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鹤顶红入喉,我看见满门牌位前,新后戴着我的凤冠,对我夫君,当今圣上,笑靥如花。萧承稷,你好狠的心。
鹤顶红入喉,我看见满门牌位前,新后戴着我的凤冠,对我夫君,当今圣上,笑靥如花。萧承稷,你好狠的心。
剧痛撕裂我的五脏六腑,可我笑了。萧承稷,苏语柔,若有来生,我阮晚必将你们挫骨扬灰,让你们血债血偿!
……
“小姐,醒醒,该上轿了。”
猛然睁眼,熟悉的喜庆红色刺得我眼睛生疼。这不是我的陪嫁丫鬟春桃吗?她不是早被苏语柔杖毙了吗?
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喉咙,没有灼烧的痛感。环顾四周,这分明是我阮家未出阁时的闺房。
铜镜里,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凤冠霞帔,明艳动人。
我回来了。
我回到了十年前,嫁给还是三皇子的萧承稷这一天。
前世,我阮家手握三十万兵权,为他萧承稷登基铺平了道路。我为他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甚至为他挡下毒箭,伤了根本,再难有孕。
可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以通敌叛国之罪,将我阮家满门抄斩!而那所谓的证据,竟是我亲手交给他的,用来扳倒他政敌的兵防图。
他拥着我的好庶妹苏语柔,说我阮家功高震主,野心勃勃。说我善妒成性,蛇蝎毒妇,不配为后。
然后,一杯毒酒,了却了我可笑的一生。
“小姐,您怎么哭了?吉时快到了,误了时辰可不好。”春桃担忧地看着我。
我抹去眼角的泪,那不是泪,是血。
“不急。”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春桃,去,把库房里那支前朝的‘凤点头’玉簪拿来给我戴上。”
春桃一愣,“小姐,那簪子太过素净,配不上这身嫁衣。”
我冷笑一声,“配得上。”
怎么配不上?前世,萧承稷就是在我与他大婚之夜,将这支簪子转赠给了苏语柔,说她清丽脱俗,宛若嫡仙,比我这身铜臭味的将门之女,更配得上这“凤点头”的美名。
这一世,我偏要自己戴上。我要让苏语柔看清楚,什么是她的,什么,她永远也别想碰。
大红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将我抬进了三皇子府。
没有想象中的紧张与期待,我的心,冷如寒铁。
洞房内,萧承稷一身红衣,眉目俊朗,他挑开我的盖头,眼中带着惊艳与志在必得的笑意。
“晚晚,你今日真美。”他温柔地执起我的手,一如前世。
若不是经历过那彻骨的背叛,我恐怕又要沉沦在他这虚伪的柔情里。
我抽出手,抚上发间的“凤点头”,淡淡道:“殿下喜欢吗?”
萧承稷的目光落在玉簪上,果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我猜,他已经准备好,要将这簪子讨了去,送给他的心上人了。
“喜欢,”他掩饰得很好,“晚晚戴什么都好看。”
他倾身过来,想要吻我。
我微微侧头,躲开了。
“殿下,”我轻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吏部尚书张大人,似乎不太安分。我听说,他最近和大皇子走得很近。”
萧承稷的动作僵住了,眼中的柔情瞬间褪去,换上了审视与警惕,“你听谁说的?”
我笑了,笑得天真烂漫,“殿下忘了?我爹是兵马大元帅,这京城的风吹草动,总会有些传到我耳朵里。”
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前世,这个消息,是我在他登基后,为了帮他稳固朝堂才告诉他的。为此,他筹谋了整整一年,才将大皇子一派连根拔起。
而现在,我将这个天大的筹码,在他还对我深信不疑的时候,轻飘飘地抛了出来。
萧承稷是个多疑的人。我表现得越是“无意”,他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就越大。他会想,我阮家究竟还知道多少?我阮晚,究竟是天真,还是在试探他?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晚晚聪慧,是我的贤内助。夜深了,我们早些安歇吧。”
他想用夫妻之实来捆住我。
我却缓缓摇头,眼中蓄起泪水,泫然欲泣,“殿下,我……我害怕。今日见到苏妹妹,她看我的眼神好委屈,我知道,殿下心中有她,是我占了她的位置。殿下若真的疼惜晚晚,可否……可否等晚晚真心接纳殿下那一日?”
