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同意楼上!清冷权臣 VS 高门贵女,先婚后爱,高岭之花追妻火葬场,想想都带劲!】
婆母重病,要我和夫君圆房冲喜。
红烛摇曳,我的眼前突现弹幕:
【补药哇,宋知序!你是女主的!我的双洁没了,呜呜呜~】
【这就是男主的童养媳原配吗?可惜成亲没两年就死了。】
【她不死,我们女主宝宝怎么出场?只想看男女主的部分。】
【同意楼上!清冷权臣 VS 高门贵女,先婚后爱,高岭之花追妻火葬场,想想都带劲!】
这个早死的原配,说的好像是我?
1
「落雪,怎么了?」
宋知序察觉到我的异样,停下了动作。
他的声音温润,带着几分喑哑。
我不知怎么和他说。
眼前这大片奇怪的文字里说:
他以后会高中状元,娶一个叫玉棠的高门贵女。
最后会彻底忘了,我这个早死的发妻。
我揉了揉眼:
「没事,可能是昨晚太累了。」
他轻拂去我额前的碎发:
「你代我照顾娘辛苦了,圆房的事不急,睡吧!」
说完,他帮我掖了被角后,躺在了我的身边。
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月色正好。
透过纸窗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印出淡淡的阴影,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一份美好。
我睁着眼,怎么都睡不着。
八岁时,婆母将我从人伢子手中买回来。
我成了她名义上的女儿,宋知序大两岁的阿姐。
及笄后,她问我愿不愿意做宋知序的妻。
少女怀春,宋知序是我这些年接触最多的年轻男子,更何况,他还长得俊秀文雅。
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半年前,婆母风寒久病不愈,便动了心思,让我和宋知序圆房冲喜。
今晚,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若没有看到这些文字,今晚我应当是因为欣喜的。
我像个小偷,害怕却又贪恋这片刻的欢愉。
「怎么还不睡?」
不知何时,身旁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既然不困,那就继续吧!」
宋知序翻身将我箍在怀中,月光下眸色幽深。
薄被下,他心跳如擂鼓,清冷的身躯微微发烫。
他的手一路向上,我颤抖着想躲,却被他落在我锁骨上的吻拦住了去路。
我刚想出声,却被他的食指按住了唇瓣:
「阿姐乖,冲喜要紧。」
夜,还很漫长……
2
卯时刚过,天光大亮。
我忍着浑身酸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宋知序拉回了床上。
「昨晚辛苦了,再多睡会儿。」
我羞得将头埋进被子,这个叫弹幕的奇怪文字又再次出现。
【Big 胆,竟敢背着我尊贵的 VIP 偷开小剧场!昨晚怎么个辛苦法,快展开说说说。】
【哎,快别提了,昨晚我刚点进来,就被关了一晚上小黑屋。】
【是呀是呀,十八岁连中三元,三十入内阁,男主也太牛了!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
宋知序考中了?还是头名?
我心下一喜,顾不得羞涩,从床上火速坐起穿衣。
「怎么了?」
他倚靠在床头,一脸温和地瞧着我。
「没事!
「我梦到你中了,还是解元,我得起来,赶紧给菩萨上柱香。」
宋知序没忍住笑出声。
「程落雪,只是个梦而已,作不得真的。」
我顿住脚步。
是啊,只是个梦,不能当真的。
我暗嘲自己肯定是没睡好眼花了,怎么能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可是三天后,宋知序真的中了。
浑浑噩噩送走了报喜的人。
「落雪,我真的考上了。」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发紧,声音微微上扬。
我不忍破坏他的好心情,扯出一丝笑:
「是呀,我就说你一定能中。」
真的被这个叫弹幕的说中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我真的活不过两年了。
喜悦和难过交织包裹着我,让我错过了宋知序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
3
婆母很高兴,晚饭都多喝了一碗小米粥。
「太好了,你们如今成了亲,知序又中了,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十七岁的解元难得一遇。
接下来的一个月,上门投献的人踏破了门槛。
但宋知序都婉拒了。
因为他要准备春闱了。
他本应在三年后春闱,因今上年过三十终得一子,半月前下令大赦天下,加开恩科。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离二月春闱,不过三个多月了。
意外的是,宋知序竟然说要带上我和婆母一起。
「母亲如今身子大好,我若高中必会绶官,届时,怕腾不出时间来接你们。」
【为什么要魔改啊?带着俩拖油瓶,男女主还怎么邂逅啊?】
【对啊,原剧情里,男主是留寡母发妻在家,自己孤身一人进京赶考的。】
【前面的,说话不要太难听,那是他的母亲和妻子,他愿意带着怎么啦?】
这几天,我听了太多周围的闲言碎语。
有人说我是撞大运了,一个买来的童养媳竟然傍上了文曲星。
也有人说,过不了多久,宋知序肯定会休妻另娶。
可我还是卑劣地心动了:
「我怕到时帮不上你的忙,还会拖累你……」
婆母却一脸不赞同:
「谁说你帮不上忙的?
