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爸,你就主动辞了吧,厂子都快黄了,你占着那个位置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指标让给我,我托人找了关系,只要有个坑,我就能进总部!”
“爸,你就主动辞了吧,厂子都快黄了,你占着那个位置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指标让给我,我托人找了关系,只要有个坑,我就能进总部!”
家庭聚餐的圆桌上,儿子陆浩端着酒杯,话却说得像刀子,句句扎在陆岐山心口。
儿媳王倩立刻敲边鼓,一脸嫌弃:“就是啊爸,你一个月就那三千块钱,还不够我们家孩子一星期补课费的。浩子要是进了总部,年薪几十万,咱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你都五十了,别那么自私,也为儿子想想。”
周围的亲戚们低头吃饭,假装没听见,但那怜悯又带着一丝轻蔑的眼神,比儿子的话更伤人。
陆岐山,天工集团3号铸造分厂的高级钳工,国内最顶尖的那一批匠人。可在这个时代,技术再好,也抵不过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身光鲜亮丽的西装。
他默默地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放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仿佛嚼碎的是压在心底的屈辱。他这辈子没求过人,没红过脸,没想到老了老了,却被自己亲儿子逼着“滚蛋”。
“我……”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陆岐山同志,因集团总部重大技术攻关项目需要,经研究决定,现将您从3号分厂调任至集团总部研发中心,级别暂定为特聘技术顾问。请于明日上午九点,准时到天工大厦32层报到。——天工集团人力资源部】
陆岐山愣住了。
总部?特聘技术顾问?
他看了一眼满脸不耐烦的儿子,又看了一眼短信,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爸,你发什么呆啊?想通了没?”陆浩催促道。
陆岐山缓缓将手机屏幕转向他,声音沙哑地问:“这个……是真的吗?”
陆浩凑过去一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嘲笑:“哈哈哈哈!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特聘技术顾问?就你?人家总部要的是海归博士,要你一个老钳工去干嘛?去扫地吗?这肯定是诈骗短信,赶紧删了,别被人骗了钱!”
王倩也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哎哟,笑死我了,爸,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还天工大厦32层,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集团心脏,连我都只在外面看过一眼。就您这身衣服,保安都不能让您进去。”
一桌子亲戚都跟着哄笑起来。
“老陆,别想太多,现在骗子多。”
“是啊,退了休,拿点退休金安安稳稳多好。”
陆岐山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这一生,为天工集团奉献了三十年,从一个小作坊,亲手将它打造成如今的制造业航母。可到头来,在自己亲人眼里,他连进总部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被当成了一个笑话。
他没有再说话,默默收起手机,将杯中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滚烫。
第二天,陆岐山没有听儿子的“劝告”。
他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工装,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笔挺,没有一丝油污。几十年的习惯,让他对自己的“战袍”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当他站在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天工大厦前时,渺小得像一粒尘埃。门口的保安果然拦住了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你好,我叫陆岐山,是来报到的。”他拿出手机,调出那条短信。
保安半信半疑地打了个内线电话,几分钟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岐山好几遍,最后还是放行了。
乘坐着光洁如镜的电梯直上32层,电梯门一开,陆岐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脚下是柔软的羊毛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周围是穿着精致套装、步履匆匆的男女精英,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很忙,别挡路”。
他的出现,像是一滴机油掉进了纯净水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看起来像是秘书的年轻女孩快步走过来,捏着鼻子问:“请问……您是哪位?这里是研发中心核心会议区,闲人免进。”
“我叫陆岐山,来报到的。”
女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手里的平板上显示着今天的会议名单,根本没有这个名字。正当她准备叫保安时,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外面吵什么?让那个新来的技术顾问进来!让他也听听,什么叫现代化的技术管理!”
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正是天工集团新上任的海归副总裁,江逸飞。
他一眼就看到了土里土气的陆岐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昨晚,他听人力资源总监抱怨,说下面分厂的某个老朋友硬塞了一个快退休的老工人上来,还走了董事会某个老家伙的门路,非要安排进总部。人力总监不敢得罪,又不想让这种人污染总部的精英环境,就耍了个花招,把他“错调”到了江逸飞主抓的核心技术攻关项目组。
江逸飞正愁新官上任三把火没地方烧,这不就送来一个绝佳的“祭品”?他就是要当着所有技术骨干的面,狠狠羞辱这个老东西,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工集团已经不是靠一把锤子一把锉刀就能混饭吃的时代了!
