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心跳与麦浪无声(乡士文学中篇小说)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26 19:31 1

摘要:苏晚星的手指上还留着昨日的麦秸划痕,她站在村口的土坡上,目光追随着那辆载着丈夫江远帆的长途汽车。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卷起一溜黄尘,像一条渐行渐远的黄龙。远帆的脸贴在车窗上,如同一张褪色的旧照片,慢慢模糊在视线尽头。

苏晚星的手指上还留着昨日的麦秸划痕,她站在村口的土坡上,目光追随着那辆载着丈夫江远帆的长途汽车。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卷起一溜黄尘,像一条渐行渐远的黄龙。远帆的脸贴在车窗上,如同一张褪色的旧照片,慢慢模糊在视线尽头。

“等我回来,给咱家盖个小二楼。”昨夜他在床上搂着她承诺,手掌粗糙却温热。

晚星没应声,只是更紧地贴向他。鸡叫三遍时,远帆轻手轻脚起身,生怕吵醒装睡的她。

现在,他走了。南方某个城市的工地需要他这样的钢筋工,而家里的债务需要他挣来的钱。

风从山那边吹来,带着五月的麦香。晚星站成了一尊雕塑,直到婆婆在院子里喊:“晚星,鸡都放出来了,还不回来喂食!”

日子是粗糙的磨石,一遍遍打磨着留守女人的青春。

晚星二十二岁,有着山村女人特有的红润面颊和结实腰身,眼睛像山涧的清泉。如今这泉眼似乎日渐干涸。她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轨迹:灶台、鸡舍、麦田、河边,还有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如今只睡她一人。

第一个月,远帆常打电话回来,说城市的霓虹灯刺眼,说工地的饭菜油水少,说想她。

第二个月,电话少了,说活忙,加班多。

第三个月,晚星打过去,常是忙音。偶尔接通,背景音里有女人的笑声,远帆解释说工友在看电视。

麦子黄了,又熟了。晚星挥舞着镰刀,汗水浸透了她碎花衬衫的背脊。婆婆坐在田埂树荫下,摇着蒲扇指挥:“这边还没割净,哎哟,你小心点,别糟蹋粮食!”

夕阳西斜时,晚星直起酸痛的腰,望着一捆捆立着的麦秸,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这丰收的景象反而像一种讽刺——这么多粮食,却换不回一个温暖的拥抱。

手机是在河边洗衣时滑落的。晚星惊呼一声,眼看着那只远帆送她的红色手机在河面上冒了个泡,便沉入清澈的河底。她赤脚踩进冰凉的河水,徒劳地摸索了半个时辰,最终哭着回家。

“败家玩意儿!”婆婆摔了一个碗,“才用多久的手机,你就这么糟蹋!”

晚星没争辩。山村离镇上路远,补卡买新手机得等赶集日。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天。

这七天里,远帆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会不会着急?晚星每天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自言自语,然后又自己回答自己:也许他根本没发现联系不上你。

新手机是廉价的黑色直板机,不再是鲜艳的红色。补回电话卡的那天,晚星迫不及待地开机,期待着一连串的未接提醒和短信提示音。

寂静。

手机安静得像块黑色的石头。

她的心也沉了下去。整整一下午,她不时查看手机信号,满格。她怀疑新手机有问题,偷偷跑到邻居家借用电话打给自己——铃声清脆响起。

没问题,只是没有人找她。

黄昏时,手机突然响了。晚星几乎是扑过去的,看来电显示——不是远帆,是个陌生号码。

“喂?”她迟疑地接起。

“是江远帆家吗?”对方是个男声,很年轻,带着点她说不出的好听口音。

“是,你是?”

“我这边是快递,有你们家的包裹,到镇上的点三天了,一直没人取。核对下地址...”

原来是快递员。晚星有些失望,又有些惊讶。她几乎从不网购,远帆倒是偶尔会从网上给她买衣服,总是尺码不对,颜色俗艳。

第二天她走了两小时山路到镇上。快递点很小,堆满包裹。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低头整理货架,白T恤衫的后背被汗浸湿了一片。

“取件。”晚星小声说。

男人转过身。晚星愣了一下。她想象中的快递员应该是大叔模样,没想到这么年轻,眉清目秀,不像干体力活的。

“手机尾号?”他问,眼睛弯弯的,带着笑。

晚星报出号码。男人利落地翻找出一个盒子,扫描时随口问:“前几天打电话怎么一直不接?还以为地址错了。”

“手机掉河里了。”晚星老实回答。

“嘿,巧了,”他笑起来牙齿很白,“我上周刚捞过一回手机,不过不是河,是水塘。你们这儿河水清,应该好捞啊。”

“你会捞手机?”晚星惊讶。

“业余爱好,电子产品维修也算半个手艺。”他眨眨眼,“下次再掉,叫我,免费服务。”

晚星红了脸,拿起包裹要走。男人却叫住她:“哎,等等,这儿好像还有你们家一封信,放错格子了。”

那是一封来自南方某市的信,信封上是远帆歪歪扭扭的字迹。晚星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写信了?为什么写信?电话不打,却写信?

