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大姐在大前年嫁给了东街的胡屠夫,胡家三代单传,三年内添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两对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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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世子被命运的镰刀判了秋后问斩。
世子妃紧握着嫁妆,连夜逃回了自己的娘家。
侯夫人以千两银子的重金买下了我。
夜夜将我送入天牢,要我为世子留下血脉。
一个月后,我诊出了滑脉的征兆。
两个月后,世子如同凤凰涅槃,无罪释放。
他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迎回了他的世子妃。
这局面,真是让人尴尬不已。
我是应该带着未出生的孩子逃离,还是带着未出生的孩子逃离?
我阿奶当年孕育了十个儿女,他们个个如松柏般强健。
可惜,先帝连年征战,我的伯伯叔叔们相继被征召,从此杳无音信。
我阿娘生下了我们七个姐妹,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
我大姐在大前年嫁给了东街的胡屠夫,胡家三代单传,三年内添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两对双胞胎。
我二姐上个月出嫁,昨日也传来了喜讯。
还有我的表姐堂姐们……
而我,此刻正被永宁侯夫人紧紧抓住不放。
侯夫人高贵而端庄,她的脸上泪珠如雨,双眼红肿。我阿奶和我阿娘也陪着她,泪如泉涌。
我不明白,永宁侯世子即将被斩首,她们为何如此悲痛?
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与永宁侯府毫无瓜葛。
侯夫人哭泣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身边的嬷嬷捧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后,里面银锭子排列得整整齐齐,足足有千两之多。
别问我如何知晓,我每日里拨弄算盘珠子,精打细算家中的生计,竭尽全力地经营,只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的孤儿寡妇。
别说眼前的这些银锭子,就是侯夫人身边那些下人身上携带的钱财,藏匿的地点,我只需随意一瞥,便能了然于心。
以前阿爹在世时,连一文钱的私房钱都藏不住。
如果早知道阿爹会这么早就离开我们,我应该为他留下一些。
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是徒劳的了。
嬷嬷轻轻地将那个小巧的箱子放置在桌面上,我心中明白,那里面装着我的卖身契。
永宁侯府与大姐夫的家一样,面临着子嗣的难题。
世代单传,到了这一代,永宁侯世子谢端刚刚迎娶了世子妃,却立刻被带走,未经审讯便被投入天牢。
黎明时分,消息传来,谢端被判处秋后执行死刑。
世子妃甚至没有将嫁妆收入库房,便带着随从和嫁妆匆匆返回了娘家。
若换作他人,或许还能理解,但世子妃董珍珠的这种做法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这门亲事的起因,要追溯到谢端当年从冰湖中救出了董珍珠的性命。
董珍珠得以安然无恙,而谢端却因此大病一场,留下了病根,从此无法再持刀枪,踏上战场。
当时的董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若非攀附上了永宁侯府这门亲事,又怎会有今日的户部董侍郎?
世子妃一去不复返,此时正值立春,距离秋后尚有半年时光,永宁侯以战功和永镇北疆的承诺,换取了新帝的宽恕,默许谢端为永宁侯府留下后代。
侯夫人暗中探听,得知桂花巷郑家三代女子皆易于怀孕,这才找到了我的家。
「只要明珠姑娘能为世子留下后代,将来若姑娘愿意留下,便是侯府的贵妾。若不愿意留下,侯府会为姑娘准备嫁妆,送姑娘出嫁。」
嬷嬷的语气温和,侯夫人目光殷切地注视着我,心知肚明,如今郑家由我当家,若我不答应,此事便无人能做主。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仅为了那千两白银,也为了当年冰湖中,谢端救起的不只是董珍珠,还有我,郑明珠。
3我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离开了家。
那千两白银,对于那一大家人来说,若是省吃俭用,应该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吧。
表兄弟们得以购置更为精致的笔墨纸砚,而表姐妹们也无需夜以继日地沉浸在绣花的劳作中。
母亲和婶婶们的医药费用终于有了保障。
为了家庭的完整,我甘愿牺牲自己。
侯夫人心急如焚,当晚便催促侯爷派遣人手将我送入了天牢。
我身披一件黑色的斗篷,内里穿着一袭鲜艳的大红裙装。
