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李站在阳台上抽烟，手里捏着已经窝成一团的照片，夜风把烟卷的火星吹得通红。楼下电动车的铃声不停，像是谁在催促什么。
老李站在阳台上抽烟，手里捏着已经窝成一团的照片，夜风把烟卷的火星吹得通红。楼下电动车的铃声不停，像是谁在催促什么。
“老李，电视声音太大了！”隔壁的张阿姨敲墙喊道。
老李这才意识到电视还开着，里面播着去年春晚的小品。他手忙脚乱地找遥控器，却在沙发缝里摸出一只婴儿袜子，小小的，白色的，上面还有个开线的洞。
他把袜子揣进口袋，关了电视。
屋子一下子安静得能听见挂历被风吹动的声音。那是去年的挂历，停在了小芳离开的那一天。
小芳是老李儿子老李强的媳妇。两年前，他们通过同事介绍认识，相处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小芳是个温柔的姑娘，瘦瘦的，说话声音小得像猫叫，但笑起来很好看。
老李强在建筑工地做工程师，常年出差。小芳怀孕后，老李强更忙了，连续三个月没回家。老李心疼儿媳，主动从老家搬来照顾她。
“你看这萝卜丝，切得太粗了。”老李第一次下厨，被小芳笑着纠正。
“我这双手，拿得起铁锹，却拿不好菜刀。”老李不好意思地挠头。
小芳怀孕六个月时，有天突然说：“爸，这房子里好像有人在看我。”
老李以为她说笑，笑骂道：“哪有什么人，就咱俩！”
可小芳坚持说有人在窗户外面，还买了厚窗帘挡着。老李没当回事，以为是孕妇的正常反应。
直到小芳生产那天，老李强都没回来。是老李一个人送她去的医院，小芳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八两。老李高兴得在医院走廊上给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发烟，嘴里念叨：“我有孙子了，有孙子了！”
可是好景不长。
小芳出院后，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整天不说话，抱着孩子发呆。有时候孩子哭，她也不管，只是看着窗外出神。
“小芳，吃饭了。”老李端着热腾腾的排骨汤喊她。
“不饿。”小芳连头都不回。
“孩子该喂奶了。”老李抱着哭闹的婴儿。
“你给他奶粉吧。”小芳转身进了卧室，把门反锁。
老李强打电话回来，小芳接都不接。老李只好安慰儿子：“产后抑郁，医生说的，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事情并没有好转。
一个雨夜，老李被婴儿的哭声惊醒。他起床查看，发现小芳不见了，只有婴儿在床上哭闹。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
老李慌了，一边给儿子打电话，一边抱着孩子冲进雨里，跑遍了附近的每条街道。
雨水顺着老李花白的头发流进眼睛，混着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抱着外孙，在雨中央呆立许久，直到婴儿的哭声把他唤回神。
“回去吧，明天再找。”他对自己说。
老李强第二天赶回来，父子俩报了警。警察查了监控，发现小芳是凌晨三点多独自出门的，提着一个小包，没带什么行李，往公交站方向走去，然后就没了踪影。
老李强因为工作离不开，只能几天后又回去了工地。临走前，他支支吾吾地对老李说：“爸，你看，小宝才这么小，你能不能…”
“放心，”老李拍拍儿子的肩，“我会照顾好小宝的。你安心工作，等小芳回来。”
老李成了全职爷爷。他学着泡奶粉，换尿布，哄孩子睡觉。刚开始笨手笨脚，常常把奶粉洒得到处都是，后来竟也熟练起来。
他把寻人启事贴满了小区，甚至骑着老旧的自行车，跑遍了周围十几个小区。见人就问：“你见过这个姑娘吗？”
大多数人只是摇摇头，擦肩而过。
有时侯，老李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一整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希望能看到小芳的身影。
楼下的刘大妈总爱说闲话：“听说是个农村姑娘，八成是受不了城里生活，跑回老家去了。”
“放屁！”老李忍不住骂道，“小芳是个有责任心的姑娘，她不会丢下孩子不管的！”
刘大妈撇撇嘴：“那她人呢？”
老李哑口无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宝从会翻身到会爬，再到会扶着沙发边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李像记录重要证据一样，用手机拍下每一个瞬间，存在相册里，标注好日期：“给小芳看的。”
夏天到了，闷热的天气让老李喘不过气。他抱着小宝在小区花园乘凉，遇到了新搬来的王阿姨。
“这是你孙子吗？真可爱。”王阿姨逗弄着小宝。
“嗯，快一岁了。”老李骄傲地说。
“孩子妈妈呢？”
老李沉默了一会，低声说：“离家出走了。”
王阿姨惊讶地张大嘴，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产后抑郁？”
老李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女儿也得过。”王阿姨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她甚至想过跳楼。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
老李的手开始发抖：“那，那她现在呢？”
“现在？现在好多了。看，那边那个推着婴儿车的就是。”王阿姨指向远处一个年轻女子，“吃了药，看了心理医生，慢慢就好了。”
老李眼睛一亮：“真的会好？”
王阿姨认真地点点头：“但要找对方法。”
那天晚上，老李失眠了。他翻出小芳的照片，在床头柜上摆好，对着照片说：“小芳啊，你到底在哪里？爸等你回来。”
十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小芳的消息。