陆岐山沉默地走进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集团最顶尖的技术专家和工程师,每个人面前都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厚厚的文件。当他们看到陆岐山的瞬间,交头接耳声和压抑的窃笑声立刻弥漫开来。
“这谁啊?走错地方了吧?”
“听说是个分厂的老钳工,关系户,来总部养老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今天讨论的是航天级特种合金的裂纹问题,让他来?他看得懂分子式吗?”
只有角落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工程师苏晚凝,看到陆岐山局促地站着,默默地起身,从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轻轻递了过去。
“老师傅,您请喝水。”
陆岐山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江逸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不屑。他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示意会议继续。
“好了,各位,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上来。”他指着会议室中央一个展台上,一块覆盖着红布的金属部件,“这是我们为‘神舟’项目特供的涡轮承力叶片,采用了集团最先进的3F打印和锻压技术,价值上亿。但是,就在昨天的极限压力测试中,它裂了!”
他猛地掀开红布,露出一块泛着暗金色光泽,但中间布满蛛网般裂纹的金属块。
所有专家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动用了集团最高精度的光谱分析仪和电子显微镜,分析了三天三夜,数据模型建了几十个,到现在还没找到根本原因!”江逸飞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陆岐山身上。
“在座的各位,都是博士、硕士,都是我们天工集团的未来。但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你们这些所谓的‘高材生’,是不是书读得太多,把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他顿了顿,故意走到陆岐山面前,用一种极其傲慢的语气说道:“老师傅,你不是号称有几十年经验吗?来,你来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讲讲,用你的‘经验’给我们分析分析,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裂的?”
全场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让一个连电脑都不一定会用的老钳工,去分析航天级的合金材料问题?这不是让他当众出丑吗?
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这个老头子怎么灰溜溜地滚蛋。
苏晚凝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觉得江副总做得太过分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陆岐山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面红耳赤。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江逸飞,淡淡地问了一句:“我能摸摸吗?”
“摸?哈哈哈哈!”江逸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当然可以!你随便摸,要是能摸出问题来,我这个副总裁的位置让给你坐!”
陆岐山不再理他,戴上一双随身带来的白色线手套,缓缓走到那块价值上亿的废料前。
他没有看那些复杂的裂纹,也没有去管那些精密的仪器数据。他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那块合金的三个不同位置,轻轻地敲了三下。
“咚……”
“铛……”
“嘶……”
三声截然不同,细微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声音响起。
陆岐山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仿佛在聆听一位老友的诉说。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用耳朵听?这是什么玄学?
几秒钟后,陆岐山睁开眼,转过身,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缓缓开口:
“用不着那么麻烦。”
“退火工艺的峰值温度,比标准高了5.7度,持续时间长了大概10秒,破坏了晶相结构。”
“冷却环节,冷却液里混入了万分之三的硼化物杂质,导致金属内应力不均。”
“负责最后一道热处理工序的人,可以开除了。还有负责检测冷却液纯度的,也一起。”
他每说一句,会议室里的空气就凝固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专家都目瞪口呆,仿佛在听天书。5.7度?万分之三?这种精度,是人能判断出来的?这是神仙吗?
江逸飞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陆岐山,厉声喝道:“你……你胡说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陆岐山看都没看他,只是对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看起来是技术总监的人说:“把昨天热处理车间的3号炉操作记录,和冷却液的质检报告调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技术总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对手下挥了挥手。几分钟后,两份电子报告被投射到了大屏幕上。
当看到上面清晰标注的数字时,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退火峰值温度:1205.7摄氏度(标准:1200摄氏度)。
——冷却液杂质分析:硼化物含量0.03%。
分毫不差!
全场死寂!
江逸飞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海外管理经验,他手下几十个博士硕士组成的精英团队,被这个穿着发白工装的老头子,用手指敲了三下,就给彻底碾压了。
这不是打脸,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用砂轮来回摩擦!
