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安阳龙安区金代僧人墓位于安阳市大华时代广场 13 号楼基槽的西南角,北距文峰大道约 60米,中心坐标为北纬36°5′57″、东经114°18′58″,是一座有明确纪年的金代雕砖壁画墓。(图一)2018年9—10月,安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
安阳龙安区金代僧人墓位于安阳市大华时代广场 13 号楼基槽的西南角,北距文峰大道约 60米,中心坐标为北纬36°5′57″、东经114°18′58″,是一座有明确纪年的金代雕砖壁画墓。(图一)2018年9—10月,安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现将该墓发掘和测绘情况简报如下。
一、墓葬形制
该墓(编号M1)为仿木结构单墓道八边形砖室墓,墓道朝向为南偏东46°。墓葬通长13.3米,由墓道、墓门、甬道及墓室四部分组成。(图二)
墓道位于墓门南端,整体呈长斜坡阶梯式,南窄北宽,长7.31米,宽0.72~2.28米,最深处距地表4.77米。两侧壁面较为平整,有人工加工痕迹。自上而下挖15级土台阶,台阶宽0.22~1.3米,高0.18~0.65米,第15级台阶距墓门0.97米。
墓门位于墓道北端,通高 3.7 米。仿木门楼,两侧倚柱部分自地基向上以砖平砌至柱头处,柱头雕为圆柱形,以横砖砌阑额。倚柱部分和阑额之内砌出上额 、槫 柱两层,其内砌筑门额和立颊。门额正面砌四枚门簪。中间矩形门洞宽 0.91 米,高 1.34米。直墙 0.87 米处起券,顶为过洞式。墓门斗拱均为五铺作单杪单下昂计心重 拱造 。令栱上承通替木,替木上砌撩檐枋,其上两侧做出生头木,再上为檐椽、飞子和望版,再上为仰、覆板瓦各一层,每层九垄。最上以侧砖顺砌的形式做出脊筒式屋脊。(图三、图四)仿木建筑构件皆由青砖切削打磨而成。生头木的做法较为少见,使屋檐整体呈现翼角上翘的效果。墓门门簪表面涂抹一层白灰,其余部分白灰剥落严重,不清楚是否有彩绘。
甬道位于墓门北端,长1.18米。封门砖厚0.28米,嵌于甬道南端与墓门相接处,外与立颊平,自下而上分别为平砖3层、立砖6层、半砖7层。砖缝间有白膏泥,外涂白灰。
墓室南接甬道。土圹中以砖砌筑墓室。墓室平面呈八边形,南北长 3.57 米,东西长3.59米 (不含壁龛)。墓室周壁影作倚柱,以砖砌出八根倚柱的柱头部分,柱头部分为圆柱形,其间砌出阑额,上承普拍枋。其上砖砌仿木构斗拱,每角置转角铺作一朵,每壁面中间置补间铺作一朵,铺作高0.5米。墓室斗拱均为四铺作单杪,华拱上承令拱。令拱上承通替木,替木上砌撩檐方。墓顶已被部分破坏,应为穹隆顶,距墓室地面约 3.7 米 。(图五)南壁补间铺作由于受到券门结构的影响,栌斗为影作,其下做出部分阑额和普拍枋。
墓室共有八个壁面,各壁自倚柱柱头以下高1.23 米,宽 1.41~1.54 米,以长方形砖错缝平砌,均有壁画。(图六) 墓室南壁做出连接甬道的券门,北、西、东三壁的中心位置均向外做出长方形券顶壁龛。北壁壁龛高1.02米,宽0.72米,深1.11米,内部南北纵向放置 2个陶瓮垫于两层砖之上,外侧陶瓮尺寸较大,陶瓮内均装满骨殖,另有1个黑釉瓷罐侧放于内侧的陶瓮上,瓷罐口部向外,内部无物。西壁壁龛高0.68米,宽0.69米,深 0.98 米,内部无物。东壁壁龛高 0.68 米,宽0.68米,深1.11米,内部摊放火烧过的人骨一具,壁龛外放置一个空陶瓮,可能原为盛装人骨所用容器。
墓室地面单砖平砌,中心横置长方形棺床。棺床长2.17米,宽1.19米,高0.66米,为砖包土结构。棺床南壁做成须弥座形式,须弥座束腰处以砖立砌四根蜀柱,将其分为三格。格内自左而右分别浮雕天马、花卉图案,蜀柱表面以斜格纹分隔为四部分,其中各有纹饰。束腰以上砌三层砖,束腰以下砌五层砖,并雕出四个牙脚。棺床西壁和东壁为素面,北壁中间下部砌出盝形小龛,高0.34米,宽0.39米,深0.45米。棺床上有白灰,正中放置墓志,墓志下铺有碎砖块,碎砖块中混合有白灰面。墓志北侧叠放两块青砖,单块砖长0.31米,宽0.18米,厚0.04米。(图七)棺床南侧正中位置平放有一枚铜镜,镜面朝下,镜背朝上,铜镜正上与墓顶中心对应,原本应悬挂于墓顶中心位置。
