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十八岁,老夫人说:嫁赌鬼还是嫖客?原来她想让我心甘情愿去王府。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十八岁,老夫人说:嫁赌鬼还是嫖客?原来她想让我心甘情愿去王府。完结
1
十八岁,我成了齐府里公认最水灵的大丫鬟。
也就在这一年,老夫人的“恩典”落到了我的头上。
寿宴上,她当着满堂宾客,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语气慈祥得仿佛我是她的亲孙女。
“明宁这丫头,不觉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再留下去,可就成了我的罪过。我看米铺的王管事和首饰铺的赵管事就都挺好,回头让你爹娘合计合计,挑一个吧。”
她的话音像一颗石子,在热闹的厅堂里激起一片恭喜的涟漪。
我垂下眼帘,做出羞赧的模样,指甲却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软肉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个烂赌鬼王管事,和那个专爱厮混寡妇的赵管事,哪个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这时,刚把儿子塞进府里给五少爷做小厮的绿珠,笑着凑趣:“老夫人最是疼您了,瞧这福气!改明儿您嫁了人,也求个恩典,把孩子送进府来,跟我家虎子作伴,一道伺候少爷们。”
老夫人佯装嗔怪地拍了她一下:“你这嘴上没把门的,明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浑说什么生孩子的事,瞧把她羞的。”
满堂哄堂大笑。
我依旧低着头,任凭那笑声像针一样扎着我的耳朵。
宴席散后,我奉命送绿珠出门。一踏出府门,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明宁,你心里肯定瞧不起我这副奴才相吧。”她擦着泪,声音哽咽。
我把帕子递给她,轻声说:“我知道你的难处,五少爷心善,虎子跟着他,亏不了。”
绿珠的丈夫前几天被大爷打得去了半条命,她不为儿子铺好路,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她把一支银簪塞进我手里,压低了声音:“王管事好赌,赵管事在外面养着人。你多个心眼,别真傻乎乎地应了。”
她叹了口气,满眼困惑:“老夫人向来最器重你,怎么会给你指这么两条路?”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主子的心思,奴才哪里猜得透呢。”
2
一进槐花巷的家门,我娘愤怒的声音就穿透了薄薄的窗户纸。
“什么王管事赵管事,那都是些什么腌臜货色!一个能把裤子都输掉的赌鬼,一个天天钻寡妇被窝的脏东西,他们也配得上我的明姐儿!”
我爹叹着气:“可老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了金口,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接着,是我哥的声音:“要不……让妹妹给大爷做妾吧,总比嫁给那两个人强。”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窗纸上的剪影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娘抄着鸡毛掸子追着我哥打:“你让亲妹妹去做妾?你被猪油蒙了心!齐家的妾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屋里乱成一团,最终归于我爹那一声充满绝望的叹息。
“主子一句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只能跪着谢恩……当年要不是老夫人看上她,咱们又怎么舍得把明姐儿送进府里。”
良久的死寂后,我娘的声音淬了毒一般狠厉:“大不了我明天一根白绫吊死在家里!明姐儿为我守孝三年,总能把这桩婚事拖过去!”
“我去死!你活着照顾女儿!”我爹抢着说。
听着屋里一家人的挣扎,我竟有些想笑。前世是孤儿的我,没想到这一世,竟能拥有如此滚烫的亲情。
王管事、赵管事,我谁都不会嫁。
给大爷做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管自己叫“奴婢”,更不可能。
既然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那就只能走那条最凶险的路了。
我转身,重新走回了齐府。
老夫人刚歇下,听闻我求见,立刻让我进去了。
我直挺挺地跪在她床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老夫人,奴婢想通了。奴婢愿意去王府伺候二姑奶奶,为二姑奶奶分忧,为齐家尽忠。”
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她亲手将我扶起:“好孩子,我就知道没白疼你一场。你二姑奶奶嫁到王府,虽是王妃,风光无限,可她那骄纵性子,不得王爷喜欢,肚子也迟迟没动静。你去了,安安分分伺候王爷,生下个一儿半女,抱给你二姑奶奶养着。将来,你的荣华富贵,少不了。”
她的算盘,终于露了出来。
3
老夫人对我能得宠这件事,似乎信心十足。
这份信心,源于上元节后的一次省亲。
那天,二姑奶奶和恒王一同回府,我侍立一旁添茶。恒王不过是多看了我两眼,二姑奶奶便当场发作,一盏滚烫的茶水照着我的脸就泼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是恒王。
茶水尽数浇在他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大片。满屋子的人“扑通”跪了一地,老夫人的脸都白了。
从那天起,老夫人就动了送我去王府的心思。
如今我“主动”请缨,她自然是顺水推舟。为了“看顾”我,她还特意派了绿珠与我同去。
一进恒王府,绿珠就悄悄告诉我:“老夫人是让我来盯住你的,明宁,虎子还在齐家……你别做傻事。”
我明白。我们都是被命运攥在手心里的棋子,身不由己。
二姑奶奶,现在的恒王妃,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我跪下请安,她却抬脚就踹在我的心口上,眼神狠戾:“你是我娘家送来的奴才,叫什么王妃?这么快就想攀高枝,把自己当王府的人了?”