陆岐山却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脱下手套,看着面如死灰的江逸飞,平静地说道:“技术,是老老实实干出来的,不是在办公室里用嘴说出来的。天工集团的根,在车间,在每一个工人的手里,而不是在你们这些人的PPT里。”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苏晚凝刚才为他留出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水,轻轻喝了一口。
整个会议室,几十名天工集团的技术精英,看着这个沉默的老人,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轻蔑和嘲笑,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震撼。
这个老钳工,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次会议之后,陆岐山在天工集团总部成了一个谜一样的人物。
技术部门的人将他奉若神明,私下里都尊称他一声“陆工”。一些遇到了瓶颈的老工程师,甚至会偷偷拿着图纸来向他请教,而他每次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寥寥数语,便让对方茅塞顿开。
苏晚凝更是成了他的小跟班,每天端茶倒水,勤快地帮他整理资料,一有机会就虚心求教。陆岐山见她心性纯良,又肯下功夫,也乐意指点她几句。
然而,在管理层眼中,陆岐山却成了一根不折不扣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副总裁江逸飞,他把那天的会议视为奇耻大辱。他动用自己的权力,给陆岐山安了个“闲职”,不给他任何具体项目,每天的工作就是“巡视”各个技术部门,美其名曰“技术指导”,实际上就是把他架空,不让他接触任何核心业务。
陆岐山对此毫不在意。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集团总部这些年来的技术档案和项目报告翻了个底朝天。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三十年前,他为天工集团定下的技术路线,是以自主研发、精工制造为核心,走一条稳扎稳打的实业兴国之路。可如今,集团上下充斥着浮躁之风,人人都想着走捷径、玩概念、赚快钱。很多核心技术被束之高阁,转而去高价引进国外早已淘汰的二流技术,包装一下就当成自己的创新成果。
陆岐山写了一份长达三十页的整改建议报告,从材料科学到工艺流程,详细指出了集团目前存在的十二个致命隐患,并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他将报告交给了技术总监,希望能够引起高层的重视。
然而,报告到了江逸飞手里,他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碎纸机。
“一个老工人的胡言乱语,也敢对集团的战略指手画脚?他懂什么叫市场?懂什么叫资本运作吗?告诉他,让他安分守己地待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江逸飞对技术总监冷冷地说道。
技术总监无奈,只能将原话转告给陆岐山。
陆岐山听完,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说了一句:“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这艘船,要沉了。”
他知道,江逸飞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小丑,真正让天工集团这艘巨轮偏离航向的,是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人——集团现任CEO,魏宗贤。
魏宗贤,一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他是陆岐山当年隐退后,由职业经理人团队一手提拔起来的。此人长袖善舞,精于权术,在位十年,将天工集团的市值翻了十倍,也把集团内部清洗成了他的一言堂。
在他眼里,所谓的“匠人精神”,不过是阻碍资本扩张的绊脚石。技术是可以买的,工人是可以替代的,只有资本,才是永恒的王道。
最近,魏宗贤正在力推一个与海外巨头“雄鹰工业”的合作项目。他对外宣称,这是天工集团走向国际化的关键一步,将引进对方最先进的“智能生产线”。
但陆岐山在查阅了少量泄露出的技术参数后,立刻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这所谓的“智能生产线”,根本就是一个技术陷阱!核心控制系统和算法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一旦引进,就等于将天工集团的生产命脉交到了别人手上。更致命的是,其底层架构与天工现有的技术体系完全不兼容,要想运行,就必须将天工三十年来积累的核心数据全部向对方开放。
这哪里是合作?这分明是引狼入室,卖祖求荣!
陆岐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他通过自己的人脉,联系上了几个和他一样,被排挤在权力边缘的老技术员。这些人都是当年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虽然如今人微言轻,但对天工集团的感情比谁都深。
“老陆,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激动地拍着桌子。
“魏宗贤现在一手遮天,我们说话根本没人听啊!”另一个面带愁容。
陆岐山目光坚定,沉声道:“他要召开集团战略发布会,向全体股东和媒体宣布这个合作项目。我们就在发布会上,当众揭穿他!”
