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邻居张姨第三次敲门时，我正望着窗台上那盆无精打采的绿萝出神。她站在门口，语气带着几分劝说：“老李跟你同岁，也是一个人过，你们俩不如先搭个伙试试，就住一晚，不合适再分开，各过各的也不耽误。”她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又补了一句：“你这厨房，多久没冒过烟了？”我向来倔

邻居张姨第三次敲门时，我正望着窗台上那盆无精打采的绿萝出神。她站在门口，语气带着几分劝说：“老李跟你同岁，也是一个人过，你们俩不如先搭个伙试试，就住一晚，不合适再分开，各过各的也不耽误。”她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又补了一句：“你这厨房，多久没冒过烟了？”我向来倔强，从不服软，可偏偏在“孤单”这两个字上，我低了头。孩子们在外地安了家，家里的一切动静都得靠我自己制造——早上咳嗽故意咳得响些，仿佛这样就能填满屋子的空旷；晚上做饭开着电视，让新闻播报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假装还有另一个人在身边。张姨的话像一颗小石子，落进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我竟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老李来的那天，提着一个旧布袋，里面装着两颗白菜、几个鸡蛋，还有一小把新鲜的茴香。“听说你爱吃茴香馅饺子，我一早去早市挑的，嫩得很。”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扇子一样展开，而我，一辈子习惯把心事藏在眉宇之间，从不轻易展露。厨房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在灶台前交错。我想帮忙择菜，他却塞给我一块抹布：“你擦桌子吧，这些我熟。”他切菜的手法利落，手腕轻轻一转，茴香碎得均匀，鸡蛋打在碗里泛起细密的泡沫，下锅时“滋啦”一声，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我倚在门边看着，忽然觉得这厨房亮堂了许多——原来不是灯不够亮，是长久以来，少了一个人影的晃动。

饺子出锅时，他往我碗里多夹了两个：“看你瘦的，多吃点。”我们聊起年轻时的光景，他说自己在工厂修机器，我讲起在供销社管账的日子。那些被岁月蒙尘的往事，在彼此的讲述中一点点被擦亮。他记得我吃饺子要蘸两滴香油，我顺手给他递上纸巾。这些曾被我们视为琐碎无趣的日常，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踏实。

夜里，我睡在客厅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多，听见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咋了？”我忍不住问。黑暗中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听你一直翻身，是不是被子太薄了？我给你找条毯子。”话音刚落，一条带着阳光味道的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我的手背，像春风拂过草尖，轻得让人心颤。

天刚蒙蒙亮，米香就飘进了鼻子。我走到厨房，看见老李正往粥里撒葱花，白瓷碗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卧着荷包蛋，一个放着白煮蛋。“你血压高，少吃盐，粥里没放太多调料。”他把碗推到我面前，“趁热喝，养胃。”我捧着碗，窗外的麻雀在晾衣绳上叽叽喳喳。我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也是这样的清晨，我独自热着剩菜，微波炉“叮”的一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原来，日子的暖意，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惊喜，而是有人记得你喝粥时不喜欢太烫，提前晾了两分钟。

这一晚，没有轰轰烈烈的改变，可我心里那扇紧闭已久的门，仿佛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曾经我总怕“搭伙”是将就，是向孤独低头，如今才明白，这哪里是将就？这是两个走过半生的人，终于懂得了“体面”不如“贴心”，“面子”不如“暖炕”。幸福没有固定的模样，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不过是夜里翻身时，知道旁边有个人醒着；是做饭时，灶台上摆着两双筷子；是咳嗽时，递来的不只是水杯，还有一句“慢点喝”。

余生还长，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怎样。但至少试过这一晚，我明白了，孤单不是命，温暖是可以寻的。就像厨房里的烟火，你不点，它就灭着；你敢划一根火柴，它就敢亮起来，把日子照得热热闹闹的。这把年纪，谁还信什么海誓山盟？最金贵的，是有人记得你晚上爱踢被子，知道你吃饺子要蘸香油，明白你沉默不是生气，是累了。老李递毯子时的小心翼翼，摆碗筷时的认真，都比年轻时收到的玫瑰花实在得多。这搭伙过日子，或许就是老来的一种甜。要是你，敢不敢也给日子一个机会，让灶台上的锅，再热一次呢？

来源：玲儿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