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唯一遗物,那是我父亲多年前为我精心挑选的。
那时,我被家中的姐妹们嘲笑,他们说我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还说我沉迷于赚钱,俗不可耐,最终她们嘲笑我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现在的我已不再在意这些,但那时我才十岁。
我一边哭泣,一边拨弄着算盘,泪水滴落在算盘的珠子上。
父亲爬上梁上又下来,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我家的明珠最美丽,将来穿上这身衣裳,嫁给一个英俊的小相公。”
父亲喘息着,我知道那是他用买药的钱换来的,那是我偷偷做生意赚的钱,可是父亲并没有拿去购买药物。
衣服宽大,拖曳在地上,父亲抚摸着我的头:“真想看到那一天。”
我知道父亲看不到那一天,祖母和母亲都已经放弃了他,她们宁愿将钱财投入到下一代的儿郎身上。
那一年征兵,父亲去了,反正留下来也是病死,不如换取二两银子的安家费。
父亲离去时,只有我抱着一袋干粮去送行,我还记得晨光中父亲的笑容,他说:“明珠,能离开就离开吧,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我坚持要穿上这件衣服,侯夫人也无计可施。
世子性格固执,不愿妥协。
否则,千两银子可以购买多少佳人,夜夜笙歌,自然会有人怀孕。
侯夫人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在天牢的深邃黑暗中,我手中提着一个装满侯夫人精心准备的酒菜的食盒,步履维艰。四周的黑暗仿佛有生命,不断有手臂如幽灵般伸出,试图抓住我的裙角,使我的行走变得异常困难。
沉默的狱卒引领着我,如同穿梭在幽深的迷宫中,我们下到了两层,最终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他低声嘱咐我:“待到黎明破晓,我将带你离开,行事时请保持低调。”随后,他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借着狱卒手中灯笼微弱的光芒,我窥见了牢房内的陈设,家具和铺盖甚至比我自己的房间还要奢华,这无疑是永宁侯不惜重金打造的。
我打开了食盒,将酒菜一一摆放出来,而谢端则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深邃,仿佛在沉思。在微弱的光亮中,我斟满了两杯酒,轻轻端至谢端面前,轻声说道:“是时候饮下这交杯酒了。”
谢端轻笑一声,伸手揭开了我的兜帽。就在这一刻,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天牢再次被黑暗吞噬。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将酒杯递到谢端手中,但他并未接受。我再次递上,他终于开口:“董姑娘,虽然我们曾拜堂成亲,却未曾共赴洞房,你仍有选择离开的自由。”我未作回应,只是再次将酒杯递至他手中,这一次,他接过了。
我的手臂轻轻绕过他的臂弯,一饮而尽这杯交杯酒。至于谢端是否饮下,我不得而知,我只是在饮尽后,毫不犹豫地扑向了他。
在这片黑暗中,我试图解开谢端的衣带,却始终未能成功。愤怒与挫败感让我忍不住哭泣,谢端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低声问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啜泣着,咬在他的胸口,他轻呼一声,却笑了:“珍珠,你真是个小野猫。”他没有给我回应的机会,而是俯身在我耳边轻声承诺:“珍珠,你放心,我谢端绝不会辜负你董珍珠。”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我眼中滑落,他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他的生命即将在这个秋天终结。
仿佛我的父亲,他们未曾目睹我身着这袭嫁衣的风采。
侯夫人的酒中掺杂了些许秘药,谢端整夜翻腾不宁,我步出天牢时,一路倚靠墙壁,众人却仍称他病弱,果真流言不可尽信。
侯夫人亲自迎接,目睹我扶墙而出,顿时喜形于色。
她对自己的儿子了如指掌,为他安排的通房丫头个个娇艳动人,他却视若无睹,未曾料到竟会接纳我这笨拙之人。
我被安排在最接近主院的院落,七八名丫鬟婆子侍奉左右,侯夫人还特意请了一位医女住在我隔壁,以便日日为我诊脉。
一个月的时光流转,谢端竟未病倒,夜夜都让我筋疲力尽。
我也毫不留情,他的身上、背上遍布着我的齿痕与抓伤。
我们沉默不语,激烈地相拥,那种动荡不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只有真切地拥有对方才能消弭。
一个月后,我诊出了滑脉。
侯夫人喜极而泣,立刻开启祠堂,祭告祖先,祈求他们保佑我一举得男。
夜幕降临,我再次踏入天牢,狱卒已换人。
随行的嬷嬷递上一个荷包,新来的狱卒才低声告诉我们,我离开天牢不久,谢端便越狱了。
他逃之夭夭,那清晨我在黑暗中与他告别时,他是否还清醒?连一句告别的话语都未曾对我说。
他是否知晓自己即将成为父亲?