她捏着信和包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快递点。

信的内容很简短。远帆说工地上活紧,电话少打,让她别担心。又说寄了点钱,让她留着家用。通篇客气得像写给亲戚,而不是妻子。最后一句是:“照顾好妈,别让我担心。”

晚星坐在山路边的石头上,反复读了三遍。风吹过山林,呜呜地响,像低泣。

包裹里是条连衣裙,红底白花,今年镇上流行的样式。晚星比了比,尺码竟然正好。她忽然有些愧疚——刚才那一瞬间,她居然怀疑远帆有了外心。

再次见到那个快递员,是在三天后。他骑着三轮摩托车,居然把一个小包裹直接送到了村口。

“顺路,”他解释,额上有亮晶晶的汗,“这边有几件货要送,想着你取件不方便。”

婆婆正好在院门口晒豆角,眯着眼打量摩托车上的年轻人:“哟,现在快递都送到家门口了?”

“阿姨,特殊服务,就给你们村试点。”他嘴甜,逗得婆婆居然笑了笑。

晚星站在婆婆身后,有些手足无措。年轻人叫顾言,后来她才知道。一个不像快递员的名字。

顾言的“顺路”越来越多。有时是一个小包裹,有时是一张需要签收的单子。他总能在恰好的时间出现:晚星独自在麦田时,在河边洗衣时,或者刚被婆婆数落完躲在院后偷偷抹泪时。

他并不纠缠,只是递上一瓶镇上买的冰镇矿泉水,或者说个网上看来的笑话。晚星从最初的戒备,慢慢变得期待那阵摩托车声。

顾言和她认识的农村青年都不一样。他读过大专,在城里工作过两年,因为母亲生病才回镇上照顾。他说城市的地铁像钢铁巨兽,说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的天空是碎片的,说网红店的奶茶甜得发腻。

晚星听着,像在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你应该出去看看,”有一次顾言说,“外面的世界很大。”

晚星摇头:“我是庄稼人,出去了能干啥?”

“你聪明,学什么都快。”顾言很认真地说。那天他帮她修好了漏水的厨房水龙头,手指灵巧得不像男人的手。

远帆依然很少来电。偶尔接通,也是匆匆几句就挂断。寄回来的钱变多了,话变少了。晚星开始在电话里沉默,后来连沉默也省了——反正他注意不到。

她发现自己开始在镜前停留更久,会偷偷涂上藏在抽屉深处的口红,会在去镇上前仔细搭配衣服。婆婆狐疑地盯着她:“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给谁看?”

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给自己看不行吗?”

七月最热的那天,婆婆中暑倒了。晚星一个人手忙脚乱,打电话给远帆,关机。她咬着牙,借了邻居的板车,想把婆婆拉去镇上卫生院。

山路才走一半,她就力竭了。太阳毒辣,婆婆在板车上呻吟,晚星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

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顾言像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停下车就过来帮忙。

“上来,我送你们去!”

卫生院里,他跑前跑后,挂号取药垫付医药费。婆婆醒来后看见他,目光复杂。

“麻烦你了。”老太太哑着嗓子说。

“应该的。”顾言自然地递上一杯温水。

晚星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心头涌上一种陌生的暖流,又夹杂着恐慌。

回家路上,婆婆异常沉默。直到看见自家院门,才突然开口:“晚星,我知道你难。但咱们江家的媳妇,要守本分。”

晚星的脸唰地白了。

夏夜深了,晚星躺在床上,浑身燥热。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言的消息:“婆婆好些了吗?”

她盯着那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发来的却只是一句:“晚安。”

晚星把脸埋进枕头,深深吸气。枕头上早已没有远帆的味道,只有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

第二天,远帆突然回来了。

没有预告,像一阵风刮进院子。他黑了,瘦了,穿着紧绷的西装,胳膊下夹着个皮包。晚星正在喂鸡,惊得撒了手里的稻谷。

“远帆?”

男人咧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惊喜不?项目完工,老板给假!”

婆婆闻声出来,喜得抹眼泪:“我儿回来了,瘦了瘦了...”

夜里,远帆急切地搂住晚星,身上有陌生的烟酒气和廉价香水味。晚星僵硬地由他动作,眼睛望着窗外那轮明月。

事毕,远帆鼾声大作。晚星轻轻起身,拿出那部黑色手机。顾言傍晚发来的消息还亮着:“明天我去县里培训,三天不回。有事找小张代班。”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消息,像擦犯罪证据。

远帆在家呆了五天。五天里,他手机不离手,电话多,消息提示音不断。晚星听见几次女人的语音,娇滴滴的,问“江哥什么时候再回来”。

第五天傍晚,两人终于爆发争吵。

“是谁?”晚星声音发抖。

“客户!跟你说了是客户!”远帆不耐烦地挥着手机,“你懂什么!在外面做生意不都这样?”