剧痛让我几乎喘不上气,我忍着疼,重新跪好。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谢明宁,我哥哥今天已经随便找了个由头,赏了你那个马夫爹十板子。这是给你的教训!你最好给本王妃夹紧尾巴做人,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你的爹娘,你的哥哥,都得替你受着!”
我心中一紧,立刻赌咒发誓,才让她消了些气。
“行了,”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王爷在书房,你把这碗燕窝粥送过去。记住,要是被王爷赶了出来,我就把你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4
王妃为我准备的衣裳,是一件艳丽到刺眼的百花穿蝶锦衣,风尘味十足。
绿珠端着那碗燕窝粥,跟在我身后,满脸忧色。
我们没有去书房。
路过梅园时,天空中竟飘起了雪。簌簌的雪花,幽冷的灯火,暗香浮动的梅林,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我停下脚步,对绿珠说:“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先快活片刻。”
我揭开食盒,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燕窝粥分了一半给她。
“王爷的书房是禁地,王妃这摆明了是想借王爷的手除掉你。”绿珠愁容满面。
“几个时辰后的糟心事,就先别想了。”我笑着说,“赏梅,观雪,再配一碗燕窝粥,这才是人间好光景。”
起初她还忐忑,但在这景致的感染下,也渐渐放松了眉眼。她折下一枝红梅,簪在我的发间,叹道:“你这容貌,真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她挽着我的手臂,追忆起往事:“还记得上元节吗?你说你有了心上人,我还在想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么有福气。结果没过几天,你就跑到我家,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骂那个古董铺的少东家是个骗子,早有家室……你从小就沉稳,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伤心。”
是啊,恍如隔世。
那时我们都还天真地以为,生活会一直那么平静地过下去。
不想了,那个人,面目早已模糊。
我拢了拢兜帽,站在梅树下,双手合十,对着漫天飞雪,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开始了我精心准备的表演:
“人人都求王爷恩宠,唯我谢明宁,一愿父母兄长安康,二愿此生在王府平安终老。三愿……三愿那个辜负我真心的负心汉,此生不举!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演得情真意切,我自己都快信了。
刚念叨完,绿珠突然脸色一变,朝着梅林深处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雪地上传来“咯吱”的声响,一个身披玄色蟒龙纹大氅的身影,踏雪而来。
看清来人,绿珠的脸瞬间煞白,软软地跪了下去。
我也正要下跪,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我竟不知,你曾为我大醉一场,哭得肝肠寸断。原来,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恨我欺瞒,才故意说那些话来伤我。”
5
恒王,赵启,就是那个辜负我的“渣男”,那个古董铺的少东家。
前世我是个文物修复师,这一世,为了赚些外快,时常去那家古董铺帮忙修补些古籍字画。
一来二去,便与他熟识了。
整个夏天,我们像京城里最寻常的情侣一样,放纸鸢,逛夜市。有时他会提着一盒点心,在齐家后门等我下值,两人就坐在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
直到上元节后,我无意中看到了老夫人珍藏的王妃与恒王的成婚画像。
画上的那个男人,让我如坠冰窟。
我知道,一旦他挑明身份,以我的奴籍,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入王府为妾。
于是,我先发制人,连哄带骗地要回了所有信物,然后故意冷落他,说自己看不上他区区一个商贾,要嫁入高门做贵妇。
他自尊心受挫,果然与我一刀两断。
直到他陪王妃省亲那日,我们才再次相见。他为我挡下那碗热茶,在更衣的侧间里,他曾捏着我的下巴问:“谢明宁,现在知道我的身份,后悔吗?”
那时我掐着大腿,哭得梨花带雨:“王爷,奴婢说的都是气话!奴婢心悦您,就算无名无分也愿意跟着您!”
他当场就冷了脸,拂袖而去。
这个男人,何其霸道。他要的是一颗真心,却不是一颗被人算计着捧到他面前的真心。
而今天,在这梅园里,我把那颗被他丢弃的真心,又重新演给了他看。
我看着他,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王爷,你的心好狠。你眼睁睁看着老夫人拿我的家人拿捏我,眼睁睁看着我走投无路,踏入你这王府……你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这只猎物自投罗网。”
他吻去我的泪,声音沙哑:“上元节,人潮汹涌,我与你走散。蓦然回首,你提着一盏鱼龙灯,站在灯火阑珊处,大声喊着‘赵启’。那一刻,我竟有些嫉恨‘赵启’这个身份。他能得到你全部的真情,而恒王赵启,却什么都得不到。”
“因为古董铺的少东家,能给我唯一的爱。而恒王殿下,给不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回报声。
恒王出去片刻,再回来时,脸色凝重得可怕。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明宁,你爹……没了。”
6
我以为王妃说的“打了十板子”,不过是吓唬我。
我爹是府里的老人,那些下人动手,总会留几分力气。她还指望我生孩子给她养,不至于把事情做绝。
我太天真了。
当我看到我爹那两条被打得血肉模糊、形同烂絮的腿时,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王妃从一开始,就要我爹的命。
我怎么忘了,她做姑娘时,就因为一个丫鬟被人夸比她白,就用滚水烫烂了人家一身的皮肉,那丫鬟当晚就活活疼死了。
我娘坐在地上,眼泪早已流干。
我哥压抑着哭声,断断续续地说:“……大爷说爹驾车颠簸,摔碎了他的玉佩……抬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行了……王爷请了太医来,也只多吊了半个时辰的命。”
他说着,抱着头,号啕大哭。
老夫人派人送来了五百两“抚恤金”,她身边的王妈妈劝我们节哀。
我娘收下银子,平静得可怕。
王妈妈临走前,我娘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她才含糊地透露了一句:“二姑奶奶出嫁前,老夫人给过她一种绝嗣药。让明宁当心点,别乱吃东西。”
关上门,我们一家三口,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我娘说:“老夫人那边,我来应付。”
我哥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齐家大爷,我来想办法。”
我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一字一句道:“王妃多活一日,我便愧对爹爹一日。”
头七过后,我回了王府。
这一次,我是主动走进这座牢笼。
我要去争,去斗,去爬到最高的地方。
如果娘和哥哥的复仇之路走不通,那我就要成为他们最坚实的靠山,为我爹,讨回一个公道!