我还是走进了天牢,那间牢房空荡荡的,一切物品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我走到床边坐下。
就在昨夜,我们还紧紧相依,他轻声念了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啊,原来他已向我道别。
可惜我不是董珍珠,如果是她,必定知晓如何回应。
我,桂花巷中的郑明珠,如同一只依偎的小鸟,紧紧依偎着谢端,用我的牙齿轻咬他的肩膀。
嬷嬷手持灯笼,静静地守候着,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凝视这个地方。
桌上,一本书依旧展开着,毛笔静静地躺在笔架上,而在我的身后,床上的锦被如同一团乱麻般堆积着。
毕竟,他又怎会懂得如何整理床铺呢。
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拉过被子,就在我刚刚抖开被子的那一刻,一串手串悄然滑落。
这是谢端留给我的信物吗?我拾起手串,轻轻戴在手腕上,它松松垮垮地挂在我的手腕,他的手掌比我大,手腕也比我粗壮。
或许此生我们再无相见之日,那么这串手串,我便私自留下,不再交出。
整理好被子后,我再次回望了一眼,仿佛在对阿爹说:此生,我已穿过红嫁衣,饮过交杯酒,嫁给了那位从冰冷湖水中将我救起的英勇男子,他播下的种子将在我体内生根发芽。
我不再是那无根的浮萍,未来的道路,将有人与我并肩同行。
我离开了天牢,这场如梦如幻的梦境,也该是时候醒来了。
我未能再次踏入永宁侯府。
世子越狱,新帝震怒,羽林卫将侯府围得水泄不通,禁止任何人进出。
嬷嬷急得泪水直流,她是侯夫人的奶妈,与侯夫人感情深厚,否则侯夫人也不会放心将我托付于她。
我带着嬷嬷租下了一间小院,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在我眼中,新帝的围而不杀,更像是一种保护而非惩罚。
谢端的越狱行为也显得十分幼稚,经不起仔细推敲。
这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我劝嬷嬷安心等待,她怒视了我许久,但一想到我腹中的小小世子,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来服侍我。
我贴身携带着五百两银票,那是在我被一众郎中和医女确认怀孕时,侯夫人赏赐给我的。
我将那件珍贵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放入小巧的布袋中,紧紧贴着肌肤,仿佛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安宁。
曾经,那个渴望财富的我,梦想着赚取无数金币,为父亲请来名医,为他购买灵药,然而我珍藏的铜板常常在不知不觉中被祖母、母亲和表亲们悄无声息地取走。
在那些日子里,我总是泪眼婆娑,父亲便为我缝制了一个小布袋,让我随身携带,每赚取一枚铜板,我都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直到积攒到一百枚,我便拿去为父亲购买药物。
父亲并未用这些钱购买药物,而是将它们积攒起来,为我购置了一件嫁衣。
那件嫁衣,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谢端无情地撕裂。
我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租房和家用的事宜都由嬷嬷一手包办,我只需安心地养胎。
一日,嬷嬷买菜归来,犹豫了许久,才告诉我郑家正在低价出售老宅,询问我是否有兴趣购买。
郑家的成员听闻永宁侯府被重兵围困,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前些日子他们还因为我进入侯府而在市井中趾高气扬,如今却变得惶恐不安。
几位伯母和表兄弟们怒斥我贪图荣华富贵,哭喊着要求分家,生怕被我牵连。
千两白银并未使他们安居乐业,反而使得原本和睦的家族因此分崩离析。
郑明珠渴望家族和睦,永远团聚,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郑家的分崩离析,让我的心中仿佛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整个人都感到轻松了许多。
我递给嬷嬷一百两银子:“嬷嬷,用这些钱来养老也是极好的。”嬷嬷虽然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却也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我也梦想着购买一处小院,但不是在繁华的京城,而是在风景如画的江南,西湖之畔。
京城虽繁华,却缺少了那如烟如雾的细雨,缺少了那碧波荡漾的莲叶。
永宁侯府一直被围得水泄不通,嬷嬷几次前去探听消息,却一无所获。
我安慰嬷嬷,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嬷嬷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与我闲聊起郑家分家时的趣事,她还买来了柔软的细棉布,细心地搓揉后,缝制起小巧的衣服和鞋子。
嬷嬷试图拉着我一同参与,然而一个时辰后,她看着我指头上密布的小洞,果断地让我离开。
然而,每当她缝制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叹息,我知道她的心中充满了忧虑,我也同样如此。
时光荏苒,一个月悄然流逝,某日嬷嬷突然急匆匆地奔回家中,连买菜的篮子都遗落在外。
嬷嬷迅速地拴上了小院的门、屋门、窗户,似乎仍不放心,又拖来桌子和柜子紧紧抵住,甚至亲自坐在上面加重压力。
我忍不住轻笑,这样的举措又能有何用?若真有人有意为之,一把火便足以解决问题。