「你会做豆腐,针线好,记性好,家里哪哪都离不开你。知序要是敢嫌弃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4
宋知序也在一旁点头:
「你们都是我的至亲之人,怎么会是拖累呢?」
弹幕又出现了:
【救命,男主前期真的好温柔啊!程落雪,你吃得也太好了吧!】
【敏感姐姐和她的温柔小奶狗,这也太好嗑了吧!不行了,容我先爬墙一分钟。】
莫名地,我一下就理解了这个「吃」的含义。
不禁老脸一红。
知序一直都很温柔,可怎么能说他是狗呢?
虽然奶狗听起来还蛮可爱的。
再过一个月,天就冷了。
简单收拾了下,翌日,我们就启程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一路走走停停,路途过半,已是冬月。
路面泥泞,我们的驴车有些寸步难行,干脆在路边的茶寮歇脚。
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争执声:
「你们赶车不看路啊!撞到人了不知道吗?哎哟哎哟,我疼死了,八成是骨头断了!」
只见一个身上满是补丁的中年汉子,正躺在华贵马车的车轮前,不依不饶地叫嚷着。
我下意识捏紧了宋知序的衣角。
茶寮主人见状无奈摇头:
「这王瘸子又在讹人了。」
【vocal,我们女主终于要出场了吗?期待 ing。】
【官配才是最好嗑的,早就看腻了原配那个加戏咖了,赶快滚粗!】
【怎么什么年代都有碰瓷的?看我们男主怎么戳穿他的真面目,救女主于两难境地。】
女主?
是那个叫沈玉棠的贵女吗?
我猛一回神。
手中还残留着宋知序衣角的墨香,可见他人已经走到了马车前面。
5
不知道宋知序同那个中年汉子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他便起身灰溜溜地走了。
他总是这样无所不能。
对我如此,对别人,亦如此。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宋知序回来了。
只是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少女,细雨绵绵,她步履轻盈,踏着薄雾而来,人间仙子不过如此。
我一低头。
刚好瞥见了她干净雅致的绣鞋,赶忙把自己沾满泥巴的布鞋往裙摆里缩了缩。
我咽下胸腔涩意笑着说:
「没事,只觉得这位小姐美得让人错不开眼,一时看呆了。」
在得知我们三人也要去京城,沈玉棠热情地邀请我们同行。
「适才多亏宋公子仗义执言,一路同行,也能互相照应。」
她笑意盈盈望着宋知序,满眼的期待。
我的心不由一紧。
「拙荆怕羞,宋某就不与沈小姐同行了。」
还好,还好。
弹幕满屏心碎:
【女主:从来没人拒绝过我,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男主,你糊涂啊!活该你以后追妻火葬场!】
【人家原配还活得好好的呢,女主这是想小三上位吗?我有点嗑不动了。】
是呀!