8
父亲撒手人寰,按制我需守孝三年,婚嫁之事自是无从谈起。
本朝以孝治天下,这规矩,任谁也大不过天去。
恒王为此特地入宫请旨,太后最终下了一道懿旨,封我为五品内廷女官,专司王府内务。
有了这层身份护体,即便是正牌王妃,也不能再将我视作可以随意打杀的家奴。
说来也是讽刺,王妃齐佩兰嫁入王府多年,却从未碰过府中中馈的边儿。
王府上下,一应开支用度,全由静侧妃一手操持。
这位静侧妃,是太后娘家的嫡亲侄女,在王府的地位超然,向来是说一不二。
就连骄横跋扈惯了的王妃,也轻易不敢去寻她的晦气。
我换上女官服制,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见这位王府实际上的女主人。
我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姿态谦卑得找不出一丝错处。
「奴婢谢明宁,拜见静妃娘娘。」
良久,静侧妃才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淬着冰,眼神轻蔑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齐佩兰那个蠢货,仗着自己是齐国公府的嫡女,飞扬跋扈了这么些年。可她到底还有三分眼色,知道谁是她惹不起的。没想到啊,她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她说完,懒懒地抬手,示意我起身,「不过,你也用不着到我这儿来表忠心。王爷心里有你,这就够了。在这王府里头,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心机谋略,都是虚的。只要有王爷的恩宠,野鸡也能飞上枝头,鲤鱼也能跃过龙门。」
静侧妃言语间尽是讥讽,轻飘飘地说了两句,便挥手示意婢女送客。
我却并未挪动脚步,反而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袍的褶皱,竟是径直在她身侧落了座。
既然温顺恭敬换不来善意,那便不妨撕破脸皮,先礼后兵。
桌上是新沏的雨前龙井,我旁若无人地为自己斟了一杯。
茶香袅袅,我一饮而尽。
下一瞬,我手腕一翻,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那价值不菲的汝窑茶盏在我脚边碎成了千万片。
满室寂静。
静侧妃的脸色瞬间铁青,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震怒,她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谢明宁!你好大的胆子!」
她这一声拔得极高,足以让门外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早打听过,她雅好收藏瓷器,此举,必能将她彻底激怒。
面对她的怒火,我反而勾唇一笑,随即“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锋利的瓷片瞬间刺破裙衫,扎入膝盖,一阵钻心的疼。
我强忍痛楚,声音里带着颤抖:「求娘娘赎罪!是奴婢失手,冲撞了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果不其然,恒王很快就闻讯赶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我裙摆上渗出的淋漓血迹。
男人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他怒视着静侧妃:「姜静玉!本王念着旧情,才允你入府,给你侧妃之位,庇护你免于远嫁凉州之苦。这些年,本王与你虽无夫妻之实,却也给了你足够的尊荣与体面!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从今日起,这管家之权,你便交出来,给本王闭门思过去!」
恒王眼中怒火翻腾,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打横抱起,动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视。
在他怀中,我最后回头,迎上静侧妃淬毒的目光,用口型无声地告诉她:
「朋友做不成,那便,做敌人。」
9
在这深宅大院里,一个女人,可以无宠,可以无爱。
但若是没了权柄,那日子便如堕入无间地狱,了无生趣。
静侧妃执掌王府多年,每日里事务缠身,何曾有过半刻清闲。
这一下被夺了权,禁了足,那日子过得该有多煎熬,可想而知。
两个月后,她到底还是撑不住了,遣人请我过去。
我抱着新做的账册,施施然地赴约。
这一次,我没有再跪下,而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主位上,含笑望着她:「娘娘有句话说得极是,在这王府,不论出身,只要得了恩宠,便能一步登天。」
如今的我,手握女官令牌,又有恒王的偏爱,这王府的管家权,已是牢牢攥在了我的手里。
静侧妃冷哼一声:「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谢明宁,你别以为克扣王妃一些吃穿用度,给她些陈米烂菜,就算报复了她。这点小伎俩,她只要跑到太后面前一哭诉,最后治的,还是你一个管家不严之罪!」
我当然知道,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折腾王妃,只会落人口实,说我办事不力。
可钓大鱼,总得先打窝下饵,慢慢来,才能确保鱼儿不会脱钩。