嬷嬷瞪了我一眼,严肃地说:「雍王造反了,大军已经进城,恐怕现在已经杀入宫中!」
原来如此。
我带着微笑对嬷嬷说:「你家的世子爷很快就要回来了。」
从那以后,他官运亨通,前程似锦,真是令人欣慰。
我开始整理行囊,嬷嬷制作了许多小衣服,还有虎头帽和虎头鞋,我将它们一一收入包袱中。
如果生下的是个可爱的小胖妞,戴着虎头帽摇摇摆摆地走着,我摸着肚子,心中充满了笑意。
如果孩子能像谢端那样就好了,他的皮肤白皙,相貌英俊,千万不要像我。
嬷嬷帮我整理东西,听到我的话后,难得地犹豫了一下:「明珠姑娘的身高还是挺高的。」
我……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勉强称赞。
外面喧嚣了一整夜,马蹄声此起彼伏,还能听到远处的打斗声,期间有重物猛烈撞击院门,但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直到第二天晚上,街市上才彻底平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我忍不住反复呕吐。
嬷嬷焦急万分,想要去请医生,但我拉住了她。
等等,再等等。
破晓前的黑暗中,我轻手轻脚地将嬷嬷送出了门外,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我便背起那个装满希望的小包袱,悄然跟随她的步伐,踏上了未知的旅程。或许只有亲眼目睹了真相,心中的那份执着才会如烟雾般散去。
依旧是那群羽林卫,但这次他们如同守护神一般,我躲在路旁的阴影里,目送着嬷嬷顺利地步入了侯府的大门。不久,一名下人牵着骏马来到府门前,谢端从府内步出,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消瘦,一身黑色的轻甲衬托出他面如冠玉的俊朗,英姿勃发。
他矫健地跃上马背,从我身边飞驰而过,那群羽林卫紧随其后,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转身前往那个我熟悉的牙行。
我计划跟随牙行的商船南下江南,我的小布袋里还藏着三百两银票,从侯府出来时身上穿戴的衣物首饰也换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加之我精通生意之道,无论如何都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李牙人并不知晓我身怀六甲,见我背着包袱,误以为我被侯府无情地逐出,不禁摇头叹息:“你真是个没有福气的人,若能怀上孩子,那美好的生活就在不远处。”
“这次谢世子冒险拿下了雍王一党,恐怕也能获得侯爵的封号。”我不置可否,只是低头挑选着即将出发的船队,约定后日一早启航,交完定金后我便离开了牙行。
王牙婆走了进来,兴奋地说:“听说了吗,谢世子用平叛的大功换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要重新迎娶董家小姐。”李牙人急忙大声咳嗽,王牙婆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这些牙行的人,消息最为灵通,我被买去为侯府传宗接代的事情,虽然外人不知,但他们又怎会不知?牙行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李牙人一咬牙:“算了,这一单我不收你钱了,去了那边,好好找个人嫁了吧,反正离得远。”
他将定金退还给我:“就当作是我的随礼吧。”
我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正欲寻觅一处客栈暂歇两日。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原来是嬷嬷,她的眼睛如同红宝石般湿润:“姑娘在此徘徊何为?随我归家吧。”
嬷嬷轻轻接过我手中的小包袱,柔声安慰:“姑娘莫要气馁,世子他……”
“他是否已向董府提亲?婚期定在何时?”
“十日后。”嬷嬷的目光避开了我,她不愿目睹我心中的悲伤与痛楚。
然而,我并未感到悲伤,谢端误以为夜夜陪伴他、不离不弃的人是董珍珠,他请求圣旨赐婚,以弥补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他的心意我已明了。
我只是有些许遗憾,那一丝隐秘的期待终究化为泡影,或许是我太过贪心。
“嬷嬷,你并未见到我,你离去时,我已悄然离开。”
否则,如何是好?总不能在世子妃尚未进门之前,就先有了孩子,世子妃并非不能生育。
当初,我仅以为谢端必死无疑,为了我的未来,一切行动都是悄无声息地进行。
找不到我,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
“夫人提及侯府的血脉……”
“不存在所谓的侯府血脉,这是我的孩子。”我坚定地打断了嬷嬷的话。
成为妾室或外室,从未在我的考虑之中,我的孩子应当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嬷嬷犹豫了许久,从袖袋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我:“明珠姑娘,保重。”
那是我前些日子为她购置宅院的一百两银子。
她又低声在我耳边说:“现在才一个月,姑娘赶紧找个可靠的人,还来得及。”
我忍不住笑了,这位嬷嬷,平日里严肃正经,没想到也有这样调皮捣蛋的一面。
嬷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我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大户人家的嬷嬷,她们的眼界和见识都是非凡的,随意的几句话都能让人受益良多。
最终,嬷嬷的眼眶再次泛起了红晕,她叹息道:“他们都是纯洁无瑕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确实,又能如何呢?皇帝的赐婚如同金石之言,岂有回旋的余地?