不管今后如何,现下我还是宋知序明媒正娶的妻。
「我家夫君只是举手之劳,萍水相逢,沈小姐不必挂心!」
说完这句话,压在我心头的大石,蓦地松动了几分。
沈玉棠面色难看地走了。
临走前,她眼中的志在必得,没来由地,让我如芒在背。
6
二月春闱,宋知序果真被钦点为状元,主考官沈尚书成了他的座师。
弹幕上的话,在逐一应验。
状元及第,披红戴花,打马御街,我的夫君是如此耀眼。
可是。
这也就预示着。
一年半后,我会如弹幕所说,死于难产。
我害怕了。
成婚后,我和宋知序虽不是如胶似漆,但也算恩爱有加。
在我决定疏远宋知序时,沈玉棠的母亲找到了我。
原来沈玉棠竟是礼部尚书的嫡女,货真价实的高门贵女。
她要我自请下堂。
我不愿将宋知序拱手让人。
但,我更想活着。
办路引会惊动宋知序,我便趁他外出,悄悄搬去了城北。
城北多平民,与城西的状元府距离甚远。
再加上,他如今忙着随沈尚书各处应酬,应当是无暇顾及到我。
就像弹幕上说的配平原则。
年少有为的状元郎,本就该配貌美的尚书之女。
是我,仗着和宋知序一同长大,鸠占鹊巢了。
我在城北支了个摊位,将做豆腐的手艺又捡了起来。
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只是关于宋知序的消息,会时不时钻入我的耳中。
听说,状元郎的发妻生了重病,已经快不行了。
沈尚书不忍学生忧思伤身,有意招他为婿。
非翰林不入内阁,他如今是翰林院修撰,前途一片光明。
一切都已回归正轨。
除了我还活着。
我好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在努力地寻找一线生机。
夏季多雨,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潮气。
我坐在窗前做针线。
天光渐暗,恍惚间我听到了开门声。
我抬眸望去,只见雨幕中一个修竹般的身影,在慢慢向我走近:
「阿姐,你让我一番好找啊!」
宋知序单手撑伞,眉眼是我从未见过的寒,蓄着无尽暗色。
眼前的人,让我莫名地觉得危险。
暗沸夜色的,分不清是窗外湿润磅礴的水幕,还是他眸光里肆无忌惮的索求。
我蜷缩在这一场燥热难醒的梦里,不愿醒来。
7
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醒了?」
宋知序的脸近在咫尺。
竟不是梦?
【一到关键时刻就黑屏,这是要搞么斯嘛?】
【竟敢消遣我尊贵的 vip,退钱!退钱!退钱!】
男主应该是爱程落雪的吧!我记得原剧情里,他们婚后还因为程落雪冷战过呢!
【沈家的吃相有些难看了,我要 yue 了。我现在合理怀疑,程落雪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所以,我是被沈家人害死的吗?
我突然有点想哭。
也真的哭了出来。
这一哭,让宋知序慌了神:
「你别哭啊,你当初不声不响把我送人的时候,我都没哭呢!
「落雪,是我不对,昨夜不该唐突了你。」
他的唇忽地落在我的脸颊,拭去了我的泪。
「你如今是状元郎,该娶个高门贵女做妻子的。」
他目光悠长,似乎陷入了回忆:
「哪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我愿不愿意。
「我只知道,娘身子不好,过去十几年是你撑起了这个家,没有你,我可能连书都读不成。」
他说我能靠自己,供出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这是多少世家女都比不上的。
我或许,不该妄自菲薄。
8
我随宋知序回了家。
时隔小半年,我隐约发觉,府上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走廊旁的花园里,多了些我不认识的花草,看着倒是雅致。
我记得,之前这块地方被我种满了菜,如今都不见了。
宋知序俸禄不高,我只能想尽办法,让我们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活得松快些。
【这好像是昙花,是女主最爱的花,kswl,啊啊啊啊!】
【我就说这么好的女主,男主怎么可能不动心嘛!】
原来,我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家,已经有了沈玉棠的痕迹了吗?
