人的做法,令眷西很痛苦。然而,这种痛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因为看似性格温顺的她,是一个痴情,痴心,感情专一,内心纤细脆弱,且又软弱,也很善良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借酒浇愁,将所有的心事都憋在自己一个人心里。
四
事实上,眷西嫁给安全的一半原因,甚至是一大半原因是处于对与自己一块耍大,当年农村插队时,自己曾经爱过的人清明忘恩负义的恨,对他的报复。想到当年他与自己花前月下,夏天傍晚社员收工,吃完晚饭过后,两个人按事先的约定,一起躲过社员和小组同学的注意,一前一后悄悄地来到生产队河滩那片杆子长得粗壮,叶子长得肥大,人进去马上会隐没的不见踪影的玉米地,每当这个时候清明都会急不可待的一把把她拉入怀里,抱住她,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脖颈上,绵软的耳朵狠狠地亲个不停,要不是注入爱河的她理智,知道一旦有了肉体上的深入,酿下后果,不但日后招工走不了,而且会给父母丢人,导致他们在社会上抬不起头。
因为公社多次在知青大会上强调知青禁止谈恋爱,号召农村青年晚婚。而且她自己已听说上届知青中有人由于未婚先孕,被人告下,几次招工,都被取消资格。如果自己再不谨慎,把握不住心里防线,控制不住少女青春跳动的心,一旦偷吃禁果,怀上孩子,她们就是自己的榜样。那样的话,毁掉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她和清明两个人。然而,她又经不住清明的纠缠,不忍心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经受肉体和生理上的需求和折磨,终于没有坚守住自己的防线。有天傍晚,在队里的玉米地里满足了清明:“眷西,我有点控制不住。”双手揉搓着她的两个丰满的双乳的强烈欲望 ,最终将自己连人带身子交给了她最信赖,最心疼的清明。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清明会如此的现实,如此的绝情,会在自己也工作以后,因为害怕两个人婚后两地分居,绝情的做出了与她分手的选择。
江汉分局是我国第二条电气化铁路——阳安线的建成后成立的一个有两万多名职工的年轻分局。段长,书记两人都是文革结束后,分局筹建初期时两所大学毕业的技术员。两人到金州后住的还是邻居。所不同的是书记的老婆是他大学的同学。段长老婆是他上大学走之前父母包办的大字不识几个,模样倒是前后村里百里挑一的,没见过世面的看似懂事,实则糊涂的村姑。段长那时年少,大概正是因为经不住着村姑那双少女炙热勾魂的火辣辣的大眼睛的引诱,终于一天傍晚在村外小河边与村姑幽会时铸成大错,成为终身的悔恨。因为正是村姑主动提出的那一次刻骨铭心的幽会,使他再也没能摆脱这个胆大,为了达到与他结婚目的,不惜采用任何方式得到他,他上大学后,撵到学校,他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后,又撵到他工作后的单位进行纠缠,最后逼着他不得不与大学女同学分手,和她结婚。
书记正是耳闻段长老婆是一个蛮横无理不好纠缠的女人,才找人在外散布他的谣言,败坏他名声。
愚昧无知的段长老婆果然中了书记设下的圈套。这一天,市场买菜回来的段长老婆,看见几个曾经与自己吵过架的,喜欢在背地里说这家长,那家短的女人凑在一起一边朝着自己住的楼方向的张望,一边在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马上警觉到,几个人一定是又在议论她,还是她家里的事情。当她从几个人身边经过,听到楼上住的平时喜欢到她家串门的邻居笑着喊她:“文嫂,你家老文现在当段长了,你可要看好!”邻居是四川人,老头也是段长。爱开玩笑。说着无意,听者有意。本来就对邻居与几个好拨弄是非的女人在一块啦话不满的她,听到邻居这么一说,越加怀疑几个人是在议论她和丈夫。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邻居跟她开玩笑,她并没有发作,反而故作大方的说道:“没事。谁看上我家老文叫她领去。”说完,又拍着窗户给门听的故意对邻居,也是对旁边的几个人说道:“谁要嫌老文老,想找个年轻的,只要她们老头同意,我还可以给她帮忙另找一个!”