谢端啊谢端,失去我是你的过失。
西湖之畔,细雨如烟,天色恰似青瓷般朦胧。
我在西湖岸边购置了一处小巧的庭院,并在门前搭起了一个馄饨摊。
生意不算兴隆,收入微薄,但足以维持日常生计。
我向所有人诉说,我的夫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而我怀着他的孩子被婆家无情地逐出家门。
八个月后,我诞下了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
为我接生的胡阿婆面带微笑地向我道贺:“龙凤呈祥,这是天大的喜事,郑娘子真是福星高照。”
两个小宝贝张着小嘴放声大哭,哭声嘹亮,我因喜悦而泪流不止,那颗漂泊多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他们与我血脉相连,是我生命的延续。
孩子们满月的那一天,家中迎来了一位客人。
“明珠姑娘,你让我找得好苦。”嬷嬷风尘仆仆,赶着一辆驴车,“我掐指一算,你快要临盆了吧。”
我微笑着帮助嬷嬷将驴车牵至院中,嬷嬷见我平坦的腹部,满是疑惑:“你这是……”
我拉着嬷嬷进屋,笑着说:“嬷嬷来了就不许走了。”
将两个睡得如同小猪般的孩子放入嬷嬷怀中,我便转身上床,补充睡眠。
这个月我疲惫至极,两个小家伙食量大,排泄也多,若非胡阿婆时常来援手,我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嬷嬷时而哭泣,时而欢笑,我无暇顾及,因为困意实在太浓。
当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夜晚,两个小家伙在摇篮中咿咿呀呀地自语,嬷嬷的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坐在两个摇篮之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当我从沉睡中苏醒,嬷嬷如同温柔的春风,轻轻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其中点缀着红枣、枸杞,还有那珍贵的参片,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当我犹豫不决,不愿伸手时,嬷嬷从她温暖的怀抱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如同揭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它如同沉睡的月亮,等待着被唤醒。
那玉佩,以羊脂白玉雕成双鱼之形,温润而细腻,仿佛回到了那个谢端将玉佩递到我手中的往昔。
那一年,阿爹病重,三十两银子便能治愈,但阿奶和阿娘却无力承担这笔巨款。
八岁的郑明珠,在听到董家仆妇高声呼喊“谁救了我家小姐,赏银五十两”时,毫不犹豫地跃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湖水冰冷刺骨,郑明珠竭尽全力将董珍珠推上岸,自己却沉入了湖底。
当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董珍珠身上时,只有路过的谢端跳入水中,将我救起。
那时的谢端虽年幼,却已懂得女子的名节不可侵犯,他解下腰间的玉佩作为信物,亲口承诺了终身的约定。
然而,当仆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我们送往医馆时,那块玉佩却神秘失踪。
后来,当董家与永宁侯府商议婚事时,我曾上门索要那五十两赏银,却被董家人无情地赶出。
那个小姑娘不惜生命,那五十两银子却成了一纸空文。
而谢端被送往江南外家养病,从此我与他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湖水的寒冷,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我和谢端从冰湖中爬上岸时,头发上都结满了冰霜。谢端冻得脸色发青,却仍紧紧握着我的手。
没想到,十年后,这块玉佩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嬷嬷轻轻擦去我的泪水,温柔地说:“世子让你耐心等待,他一定会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嬷嬷告诉我,谢端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侯爷和夫人终于同意他上战场。
他要争取军功,再求得一道赐婚的圣旨。
“你放心,世子妃已经离世,世子的义妹前不久也已出嫁。”嬷嬷调皮地看着我,轻声说,“世子依旧是你一个人的。”
我羞赧地垂首,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默默地品尝着汤的滋味。
这样的情形,董珍珠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或许也是情非得已。
毕竟,谁不渴望在人前显赫,成为众人仰望的对象呢?谢端,家世显赫,学问渊博,更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英俊外表。
我重新支起了馄饨摊,嬷嬷每日带着两个小宝贝,忙得像旋转的陀螺,于是她召唤了她的亲戚来助阵。
我注视着那位打扮成农妇模样的侯夫人,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侯爷驻守北疆,世子也在北疆,侯夫人若再远赴江南,永宁侯府中还剩下何人?