我喉咙有些发涩:
「家里好像变了样……」
宋知序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他牵起我的手:
「花园里种菜总有些不像样。
「过几日便是这月下美人的花期,到时咱们一起观赏。走吧,我们去看看娘,这段日子她很担心你。」
走到荣景堂院外,我忐忑地不敢进去。
「是落雪回来了吗?」
屋内忽而传来婆母的呼唤。
一推门,就和泪眼婆娑的婆母迎了个满怀。
猝不及防,我被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里。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不声不响就走了,娘都担心死了!」
我有些贪恋这怀抱,舍不得松开。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最近雨水多,你的胳膊还疼不疼啊?有没有按时吃药啊?」
婆母扶着我的胳膊上下打量,一脸心疼道。
常年磨豆腐补贴家用,我的胳膊一到阴雨天就酸胀难忍。
宋知序眼中快速划过一丝讶然,继而一脸歉疚:
「是我疏忽了,竟不知落雪的胳膊有旧疾。」
「现在知道也不晚,可别整日只知道读书,伤了枕边人的心。」
婆母的话,让我眼眶热意涌动。
9
【男主对女配也不是很上心啊?一见面就只想做饭,都不关心女配这半年怎么过的吗?】
是啊,连婆母都知道我胳膊有疾,他竟一无所知。
宋知序,真的表里如一吗?
十月中旬,宋知序要在家中办赏菊宴宴客。
而前几日,我刚被诊出有孕。
弹幕之前说我死于难产,应当就是这次有孕了。
只要我活着,宋知序妻子的位置就被一直占着。
那人如今在暗处,我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我一个孤女身无依仗,如今能相信的,只有我的夫君。
「知序,沈小姐家世显赫,又对你一往情深,我有些害怕……」
宋知序眸光一闪,笑着安慰我:
「沈小姐不是仗势欺人之人,你孕期多思无益,莫要瞎想。」
这是不想继续话题的意思。
我顺从地靠在他怀中,笑容褪去。
宋知序这是不信我。
难道真如弹幕所说,他已经对沈玉棠动心了吗?
若他主动提出,我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赏菊宴当日,沈玉棠如约而至。
她站在婆母身边,帮忙招呼客人。
宾客盈门,衣香鬓影,我这个正牌夫人反被冷落一旁,像个热闹的笑话。
宴会过半,沈玉棠忽然走到我面前,冲我举起酒杯:
「宋夫人,我敬你一杯。」
我以有孕为由婉拒了。
这时,丫鬟端着托盘,适时上前行礼:
「夫人,这是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茯苓霜。」
又是酒,又是水的,看来今天我是非喝不可了。
我抬手回敬沈玉棠,长袖遮面,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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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棠显然很满意。
天气燥热,我心火难耐,连饮了四碗雪泡豆儿水。
没一会儿便小腹涨涨,赶忙向婆母告罪去更衣。
还未走到恭房,一阵眩晕袭来,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是被生生憋醒的。
屋子门窗紧闭,应当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莫名地,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热,心跳也开始加快。
甚至,想要脱去这一身碍事的衣服。
明明没有喝酒,我却有了醉意。
弹幕此时疯狂滚动:
【根据我看书二十年的经验,女配这是被下药了,一会儿就会有个丑男人闯进来!】
【又是恐吓,又是下药的,至于这么雌竞吗?在女频里厌女,作者不要太媚男!弃了弃了!】
【我的老天奶啊,孕期尿频很难受的,好歹让人尿完了再晕啊!】
【我插播一句,怎么大家都认定是女主下的药呢?万一,是男主下的呢?】
来不及细想。
我在屋里快速地转悠了一圈,从陈设来看,这应当是前院的下人房。
凭借多年磨豆腐的牛力气,我终于撞开了紧闭的窗户。
伸脚刚准备翻窗,一抬眼就看到沈玉棠正站在窗外:
「愣着干嘛?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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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药效褪去,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抽离。
茶楼内,沈玉棠坐在上首,丫鬟仆从将我围了一圈。
她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
「怎么?你不会还觉得,是我给你下的药吧?」
我抬起头直视她:
「是宋知序,对吧!」
黏腻的汗水趴在身上,我难受得厉害。
「还不算太笨!不枉我救你一场。」
「沈小姐为何要救我?毕竟……」
毕竟,我们算是情敌。
沈玉棠眼神冰冷,嗤笑道:
「我承认,一开始我对宋知序是有些好感。
「但不代表,我能一次次容忍被人算计!至于你?若不是看你方才连饮四碗雪泡豆儿水,还算有点小聪明,能勉强一用,本小姐才懒得出手。」
雪泡豆儿水的主要原料是绿豆,可解一定药性。
宴会上入口的东西太多,我不得不防。
只要能活着,我会拼尽全力!