我将一本账册不轻不重地推到她面前,微笑道:「姜家虽是后族,可这些年人才凋零,养出了一堆只知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早已没了实权。」
「娘娘当年险些被家族嫁去凉州,不过是因为一个富商,给了姜家一笔他们无法拒绝的银子。」
「您是个有手段的,为不做商人妇,便求到了王爷面前,凭着自小的几分情谊,进了这王府。」
「王爷信你,将王府名下所有的田庄铺子,都交由你打理。」
我说到此处,静侧妃的脸色已是微微发白。
她死死捏着那本账册,嘴硬道:「你既然知道王爷信我,还想用那种蠢法子来构陷我?等王爷查明真相,还我清白。我再去宫中禀明太后,你这女官,也就当到头了!」
「信任?」我轻笑出声,「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说着,我随手将桌上另一个茶杯推了下去。
“砰”的一声,又是一地狼藉。
静侧妃被这声音惊得一哆嗦,竟是下意识地扯过一个软垫盖在碎片上,生怕我故技重施。
那又急又快的动作,像极了酒楼外争抢泔水的妇人,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优雅。
我稳坐高位,忍俊不禁:「娘娘莫慌,同样的招数,我谢明宁怎会用第二次。」
「您当年能如愿嫁入王府,想必是向姜家许诺了,即便不去凉州,也能让他们继续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吧。」
「不得不说,娘娘您真是做账的高手,我花了足足两个月,才从那天衣无缝的账目里,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短短三年,你挪用王府的银两填补姜家的窟窿,前前后后,竟有三十万两之巨!」
「王爷生平最恨的便是贪墨二字,您说,这么大一笔银子,够您死几次了?」
静侧妃血色尽褪,声音都发着颤:「你……你血口喷人!我不过是接济了娘家十万两,何曾有过三十万之说!」
「哦?」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原来只是区区十万两啊。唉,都怪我愚笨,查了两个月账本都一无所获,如今倒要多谢娘娘亲口告知,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静侧妃难以置信地翻开账本,里面干干净净,她这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道:「谢明宁,你竟敢诈我!」
我缓缓起身:「娘娘还在禁足,奴婢就不便多留了。奴婢是查不出什么,可王爷身边能人无数,想必,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静侧妃猛地拦住我的去路,终于叹了口气:「你想让齐佩兰死,太难了。她不仅是国公府嫡女,齐家老夫人更是与太后情同姐妹。即便我帮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失手,你我二人都将万劫不复。」
我看着她,眼神笃定:「只要娘娘肯出手相助,我便有把握,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从静侧妃的院子出来,绿珠跟在我身侧,满眼钦佩:「静侧妃那般精明的人,竟被您三言两语就诈出了实话,明宁,您可真厉害。」
静侧妃自然是聪明的,否则也做不出那样漂亮的假账。
可她被关了两个月,心气早已磨得差不多了。
我一进去便摔碎了她的心爱之物,先声夺人,乱了她的方寸,她心神不宁之下,自然无法冷静思索,这才着了我的道。
「老夫人那边,近况如何?」我沐浴在春光里,轻声问道。
绿珠立刻回禀:「我每三日便回去一趟,老夫人深信已经拿捏住了您的家人,对您并无疑心。只是她近来总是噩梦缠身,夜不能寐。听说前几日还见了血,估摸着,就这几日便会宣王妃回府探望了。」
咳血了。
看来,娘亲已经动手了。
10
不出所料,几日后,国公府便传来了老夫人病重的消息。
王妃领着我,火急火燎地赶回了齐家。
一进门,王妃便扑到老夫人床前哭诉:「祖母!我可怎么办啊!听说姜静玉那贱、人,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她还偷偷摸摸地请了好几次大夫,我看她八成是怀上了!」
她骂着骂着,猛地转身,抬手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恨声道:「都怪你那个死鬼爹,死得不是时候!你要是能早些爬上王爷的床,怀上身孕,把孩子记在我名下,我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我顺势跪倒在地,捂着脸劝慰:「娘娘息怒。如今管家权在我手上,已是断了静侧妃一臂。即便她真有了身孕,也终究是个侧妃,永远越不过您去。」
老夫人搂着王妃,长叹一声:「兰儿啊,你这急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明宁的母亲和弟弟,如今都在我们府里,他们一家子的命脉都攥在我们手上,她不敢不尽心。你别急,她自会为你筹谋。」
老夫人的话听着是安抚,实则句句都是敲打。
她是在警告我,若是不帮王妃解决麻烦,我娘和弟弟便会有危险。
恰在此时,王妃的大哥满身酒气地闯了进来,正好听了个大概。
他大着舌头说道:「妹妹,这事儿可不能掉以轻心!我昨天在醉仙楼喝酒,正巧碰上姜静玉她哥。那小子喝多了说漏了嘴,说姜静玉是真的怀上了!太后还许诺了,只要她能一举得男,就想办法废了你,扶她做正妃!」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王妃的脸色瞬间煞白。
老夫人也急了,厉声质问我:「明宁,你向来聪慧,掌管王府也有段时日了,难道就没抓到姜静玉半点把柄?还是说,你抓到了,却故意藏私,不肯说!」
