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琼瑶离世前这样写道。“祝福大家健康快乐，活得潇潇洒洒！”这是她留给读者们的最后一句话。
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5年第4期
爱情的文化演进
文—王小美
“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琼瑶离世前这样写道。“祝福大家健康快乐，活得潇潇洒洒！”这是她留给读者们的最后一句话。
有人说，她的离开像一记寓言——“爱情至上”真的渐行渐远了吗？
让我们红尘做伴
也许在“00后”的年轻人看来，琼瑶是一个旧名字。但她代表着一段重要的文化记忆。
20世纪80年代初，人们的情感文化消费还处于极度匮乏的状态，市场缺乏能够满足大众娱乐消遣需求的通俗文学。琼瑶小说的出现填补了这一空白，满足了人们心中对爱情的向往，迅速引发了狂潮，一时之间“街前街后尽琼瑶”。
琼瑶从16岁发表第一部作品，到81岁完成《梅花英雄梦》，持续创作了65年，共完成70多部作品。仅1986年，大陆就有20多个出版社同时出版琼瑶的小说。到1990年，大陆出版了73个版本的琼瑶小说，累计总印数超过700万册。1986年的《文学报》显示，广州地区70%的学生读过琼瑶。1989年，琼瑶开始在大陆亲自制作电视剧。从《婉君》《哑妻》到1998年的《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琼瑶热”在影视化改编的推波助澜下走向高峰，《还珠格格》第一部在北京有线电视台播出时的平均收视率为44%，最高收视率达到54%。琼瑶剧曾经是收视保证，承载了一代观众的记忆。
她的小说推崇爱情至上的观念，强调爱的力量和重要性——在那里，爱作为一种跳脱的维度，超越权衡、世故或纷扰。在《窗外》中，琼瑶写道：“爱，没有条件，没有年龄、金钱、地位、人种的一切限制。”一脉延续自19世纪《简·爱》的自尊宣言。
琼瑶笔下的爱情浪漫、纯真、唯美。在她编织的爱情幻梦里，我们能看到非常典型的“才子佳人”的人物设定。作家又为他们安排了种种磨难，或是门不当户不对，或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在命运的搬弄下饱受虐恋之苦，在种种戏剧性的冲突之后，也未必能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
对于那些情窦初开的读者，他们渴求爱情但对爱情的理解往往理想化。琼瑶小说浪漫唯美的爱情在满足他们对爱情的幻想时，也成为某种“爱情观”的伏笔。
爱，永恒主题
爱情是艺术作品中永恒的主题，也是浪漫主义叙事的主旋律。
言情小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的爱情传奇，如“三大爱情传奇”：《莺莺传》《李娃传》《霍小玉传》。到了宋代，白话小说的内容更加丰富，情节也更贴近社会现实。明清时期，言情小说逐渐成熟、深化，从小说的社会背景到题材都有了更丰富的展现。
如今看来，琼瑶的作品是对古典言情小说的继承与发展，都具备东方式的婚恋观念、传统型的情节模式，并带有古典意味的审美偏好。琼瑶的父亲研究中国历史，母亲工诗词。耳濡目染之下，琼瑶的小说叙事方式也颇具古典风格。像借物比兴、情景交融等中国古典诗词的意境和表现手法，在琼瑶的小说中也非常常见。
她笔下有很多怨而不怒、温柔敦厚的淑女形象——这是传统社会中理想的女性形象。在对纯洁、理想爱情歌颂的同时，琼瑶的小说都遵循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原则。无论是大团圆的终成眷属型，还是悲剧性质的“三角恋”或者“师生恋”，琼瑶的小说始终没有突破中国传统的爱情观念和审美理想。
另一方面，琼瑶的小说涉及家庭关系、爱情故事、社会现实问题，乃至家国历史背景等广泛题材，内容丰富，人物塑造饱满，其编剧能力毋庸置疑。
“crush”与“真爱至上”
随着时代的发展，读者和观众们开始重新审视文艺作品对爱情的神圣化，几度风靡的“爱情至上”观念似乎也渐行渐远。
从《诗经》的“关关雎鸠”到“执手相看泪眼”，从《简·爱》到《傲慢与偏见》，古今中外的文艺作品都在不断表达爱情、展现爱情，用不同的方式满足受众对爱情的想象、塑造他们对爱情的认知。
爱作为一种文化或思想元素，从不囿于情感世界。从浪漫主义到五四以降，爱是一种时代情绪的表征——出走的娜拉、倔强的简·爱，海子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爱的热情与浪漫，一度与个性解放、人格独立丝缕相连。而今，在这些曾经的奢侈品成为“社会常理”后，另一个审慎的问题便浮现出来——涓生与子君（鲁迅爱情小说《伤逝》中的人物）后来怎样了？
一方面，现代人更加注重个人发展和自我实现，不再将爱情视为生活的全部，琼瑶的作品也因此被斥为“东方式的婚姻道德说教”。
另一方面，人们不禁诘问，讯息与社群丰饶的时代，到底还有没有真正的爱情？还要不要去竭力追寻爱情？新浪新闻的《年轻人恋爱新观察》显示：他们的爱情由被动转为自在、由含蓄变成直率。
琼瑶离开了，但爱情不会过期。
打开手机，短视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恋爱技巧”，爱情主题的微短剧频频冲爆榜单，社交媒体上明星婚恋事件热度不断……而琼瑶剧曾为一代人提供了情感慰藉，如今的“纯爱剧场”又有琳琅满目的新潮流。都市言情剧、网络文学兴起后的改编作品、大热的古偶仙侠剧……想必都会成为又一代人的荧幕爱情记忆。
对匆匆忙碌于世间的普通人而言，爱，仍然是最珍贵的人生体验之一。当然，它也没有简单的方法论或公式。“只有自我经历成长到一定程度，我们才能识别和确认，什么才是我们最终所寻的那一个人，是那份美好而罕见的爱情。”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这样对年轻人说。
来源：中国青年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