「放心,我对自己人一向很好。只不过届时,你可能会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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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
收拾一番后,我唤来前厅丫鬟:
「去叫大人来明月轩,就说佳人有约。」
明月轩连接前厅和后院,平日宋知序外出回来晚了,便歇在此处。
等待的时间里,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铜镜前梳妆描眉。
「吱呀」一声,门开了。
透过床上的月色秋罗帐子,朦胧间,我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玉棠,是你吗?」
宋知序温润的嗓音响起。
我也彻底认清,一直以来到底是谁想让我死!厢房内窗户紧闭,旖旎昏暗,只余一柄烛火幽幽亮着,飘散着隐隐异香。
烛火忽明忽暗之时,我听到罗帐外突然粗重的呼吸声。
「宋郎,过来!」
我清了清嗓子,用气声呼唤道。
帐外人大喜,循声而来。
「佳人相邀,序心潮澎湃。待今日尘埃落定,定会十里红妆迎你进门。」
真的是他下的药!
我的心瞬间从高处坠落,狠狠摔落在磐石上,血肉模糊。
我从腰间抽出丝绦,覆上他的双眼,趴在他耳边呢喃:
「我不信,除非……你做给我看。」
我被他一把带入怀中,天旋地转间,已处在了下方。
只听「刺啦」一声,罗帐掉落,散落纠缠在两人身上。
唇与唇仅相距分毫,彼此的呼吸在对方的脸颊上交织缠绕。
烛影摇红,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沉沦。
这一刻,我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但他,却不似一年前的冲动莽撞,变得小心翼翼,更为虔诚。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在床帏之上的尊重。
却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思及此处。
我迅速抽回心神,不动声色从鬓间拔下发簪,狠狠地刺向两人的亲密无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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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宋知序吃痛,瞬间大力将我推到了地上。
他一把扯掉眼上的丝绦,借着幽幽烛火定睛一瞧:
「落雪?怎么是你?」
我捡起地上衣衫,漫不经心地穿上:
「高门小姐变成糟糠妻,你很失望?」
窗户一开,天光大亮,屋内暧昧的味道也随之消散,混沌的脑子也逐渐清醒。
宋知序倒吸一口气,一手捂着流血的部位,一手试图拽我的衣角:
「落雪,你怎会如此想我?我只是奇怪你为何会在此处,还刺伤了我。」
事到如今还在演戏。
我就是被他这副深情模样给骗了吧!
沈玉棠同我说,前段时间京中流言的源头,她的人查出,正是这状元府。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什么尚书大人对他青睐有加,哪怕他早有妻室,也想要招他为婿。
不过是他刻意造势,自导自演。
只待我一死,所有事情水到渠成。
宋知序,他好狠的心肠啊!
他做初一,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做十五了。
我苦笑一声,举起手中带血的簪子,毫不犹豫划向自己的腹部,鲜血瞬间滴滴答答,甚是吓人。
我冷漠地瞧了一眼满脸惊慌的宋知序,然后踉踉跄跄冲向门外,大喊道:
「快来人呐!状元郎杀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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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跑边喊,用尽了全身力气。
很快,喊声惊动了前庭后院的宾客们。
人都聚了起来。
我赤着脚,跪在地位最高的沈夫人面前,不停磕头。
发髻散乱,血渍、泥渍和汗渍彻底污了衣裳。
狼狈,却也添了几分可怜。
惹人同情。
第一时间,年长的妇人快速捂住了身旁女儿的双眼,生怕她们沾染了这世间腌臜。
「沈夫人容禀:
「民女要告发状元郎宋知序为攀高枝,恶意散播流言,下毒残害发妻,忘恩负义,不堪为人!」
我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宋知序的高声厉喝:
「程落雪,你休要胡言!」
沈夫人捂着口鼻,扑哧一笑: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只是个内宅妇人。」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神情开始放松的宋知序,又继续道:
「若你实在有冤,又不怕吃苦头,那就去大理寺报官吧!」
我跪趴在地上,额间青石板冰凉的触感,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婆母虽从人伢子手中救了我,但我十几年在宋家当牛做马,早就还清了恩情。
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愿鱼死网破。
但身为女子,要平安活着,就已经难如登天。
宋知序努力读书,不就是为了平步青云吗?