来了,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老夫人疑心极重,若是我主动献策,她反而会百般猜忌。
非要等她自己逼问,我再“被迫”吐露,她才会深信不疑。
既然她总觉得我们这些下人只会耍些蠢手段,那今日,我便“蠢”给她看。
我拼命摇头,咬着牙说没有。
老夫人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绿珠,你进来回话!」
绿珠应声而入,跪在地上:「前些时日,谢明宁去见静侧妃,却不许奴婢跟进去。奴婢不放心,就贴在门上偷听,隐约听到明宁在用什么账本要挟静侧妃。她们……她们二人竟是联起手来,想要扳倒王妃您,好让静侧妃上位!」
我闻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绿珠!你我自小相伴,情同姐妹,你夫君重病,是我拿银子为你续命,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绿珠的眼中满是扭曲的嫉妒:「谢明宁,没错,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可凭什么呢?我们一同长大,你却事事高我一头!你成了风光的女官,我却只能永远做你的影子,当个下人!我倒要看看,没了我的帮衬,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王妃一听,抚掌大笑:「绿珠,你做得好!是个忠心的好奴才,当赏!」
她这一笑,便是信了。
王妃自己善妒,便觉得天底下所有女人都和她一样。
王妃的大哥更是恍然大悟:「我就说姜家早就败落了,姜家那小子哪来的银子,天天在醉仙楼跟我抢花魁!狗、娘/养的!原来是静侧妃那贱、、人偷了王府的银子,在暗中接济娘家!」
我听完,心如死灰地附和了一句:「大爷……大爷真是聪慧过人,一下就猜中了。」
他被捧得飘飘然,竟轻佻地伸手摸了下我的下巴,得意道:「爷这脑子,向来好使。」
我立刻伏地磕头,哭着哀求:「老夫人,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回去就想办法怀上王爷的孩子,将来一定记在王妃娘娘名下教养!」
老夫人这才缓和了神色,叹道:「明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一次,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擦干眼泪,连声应下。
王妃得意地哼了一声:「这下可好,总算抓到姜静玉那贱、人的把柄了!我为王爷立下如此大功,他定会对我们齐家刮目相看!」
她说着,又瞪向我:「难怪我前阵子吃的都是些猪食,原来是你和姜静玉那贱、人串通一气,故意作践我!」
我只能哭着认错求饶。
之后,老夫人让我退下,要与王妃说些体己话。
我顺从地退出了房门,在回王府的路上,我绕道回了一趟槐花巷。
母亲与兄长都在家中等我。
兄长压低声音道:「国公府那位大爷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正为了一个花魁,和姜家二爷在销金窟里争得头破血流。我看他们迟早要闹出事来,若是哪天姜二爷失手伤了他,也不无可能。」
我叮嘱他万事小心。
母亲抱着父亲的旧衣,垂眸低语:「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心事重重,近来总是睡不安稳。我只是让厨房多炖了些‘温补’的汤水,毕竟大夫也说了,她这咳血的毛病最忌讳动气,若是急火攻心,怕是会落下中风的病根。」
我应了一句,知道了。
我们匆匆交换了各自的进展,便又各自散去,隐入暗流。
11
我知道王妃愚蠢,却没想到,她竟能蠢到这个地步。
我终究是高估了她的脑子。
王妃齐佩兰,竟然真的选择了在太后寿宴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当着皇上与文武百官的面,石破天惊地捅出了静侧妃贪墨王府银两一事。
整个寿宴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她尖利而得意的声音回荡。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王爷!姜静玉在三年之内,私自从王府账上贪墨了足足十万两白银!此事,有王府女官谢明宁可以作证!」
她点了我的名,我立刻出列,跪于殿中。
姜静玉也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地跪了下来。
王妃见此情景,得意到了极点。她在王府被压制多年,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
御座上的皇上皱起了眉,斥责道:「老三,你府中的家事,何必闹到母后面前来丢人现眼。」
太后缓缓抬起眼皮,眼中寒光一闪:「静玉贪墨与否,哀家自会派人去查。倒是你,齐佩兰,身为后宅之主,偌大的王府出了此等丑事,你也难辞其咎。我看,你便留在宫中,跟着哀家,好好学学什么叫治家之道吧。」
王妃当场愣住,她怎么也想不到,扳倒了姜静玉,自己竟也要受牵连。
就在王妃得意洋洋,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跪在她身侧的姜静玉忽然发出一声痛呼,随即身子一软,竟直直地晕了过去。
太后立刻宣了太医。
太医诊脉之后,脸色骤变,跪地回禀道:「启禀皇上、太后,静侧妃并非有孕,而是长期服用一种阴寒之药,导致宫体受损,今后……恐怕再难有孕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皇上也龙颜大怒!
