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能干些什么,跟你想的一样吗? 澎湃新闻记者 邹桥 蒋乐来(05:26)摘要:近段时间,大量关于“机器人租赁”的帖子在二手交易平台和社交媒体平台上涌现。租赁产品绝大多数为“宇树G1机器人”,说明往往提及“适用于宣传、展览、表演、开业等场合”。根据版本和提供服务的不同,标价从日租几百、几千到上万元不等。
人形机器人站上春晚舞台转手绢的那一刻,有人看到了奇观,有人看到了未来,还有人看到了商机。
近段时间,大量关于“机器人租赁”的帖子在二手交易平台和社交媒体平台上涌现。租赁产品绝大多数为“宇树G1机器人”,说明往往提及“适用于宣传、展览、表演、开业等场合”。根据版本和提供服务的不同,标价从日租几百、几千到上万元不等。
二手平台上的G1机器人租赁价格 网络截图
最早买到宇树机器人的一批企业和个人,迅速建立起人形机器人进入人们生活的一种初级商业模型。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不会是机器人和人类相处的最终模式,但在春晚造就“顶流”的当下,这种租赁模式让不少人挣到了这个赛道上的“第一桶金”,也让他们的众多客户高性价比地获取“流量密码”。
在蛇年春晚当天上午,上海拜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会议室里,CEO赵彬然和一帮同行还在讨论着人形机器人新一年的技术进步、量产程度、市场规模。那时候公司已经将业务向机器人租赁方向调整,并且收到了8台G1 Edu版的宇树机器人,打算年后加大投入。
那天赵彬然并不知道春晚会有机器人,但当他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赛道被按下了加速键。
“机器人不够用了”
2月10日,一台G1机器人出现在上海豫园灯会上,与市民一起看花灯。游人夹道围观,它挥手致意,实有春晚明星派头。
机器人出现在上海豫园灯会上。视频截图
3月1日,两台G1机器人穿着春晚同款花袄亮相上海国金中心商场,与顾客互动,还献上了舞蹈演出。有阿姨闻讯而来,夸张地说:“我在整个商场找了一个小时才找到机器人。”还有不少人现场给朋友打电话、发信息:“这里有机器人,春晚上那个,快来看!”
人形机器人所引起的关注是现象级的,不论线上线下,70斤左右的身子都扛得动流量。一位视频博主租用G1机器人拍摄了一天的共同生活,仅微信视频号平台的转发量便突破了10w+。而另一位被多家媒体报道的G1机器人“笨笨”,被购买它的湖南博主“小雷哥”带上了张家界的缆车,还体验了一把“雷锋志愿者”。
机器人出街的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对于商家、对于活动主办方来说,没有人不喜欢机器人,至少没有人不喜欢它自带的“流量”。今年2月正式推出机器人租赁业务之后,赵彬然的公司接到的咨询和订单就络绎不绝,春晚之后更是迎来暴增。“(春晚)以前每天来咨询的是一两组客户,现在每天一二十组,直接多了一个数量级。转化率也高了很多,基本上来问十单就能成交两三单。”
在这些租赁订单中,最多的是展会的引导讲解和活动的策划,大概占到50%;其次是品牌方拍摄广告需要机器人出镜,还有一类是企业或工厂用作一段时间内的日常接待;个人订单,则多是博主有拍摄需求。如今单量暴增已经不再是考虑每天接几单,而是可能每天都要不得已回绝一些订单。公司里有8台G1,原计划是3台留作研发,5台用作租赁,但如今赵彬然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把研发机也发出去?