段长老婆跟踪段长,发现丈夫与人样出众的眷西走在一起,是楼上邻居与自己开玩笑,要她看好丈夫几天以后。这天下午,疑神疑鬼,听信谣言的她,算的段长快下班时,提前来到段部后门,藏在西头废弃的扳道房里。也该出事,刚好那天下午下班后段长在办公室多呆了一会,下到楼下,恰巧与下午来了个同学,接班晚走了一步的眷西遇在一起。段长和职工见面自然要寒暄几句。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藏在扳道房里,等了好几天没等到机会的段长老婆看到,只见她一扑从扳道房跳出,越过道心,不问清红皂白,上去一把抓住眷西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说话间就像绾稻谷样绾在了手里。这边嘴里骂着“小婊子,我叫你个骚货勾引男人,我叫你勾引男人!”那边另一只手已经劈头盖脸的向眷西头上脸上扇去。当段长和股道里检车的人反应过来去拉架时,可怜的眷西早已被段长的老婆打的是满脸是血。
这个在家属区恶的出了名的泼妇,这会已经是彻底的疯了,疯的丧失了理智。劝架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到驻站民警赶到,才驱散在场的人群。就这,蛮横无理的她仍不罢休,临走时还骂自己的丈夫:“妈那屄,当了个段长就不得了了,想睡谁,就睡谁。老娘这就到段上告你去!”说完转身就朝段部后门走去。
五
有句话是:娘家护的女儿,老公不敢欺,老公护的女人,婆家人不敢欺,婆家人护的女人,外人不敢欺。眷西被打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东西两站。理智,儒雅的安全尽管相信眷西,不相信各种流言蜚语,却抵不住外界对眷西的谣言诋毁。受了委屈遭受侮辱得不到安全保护的眷西除了哭,还是哭。仿佛只有哭,才能洗净外人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然而,这一切,又有谁会站出来给她讨回公道,还她清白!相反,有的人还正盼有人来站出来替她说话,蹚这盆浑水。那样事情会闹得更大,会有更多的嫉恨她漂亮的人将假的说成真的!社会上不是有那么句话,叫:“男女之事,女的没毛病,并不能证明男的就没毛病。男的有毛病了,不也就等于女的也有了毛病。
社会上的事,说不清道不明。尤其是男女之事,别的不容易出名,桃色新闻最容易出名,而且还扬得快。段长老婆打眷西的事也一样,一夜之间就不胫而走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共同关心的话题。用有些三十大几了还急得找不下对象的人说得话:“谁让她人生了那么漂亮,那么出众,对那么多结婚没结婚的男人们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害得那么多男人神魂颠倒,失魂落魄,为她寝食不安,因她得了相思病!”“无风不起浪。你没听说,前些日子段长老婆还找到人家铁中老师刚结婚的,长得小巧玲珑,温文尔雅的年轻女子家里,说人家女的勾引自己男人,闹得是满城风雨,好像她丈夫不是领导,而是一个专搞女人的流氓!”
人倒霉了,什么事都来了。石头瓦块打门袭窗都涌进了门里。这边一波未平,那边一波又起,紧随其后家属区又传来,与眷西住一个楼道,爱嚼舌头根的邻居,在家属区散布,说车间主任趁安全晚上上班不在,夜里翻墙进眷西家里,将她家墙上的花盆打得楼下摔了个粉碎。舆论对眷西越来越不利。
邻居与眷西住得都是当年铁道兵修完铁路离开金州时移交的老式楼。这种楼一个楼梯上来左右两户。两户走一个楼道,楼头的住户出进必须经过另一家门口。那些年,家属区频频失盗,家户们兴起封楼道防范小偷。楼上的住户每天下班回来扛一根股道两边工务段换下的废旧木枕,用铁马黄钉成门框,按上从工区或建筑段熟人那要来的破烂木门,两户人就一起关在了门里。眷西住的邻居是与她同在一个车间上班的两口子。两口子看似话少,但好说是非。邻居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无人考究, 主任半夜翻墙去眷西家里的事传的风风雨雨。
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说什么,安全又挡不住。渐渐的人们发现眷西开始抽烟,饮酒。并且是烟瘾越来越大,酒量也越来越大。酒量大到有些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一个原本秀美温柔漂亮的眷西沾上了烟酒,开始变得消沉颓废。有人说她变得纵欲,甚至有些放荡,不顾及自己名声。而在大多数人看来,她是看到安全不但保护不了她,而且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认为安全顾忌段长,怕得罪车间主任。
眷西开始毁坏自己健康,自己身体。渐渐地人们得知她顿顿饭离不开酒,看到她的指缝被烟熏黄熏黑,漂亮的眉眼开始塌陷,皮肤不但变得没了弹性,而且出现肿胀松弛。相反去她家里的人反而变多。主任,还有单位上一些名声不好,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好色的人,这些人与安全走的很近,安全不上班时,成了家里的常客。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个之前并没多少人在意的安全,很快官运亨通,工作有了变动,而且是像坐火箭样不断提升。先是工长,后是车间副主任,再后来是车间主任。这让原先同情眷西,替眷西打抱不平,认为眷西不仅人样好,人也好的人,渐渐开始怀疑别人的议论究竟是假的还是真的?