侯夫人对我的唠叨毫不在意,她与嬷嬷一人怀抱一个宝贝,整日四处游玩。
而北疆那边的礼物,也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送达。
谢家世代为军侯,人们私下里议论谢家杀戮过重,受天谴而子嗣稀少。
如今,龙凤呈祥,打破了这背后的谣言,侯爷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慷慨送出。
我继续经营着我的馄饨摊,这些宝贝都是两个小宝贝未来的依靠,我也感到无比欣慰。
唯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一两个月下来,原本白皙的侯夫人和两个小宝贝全都变得如同炭黑一般,看着实在令人心疼。
这一天,馄饨摊前来了一人一马,「来碗馄饨,要大碗。」那声音熟悉得如同旧日的旋律。
我愣愣地抬头,北疆的狂风将一个精致俊俏的公子哥儿吹拂成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粗犷汉子。
谢端在桌前坐下,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凝视着我,手中拿着一块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汗水。
那帕子,鲜红如血,细棉布质地,上面用黄色的绣线绣着简约的图案,我的脸瞬间红透到了耳根。
谢端轻声笑道:「本想留着给你做个红盖头,可惜撕得太碎了。」
这个轻薄之人,撕扯时可是毫不留情。
我煮好了馄饨,放在他面前,他伸手拉住我:「郑明珠,我很想你。」
并非误称,那是璀璨的明珠而非普通的珍珠,我的眼眶突然间被热泪充盈。
谢端以一种充满怜爱的温柔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珠:“明珠,让你承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我感到委屈吗?
童年时期,我一点一滴地积攒铜板,只为拯救父亲,我并不觉得委屈。
当初为了报恩,我不惜卖身进入侯府,我并不觉得委屈。
孤身一人,历经艰辛诞下一双儿女,我并不觉得委屈。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然而谢端那柔和的话语,却让我突然无法抑制住泪水的流淌。
“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侯夫人的声音活泼得仿佛不属于一位祖母。
即便是谢端,面对着如同煤炭般漆黑的母亲和一对煤炭般的儿女,也不禁愣住了。
我感到一丝尴尬:“那个,囡囡长得有点不尽人意哈。”
哥哥的皮肤白皙,容貌俊美,与谢端如同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而妹妹则如我所担忧的那样,如今愈发显得黝黑,哎!
“谁敢这么说,简直是胡言乱语!我家囡囡是最美丽的,一点也不丑。”
谢端站起身,温柔地抱过妹妹,“囡囡是最漂亮的。”
六个月大的女儿突然对他露出了笑容,露出四颗洁白如雪的小米牙。
虎头虎脑的模样更加显得黝黑,看来需要更加努力赚钱,以后嫁妆得多准备一些才行。
“明珠,你辛苦了。”
谢端再次回头看向我,“他们叫什么名字?”
“哥哥叫圆圆,妹妹叫满满,大名还没有取。”
我注视着谢端,“等着你来取。”
谢端正想开口,满满却开始扭动着她的小身体,侯夫人急忙接过满满,抱到一旁去换尿布。
我轻轻推了推馄饨:“快点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谢端听从我的话坐下,每吃一口就看看我,脸上洋溢着笑容。
侯夫人也抱着满满坐了下来:“什么时候离开?”