二、 墓葬壁画和彩画
墓葬甬道和墓室各壁面都刷有薄薄的白土一层,上绘壁画和彩画。
甬道壁面边缘和起券处绘青色条带,宽 0.07 米,做出类似画框的效果。青色条带将甬道分为西壁、东壁和券顶三部分,西壁绘白虎,东壁绘青龙,券顶无彩绘。白虎和青龙均头朝向墓门,昂首翘尾,作奔跑状。(图八、图九)
墓室墓顶纵向绘出八条赭色条带,将墓室铺作层以上区域分为八部分。各条带宽0.12米,下沿均位于墓室转角铺作正上方。铺作层上方横向绘一周赭色如意纹,赭色条带将其分隔成“一整二破”形式,如意纹高0.37米。穹隆顶部绘莲花纹。
墓内转角铺作以赭色平涂,补间铺作以黄色平涂。斗拱构件的外棱均以青色勾绘缘道,唯华拱正立面以白色勾绘缘道。拱眼壁彩绘花卉图案,种类和形态各异。各壁撩檐枋以赭色平涂。阑额下横向绘一层赭色条带,厚0.06米。其下横向绘一层青色条带,厚0.06米,覆盖了原本所绘的倚柱、格子门、门额和门簪等图案,其绘制的相对时间应较晚。八根倚柱的柱头部分和影作倚柱以黄色为底,各柱头部分均彩绘写生牡丹花两朵,影作倚柱以青色纵向绘出“一整二破”蕙草纹,相邻倚柱的上下层纹饰互相替换。
北壁影作假门,其内做出砖券壁龛,壁龛底部与地面齐平。门额和立颊绘赭色。门额上绘四枚四瓣柿蒂形门簪。门额之下的砖券部分以青色为底,其上似绘蕙草纹。(图一〇)
西北壁绘四扇赭色格子门。双腰串,腰串之上留格眼,腰串下有障水板。格眼饰四斜毬纹,障水板上饰壸门。右侧第二扇格子门向内微启,一男子露出半身,左手扶门注视外侧。该男子圆脸大耳,头上无发,下颌无须,身着右衽大袖青袍。(图一一)
东北壁左右各绘一扇赭色格子门,各扇格子门的形制与西北壁相同。上部绘赭绶、青幔,帐幔左右分开,两侧各被绳束住。下部绘一榻,榻面后部置屏风两扇,其上似绘树木、亭台等图案。帐幔边缘绘赭色。面向正前方的榻座及屏风边框均涂赭色,榻面呈白色,榻前地面涂青色。(图一二)
西壁影作假门,其内做出砖券壁龛,壁龛底部距地面 0.26米,形制和颜色均与北壁假门相近。假门左右两侧各绘一窗,每窗竖绘五根棂条,窗和棂条均为赭色。(图一三)
东壁影作假门和窗,其内做出砖券壁龛,与西壁相同。(图一四)
西南壁中部绘一赭色窗,窗内一男子袖手侧坐于青色椅上,面前一赭色方桌,桌上置物不详。顶悬一匾,自右向左写有“乐铺”二字。窗左侧绘一妇人右手抱一儿童。窗右侧上方悬挂一口钟,钟下沿为波浪状直口,钟体涂赭色、边缘勾青色。窗内男子头上无发,身着赭袍。窗外妇人梳发髻,上身穿青色褙子。(封三:1)
东南壁中部绘二男子提一圆桶,桶身两道箍。左边男子面朝右侧,左手提圆桶把手,右手执一条状物。右边男子面朝左侧,左臂向左弯曲,右手提圆桶把手。壁面左侧上方绘一件赭色云版,边缘勾青色。壁面右侧上方悬挂一件赭色木鱼,鱼鳞和鱼身的边缘勾青色。其下一男子头微左仰,目视木鱼,双手各执一小槌作敲击状。左侧提桶男子身穿赭色圆领袍,下身似系素色围裙,围裙下侧露出素色裤。右侧提桶男子头戴幞头或头巾,上唇有髭须,身穿青袍,下身穿素色短裤,反系围裙,围裙在身前打结。(封三:2)
南壁券门通身饰写生牡丹花。券门左右两侧彩绘中各画一个小人,高 0.14米,距地面约0.9米。小人均为赤身,以青色勾勒出轮廓,头顶有发,面朝门口,双臂向前屈伸,作躬身蹲踞状。(图一五)
三、随葬品
墓室内出土墓志、铜镜、陶瓮、瓷罐等随葬品共6件。
陶瓮3件。均为泥质灰陶,胎质较为细腻,采用轮制法拉坯成型。
M1:1,敛口,圆唇,卷沿,束颈,溜肩,圆鼓腹,最大腹径在中部,下腹斜收,凹圜底。口沿处有一道裂纹。口径40厘米,高52厘米,腹径54厘米,底径 27 厘米,重 14.48 千克。(图一六:1,图一七) M1:2,口径 35.5 厘米,高 43 厘米,腹径 46厘米,底径24厘米,重8.74千克。(图一六:2)M1:3,口径 25 厘米,高 32 厘米,腹径 39.3 厘米,底径23.5厘米,重7.25千克。(图一六:3)
瓷罐 1件(M1:4)。敛口,圆唇,平沿,束颈,溜肩,鼓腹,最大腹径在中部,下腹斜收,凹圜底。内外均施黑釉,内不到口,外不及底。口径26厘米,高35厘米,腹径33厘米,底径20厘米,重7.08千克。(图一六:4,图一八)