烟酒不沾的眷西,这一段时间酒量烟瘾越来越大。好像是与烟酒成了仇人,指缝里时常像旧社会有钱人家的太太样慵懒的夹支烟,一脸倦容。
眷西变了,变得冷酷孤僻无情,对谁都冷淡,一头黑发变得枯槁稀疏,脸色苍老憔悴。见人不太搭理。仿佛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电影界的名伶阮玲玉,见人目光呆痴阴森,一双凹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熟人让人浑身颤抖。
眷西病了。有人说眷西神经错乱,有人说眷西得了肺癌,有人说眷西得了肝癌。
六
一天早晨,下夜班的安全还没交班,听到楼上接班来的邻居说,她看见眷西一个人一早就去了江边。安全听了交完班回到家里放下手中东西,匆忙赶往江边。
江边江水悠悠,晨风习习。一早的江边,哪有眷西人影。安全踩着卵石,顺着江边转了大半天,直到转到与眷西两个人夏天纳凉的礁石处,看见礁石上有一块白色的雾状的东西在晨风中轻轻地飘动,走近一看,才认出来是那块他与她认识时,她就一直喜欢围在自己脖颈那块柔软的白纱巾。
那块轻柔洁白纱巾,只有眷西知道,那是她当年送清明从农村招工走时,二人私下交换的订亲物。那天,两个人一块走进黄原转角楼百货门市,她给清明买了一双他喜欢打球穿得“回力”鞋,清明给她买的送她了这块白色的纱巾。这会,那纱巾就放在安全和眷西两个人那天傍晚一块出来在江边乘凉时,眷西偎依在自己怀里,听到他说有人垂钓坠入江里,再没有回来打了个激灵,紧紧地缩进他怀里的礁石上。
眷西的遗体三天后,才从岩石的石缝里冲出被下班钓鱼的发现。由于江水浸泡几天,早已面目全非。
眷西的葬礼放在分局医院的太平房后面的院子里。这里幽静,来的多是当年和她一块招工来的农村插队时的同学和段上与她关系要好的姐妹。人们知道眷西爱面子,之前有什么话,也不给别人说,都憋在自己一个人心里。认为将她葬礼放在铁路医院,无论是对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有着不一样意义。因为他们是铁路人,铁路永远是他们的家。 葬礼那天,清明也来了。而且还带了他的另一位也在铁路上的同学金锁。那会他怕别的同学也看上眷西,把眷西领走,交代金锁替他把眷西照看好。金锁人高马大,学校时就好打篮球。清明那时候就看出金锁对眷西有意思,但装作不知,故意提醒金锁帮他将眷西照护好。其实他是在给金锁捎话,意思是不要看我将眷西吹了,但她还是我的,你和其他同学还不能动!
葬礼那天,邻居说得夜去安全家里找眷西,将她家花盆打了的车间主任没来,但他那与眷西常在一块跳广场舞的小媳妇来了,而且在眷西遗像前哭得死去活来。有人说,她哭,是想给丈夫讨个清白,让世人知道自己的丈夫与眷西两人之间的并不是像邻居说得有那层见不得人关系。
眷西死了两年之后,两局合并,一个省一个铁路局。安全调到西安当了副段长,买了房子,并且找了个比他女儿年龄还小的个列车员结了婚。不过,他不说普通话,也不说自己是滨州人。而是说自己是陕西的后花园的金州人。说滨州人,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与从小到大金州长大的他,一点边也沾不上。
当年赶走老文想当段长,那天看见段长老婆股道里打完骂完眷新,恶人先告状,气势汹汹找他来告状来了,操着一口四川话的书记,劝段长老婆:“文嫂,你不要这么说,老文没有你说得这个毛病。就是有,你说了我们也不相信。”接着又故作好人的劝段长老婆道:“文嫂,再不要闹了,再闹对你和老文都不好。”没想到听不出好赖话的段长老婆第二天就去了分局,当天下午就将丈夫的官打得无踪无影。
那几年想当官的人,多的扑烂脑,好多人正急的没人腾出位子 。段长官打了的当天,段领导班子就被调整,不过继任段长不是一心想当段长的书记,而是分局领导的小舅子。
当年追眷西追不上,年青有为的党办主任硒谷,后来调到了武汉分局,娶了年轻貌美,比自己小五岁的局长千金,乘龙快婿,婚后没几天,就当上了汉口机务段党委书记。 眷西与安全的女儿后来出国,现在已嫁人。昔日只有一个编组场的东站现在已经分成一场二场。站区一切正常,该上班的人,照常上班;该下班的人,照常下班。
汉江边上修了一条十公里长的河堤,准确的说应该叫江堤。江堤南北两岸又架了两座跨江大桥,取名为二桥,三桥。二桥南岸连一座佛塔,三桥的北岸的桥头就架在当年安全和眷西坐在礁石上看江面宽阔江水旋转的打出一个个美丽漩涡的地方。
这一天,爱跟段长老婆开玩笑喊: “文嫂,老文当段长了,你可要把他看好”的邻居与段长老婆在刚修好的三桥的桥头正好遇上,问段长老婆: “最近怎没见老文?” 段长老婆说:“离了!”
作者简介:
作者生活照
高飞,曾用名高和平。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插过队,当过民小教师。77年入铁路工作,干过列检,换过闸瓦,烧过锅炉,当过法官。为证明自己的爱好和价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过通讯报道。后因个人经历触痛,开始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西部散文学会》《今日头条》《当代作家》《当代文艺》《延安文学》和地市,路内报刊。创作有中篇小说《汉江在这拐了个弯》《照顾好你哥》;连载《南窑则》《山坡坡上开满了山丹丹花》《行走在秦巴汉水间》《三叶公司》;散文《我们走在大路上》《母亲延安在这里》《哦!延河,我心中流淌的河流》《正月里来正月正》《陕北牧歌》等1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
来源:西部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