“这……这风险太大了!魏宗贤心狠手辣,要是失败了,我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怕什么!”陆岐山一拍桌子,一股久违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天工是我们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家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被败家子卖掉吗?就算被开除,我也要站着出去!”
几位老伙计被他的气势所感染,纷纷热血上涌,决定跟着陆岐山干一场!
很快,集团战略发布会如期举行。
魏宗贤站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口若悬河地描绘着与雄鹰工业合作的美好蓝图。台下的股东和记者们听得如痴如醉,掌声雷动。
江逸飞作为项目负责人,更是满面红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模样。
就在签约仪式即将开始的最高潮时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会场后方响起。
“我反对!”
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那个缓缓站起来的身影上。
是陆岐山。
魏宗贤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老工人,竟然敢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跳出来捣乱。
“你是谁?保安,把他给我轰出去!”魏宗贤厉声喝道。
江逸飞也立刻跳出来,指着陆岐山怒斥:“陆岐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扰乱集团战略发布会!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陆岐山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拿起话筒,声音洪亮地传遍整个会场:“各位,这份合作协议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它会毁了我们天工集团的根基!”
他将自己整理的材料一份份展示在大屏幕上,条理清晰地分析了其中的技术陷阱和潜在风险。
台下的技术人员们看得心惊肉跳,而那些只关心股价的股东们则一脸茫然。
魏宗贤见状,非但不惊,反而冷笑一声。他早就料到会有人反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派胡言!”他打断了陆岐山的话,对着全场说道,“各位,大家不要听信这个老糊涂的话。他只是一个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的老工人,因为个人利益得不到满足,就恶意中伤集团的重大决策!他的观点,能代表什么?能代表我们数万名员工的未来吗?”
他转头看向江逸飞:“江副总,你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你来告诉大家,我们为什么要引进这条生产线!”
江逸飞心领神会,立刻接过话筒,用流利的英文和专业的术语,将这个项目包装得天花乱坠,听得台下众人连连点头。
一番对比之下,陆岐山那朴素的语言和技术分析,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现在,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了。”魏宗贤得意地笑道,“对于这种扰乱军心、破坏公司团结的害群之马,我们绝不姑息!我提议,立即召开紧急董事会,就地表决,将陆岐山正式开除出天工集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魏宗贤这是要杀鸡儆猴!
他身后的几个心腹董事立刻附和:“同意!”
“这种没有大局观的员工,必须清除出去!”
“我同意魏总的提议!”
眼看投票就要一边倒地通过,陆岐山的那几个老伙计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能为力。苏晚凝更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陆岐山站在那里,孤立无援,像一艘即将被风暴吞噬的舢板。
魏宗贤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快感。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碾碎这个老家伙的尊严!
“好了,现在开始投票,同意开除陆岐山的董事请举手!”
一只只手举了起来,票数很快就超过了半数。
魏宗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然而,就在他准备宣布最终结果的瞬间,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他的首席秘书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魏宗贤的脸色,在听完这句话后,瞬间大变。
他死死地盯着秘书,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秘书重重地点了点头,额头上满是冷汗。
全场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了。
魏宗贤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话筒宣布:“呃……各位,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我们……我们董事会还有一位最资深的董事,常年在国外,刚刚……刚刚发来了一封邮件。”
他打开手机,将邮件内容投射到大屏幕上。
邮件很短,只有一句话,但这句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我建议,最终决策前,听一听‘工号001’的意见。】
落款人,是天工集团创始人之一,也是除了陆岐山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份的生死之交——陈海生。
“工号001”?
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一代的员工满脸困惑,但集团里那些工龄超过二十年的老员工,在看到这串数字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
在天工集团的历史上,“工号001”不是一个编号,而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
那是属于集团创始人,那个以一人之力,奠定了天工所有技术根基,之后又神秘消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的代号!
魏宗贤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缓缓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怀疑,移向了那个被他逼到绝境,即将被他扫地出门的老工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陆岐山迎着他惊恐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就是,工号001。”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魏宗贤当场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权谋,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在“工号001”这四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但他毕竟是枭雄心性,短暂的震惊过后,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反应过来。
“胡说!”他指着陆岐山,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以为随便冒充一个代号就能唬住我?谁能证明你就是工号001?拿出证据来!”