“做什么生意需要叫‘江哥’这么亲热?”晚星平生第一次提高嗓门。

“你他妈找事是吧?”远帆猛地摔了茶杯,“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你在家疑神疑鬼?”

婆婆冲进来劝架,话里话外偏着儿子:“远帆不容易,晚星你少说两句。”

夜里,远帆软下态度,搂着她:“是我不好,脾气躁。太累了,压力大。”

晚星背对他,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巾。

第二天,远帆又走了,说工地急召。这次晚星没去村口送行。

日子回到从前,又不再是从前。

晚星开始回避顾言。他去村里送货,她躲着不见。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八月底,婆婆旧病复发,这次更严重,镇卫生院让转县医院。

晚星慌了神。打电话给远帆,先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机。她坐在县医院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存款单上的数字,感到绝望像潮水灭顶。

“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响起。

晚星抬头,看见顾言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额发被汗湿贴在额头上。

“你怎么...”

“听小张说在医院看见你了。”他自然地在旁边坐下,“钱的事别担心,我先垫上。”

晚星的眼泪终于决堤:“我还不起...”

“谁要你还了。”顾言递来纸巾,“先救婆婆要紧。”

手术很成功。婆婆住院期间,顾言天天来回跑,送饭送汤,联系医生。同病房的老太太羡慕地对婆婆说:“你儿子真孝顺。”

婆婆看着忙前忙后的顾言,看着憔悴的晚星,长长叹了口气。

出院回家那天,顾言用摩托车载她们回村。路上,婆婆突然说:“小顾,停一下。”

车停在村口的土坡上——就是晚星送别远帆的地方。婆婆慢慢下车,走向坡顶那棵老槐树。

晚星和顾言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婆婆望着蜿蜒出山的公路,轻声说:“四十年前,我也在这儿送走了远帆的爸。”

晚星怔住。

“那会儿他要去山西挖煤,说挣了钱就回来盖房。”婆婆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第一年,按月寄钱写信。第二年,信少了。第三年,村里回来的人说,他在那边有了新家。”

山风拂过,吹乱老人花白的头发。

“我带着远帆,等了他五年。后来消息都没了,大概是死了,或者彻底不要我们了。”婆婆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晚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晚星的脸瞬间惨白。

“我不是要怪你。”婆婆苦笑,“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我们等了一代又一代,等到心都枯了。”

她转向顾言:“小顾,你是个好孩子。但有些路,一走就回不了头了。”

顾言低头,耳根通红。

那天夜里,晚星收到顾言的消息:“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明天我就申请调去县里的网点。”

晚星盯着屏幕,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打了很长很长的话,说她的孤独,她的感动,她那刚刚萌芽就被掐灭的心动。最终全部删除,只回了一句:“保重。”

秋深时,远帆回来了。这次不是突然袭击,而是提前打了电话。

他更瘦了,眼窝深陷,西装皱巴巴的。但这次,他没有吹嘘生意如何成功,反而有些沉默。

夜里,他抱着晚星,突然哭了。

“晚星,我对不起你...”

他在外面染了病,花光了积蓄,还被合作方骗了,欠了一屁股债。

晚星静静地听着,手掌下意识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奇怪的是,她内心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意外。

第二天,远帆似乎恢复了精神,开始在村里转悠,吹嘘要搞什么大项目。只有晚星看见他半夜对着手机皱眉叹气。

三天后的清晨,远帆又走了,说要去追债。晚星依旧站在村口土坡上,看那辆破旧的长途车吞没她的丈夫。

车消失在拐角时,她摸出口袋里那部黑色手机。屏幕上有条新消息,来自顾言:“我调到市里了,今天走。保重。”

晚星久久站着,直到山风凉透衣衫。

她慢慢走回家,开始一天的劳作:喂鸡、洗衣、准备猪食。婆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眼神比以前柔和许多。

午后,晚星背着竹筐上山打柴。站在半山腰,可以望见那条出山的公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蜿蜒消失在群山之外。

她放下竹筐,坐在一块大山石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她反复输入又删除。

最后,她打开通讯录,找到“顾言”,按下删除键。

山风起来,吹动满山秋叶,哗哗作响,像无数双手在鼓掌。

晚星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公路的尽头。然后她转身,背起装满柴火的竹筐,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山下走去。

炊烟袅袅升起,家的轮廓在秋阳中清晰而坚实。

她的山在这里,她的根在这里。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是一生。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挺拔的惊叹号,矗立在生她养她的土地上。远处,麦浪翻滚,一片金黄,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故事。

来源:墨香四溢(谢绝连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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