我就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好了。
况且沈小姐向我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留我一命。
我愿意赌一把!
「三日后,我会去大理寺报官,届时希望诸位,能拨冗做个见证,落雪感激不尽!」
15
人群散去,宋知序忍痛扯住了我的胳膊:
「程落雪,你当真要告我?别忘了我可是你孩子的爹!
「我朝律法规定:民告官、妻告夫,则先杖十,若证实诬告,则先杖五十再依案情论罪。你可要想好了?」
我当然知道。
当初沈玉棠被人讹诈,他戳穿那泼皮号称被马车撞上,但身上却无车辙印记,给他好好普及了一遍我朝律法。
靠着这番言论,他成功获得了沈玉棠的好感。
我冷着脸并未理他,用力甩开他的桎梏。
一瘸一拐走到婆母面前,朝她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
「母亲,我很感谢您,当初买我回来。
「但宋知序志向远大,我这个童养媳不死,就会一直碍他的眼。但自从五岁那年,我全村人都死在那场时疫后,我就发誓,无论怎么活,我都要努力活着!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
婆母在知晓宋知序原本的计划后,她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
「落雪说的是真的吗?
「娘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是落雪十二年日夜操劳,赚钱供你读书,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啊?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呢!你还是我的儿吗!」
她突然发狂般扯着宋知序的胳膊,捶打着他的后背,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宋知序一把拂开婆母的手:
「娘!你是我的亲娘,不该不问缘由,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吗?
「她程落雪只是个买来的,做奴婢还是做妻子,都由我说了算!我如今身为翰林院修撰,就该有个高门贵女做妻子相配,是她占了不该占的位置,她该死!」
腹部的伤口又疼又冷,却及不上我此刻的心。
16
当晚,我住进了沈家安排的别院。
我的伤看着吓人,其实我刻意控制了角度,只流了点血,并未伤及内脏。
三天时间,足够好得七七八八。
倒是宋知序,被我稳准狠地一刺,日后怕是难有子嗣了。
三日后,大理寺外。
我特意化了个面色惨白的妆面,敲响了门口那面鸣冤鼓。
「程氏,我朝律法,若民告官、妻告夫,则先杖十,你可知晓?」
我并未受封诰命,两者兼具,要杖二十。
我抬头望向大理寺门口,「明镜高悬」的牌匾巍峨庄严。
心底前所未有的坚定:
「民妇知晓,民妇愿意!」
只要活着,我甘之如饴。
久未出现的弹幕突然炸开了锅:
【握草!什么状况?我是出现幻觉了吗?这剧情怎么突然开始癫了啊?】
【原剧情里这时,男女主应该暗生情愫,但苦于原配存在,彼此清醒克制中吗?】
【大家快去看官方发的公告,这剧换投资人了,新的资方不喜欢娇妻文,要求后面的剧情全改。】
【泰裤辣!是女性互助,我们有救了!】
我趴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心却止不住地雀跃。
第一杖落下:
「宋家十二年,侍奉体弱婆母,供养夫君读书,我无愧于心!」
第二杖紧随其后:
「九岁时,我给病重婆母侍疾,一连半年坐守婆母床头,直至婆母痊愈。」
第三杖:
「十一岁,我连跪三日求得做豆腐手艺,白日卖豆腐,夜间绣荷包,只为夫君攒够束脩。」
……
不到十杖,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下身开始有液体汩汩流出。
鲜血瞬间染红了单薄的夏衫……
17
围观的人群里,我恍惚听到了啜泣声。
不禁苦笑:
怎么会有人为我流泪呢?
【这是真打胎啊!我收回之前夸男主奶狗的话,这 tm 是西伯利亚大野狼啊!咬一口要你命!】
【说好的女性互助呢?泪水打湿小麻将,再也不上你的当!】
【姐给你面子,你揪姐辫子。女主快点出来救人啊!】
第十三杖……
沈玉棠没到,但沈家来人了。
「慢着,我们沈家也有冤情要诉!