老李强回来看望儿子时，提出了一个建议：“爸，我们是不是该考虑…”
“考虑什么？”老李一边喂小宝吃饭一边问。
“考虑…给小宝找个妈妈。”老李强吞吞吐吐地说。
“住口！”老李一拍桌子，碗里的粥洒了出来，“小芳还没找到，你就想这些？”
“可是爸，都快一年了…”
“我不管多久，除非找到小芳，否则这事免谈！”老李激动得手发抖。
老李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您自己多保重。”
小宝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哭了起来。老李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哄：“乖，爷爷在这呢，别怕。”
老李强离开后，老李坐在阳台上抽烟。忽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李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我是，你是？”
“我是和平小区的业主，刚才在业主群里看到了一张照片，可能和你要找的人有关。”
老李心跳加速：“什么照片？”
“有人发了小区旁边公园的照片，背景里有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很像你贴在小区门口的寻人启事上的人。”
老李的手抖得差点拿不住手机：“在、在哪？”
“公园东门那个湖边的长椅上，我发给你看看。”
很快，一张模糊的照片发了过来。虽然不太清晰，但老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侧影——是小芳！
“谢谢你！谢谢你！”老李连声道谢，挂了电话就往外跑，连拐杖都忘了拿。
和平小区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三公里远。老李坐公交车赶到时，天已经黑了。公园的灯亮起来，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在东门的长椅上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失望之余，他坐在长椅上喘气。
“爸？”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李猛地回头，看见小芳站在灯光下，还是那么瘦，但头发剪短了，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小芳！”老李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真的是你！”
他想上前拥抱儿媳，却看见小芳后退了一步。
“爸，对不起。”小芳低着头，声音还是那么小。
老李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没事，没事，只要你回来就好。”
“我…我不能回去。”小芳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我对不起小宝，对不起你们。”
老李摇摇头：“傻孩子，这是病，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自己得了产后抑郁，但那天晚上，我突然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小芳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害怕自己会伤害小宝，所以我逃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老李问。
小芳抹了抹眼泪：“我住在远亲家里，去看了心理医生，也吃了药。医生说我需要时间恢复，不能太早回去。”
“那现在呢？”
“好多了。我在附近一家书店找了份工作，每天下班后就来这里坐坐。”小芳指了指长椅，“有时候，我会想象小宝现在的样子。”
老李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看，这是小宝的照片，我每天都拍。这是他第一次翻身，这是他第一次爬行，这是…”
小芳接过手机，一张张看过去，眼泪流得更凶了：“他长这么大了…”
“他很想你，小芳。”老李轻声说，“我们都很想你。”
“爸，我…”小芳欲言又止。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旁边跑过，追着一只蝴蝶，不小心撞到了小芳的腿。
“对不起阿姨！”男孩抬头道歉。
“没关系。”小芳笑了笑，目送男孩跑开。
老李注意到，小芳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空洞。
“小芳，回家吧。”老李鼓起勇气说，“不管你怎么决定，我和小宝都等你。”
小芳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我想见见小宝。”
回家的路上，小芳很紧张，一直绞着手指。
“小宝现在会说话了吗？”她问。
“会叫爷爷了，还会说’吃’、’喝’这些简单的词。”老李骄傲地说，“他可聪明了。”
小芳轻轻”嗯”了一声。
进门前，小芳停下了脚步：“爸，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小宝不认识我，害怕我还会…”小芳没说完。
老李拍拍她的肩：“慢慢来，不急。”
推开门，老李喊道：“小宝，看谁来了！”
邻居王奶奶正在屋里帮忙照看小宝。小宝听到声音，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来。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