「岂有此理!」皇上勃然大怒,「朕还奇怪,老三正值壮年,膝下为何迟迟没有子嗣,原来是有人在背后行此等恶毒之事,意图断我皇家血脉!来人!给朕宣慎刑司,彻查恒王府!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毒妇蛇蝎心肠!」
恒王也适时地露出震惊与悲痛之色,起身道:「母后时常催促儿臣开枝散叶,儿臣心中也万分焦急,却不想……竟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慎刑司的动作极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了结果。
大太监捧着一个药包跪在殿前:「回禀皇上,此物,是在王妃娘娘的床底暗格中搜出。当时,一个名叫绿珠的婢女正鬼鬼祟祟地想要将其藏匿,被奴才们当场抓获。据她招认,是奉了王妃之命,常年给静侧妃下药。」
王妃惊怒交加:「是她!是绿珠在陷害臣妾!」
太后一个眼色,立刻有宫人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太医接过药包,细细闻辨后,脸色变得异常复杂,他看了太后一眼,欲言又止。
太后死死盯着那药包,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好,好得很!哀家当初将这宫中秘药给你,是让你清理国公府后院的腌臢,你倒是有本事,竟敢转手用它来谋害哀家的亲侄女,断我皇儿的子嗣!」
皇上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老三,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说吧。」
恒王起身,躬身一拜:「父皇,齐佩兰心肠歹毒,德不配位,实不堪为儿臣正妃。」
皇上立刻道:「好!那朕今日便为你做主,废黜其恒王妃之位。」
太后随即冷着脸,下了一道懿旨。
【齐家教女无方,品行不端,着令国公府即刻闭门整肃家风。其母姚琼枝,身为国公府主母,有失贤名,难为京中贵妇表率,一体申斥。】
姚琼枝,正是齐家老夫人的闺名。
这一道懿旨,不仅废了王妃,更是将整个齐国公府,尤其是老夫人的脸面,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最后,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谢明宁,你如今是王府女官。你便带着哀家的懿旨,将这罪妇,亲自送还国公府!」
我跪在地上,深深叩首,接下这道懿旨。
至此,这场谋划已久的大戏,终于,尘埃落定。
12
齐佩兰状若癫狂,嘶吼着不让任何人靠近,那副疯魔的样子,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我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抬了抬手,示意仆妇们将她绑起来。
我手持懿旨重回国公府时,庭院里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他们垂着头,等待着那决定家族命运的宣判。府上的小姐们,一个个脸上血色尽失,她们投向齐佩兰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与憎恨。
她们都清楚,因为齐佩兰一人,国公府的女儿们,未来的婚事都将蒙上一层难以洗刷的阴影。
“祖母救我!”齐佩兰的哭喊声凄厉刺耳,她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眼神将我凌迟:“是谢明宁这个贱、人!是她和姜静玉联手设下的圈套!”
老夫人颤巍巍地想上前抱住她的宝贝孙女。
我却轻飘飘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太后娘娘有口谕,国公府教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还有何颜面自称百年世家?姚琼枝,你又哪来的脸面,敢自诩京中贤妇!”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老夫人的心口。她身子一晃,猛地向后倒去!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老夫人气急攻心,嘴角都歪斜了。
“李妈妈!”齐国公大惊失色,“快把老夫人扶下去,速速请大夫!”
我娘不动声色地上前,隐晦地与我对视一眼,便指挥着下人将老夫人抬进了内室。
就在这当口,府上的家丁们抬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将本就混乱的场面搅得更加不堪。
“老爷!大少爷和姜家二爷在酒楼起了冲突,从二楼摔了下来,腿……腿断了!”
齐国公气得额角青筋贲起,眼前阵阵发黑。
一时间,偌大的国公府,像一个被捅翻的马蜂窝,嗡嗡作响,乱成一锅粥。
我从容宣读完懿旨,便转身回宫复命。
御座之上,皇上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齐国公那边,如何处置齐佩兰的?”
我便将国公府方才那场精彩绝伦的乱象,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皇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齐国公府的气数,也算是到头了。”
一旁的恒王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皇兄,臣弟如今这后宅之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了,实在不成体统。还请您费心,再与母后商议,为臣弟择一位新王妃吧。”
皇上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叹道:“齐佩兰与姜静玉,都是朕与母后为你强行安排的。如今看来,强扭的瓜果真不甜。往后,你自己的王妃,便由你自己挑选。至于府中事务,”他目光转向我,“我看你身边这个女官谢明宁就很好,处变不惊,进退有度。这样,朕便封她为四品掌宫,暂且为你打理家事。”
我立刻跪下谢恩。
恒王眼底的笑意如微澜般一闪而过:“那臣弟,就多谢皇兄恩典了。”
13
国公府的中馈向来由老夫人一手把持,她这一倒,整个府邸的运转瞬间瘫痪。
齐佩兰被锁在房里,哭闹声从白天到黑夜,几乎没有停歇。
齐国公在书房枯坐良久,待翻涌的心绪稍稍平复,才对妻子说:“你去……送兰儿最后一程吧。”
国公夫人眼泪无声滑落,她知道,这是唯一,也是最残忍的选择。
齐佩兰只要活着一天,就是国公府一个流着脓的污点。她并非只有一个女儿,府里还有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女孩。她被女官押着游街回府,早已让齐家的脸面被踩在泥里,成了全京城的饭后笑料。
齐佩兰必须死,用她的命,来尝试挽回国公府那岌岌可危的名声。
女儿在房中绝望地呼喊着。
“祖母!救我啊!”
很快,那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仆妇从房中走出,对着国公夫人,沉重地、无声地,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拭去泪水,女儿那一声声的“祖母”,像针一样扎在她心头,催生出无边的恨意。嫁入国公府二十余年,那个老虔婆为了磋磨她,硬生生将她刚出世的女儿抢去抚养。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养成了一个骄纵蛮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身边的仆妇低声问,要不要进去再看一眼。
她摇了摇头。她心中有愧!女儿的这条命,是她亲手断送的!