「沈家状告翰林院修撰宋知序宋大人,意欲谋杀发妻并栽赃给尚书府,恶意散播流言,陷沈家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沈家的插手,再加上我宁愿受杖刑也要状告亲夫,将宋知序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百姓纷纷口诛笔伐。
宋知序眼中的光消失不见,在公堂之上开始失神自语:
「不可能!我怎么会折在一个农妇手中呢?我可是男主,我只不过是按照剧情行事,怎么会有错?」
弹幕:
【男主这是觉醒了剧情吗?还是被夺舍了啊?】
【我就说他去找程落雪那次,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又凶又狠。】
【一个原配党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心碎了。伤心能走医保吗?小小的老子快要难过死了!】
所以。
会不会是因为我看到了弹幕,才影响了宋知序的选择,让他一步步走错?
我不敢想。
18
宋知序虽图谋杀妻,但终究未遂。
仅凭散播流言,中伤同僚这一罪,只能让他降职外放。
在沈家的操作下,他即将前往瘴气弥漫的岭南边陲小县做县丞。
只要沈家不倒,他应该会在那里了此残生了。
案子了结,沈玉棠要见我。
「你倒是豁得出去,竟连腹中孩儿也愿意舍弃,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我低头连称不敢。
没有人知道,我从头到尾都不曾有孕。
在宋知序状元及第,打马游街那日起,我就下定了决心。
只要我无孕,是不是就能打破藩篱,获得一线生机呢?
直到我苟且偷生小半年,宋知序又找上门来。
我是出身不好,但我不是傻子。
刚过十岁,我就能靠一人之力撑起宋家,怎么会是单纯之人呢?
示弱,是生活给予我的智慧。
「多亏沈家鼎力相助,否则落雪恐怕会丧命于刑杖之下了。」
我并不戳破沈家人为了给我个教训,沈府管家一直站在人群外等到行刑过半才出现。
他们这是警告我,不要自作聪明。
同时也因为初遇时,我的话让沈玉棠难堪了,想给我一个教训。
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19
弹幕还在热热闹闹:
【编剧呢?快出来挨打!说好的女性互助呢?节后连上十二天班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我不同意楼上的观点,我就爱看这种写实派。】
【可不是,鱼离了水还能烤着吃,这世上谁离不开谁啊!】
【对吖对吖,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能苟到最后才是主角!】
案子了结。
我又回到了之前在城北租住的小院里。
我没想到宋知序还会来找我。
下意识地,我握紧了手中的门闩。
「落雪,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害你了。
「往日种种,皆是我利欲熏心了。以为自己窥得了天机,就算做错了事,身为天地宠儿,也无伤大雅。可如今再看,是我没有保持住本心,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娘。」
他是来同我道歉的。
原来,他的委任书下来了。
两个月后正式出发。
竟是年都不能在京城过了。
看来这次他是彻底失了圣心。
我往后退了一步:
「道歉就不必了,毕竟我也反击了。你对不起的,只有你娘。
「只是你今后身在岭南,莫要再忘了,你考上秀才时的志向就好。」
他考上秀才时才十四岁,正是少年意气之时。
静默如初,安之若素。
是他对自己孜孜不倦的鞭策。
他缠着我,要我多读书方能明理。
可是后来,他自己却迷失在了世间浮华里。
20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直到今日,才将将放晴。
腊月十八,是宋知序出发去岭南的日子。
岭南山高路远,婆母被他强留了下来。
两个月前,他求我帮忙,今后闲暇时,多去看看婆母。
我干脆认了婆母做干娘,承诺会把她当成亲娘,给她养老送终。
这段时间他虽瘦了不少,但眼睛却又有了光。
我知道,他这是将我那天的话听进去了。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
我突然想起了,在宋家过的第一个生辰。
也是一个雪后新晴的冬日。
六岁的小知序脸上稚气未脱,说话却老气横秋,头头是道。
「雪落无声兮,初霁见新。今日会是美好的一天,阿姐,你以后不要叫程二丫,改名叫程落雪吧!」
官道上积雪斑驳,我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消失在这冷冽寒风之中。
一抬眼,一株红梅镶嵌在这漫无边际的雪白之中。
红蕊褐枝覆白雪,难得美景。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完)
来源:非凡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