铜镜1枚 (M1:5)。整体为亚字形,残破。镜面平整,布满绿色铜锈。(图一九) 依稀可辨外围呈亚字形饰一周联珠纹,中间饰缠枝纹,中心为半圆形纽。直径 15.5 厘米,厚 0.3 厘米,重0.24千克。
墓志1 方 (M1:1)。青石质,无志盖,出土于墓室棺床之上。志体呈正方形,边长 44.5厘米,厚 10 厘米。志面有边框,无纹饰,有大面积水锈残留,背面及侧面均为素面且较为粗糙。首题“大金重迁祖塔志”,志文为楷书,阴刻,竖行共 16 行,满行 20 字,计 283 字。(图二〇) 墓志录文并标点如下。
大金重迁祖塔志 沙门善箎撰/
夫无生而生,无灭而灭,唯达者之能明。洎乎生也邑,/身有家舍之所依;洎乎灭也遗,形有坟陇之所藏。此/其世间不易之道,自古不无矣。相之洪福寺文殊院,/始自大宋庆历中以远祖 捐公等,同会一塔,葬之/于城西开元寺之旁。时以大金天会四年戊申,/巨兵攻围城壁,因乃废焉。噫!万物无不皆有其数乎!/主僧洪论以正隆四年己卯三月初五日,奉其灵骨,/改葬于西陵乡孙平村,竖之以支提,植之以松柏,使/后世之徒不忘其归。敬自捐至新,今已四世耳。/新公将逝而有遗言,故附之于塔边。新公乃论之/师也,论乃竭其力尽其心,以办兹缘,人孰不钦叹之。/一日,命予作铭以记之。予既确辞不免,聊以成言。铭曰:/故坟随数坏 新塔以时兴孝道人签议/真猷万世称
院主僧 洪论/
并弟监院僧 洪宿 洪玘 立石
四、结语
根据墓葬出土墓志记载,该墓是金代“正隆四年己卯三月初五日”相州洪福寺文殊院院主洪论为“自捐至新”等四代前辈僧人修建的“祖塔”。正隆是金海陵王的第三个年号,正隆元年为公元 1156 年,正隆四年即公元 1159 年。由此可确定,该墓的建造年代为公元 1159 年。墓葬建造日期为三月初五,金天会五年 (1129年) 司天杨级造 《大明历》,大定二十年 (1180 年) 被赵知微所造《重修大明历》取代[1],所以该墓建造的具体日期应为公元1159年杨级造《大明历》三月初五。此处应注意,该《大明历》不同于现在使用的农历,亦不同于祖冲之所造《大明历》。
该墓是安阳地区甚至整个豫北地区首次发现的金代僧人墓葬,在全国范围内亦属罕见,对于同时期僧人墓葬的葬俗、葬制等研究可起到很好的标尺作用,对于同时期其他类型墓葬的研究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墓葬出土的墓志文字工整、笔画优美、内容丰富,记载了洪福寺文殊院的兴废以及宋金之际相州城的战争情况,指出了相州城与开元寺的相对位置关系,对研究安阳地区的历史文化、地理风貌、佛教传播以及书法传承等都具有十分重大的价值。该墓墓室基本为仿木结构建筑,仿木斗拱等构件采用了部分模制化的营建方式,结构严谨,设计精美,对于研究宋金时期砖室墓及居址类木质建筑的形制、结构与风格价值巨大。
墓葬结构形制比较特别,八边形墓室内设有三个小龛,以安置逝者的骨殖和骨灰。墓葬的壁画绘制水平较高,非常精美,多数题材也比较少见。墓室西北壁绘出僧人启门,与宋金墓葬中较为常见的“妇人启门”图式有所不同;东北壁帷帐中间设置床榻,表达出内寝的意象;西南壁绘一僧人和怀抱孩子的妇人在药铺隔窗相谈,应为行医场景;东南壁所绘二人提桶的画面似为厨下之景,上方的云版是开斋报时的法器,表现出备斋的场面。整体看来,墓室内的形制结构和壁面装饰主要围绕墓主的僧人身份而设计,为研究金代僧人的日常生活和丧葬习俗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对研究宋金时期的穿衣打扮、社会风俗、医药发展、绘画水平和风格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文章来源
本文由本刊编辑部提供,作者安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原文刊于《中原文物》2024年第6期,阅读原文请查阅当期杂志。
《中原文物》2024年第6期目录
来源:宋史研究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