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耀昌：黄阿忠的用笔透露出东方美学情味，给人直达心灵的感动

摘要：在画界，黄阿忠教授最亮眼的作品是油画；根据作品数量和影响，按美协的艺术家专业分类，他属于油画家。黄阿忠认可西方油画的光色优势，赞赏伦勃朗等巴洛克大师的写意笔调，在自己的实践中予以驾控，又有独到发挥，形成自己的风格。他擅长调色，不管手头有什么颜色，都能调出满意的

在画界，黄阿忠教授最亮眼的作品是油画；根据作品数量和影响，按美协的艺术家专业分类，他属于油画家。黄阿忠认可西方油画的光色优势，赞赏伦勃朗等巴洛克大师的写意笔调，在自己的实践中予以驾控，又有独到发挥，形成自己的风格。他擅长调色，不管手头有什么颜色，都能调出满意的色调。他的用色既有主观的因素，又有客观的标准，他不像印象主义那样，拘泥于外光环境下实时实地的视觉感受，但仍恪守写生的视觉规律，尊重其客观性，同时又有个人主观的偏好、取舍，在画布上营造赏心悦目的色彩乐章。他的油画基于写生，但不刻意追求物象形体结构的精准再现，而更在意画面颜色的复调和协奏。他被称为色彩画家是当之无愧的。

纸本油画《通往外滩》28×22cm 2024

黄阿忠对色彩的情有独钟，首先得益于母校上海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色彩训练。当年，在全国排斥印象派绘画的时候，出于舞台美术的需要和导师的远见卓识，唯独上戏舞美专业仍然在讲授印象派绘画，介绍色彩学知识，让学生了解印象派色彩谱系，明白除了素描之外，还有色彩也是造型的要素，而且光色对舞美、绘画尤为关键。

黄阿忠油画敷彩用色独树一帜，在他眼里没有脏颜色，所谓的脏只是不恰当的配置，那些看似不干净的灰色，或者，难入画的高饱和度纯色，经他一手调谐搭配，辅以淳朴的有国画味的线条勾勒，和造型上的形色交融、虚实相间，产生微妙谐和的色调，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韵致。他作画通常一气呵成，故画面血脉贯通，气足神完。他的灰调子最为迷人，蕴含着一种内敛、含蓄的美感，体现出中华文化中那种中庸、和合的精神。他笔下的都市景观，或者小镇、乡野、农舍等，都趣味十足，其用笔运色透露出东方美学情味的宁静悠远、萧疏简淡、空灵飘忽，有种老庄式的禅意，让人想起前辈画家胡善馀、林达川、黄流秋画作的那种放纵和随性。黄阿忠的油画擅长用多种颜色调合出低饱和度的中间色调，如土黄、棕褐、灰蓝等，这种灰调子使画面展现出整体的和谐，给人以平和、高雅的美感，有种直达心灵的感动。他的静物画追求形式简约，删除不必要的细节，形貌概括、轮廓若隐若现，彷佛在空气中颤动。他弱化色彩和光影的对比，同时也淡化时间意识，因而呈现一种宁静的永恒性。通过这种方式，他将日常生活的普通用品转化为颇有哲理性的艺术形象。二十多年前，黄阿忠和我在博洛尼亚访学，考察了莫兰迪的绘画后，他赞叹不已，自信心倍然剧增。

油画《静物系列·器皿》100×100cm 2024

如果仅仅称黄阿忠为油画家或画家未免有失公允。虽然，按照美协划分，他的身份属于油画家，但我们也知道，黄阿忠画过不少水彩佳作，他还用水墨作画，讲究笔致、意趣，有文人画的诗意，这显然是一种别有情致的国画。按目前流行的说法，黄阿忠属于跨界画家，他不管用什么材料，手头有什么纸张，都能拿来作画，而且因地因事制宜，画风各异。他也能写一手好字，还是一位文学家、诗人，爱写游记和散文，还有诗集《闲云散月》等问世。他的随笔，三言两语，往往蕴含深意，道出精辟见解，闪现着睿智光芒，益人心智。他写的游记时常附上一幅身临其境的绘画。他的画有种抒情诗般的浪漫，焕发出余音绕梁的韵味。他许多风景画不是纯粹的写生，读过他相应的游记或散文，观者更能够感悟其中的情趣和意涵。黄阿忠的画比较耐看，给观者足够多的想象空间和体味细品的余地，这正是其独特价值所在。鉴于此，笔者认为，黄阿忠多专多能，称呼他为艺术家更为贴切妥当。

布上油画《暮·1932四川路桥》70×90cm 2014

本世纪初，尤其在民国时期，在蔡元培等老一辈学者眼中，美术的涵盖是非常宽泛的，正如，鲁迅在教育部任职时，他的施政纲领《拟播布美术意见书》所涉及的美术，包含文学、戏剧、音乐、书画、雕刻、建筑，以及博物馆等方面，可统称为艺术。在时人眼里，艺术家应是通才，多才多艺，见识深远，如鲁迅、闻一多、丰子恺、丁悚、钱君陶皆是。不过，后来，出现了各种艺术家协会，而美协按照工具材料来划分美术门类，甚至消解了文化的差异，形成很多艺委会，虽然强化了门类的专业性，但也导致身份的分裂。他们不再是广义的艺术家，而变成了狭隘门类的专门家。这就导致一个尴尬现象，徐悲鸿以油画著称，却更以国画画马闻名，又如吴作人，作为油画家，晚年也画了很多国画创新精品。还有刘海粟也是如此。他们用水墨材料作画，虽各有不同的风格特色，但明显不同于油画，或西画化的彩墨画，而是有传统文化根基的中国画。这些大家涉猎甚广，他们不但涉足西画，也擅长中国书画，还卓有艺术研究成就，应该给他们冠以大写的艺术家称号。

黄阿忠的知识和修养是多维度的，他还有设计方面的经验，造型意识中融入设计思维，如各种构成关系，包括色彩构成和黑白灰构成，作画又吸纳禅宗的随心、随缘、随性的自在，深谙山水画的虚实相生、烟云供养的真谛，能在山林树木、舟楫桥梁、楼宇河曲之间，或都市天际线上，乃至日常生活器具之中，营造一种形与色的审美氛围，犹如高手布子，把围棋盘活。黄阿忠的绘画宜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