“一会儿就走,这次只休息十天。”
怪不得他满脸胡须,这里离北疆如此遥远,恐怕他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早已渴望一睹他们母子的风采,但战火纷飞,难以抽身。感谢母亲代为照料。」
侯夫人高傲地扭过头,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沉思片刻,返回屋内取出剪刀,剪下那象征着圆满的胎发,小心翼翼地放入小巧的荷包中,递给谢端:
「请将这份心意转交给他们的祖父,以表对祖父赠礼的感激之情。」
谢端接过荷包,却迟迟不肯松手。我只好又准备了一个荷包,谢端拿起剪刀,剪下我的一绺发丝,同样珍藏其中。
侯夫人和嬷嬷抱着孩子,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这一幕,我脸颊绯红,最终逃回屋内。
轻盈的脚步声渐近,随后房门被轻轻关上。
屋内光线顿时变得昏暗,谢端从背后环抱住我:「明珠,自从在天牢中揭开你的帽子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描绘你的模样。」
他深情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明珠,你或许不是最耀眼的女子,但你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姑娘。」
「你胆识过人,心思细腻,有情有义,明珠,我对你倾心。」
的确,狱卒只会检查我的食盒,却未曾怀疑秘密隐藏在我的披风之中。
谢端与新帝每日通过我的披风传递密信,我与谢端夜夜相拥,迷惑了那些暗中窥探的目光。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不确定在谢端心中孰轻孰重,但我无怨无悔。
谢端短暂停留后,又急匆匆地返回北疆。
临行前,他从马上俯身轻吻我的额头:「我会好好思考孩子的名字,你等我归来。」
在侯夫人和嬷嬷的目光下,我高声回应:「我等你。」
侯爷认为圆圆满满的孩子带来了好运,接下来的几个月北疆战事连连告捷,直至北疆皇帝跪地求降。
谢端负责护送使臣和降书进京,派人通知我们。
侯夫人和嬷嬷立刻忙碌起来,将行李打包,大包小包堆满了几辆马车。
当我初踏此地,肩上只负着一个轻飘飘的小包袱,未曾料想,转瞬两年,我的行囊竟如此沉重。
我拥有了圆满的生活,还有侯夫人和嬷嬷的陪伴。
我和嬷嬷回到了郑家的老宅,那是侯夫人当年买下的,她希望留给我作为一段温馨的回忆。
侯夫人带着圆圆满满回到了永宁侯府,她告诉我谢端此次回京,将会求得赐婚的旨意,让我安心等待嫁娶。
她匆忙回去准备新房,为我准备嫁妆,为谢端准备聘礼。
我也不愿与我的宝贝分离,但我和嬷嬷必须赶制嫁衣。
嬷嬷觉得我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便让我去绣盖头。
在手忙脚乱中,时间悄然流逝。
谢端护送使臣,押运贡品终于抵达京城。
光禄寺的官员接待完毕后,谢端进宫缴旨,直到夜幕降临也未曾出宫。
侯夫人带着圆圆满满来到老宅,面色凝重。
我的心跳也变得杂乱无章,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我劝侯夫人回去休息,毕竟谢端已经经历了无数风浪,还有什么能够难倒他呢。
侯夫人犹豫不决,圆圆满满突然放声大哭,我和嬷嬷哄了许久,最终一同回到了侯府。
两天后,谢端终于出宫,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他骑马回府,意气风发。
我却一眼瞥见他脸上有一道刀痕,从眼角划至下颌,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他歪着头问我:“害怕吗?”
我眼中含泪:“疼吗?”
谢端笑了,牵动了伤口,鲜血随之流淌。
侯夫人惊呼一声,急忙派人去请府医,同时连连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端没有回答,只是展开手中的圣旨:“郑明珠,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自古以来,陪伴君王如同陪伴猛虎,这道赐婚的圣旨,又是谢端付出了何等代价换来的?
我含泪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谢端为妻,从此无论祸福,我们都将携手同行,直到白头偕老。”
婚礼的奢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花轿已经抵达了永宁侯府,而郑家老宅那边的嫁妆却如同连绵不绝的江水,迟迟未能完全抬至。
聘礼与嫁妆皆由侯夫人精心准备,侯爷因身在北疆而无法归来,因此侯夫人在聘礼上又慷慨地增加了几成。
侯夫人扮演了我的娘家人角色,而在谢端那边——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是陛下亲自出马。
新帝与谢端年龄相仿,但看上去却显得更为成熟稳重。
在我敬酒之时,我无意中听到他轻声对谢端抱怨:「你这下可真是如愿以偿了,不仅家庭美满,还有了儿女,朕却连皇子都还没有,又一次输给你了。」
谢端的笑容灿烂至极,仿佛阳光下的钻石:「那陛下可要更加努力了,我夫人可是出自好孕连连的郑家。」
(谢端番外)
我曾三次步入婚姻的殿堂。
第一次拜堂之后,我便被投入了天牢。
越狱之后,我成功地被雍王招揽至麾下。
永宁侯手握兵权,膝下仅有一子,招揽我对他来说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侦查到了雍王的党羽、藏银和藏兵之地,与陛下内外夹击,一举将其击溃。
雍王不得不匆忙应战,败局已定,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我第二次拜堂。
我请求了赐婚的圣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了那位喜欢咬人的姑娘。
当我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
她并非我所期待之人,天牢中的惊鸿一瞥,我曾窥见过她的半张面容。
我的小姑娘总是紧抿着双唇,她那圆润的脸上嵌着一对迷人的小酒窝。
我无数次在心中描绘她的眉眼鼻唇。
我猜想她拥有一双如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一个高挺的鼻梁。
在与雍王斗智斗勇的日日夜夜,只要想到她,我便重新燃起了斗志。
然而,我所娶的妻子并非她。
当我呼唤她为董珍珠时,她的心中定会涌起悲伤吧?