她恍惚想起前些时日,佩兰来陪她用饭时,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娘,您总说我笨,这次我偏要做件聪明事给您瞧瞧。”
女儿说,她抓到了静侧妃贪墨的把柄,准备一举揭发。
“祖母让我别心急,说要找个万全的时机。可我一看到姜静玉那张脸就烦,真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
国公夫人当时听了,还笑着为她出谋划策:“再过几日就是太后寿宴,你赶在那时发难岂不更好?当着皇上的面,太后想偏袒也难。而你,既能大放异彩,又能让王爷对你刮目相看。”
回忆起那场对话,国公夫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喃喃自语:
“女儿,别怪娘心狠。”
“在这国公府,事事都以老夫人为尊,我这个国公夫人不过是个活摆设。”
“只要你祖母一日不死,我就一日喘不过气来。”
国公夫人擦干泪,转身走向老夫人的院子。
李妈妈迎上来,哭着说:“夫人,您快请太医来看看吧,寻常大夫恐怕是治不了老夫人的病了。”
国公夫人只是垂着眼帘,淡淡地说:“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太医何时能到,也说不准。老夫人年岁大了,多喂些参汤吊着,兴许就好了。”
李妈妈哭着应下。
她关上房门,回到老夫人床前。
老夫人手指哆嗦着,指着李妈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你……”
“我?”李妈妈端着参汤,一勺一勺往老夫人嘴里灌,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没错!你晕倒之后,我本可以立刻去找大夫,但我偏偏拖延了一刻钟,让你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
“老夫人,我从小伺候您,亲眼看着您是怎样冷心冷肺地将老国公的那些姬妾磋磨致死。”
“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毒妇!你竟然敢纵容齐佩兰,活活打死我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老夫人拼命挣扎,不肯喝那参汤。她本就是急火攻心,这大补的参汤灌下去,只会催她死得更快。
李妈妈死死掐住她的下巴,将参汤悉数灌了进去。“你的好孙女齐佩兰,已经上吊了。你那个宝贝大孙子,也很快就会下去陪她。老夫人,您就安心上路吧,黄泉路上,您不孤单!”
当天夜里,老夫人去了。
国公夫人听闻消息,只是平静地吩咐:“李妈妈,为老夫人发丧后,你就拿着自己的身契出府去吧。你女儿如今是恒王府的四品女官,你也是有福之人了。有福气的人,就该把过去的糟心事都忘了,才能活得长久,你可明白?”
李妈妈深深叩首:“老奴明白,夫人放心。”
她拿着那张象征自由的文书,走出了国公府的大门。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老头子啊老头子,我不再是奴才了,咱们的明宁也不用再做奴才了。
这日子,总算是要好起来了。
可为什么,偏偏你看不到了呢。
这一刻,李妈妈再也抑制不住,蹲在街角号啕大哭:“你这个没福气的糟老头子啊!”
……
国公府的丧事办得极其潦草。
那位断了腿的大爷躺在床上,无法出门寻花问柳,心中犹如百爪挠心。他差遣一个姓谢的随从,让他务必给自己找点乐子。
那随从一脸为难:“爷,胭脂楼的花魁是断断不敢往府里带的,太扎眼了。可寻常的货色,您又瞧不上。”
大爷不耐烦地吼道:“随便找个干净的来给爷泄泄火!”
随从没法子,只能领命而去。
而另一边,被他打瞎一只眼的姜家二爷,正派人死死盯着国公府,就等着抓他们的错处。
结果还真就守株待兔,逮了个正着!
老夫人尸骨未寒,国公府的大少爷,竟然在府中宣淫!
很快,一本参奏齐国公治家不严、孝期秽乱的折子就递到了御前。在家中长辈丧期,小辈竟私下寻欢作乐,此乃大不孝,有违人伦!
龙颜大怒,皇上一纸令下,革去了齐家的国公爵位。
齐国公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一脚踹开儿子的房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那宝贝儿子,不知何时,竟染上了一身肮脏的病!
一夜之间,百年世家被摘去牌匾,彻底沦为京中最大的笑柄。
城外,那名姓谢的小厮,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走吧,有了这些银子,寻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那姑娘擦着泪,哽咽道:“那位大爷记恨我姐姐不从,便在二姑娘面前胡乱夸赞。心狠的二姑娘,竟活活将我姐姐烫死了。这个仇,我总算报了。银子我不能要,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那件染了脏东西的衣裳,我已经烧了,您放心。”
小厮叹了口气,还是强行将银子塞给了她。
都是苦命人,可苦命人也有心,也有恨。
所幸,老天有眼,让他们沉冤得雪,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14
国公府被革爵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王府。
姜静玉放下手中的账本,轻叹道:“谢明宁,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是真的佩服你。”
我神色淡然:“国公府依仗着祖上功勋,这些年暗地里做了不少恶事。从前皇上顾及太后和老夫人的情面,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这层情面没了,国公府自己又闹出这等丑闻,皇上不过是顺水推舟,正好借此敲打一下那些自视甚高的老勋贵罢了。”
这些事,我早就听恒王提过。那些老勋贵们,总爱仗着父辈的情分,在皇上面前倚老卖老,皇上早就想杀只鸡给那群猴看看了。
齐国公府这只鸡,自己蹦得太高,正好被抓来开了刀。
皇上与太后何等精明,他们难道看不出这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吗?