他这是在赌,赌陆岐山只是在虚张声势,赌那个传说中的创始人根本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出现。
陆岐山看着他最后的挣扎,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怜悯。
“你不需要我证明。”他平静地说,“你只需要知道,你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你手里挥霍的每一分钱,都刻着我的名字。”
他的话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整个会场的气氛都为之凝固。
然而,魏宗贤已经骑虎难下,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各位,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个想靠碰瓷上位的疯子!今天,我们不仅要开除他,还要以诽谤罪起诉他!签约仪式继续!”他对着身后的雄鹰工业代表团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将场面挽回。
雄鹰工业的首席代表,一个名叫史密斯的白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他和魏宗贤私下早有勾结,自然不会让计划泡汤。
史密斯站起身,故意用一种傲慢的语气说道:“魏总,既然贵公司内部有争议,那为了体现我们合作的诚意,我们可以追加一个条款。在签约后,我们需要贵方在一个月内,攻克一项我们最新的技术难题——超高强度钛合金的‘零下196度超低温韧性’问题。如果能做到,我们将追加10亿美金的投资;如果做不到,”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天工集团需要向我们支付十倍,也就是一百亿美金的违约金!”
“嘶——”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技术人员的脸都白了。超低温韧性是材料学的世界级难题,别说一个月,就算给他们十年也未必能解决!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追加条款,这是一个明晃晃的巨坑!他们就是算准了天工集团做不到,要借此机会敲骨吸髓!
魏宗贤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但他收了对方巨额的回扣,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更重要的是,他要利用这个难题,把陆岐山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咬了咬牙,当着所有媒体的面,猛地一拍桌子:“好!我们天工集团,接下了!我相信我们顶尖的工程师团队,一定能完成这个挑战!”
说完,他转头,用一种极度怨毒和挑衅的目光死死盯住陆岐山。
“你不是能吗?你不是自称创始人吗?现在,集团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你行,你上啊!”
他将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责任,像一座大山一样,狠狠地压向了陆岐山。
他算准了,陆岐山绝对解决不了这个难题。到时候,他不仅能名正言顺地把他赶走,还能把百亿违约的责任全部推到他“蛊惑人心”的头上。
一石二鸟,用心何其歹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舞台中央的陆岐山。
苏晚凝紧张地手心全是汗,她想冲上去,却被身边的老工程师死死拉住。
江逸飞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陆岐山如何身败名裂。
在全场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陆岐山缓缓地走上了主席台。
他没有去看那个所谓的“技术难题”,也没有去看魏宗贤那张扭曲的脸。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电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并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一个沉稳干练的声音传了出来:“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董事长?!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魏宗贤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集团法务部总监,一个只听命于董事会,连他都指挥不动的实权人物!
只听陆岐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雷霆之怒的语气,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我是陆岐山。”
“第一,即刻起,免去魏宗贤在天工集团的一切职务,包括CEO和董事身份。立即冻结其个人及关联方的所有资产。”
“第二,法务部联合监察部,立刻对魏宗贤进行调查。以泄露商业机密罪、职务侵占罪、挪用公款罪,对他提起最高级别的诉讼。”
“第三,通知雄鹰工业的史密斯先生,天工集团单方面终止本次合作。另外,请转告他,我们法务部稍后会联系他们,就三十年前,他们从天工集团3号铸造厂,偷走我们‘低温淬火’核心专利一事,正式提起国际诉讼。我们索赔的金额,不多,也就一千亿吧。”
轰!!!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只是震惊,那么现在,整个会场已经彻底炸裂!
陆岐山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九天惊雷,劈得所有人魂飞魄散!
魏宗贤“噗通”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如金纸,嘴里喃喃自语:“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那个叫史密斯的白人代表,脸上的傲慢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和骇然。三十年前的商业窃密,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污点,也是雄鹰工业发家的原罪,他以为这件事早已被尘封,没想到……
还没等众人从这排山倒海的信息中反应过来,陆岐山又对着电话下达了第四道命令。
“把我的身份证明,和魏宗贤勾结外方的证据,投到大屏幕上。”
“是,董事长!”
