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香港知名舞台剧及影视编剧、专栏作家、作词人。毕业于香港浸会大学电影及电视系。音乐剧作品包括《大状王》《雄狮少年》《一水南天》《一屋宝贝》等。2022年凭《一水南天》获第三十届香港舞台剧奖“最佳剧本奖”提名,并获“最佳填词奖”。曾获香港艺术发展局颁发“香港艺术发
【张飞帆】
香港知名舞台剧及影视编剧、专栏作家、作词人。毕业于香港浸会大学电影及电视系。音乐剧作品包括《大状王》《雄狮少年》《一水南天》《一屋宝贝》等。2022年凭《一水南天》获第三十届香港舞台剧奖“最佳剧本奖”提名,并获“最佳填词奖”。曾获香港艺术发展局颁发“香港艺术发展奖——艺术新秀奖(戏剧)”“香港艺术发展奖——艺术家年奖(戏剧)”,并获2024中国音乐剧协会年度盛典“年度优秀编剧”。
香港原创音乐剧《大状王》编剧张飞帆接受记者专访。张盼摄
记者:《审死官》既有粤剧,又有周星驰《审死官》《九品芝麻官》两部喜剧电影,影响过不同年龄、不同审美趣味的观众。《大状王》中虽然出现了电影中的人物和情节,但更多是以重新整合的方式,看起来似曾相识,但又是新的故事,您如何看待这种熟悉感和陌生感的交织?
张飞帆:历史上其实没有宋世杰这个人物,他来自民间传奇故事。宋世杰和方唐镜两个角色在香港很多影视剧中都出现过,存在于不少香港人的童年记忆中。在我们这辈人的心里,两个人有点像黄飞鸿和奸人坚,是正邪的对决。
最初作词岑伟宗老师和作曲高世章老师说,想做清代的公堂故事。如果要香港人想公堂故事,肯定会记起宋世杰这个人,所以我就用这个人物来创作。但如果要讲关于救赎的故事,那应该从比较坏的人入手,这个故事里的“坏人”就是方唐镜。
我们这辈人是看着周星驰的电影长大的,我用大家比较熟悉的人物和情节,让人比较容易代入。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想让观众看看,我怎么去“反”(转化)这个故事。《大状王》中有个重要的设计,跟《审死官》等电影中很不一样,就是方唐镜和宋世杰两人的关系颠覆了传统的认知。这样的处理既是向传统致敬,也是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去写故事。
周星驰电影中的方唐镜形象。图片来自网络
记者:《大状王》是您与岑伟宗、高世章先生长期合作的又一成果。可否简要介绍你们合作的工作模式?
张飞帆:香港原创音乐剧发展50多年,还没有形成很成熟的创作体系,每个人写音乐剧的方法和习惯都不大一样。我和岑伟宗、高世章老师一般是先有故事概念,比如《大状王》创作之初,他们很想做清代的公堂戏,我就去构思用什么人物,去讲什么故事。
我把《大状王》当成话剧剧本去写,中间要放歌的地方,比如某段戏、某段对白可以变成歌曲,会用其他颜色标记。在剧本基础上,高世章老师会先作曲,再由岑伟宗老师填词,将原先的剧中对白,巧妙地变成他的歌词。我们3人多次合作,大概有10多年,彼此有了默契。
《大状王》2025巡演香港站剧照。西九文化区管理局及香港话剧团供图
记者:您在访谈中提到,岑伟宗先生约您写剧本时,最初提了3个要求:清代戏、脱胎于《审死官》但不要类似、以“救赎”为主题。在清代戏方面,观众普遍认为剧本扎实、构思精巧,台词中没有任何跳脱时代的感觉。在“救赎”方面,有观众既看到了《浮士德》,也看到了《哈姆雷特》的影子。请问您是如何构思和创作的?
张飞帆:我们第一次试演的时候,有人说《大状王》很像《汉密尔顿》。其实我们在创作的时候,不会是要特别参考哪一部音乐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观众看的音乐剧多了,自然产生了一些联想。
岑伟宗老师最初找我的时候,他说很希望故事里有救赎的主题,也提到了《浮士德》中的魔鬼。那时候我就想到了人鬼故事,不过中西文化不同,西方语境下是魔鬼,中国传统中的鬼是人死后所化,后来就有了现在的版本,也经历过了很多遍打磨。
最初的版本还有其他两个角色,不过从第一次试演之后,我们就删掉了。当时主创们把想要表达的东西都放进去,结果那个版本太丰满了,观众不大好接受。我们于是开始做减法,最后保留下来的就是现在看到的救赎主题和人物。每一部音乐剧的创作,其实要花很长时间,因为每一次都是一个尝试,我们要看到作品出来怎么样,才知道下一步如何去改。
《大状王》2025巡演上海站剧照。西九文化区管理局及香港话剧团供图
记者:《大状王》集中用3场公堂戏来推进剧情、完成人物塑造。有评论认为,天然存在对峙的公堂戏本就充满戏剧张力,可贵的是,在公堂戏的明线之外,剧本通过方唐镜和宋世杰冲突的暗线(亦可视作人物内心冲突和自省)来表现更核心的命题,即人物的幡然觉醒和成长转变,并完成弃恶扬善的普世价值传递。请问您怎么看?您想要传达的主题和艺术构思是什么样的?