母亲泪眼婆娑,她心中所期盼的孙子被带走了。
我必须去寻找她,我对董珍珠坦白了一切,出乎意料的是,董珍珠的欢喜之情竟比我还要强烈。
她心中藏着一位青梅竹马的挚爱,却如同被命运的锁链束缚,无法自主。
董珍珠无怨无悔地离世,母亲因此多了一个义女,家中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我在祠堂中跪拜了三个昼夜,父母终于松口,允许我奔赴战场。
在这个朝代,唯有军功最为显赫,我渴望再获得一道赐婚的圣旨,不愿让我心爱的姑娘再受丝毫的委屈。
北疆之地,寒冷而战事胶着。
母亲传来了喜讯,她们找到了她,她诞下了一对龙凤胎,我成为了父亲。
父亲开怀大笑,我的心中也充满了酸楚与膨胀的情感,我们决定偷袭敌人,以此庆祝。
行动出奇地顺利,父亲认为这是小孙子小孙女带来的好运。
龙凤呈祥,我也深信不疑。
又一次取得了大胜,队伍休整了十天,我的心却无法平静。
我渴望去见她,渴望一睹她为我生下的一对儿女。
她的容貌与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小圆脸上镶嵌着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子,殷红的嘴唇,笑起来时脸颊上浮现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这份甜美,深深触动了我的心弦。
进宫求赐婚时,我遇到了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沉溺于美色,在我故意撞上侍卫的刀口时,纠缠终于得以解脱。
一劳永逸,解决了纠缠。
明珠总是担心自己的容貌不够美丽,现在,容貌受损的是我。
第三次举行婚礼。
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洞房花烛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郑明珠。
她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装束,脚踏一双皮靴,头上还戴着一顶奇异的帽子。
她穿梭在一条条井然有序的街道上,两旁是我未曾见过的巍峨建筑。
不断有穿着奇异服饰的人称呼她为「郑警官」,她总是带着微笑点头回应。
直到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有人落水了。」
她立刻飞奔而去,动作敏捷地翻越护栏。
河水中,两个小孩在水中挣扎,她抓住了一个,又抓住了另一个,她成功地游了回来。
河岸如同高耸的城墙,许多人翻越了护栏伸出援手,但依旧无法触及。
孩子如同初生的嫩芽,无法紧握递来的衣物,绳子、竹竿,一次又一次地滑落。
我目睹她的脸色如同冬日的雪,渐渐无力举起那两个孩童。
我竭尽全力向她伸出手臂,我渴望拯救她。
耳边响起了欢呼声:「消防员来了,我们有救了。」
我不解其意,我只是全神贯注地伸手,紧紧抓住了她。
水花四溅,十二岁的谢端紧紧抓住了八岁的郑明珠。
(郑明珠番外)
我睁开了双眼,阳光如洗,四周一片洁白,难道阴曹地府不该是阴森恐怖,鬼影重重吗?
遗憾的是,未能获得五十两银子,无法拯救阿爹。
然后我看到了阿爹。
他留着利落的短发,精神焕发,与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交谈着什么,我听不真切。
但阿爹声音洪亮,脸上没有疲惫与忧愁,这真好。
白衣人离去后,阿爹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瞪着我,手指戳着我的额头。
阿爹絮絮叨叨地责备我,说我不懂得保护自己,说我必须去上游泳课,说家里已经炖好了汤,这次不准我节食……
我听不太懂,但有这样唠叨的阿爹真好。
我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成年女子的手,手指和掌心布满了老茧。
阿爹带我回家,一位高大的年轻人怀抱着一束花站在病房外,看见我,他英俊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爹说就是他救了我的命,这几天他每天都来看望我。
阿爹还偷偷向年轻人使眼色,我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我连声道谢,年轻人尴尬地挠着头:「我们警察和消防是一家人嘛。」
我忍不住笑了:「我叫郑明珠。」
他面带微笑,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柔地说道:“郑明珠,你好。”
完。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