下一秒,会场中央的大屏幕上,画面陡然一变。
先是一段段高清的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了魏宗贤和江逸飞多次与史密斯密会,收受巨额贿赂,出卖公司核心利益的铁证!
紧接着,画面切换。
一份被标记为“集团最高机密”的电子档案被打开。
【姓名:陆岐山】
【工号:001】
【职位:创始人、首席技术官(永久)】
【持股比例:90%(匿名代持)】
档案下方,是一张陆岐山年轻时的照片。黑白照片上,那个穿着工装,眼神坚毅明亮的年轻人,和台上这个沉默的老人,身影缓缓重合。
真相大白!
全场石化!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张大着嘴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原来,他真的是创始人!
那个被儿子嫌弃没本事,被亲戚当成窝囊废,被公司精英们肆意嘲笑羞辱的老钳工,竟然就是缔造了这个千亿商业帝国的,真正的王!
这个反转,比任何电影都来得刺激,来得震撼!
苏晚凝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原来自己无意中敬重的那位老师傅,竟然是传说中的人物!
而江逸飞,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看着大屏幕上自己和魏宗贤一起分赃的画面,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伪造的!”魏宗贤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大屏幕嘶吼,“我是CEO!我才是天工集团的最高领导!保安!保安!把这个骗子给我抓起来!”
然而,没等保安上来,一群穿着制服,神情肃穆的人已经从会场外冲了进来,为首一人出示了证件,冷冷地对魏宗贤说道:“魏宗贤,你涉嫌多项重大经济犯罪,现在正式对你进行逮捕!”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魏宗贤的双手,也铐住了他曾经不可一世的野心。
在被带走的那一刻,他终于彻底崩溃了,他回头,用一种绝望到极致的眼神看着陆岐山,嘶哑地喊道:“为什么……你明明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回来……”
陆岐山看着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因为天工的根,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而不是在你的股票账户里。”
魏宗贤等人锒铛入狱,天工集团的这场风暴,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千亿帝国创始人隐身基层三十年,一朝回归力挽狂狂澜!》
《从老钳工到董事长,揭秘天工集团“工号001”的传奇人生!》
陆浩和王倩夫妇,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
“哎,你看这个新闻,说的好像就是爸那个破厂子,天工集团。”王倩不屑地撇撇嘴,“还创始人呢,编故事都不会编,哪个创始人会去当个臭钳工?”
陆浩也跟着嗤笑:“就是,我要是创始人,我天天会所嫩模,还用得着看儿子儿媳的脸色?这新闻假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视屏幕上,一张巨大的高清照片占据了整个画面。
正是那份“工号001”的档案,上面“陆岐山”三个字,清晰得仿佛是烙铁印上去的。
夫妻俩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瓜子从王倩的手中滑落,撒了一地。
陆浩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电视上那个被无数记者簇拥,被集团高管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气场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商业帝王,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被他呼来喝去、被他逼着辞职的“窝囊废”老爹!
“啊——”
王倩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一翻,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陆浩也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几天后,陆岐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3号铸造分厂。
他没有穿西装,依然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
厂里的老工人们看到他,都激动地围了上来,一声声“陆师傅”、“陆总”喊得热泪盈眶。
陆浩和王倩也来了,他们站在人群外,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不敢上前。最终,还是陆浩鼓起勇气,挤到前面,“噗通”一声跪在了陆岐山面前。
“爸!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他抱着陆岐山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您让我进总部吧,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陆岐山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缓缓挣开儿子的手,指着不远处那个火星四溅的锻造车间,淡淡地说道:
“想进总部可以。”
“从学徒工干起。”
“什么时候,你的手能变得跟我一样,什么时候,你再来见我。”
说完,他不再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从一个老师傅手里,接过了一把沉重的铁锤。
他走到锻造台前,面对着烧得通红的铁块,深吸一口气,抡起了锤子。
“当!”
一声清脆有力的锤响,仿佛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无数年轻的工程师,包括已经正式被他任命为首席技术助理的苏晚凝,都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老人。
他一手创建了帝国,又亲手为帝国拨乱反正。
如今,王者归来,匠心不改。
属于陆岐山的传奇,才刚刚开始。属于天工集团的未来,将更加广阔。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