公司里的G1机器人 澎湃新闻记者 蒋乐来 图
机器人不够用了——春晚的加速成了“双刃剑”,租赁市场爆火的同时工厂的产量难以匹配市场需求。2月中旬正式开始对外租赁,月底赵彬然就意识到机器人远远不够,而再要向工厂订购,交付周期从原来的一个月左右延长了一倍甚至更久。去年10月第一次去下定的时候,宇树的接待厅同时有三拨人——这已经不少了;而今年3月初再去,他说厅里乌泱乌泱的全是人,负责接待的人不得不用上喊话器。
新订的货还没到,8台机器人仍在不断接单,还总得“出远门”。记者到访的那天,公司里有两台G1正在装箱,准备去中国香港“出差”,与此同时,它们还有一位机器人“同事”正在内蒙古的大草原上“上班”。
“三个月左右回本”
做机器人租赁,对赵彬然来说是转型。既是旧业务一路下坡的无奈,也是新风口的召唤。
公司原来做的是广告行业的数字开发,以城市地标大屏的裸眼3D设计、无人机表演等为主,为品牌、经纪公司等提供服务。近两年这些业务几乎以每年50%的幅度急剧下滑,企业也被迫减员。在谋生路的过程中,人形机器人的风刮了起来。
市场对于技术更迭的反应极快,“有人形机器人了,你还会愿意看数字人吗?”2024年9月开始,赵彬然就开始了解人形机器人行业,拜访各家企业和工厂,寻找可靠性过关、接近量产的目标。G1机器人在去年5月正式公布,8月量产版发布,10月赵彬然就定了首批8台G1 Edu版机器人,每台二十余万元。
Edu版机器人可以进行二次开发,在本体的肢体活动基础上,可以接入语言模型、编排舞蹈等等。在这家公司,如果是本体出租一般是1万元/天,加上自主开发的语音包、动作编排脚本、对话功能、现成的舞蹈等等,租金会相应上调。客户也可另外选择追加费用进行舞蹈定制,或是基于客户企业的知识库进一步开发等。
赵彬然公司的G1机器人在讲解中 澎湃新闻记者 蒋乐来 图
目前市场仍是供不应求,清明、五一等节假日更是必须抓住的关键节点,赵彬然估计至少要到今年8月以后价格才会有所下调。考虑到物流、研发等所需要的时间成本,他保守估计目前每台机器人每个月的出租收入在8万元左右,也就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够回本。租赁机器人,几乎成了他做过回报最快的业务。
对于一家从事数字开发的广告公司来说,旧业务积累了足够的客户群,而技术人员也能够有部分衔接到机器人方向上来,只需补充一些从事过机器人本体开发的人员。当然,真正机器人赛道上的高端人才对于中小企业而言仍有些可望不可即,公司开发的也主要是能用一到两个月时间完成的场景。
“我们敢做租赁,就是因为市场上都没货,租赁至少可以做到今年年底甚至明年年底。”目前人形机器人的产能决定了市场上的机器人数量有限,并且还有大批供应给高校和科研机构用于研发。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这仍是一个“猎奇”的玩意,或许性能还没有突出,能进行的动作也有限,但目前而言“有”就是王道,只要有机器人在手,就总能找到客户。
今年2月12日,宇树机器人在电商平台线上开售,G1机器人售价99000元。这也让不少个人买家想要试一试水,或是尝鲜,抑或是尝试用于租赁。这一价位的G1又被戏称为“玩具版”,无法进行二次开发,只能完成自带的行进、挥手、转身、握手等基础动作。
赵彬然表示,对于个人而言,这款机器人在短期内更像是理财产品,或许可以通过租赁或委托活动公司出租的方式赚取收益。但长期来看,它同质化的功能在市场上必然面临价格和渠道竞争,对于经济回报是存在风险的。
“在应用场景上卷起来”
“有点笨笨的”“不是很灵活”,在现实生活中见过G1机器人的人,大多数会给出类似的评价。尽管它能够自主地根据设定路线完成一些基本动作,也具有全自动的讲解模式,但当处于人群密集的复杂环境或切换行走、跑步等模式时,还是需要有操作员手持遥控器进行操作。
作为最早一批进入人类世界的量产人形机器人,G1所能做到的事离真正能够服务人类,似乎还很遥远。在网络博主拍摄的视频中,G1尝试打鸡蛋、倒牛奶、扫地等,都无法很好地胜任。目前,赵彬然公司的G1 Edu款机器人并未配备“灵巧手”,其手部相对是固定的,无法完成涉及手指更精细的控制。有客户希望G1能够完成倒酒动作,这都需要专门购置手部配件进行针对性的再开发。
在博主的共度一天视频中,G1机器人倒牛奶失败 视频截图
网上对机器人养老的畅想无限,但当下的量产机器人还难以褪去“营销符号”的外衣。从技术设想到可行性验证,从应用落地再到量产,最后“飞入寻常百姓家”,必然是漫长的过程。“机器人的发展过程是根据应用场景和产能来的,最底层可能还是大模型。”赵彬然表示,从一开始先做最简单的表演和接待场景,之后慢慢进入工厂做专业的分拣,然后进入家庭做泛化能力很强的洗衣做饭,最后实现最难的养老、医疗。这整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十年来完成。
而从市场来看,租赁这个需求或许仍将存在很长时间,机器人的产能要真正满足庞大国内市场的需求,任重而道远。当然,对于赵彬然们来说,厂家还会远程给机器人做进一步的升级,而他们可能要在应用场景上“卷起来”。
陪孩子玩游戏、在超市做分拣、当直播助手、教学生上课……赵彬然认为,这些都是未来可行的方向,而及时找到可以切入的新场景是企业面临的关键。“我从来没想过人们哪一天大家会不用机器人了,我想的是大家用机器人的下一个场景在哪里。”他说。
春晚给人形机器人赛道按下了加速键,但不论有没有春晚上的表演,人形机器人走进人类生产生活的趋势是早已必然存在的。赵彬然相信,一个接入语言模型且具备一定肢体语言的机器人,可能最先取代的会是一些基础性的服务和接待工作,它们的响应速度和标准化程度或许会强过90%的服务人员。
“那么现在,是机器人在为人打工,还是人在为机器人打工呢?”
“共同致富吧。”赵彬然说。
祝碧晨 设计
来源:澎湃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