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新政权刚刚建立的沸腾里,人们关注的是天安门城楼上的宣告,很少有人留意到那位低调的女作者。她挽着简单的发髻,肩头别着五角星徽章,外表与普通解放军女兵别无二致,却写下了一首在抗战烽火中传遍大江南北的《延安颂》。更少人知道,这位被贺龙称为“出色女作家”的女子,曾与
“1949年10月,北京天气透亮,你还记得《延安颂》第一次在礼堂唱响的那个夜晚吗?”文化干事随口一问,站在窗前的莫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在新政权刚刚建立的沸腾里,人们关注的是天安门城楼上的宣告,很少有人留意到那位低调的女作者。她挽着简单的发髻,肩头别着五角星徽章,外表与普通解放军女兵别无二致,却写下了一首在抗战烽火中传遍大江南北的《延安颂》。更少人知道,这位被贺龙称为“出色女作家”的女子,曾与军统特务沈醉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
故事要从1932年的厦门说起。14岁的陈淑媛站在慈勤女中的讲台,朗读自己写的《夜半钟声——给被压迫者的一封信》。台下同学鼓掌,校长却忧心忡忡。那一年,父亲只盼女儿平安长大,她却一门心思想追问天下事。在家庭与时代缝隙里,陈淑媛选择北上。
上海的弄堂很窄,思潮很宽。她改名“白云”,在《女子月刊》做编辑。油墨味和咖啡味混着租界潮湿的空气,给年轻人带来了新鲜感。杂志鼓励女性独立,也暗暗批判时局,于是成为国民党情报机构的重点监视对象。
1934年的一个午后,稿纸叠得老高,一个自称“陈沧”的男子敲门求教。他衣领上的墨迹与那双锐利的眼睛并不搭,倒像一场精心设计的邂逅。长时间的稿件讨论,让16岁的白云对这位“记者”产生近乎本能的信任。爱情芽生得很快,两人同游外滩,夜风吹乱了白云的发,也吹皱了陈沧的心事。
可现实像门闩,总在最炽热时突然落下。陈沧的母亲要求儿子娶个安分守己的闺秀;军统上级戴笠更是严令,不许他与目标人物产生私人情感。爱与命令撕扯着陈沧。一次秘密抓捕行动,匆忙的脚步、湿滑的台阶,他从三楼跌下,左眼失明。这场意外让组织给予升迁,却没能让他摆脱内心的挣扎。
翌年春天,白云诞下一子。上海弄堂的石库门里多了婴儿的啼哭,也多了谎言的回声。陈沧没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敢说出自己叫“沈醉”。对他来说,爱情像一条被围困的小巷,既无法回头,也无路可走。
1937年,卢沟桥硝烟冲散了许多爱情。白云参加救亡演讲时说:“国已危,自当往延安!”她带着对未来的执念,乘船北上。抵达宝塔山下,她为自己取了新名字——莫耶,意为“以笔为刃”。
延安的冬夜寒冷,窑洞里瓦罐咕噜响,鲁迅艺术学院的学员们围火练声。郑律成弹响第一和弦,莫耶递上刚写好的歌词:“在那鲜艳的五月里,高原春风吹遍……”一字一句,伴着嘹亮旋律爬上夜空。1938年初,《歌唱延安》在礼堂首唱,观众席爆出数次掌声。第二天,宣传部把它改名《延安颂》,更凝练,更有力。有人用羊皮纸抄写,有人赶制油印,短短数月,这首歌跟着八路军的脚步越过黄河、翻过太行,唱到敌后根据地。
有意思的是,莫耶从未想过,一首歌竟能成为“枪弹外的武器”。战士脱下汗湿棉衣晾在树枝上,嘴里哼着“巍巍宝塔山”,疲惫瞬间淡了。江南被日机轰炸的防空洞里,老母亲一听到《延安颂》,眼里有光。音乐穿透年代的灰烬,这是文学在炮火中最出其不意的胜利。
1940年,莫耶随120师辗转晋西北,既写通俗组歌,也跟随侦察班夜行数十里。贺龙在师首长会议上指着她笑:“这小同志,不止会写,还能爬山涉水,是我们120师出色的女作家。”这一夸,让莫耶脸上一红,却暗下决心——笔要更硬,歌要更响。
此时的沈醉已是军统少将,专盯延安情报。档案显示,他数次签署针对鲁艺学员的绑架计划,名单上常出现“莫耶”三个字。命运的巧合让人唏嘘:一个想抓捕旧情人,一个却用歌曲凝聚抗战意志。两条线越拉越紧,却终究没有交叉。
1946年国共内战重燃,沈醉率部潜入石家庄外围侦察,结果被晋察冀军区反特科识破。三年后,他在北平被押解至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审讯记录里有一句:“我曾与一女编辑同居,她对时局并不知情。”看似轻描淡写,却暴露了隐痛。
新中国成立后,莫耶先后主编《人民军队报》《西北文艺》,又在甘肃省文联推动地方剧改编。她坚持每年写作,作品从《战地小曲》到长篇小说《高原春晓》,主题始终围着普通士兵转。有人问她是否后悔当年离开上海,她只说了一句:“倘若不来延安,歌写给谁听?”
1989年春,延安鲁艺旧址修缮,墙上挂出一行红字:“在那光辉的五月里,高原春风吹遍。”参观者里有位白发老人久久伫立。工作人员好奇询问,他回答:“年轻时唱这首歌,觉着天不会黑。”那一年,《延安颂》已诞生半个世纪,歌声依旧。
莫耶随后把自己收藏多年的纸质曲谱捐给了延安纪念馆。曲谱边角有水渍,也有孩子抓痕。工作人员问这是何时留下的,她笑而不语。或许,那是上海石库门里,那个叫陈沧的男子,给孩子哄睡时不小心撒上的酱油。
人物与时代的错位,总在历史缝隙里留下纵深。沈醉背负特务烙印,晚年接受改造;莫耶则以一支笔、一首歌为民族存亡鼓劲。两条命运曲线,一条向光,一条向暗,却共同见证了抗战洪流中的人性挣扎与文化沉淀。
《延安颂》依然在许多纪念馆循环播放。旋律或许已不及当年新鲜,却依旧能让听者的血脉跟着鼓点微微发热。这,就是文艺在国家危难时刻所能发挥的最大战斗力。
来源:史海挖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