他们当然知道,只是懒得理会。
毕竟,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池塘里的小鱼小虾,只要不搅动他们脚下的根基,他们乐得看我们斗来斗去。
姜静玉长舒一口气,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真好啊,我总算甩掉了姜家那个无底洞。再也不用为了填补家里的亏空,夜夜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赚钱了。”
“你不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些年,每到月底我娘家派人来取银子,我都得提前半个月开始失眠。”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会赚钱的工具。”
听到这里,我由衷地说道:“你确实是个奇才,王府那些不起眼的铺子,在你手里竟然能起死回生,赚了那么多银子。”
姜静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傲然:“哼,我若是个男人,未必不能争个首富当当。”
我笑了:“女子,亦可为首富。”
她的神色却又黯淡下来:“可我是恒王的侧妃,怎能随意抛头露面,外出经商?这有违妇德。”
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我一两句话就能扭转的。
我只是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实在不擅长经营算账。如今管家权虽在我手上,可你辛苦盘活的那些铺子,若无人打理,迟早要败落。到时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你看这样如何,你换上男装出府去管理商铺,我只当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不两全其美?”
姜静玉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我心想,一只飞出牢笼的鸟,一旦尝过了自由的滋味,就再也回不去了。
15
我哥哥苦读三年,一朝题名金榜。
我娘喜极而泣。
我与哥哥并肩跪在爹的牌位前,为他上了一炷香。
哥哥说:“我定要去王府拜谢王爷。若不是王爷为我寻访京中大儒悉心教导,以我的资质,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头。”
我娘的眼神飘向我,带着几分试探:“明宁啊,如今三年的孝期已满,你也二十岁了,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娘从前不愿你嫁入高门,是见多了国公府那些阴私腌臜,怕你受委屈。可现在想想,凭你的聪慧,无论嫁给谁,都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说吧,王爷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俩都来当说客了?”
话音刚落,恒王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接过三炷香,郑重其事地跪在了我爹的牌位前。
“谢叔在上,晚辈赵启,今日真心求娶令爱谢明宁。此生此世,唯她一人,誓无二心,恳请您在天之灵成全。”
我娘惊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朝我使眼色。我哥哥更是“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
我曾与赵启有过一个赌约。
在对付仇人的整个过程中,我绝不向他求助。若我开了口,便自愿嫁他为妻。若我凭自己的力量做到了,我的婚事便可自己做主。
我赢了。
这三年来,我虽是王府女官,却时常跟着姜静玉在外经商,鲜少回府。每次回去,也多是与他核对账目。我以为,他早就打消了娶我的念头。
没想到,他只是在等,等我为父亲守完孝期。
等他祭拜完我爹,我们两人并肩走在槐花巷里。
夜色清幽,竟飘起了细雪。
赵启转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主动拉住他的手,轻声说:“按我的规矩,你该知道,我从不信盲婚哑嫁。赵启,你若愿意,我们便先试着处一处,好好了解彼此。若是将来水到渠成,那便成婚。若是一拍两散,那就各自安好。”
赵启凝视着我,许久才道:“好,我应你。”
我无奈地追问:“若我当真要与你一拍两散,另嫁他人,你也应我?”
赵启的脸色顿时有些为难,他低声说:“不应。明宁,我不想说假话骗你。我早就说过,我认定你了。”
我想了想,说:“那我们再打个赌。我从这家门口,走到巷子口,你来数我的步子。若是双数,我便嫁你。若是单数,将来你便不能再强迫我。”
赵启点头应允。
我迈步向前,他跟在身后,低声数着。
到了巷口,雪花沾湿了我的发梢。
赵启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双数。”
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天意要我嫁给你了。”
赵启却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了然:“我时常与你哥哥谈起你。他说你儿时无聊,最喜欢在家门口踱步数数。明宁,这条路,从巷口到家门口有多少步,你早就数过千百遍了。你知道我不会放手,所以你用这种方式,来维护你心中那一点隐晦的自尊,说服自己,向我妥协,对吗?”
我身子一僵。
他所谓的那一点隐晦的自尊,是我全部的自我啊。
那是我自由的灵魂,还有一段快要被岁月磨灭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赵启将我裹进他的大氅里,隔绝了漫天风雪。
“谢明宁,我不说天长地久,也不说海誓山盟。日子还长,我且做,你且看。”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我们埋葬,直至白头。
我说:“我有时住在王府那深宅大院里,会特别害怕。怕自己会像一棵见不到阳光的树,在沉默中慢慢枯死。”
赵启认真地回答:“王府风水极好,旺妻。谢明宁,你不会选错的。”
听到这句话,我真的忍不住想笑。
可是笑着笑着,对上赵启那双不解的眼眸,却又想哭。
他轻声问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问了。谢明宁,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那么寂寞?”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混入雪中,瞬间冰凉。
“以后吧。若是我们真能相守到老,我就告诉你。”
——完结——
来源:啊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