张飞帆:最初构思主题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救赎,讲一个坏人怎么变成好人。当然在创作过程中,我会比较贪心,现在观众会看到很多因果、命运、佛家、道家的内容。每个人都会看到不同的点,我觉得这是很好的事。
我们中国人经常说,好人有好报。可现实中我们看到的情况,好像不一定都是这样。那么如果当好人没好报的话,我们干嘛还要当好人?这是我最想给观众思考的问题。我的感受是,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好人没好报,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看到尽头。因为我们这一刻看到的是好人没好报,可有时是好人做了好事,回报出现在那个人看不到的多年之后,也不一定体现在那个人身上,可能回报在其他人身上。
《大状王》来内地巡演,我看到很多人在讨论何淡如,他也是我很喜欢的剧中人物。他出场次数不多,却与主线故事联系紧密。何淡如是纯粹的好人,一辈子都在想着救人,后来发现好像也救不成,还害得自己丢了性命。但最感人的地方在于,看似他救不了的人,最后好像也因他得救,他实际上是救了很多人。这就回答了我的问题,当好人看似没好报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也会当好人?
其实剧中每个角色,最后都得到了一开始想要的东西,他们的终极目标都实现了。不过为什么他们实现心中所想,好像又成了悲剧,这是很有意思的地方,看过戏的观众不妨想一想。
记者:在《大状王》香港演出场刊中,香港话剧团艺术总监潘惠森先生提到该剧是“香港文化孕育”,请问您如何看香港文化土壤对这部戏的影响?
张飞帆:我是广州人,3岁去了香港,香港是中西文化荟萃之地,我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成长起来。音乐剧源自西方,但其中又演又唱的表演方式,与中国戏曲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一直在想,怎样去把中西方这两种艺术形式融合起来。《大状王》无论故事、音乐、歌词等,都很能代表岭南文化,特别是香港文化。在我们成长过程中,上世纪80年代的港剧、香港电影、香港流行音乐,都是融入血液的养分。
我生来使用粤语,觉得它非常优美,粤语也兼具通俗的特点。音乐剧是雅俗共赏的艺术,粤语同样是亦雅亦俗。观众会发现《大状王》的故事、岑伟宗老师的歌词,既可以说一些很贴近生活的事情,也可以提升到人生宏大的主题,会有很优雅的表达。我发现粤语音乐剧在内地只要有字幕,大家都可以看懂,就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粤语歌、香港电影风靡一时,在亚洲拥有不少受众,大家都可以理解。
记者:《大状王》2015年创意萌芽,2017年确定由西九文化区与香港话剧团联合呈献制作,2019年预演,2022年首演,排练期间剧本修改超过20稿,现在的版本与2019年相比无论情节还是歌曲都改了一半以上。在本次巡演期间,仍在不断修改。您如何看待这个过程?
张飞帆:音乐剧肯定要经历很多遍修改。出了第一版之后,还要经历workshop(工作坊)打磨,接下来有预演、首演、重演等,要不断地进行修改。我创作音乐剧一般都会经历比较长的时间,但《大状王》肯定是耗时最久的,因为从构思到创作,到西九文化区帮我们发展这个剧,再与香港话剧团联合制作,涉及不同的单位,过程是很长的。
在本次巡演期间,我们还在修改。我们会根据现场观众的反应,进行一些微调。有句话说得好,好的剧本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改出来的。对于编剧来讲,应该是感受挺深的。作为创作者,我需要不停地自我更新,跟这个世界保持同步,多了解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年轻一代在想些什么。这个剧大的脉络我们不会动,但在一些局部,我们会尊重观众的感受,适当进行调整。
上海观众带着《大状王》沪上限定周边进京再次欣赏演出。张盼摄
记者:《大状王》内地巡演过程中,您印象深刻的方面是什么?
张飞帆:对于创作者来说,除了想分享一个故事,最希望的是观众看完戏之后,会多思考,生命中有不一样的体会。我觉得内地观众真的很厉害,他们如果喜欢某个剧,就会花很长时间去研究。有些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我还没有想过,这太有趣了。观众也会进行二次创作,比如漫画、小说等,还有人整合了故事里每个人物的时间线,这些让我很感动,内地观众真是很用心在看演出。
来源:全国党媒信息公共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