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4年的深秋,湖北枣阳的梧桐叶在寒风中簌簌作响。18岁的高红菊蜷缩在县医院的白色病床上,高烧让她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她鼻腔发痛,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显示着39.8℃,护士第三次来换冰袋时,她突然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高烧如焚,命运的裂痕
2004年的深秋,湖北枣阳的梧桐叶在寒风中簌簌作响。18岁的高红菊蜷缩在县医院的白色病床上,高烧让她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她鼻腔发痛,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显示着39.8℃,护士第三次来换冰袋时,她突然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护士,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声音沙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护士慌忙摇头,却不敢直视她眼底的恐惧——那是连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绝望。
三天前,她还在温州鞋厂的流水线上飞速缝纫鞋帮,工友总笑她“像只不知疲倦的蜜蜂”。可那日午休时,她突然被一阵剧痛击中,膝盖仿佛被无数钢针刺穿。同事们扶她去医务室,却只见她蜷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工装。
此刻,病床边的塑料椅上坐着她的母亲。女人鬓角的白发在日光灯下格外刺眼,手里攥着刚确诊的病历单:“系统性红斑狼疮,免疫系统全面崩溃。”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高红菊听见母亲倒抽冷气的声音,混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撕碎了少女最后的天真。
爱情的碎裂与救赎者的到来
李子俊的最后一次探望来得悄无声息。他倚在病房门口,校服袖口还沾着宜城技校的机油味——那是他曾在家电维修课上为她修理MP3时蹭到的。此刻,他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寒风:“医生说这病会传染,我妈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高红菊的泪砸在病历单上,晕开一团墨迹。她想起去年春天,李子俊曾牵着她的手在校园的樱花树下漫步,花瓣落在他乌黑的发梢,他说要带她去看杭州的西湖。可此刻,他连她颤抖的指尖都不愿触碰。
深夜,高红菊独自趴在医院的窗台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远处的江水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她数着呼吸,数到第108次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朱继东正大口喘着气,校服领口被汗水浸透,发梢还沾着夜露。
“我从宜城骑车赶来的。”他说话时声音发颤,右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像握着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高红菊注意到他左手虎口有道新鲜的擦伤,定是骑车时摔倒留下的。
造口:生与死的博弈
2011年寒冬,武汉中南医院的走廊里,朱继东背着高红菊踉跄前行。妻子的腹部因肠穿孔而肿胀发黑,呼吸间带着腐臭。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她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脊背,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求您救救她!”他跪在急诊室门口,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值班医生瞥了眼造影片,却摇头:“病人已出现多器官衰竭,风险太大。”朱继东突然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答应过要给我生个女儿,求您……”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朱继东在走廊的塑料椅上蜷成团。凌晨三点,他摸出手机,屏幕已裂成蛛网,却还存着高红菊的短信:“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极光,等我好了,我们去。”他把脸埋进掌心,眼泪滴在冰凉的金属边框上。
七小时后,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声音混着消毒水味:“造口手术成功,但要终身携带排泄袋。”高红菊醒来时,看见自己的小肠末端正连接着个灰白的造口袋,像只狰狞的机械触手。她尖叫着掀翻床头柜,玻璃碎裂声中,朱继东死死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你会习惯的。”他声音哽咽,手指在她掌心画圈,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却盖不住高红菊的哭声。
造口袋里的新生
康复期的每一天都像在炼狱中跋涉。朱继东每天凌晨四点起床,用温水为高红菊清洗造口周围。冬日的寒气渗进出租屋的缝隙,他呵出的白雾在晨光中消散,却仍坚持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一遍遍擦拭妻子溃烂的皮肤。
“你看,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养的蚕宝宝?”他指着造口袋,声音沙哑。高红菊盯着那团丑陋的医疗器具,突然呕吐起来。朱继东立刻跪在床边,用袖口接住她喷出的酸水,布料上的油渍混着呕吐物,却比金子还珍贵。
2014年春,高红菊的B超单让诊室陷入死寂。医生盯着屏幕,声音发紧:“红斑狼疮患者妊娠风险极高,且胎儿可能畸形。”朱继东攥着妻子的手,指甲深深陷入她肿胀的指节:“打掉吧,我给你生个男孩。”
高红菊却盯着窗外的玉兰树,花瓣正簌簌落在积水里。“如果我不在了,至少让她替我喊你一声爸爸。”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花瓣,却让朱继东眼眶骤热。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她被李子俊抛弃时,是他用校服裹住她发抖的身子。
血色黎明,新生啼哭
产房外,朱继东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跳动一次,都像在撕扯他的心脏。助产士第三次出来时,白大褂已被汗水浸透:“胎儿胎心骤降,必须立即剖宫产!”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高红菊突然睁眼,抓着朱继东的衣袖。他俯身贴近,听见她沙哑的呢喃:“美美……叫美美。”这个名字,是她病中反复描摹在日记本上的,像朵倔强的玫瑰。
啼哭声划破黎明时,朱继东颤抖着接过襁褓。女儿的胎发黑亮如墨,睫毛上还沾着羊水。他低头亲吻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却在转身时看见妻子苍白如纸的脸——她正对着新生儿露出虚弱的微笑。
永不脱落的玫瑰
2025年暮春,宜城老巷的槐花纷纷扬扬。朱继东推着轮椅上的高红菊,女儿蹦跳着捡拾落花。高红菊的造口袋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却再也不是她身体的耻辱。女儿突然指着妈妈的腰间喊:“爸爸,妈妈的花苞又长大了!”
朱继东低头,看见造口袋表面不知何时贴了朵手工玫瑰——是女儿用彩纸剪的。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跪在手术室外,祈祷的不是爱情,而是让这个倔强的姑娘能多看他一眼。
“妈妈,我们去放风筝吧!”女儿拽着他的衣角。高红菊笑着点头,轮椅碾过满地槐花,像碾过一片星辰。春风掠过造口袋上的玫瑰,轻轻吻过她眼角的皱纹——那里盛着十年的风霜,却也盛着比红斑狼疮更顽强的,爱的余温。
来源:长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