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们的越野车拐进这个被群山环抱的村落时,七十岁的朴大叔正蹲在土墙根下修补农具。见到陌生来客,他慌忙在粗布衣襟上擦了擦手,黝黑的脸上绽开腼腆的笑纹。
清晨五点的鸡鸣穿透薄雾,朴大叔踩着露水走向自家的玉米地。这是我在朝鲜农村度过的第三天,也是第一次真正理解"温饱"二字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泥墙里的家
当我们的越野车拐进这个被群山环抱的村落时,七十岁的朴大叔正蹲在土墙根下修补农具。见到陌生来客,他慌忙在粗布衣襟上擦了擦手,黝黑的脸上绽开腼腆的笑纹。
"快请进,快请进。"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的瞳孔微微收缩——不足二十平米的土屋里,唯一的电器是挂在墙角的煤油灯。斑驳的墙面上,整整齐齐贴着三张泛黄的奖状,那是三个孩子在学校获得的最高荣誉。
"这墙是爷爷那辈夯的土坯。"朴大叔粗糙的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墙面,"去年雨季房梁漏得厉害,还是村长带着后生们帮忙换的稻草顶。"正说着,他十岁的小女儿顺姬从里屋探出头来,补丁摞补丁的碎花棉袄下,露出一截磨得发白的校服领子。
玉米粥里的年轮
灶台上飘来熟悉的焦香,朴大嫂正在准备待客的"盛宴"。铁锅里翻滚的玉米粥浓稠得能立住筷子,陶罐里腌了三年的辣白菜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前些年连玉米面都要掺树皮粉。"朴大叔往我碗里添了勺热粥,"现在托政策的福,自留地收成能留三成。"顺姬盯着我碗里多出来的半勺咸菜,悄悄咽了咽口水。这个季节,村里家家户户的泡菜缸都已见底。
在田间地头,我见到了真正的"粒粒皆辛苦"。六十岁的金大娘佝偻着腰,用木棍在板结的土地上戳出播种的浅坑。没有农机,没有化肥,二十斤重的粪筐压得她肩头的补丁又绽开线头。"去年收了两百斤玉米,换了盐和煤油,剩下的刚好吃到开春。"
补丁上的春天
村小学的操场上,三十多个孩子正在玩"跳房子"。褪色的校服上,针脚细密的补丁像绽放的花朵。顺姬的书包是用化肥袋改的,铅笔头短得要用竹夹子夹着写字。
"冬天教室里能呵出白雾。"班主任李老师摩挲着缺角的黑板,"但孩子们都知道,读书是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图书室里,1978年出版的《农业基础知识》被翻得卷了边,窗台上晒着的草药是为感冒学生准备的"校医室"。
在村卫生所,我看到药柜里孤零零摆着几瓶酒精和止痛片。赤脚医生老崔苦笑道:"碰上肺炎这样的急症,得用门板抬着走二十里山路去镇医院。"
星光下的守望
夜幕降临时,整个村庄沉入黑暗。朴大叔点燃松明子,火光在土墙上摇曳出巨大的影子。顺姬趴在炕桌上写作业,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突然冒出一句:"老师说我算术考了第一,能去平壤参加竞赛吗?"
这个问题让空气突然凝固。朴大嫂低头缝补的手顿了顿,朴大叔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喉咙滚动了几下:"等秋天收了新玉米,阿爸给你缝件新衣裳去考试。"窗外的银河静静流淌,土炕上的棉被虽然硬得像板砖,却裹着一家人相拥而眠的体温。
清晨告别时,朴大叔执意往我包里塞了三个煮鸡蛋——那是他们家攒了半个月的"银行"。越野车驶出村口时,后视镜里那个不断挥动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融进漫山遍野的玉米地。
这里的每一道皱纹都镌刻着生存的智慧,每块补丁都缝进了尊严的坚守。当我们在讨论"幸福指数"时,这些泥墙内外的人们,正用最原始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韧性。或许正如顺姬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的那句:"我要成为照亮家乡的星光。"
来源:百姓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