这番话,正中萧承稷下怀。
他本就心系苏语柔,对我,更多的是利用。我主动提出分床而睡,既成全了他的痴情形象,又让他觉得我阮晚不过是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的普通女子,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立刻做出一副心疼又感动的模样,“傻晚晚,我既娶了你,你便是我的妻。我答应你,都依你。”
他去了书房。
我知道,他不是去处理公务,而是去见苏语柔了。
也好,让他们尽情表演。
我褪下嫁衣,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年轻的脸,一笔一划,用簪子在桌上刻下两个字。
“张、苏。”
第一个,是吏部尚书张恒,大皇子的走狗。第二个,是苏语柔的父亲,苏丞相。前世,就是他二人狼狈为奸,捏造了我阮家通敌的罪证。
这一世,我要你们,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婚后第三日,我按规矩回门。
父亲和大哥二哥见到我,喜不自胜。看着他们安然无恙的脸,我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不行,不能哭。
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
“父亲,”我屏退下人,开门见山,“女儿有要事相告。”
我爹阮正德,戎马一生,性格刚毅。他见我神色凝重,也收起了笑容,“说。”
“吏部尚书张恒,私下屯兵,勾结大皇子,意图谋反。”
“什么?”父亲和哥哥们同时震惊地站了起来。
“晚晚,此事非同小可,你从何得知?”大哥阮骁皱眉问道。
我不能说我是重生的。
我只能换一种说法,“三殿下,也就是我夫君,他信任我,将此事告知于我。只是他如今羽翼未丰,不敢与大皇子硬碰。父亲,我们阮家,不能坐以待毙。”
将锅甩给萧承稷,是最好的一步棋。一来,能让父亲他们相信此事非空穴来风。二来,也能让他们对萧承稷产生“有心计,但实力不足”的印象,从而更加倚重阮家。
父亲在厅中踱步,神色变幻。
“他有何证据?”
“证据就在城外三十里的清风观。”我语速极快,“那道观下有地宫,藏着张恒私造的五百副盔甲。父亲只需借口剿匪,封锁清风观,便可人赃并获。”
这一切,都是前世萧承稷告诉我的。如今,我借花献佛。
“此事,我会亲自去查。”父亲最终下定决心,“晚晚,你身在皇子府,万事小心。萧承稷此人……城府极深,不可全信。”
我心中一暖。我的父亲,永远是睿智的。
“女儿明白。”
从阮家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马车绕到了京城最繁华的玲珑阁。
苏语柔最喜欢这里的首饰。
果不其然,我刚下车,就看见她和几个官家小姐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她看见我,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来行礼,“姐姐。”
她身边的几个小姐窃窃私语。
“瞧,这就是那位将门虎女,听说粗鄙不堪。”
“苏小姐真是可怜,明明和三殿下青梅竹马,却被她横刀夺爱。”
前世,我听到这些话,气得当场发作,反而坐实了我骄纵跋扈的名声,让苏语柔更得同情。
这一次,我只是淡淡一笑,扶起她,“妹妹不必多礼。你我姐妹,何须如此生分。”
我拉着她的手,亲热地带她到我的马车前,指着车帘上挂着的一枚成色极好的平安玉扣,状似无意地说道:“这玉扣,是殿下昨夜亲手为我挂上的。他说,愿我一生平安顺遂,百邪不侵。”
苏语柔的脸,瞬间白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枚玉扣。我知道,这玉扣是她送给萧承稷的定情之物。
如今,被萧承稷转手送给了我,还挂在了我马车的车帘上,任人观赏。这其中的羞辱,不言而喻。
“姐姐……殿下他……”她眼圈一红,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萧承稷的心里,她苏语柔的分量,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重。为了安抚我这个阮家女,别说一枚玉扣,就是要她的命,萧承稷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
“妹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我故作关切地问。
她身边的官家小姐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搞不懂我们这唱的是哪一出。
苏语柔咬着唇,强笑道:“无事,只是替姐姐高兴。殿下对姐姐,真是情深义重。”
“是啊,”我笑得更甜了,“殿下还说,过几日得了空,要亲自带我去城外的清风观上香祈福呢。听说那里的签文,最是灵验。”
我清晰地看到,苏语柔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恒的秘密据点在清风观,苏丞相作为他的盟友,不可能不知道。
我故意点出“清风观”,就是要打草惊蛇。
苏语柔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苏丞相,苏丞相又会通知张恒。他们会以为,这是萧承稷对他们的试探,或是故意泄露出来,想借阮家的手,除了张恒这个烫手山芋。
他们会乱。
一乱,就会出错。
回到皇子府,萧承稷果然已经在等我。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
“晚晚,你今日回门,岳父大人可有说什么?”
“父亲说,让殿下放心,阮家永远是殿下最坚实的后盾。”我乖巧地回答。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试探着问:“岳父……可有提起朝中之事?”
“提了,”我一边为他倒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父亲说,张尚书年纪大了,为人有些糊涂,让殿下多提防,免得被他连累。”
“糊涂?”萧承稷皱起了眉。
“是啊,”我歪着头,一脸天真,“父亲说,张大人最近总往清风观跑,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里颐养天年,倒像是要求神拜佛,祈求长命百岁似的。可这求神佛,哪有自己手握权势来得实在呢?”
“砰”的一声,萧承稷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煞白地看着我。
我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
“父亲说张大人糊涂”,是在暗示阮家已经知道了张恒的底细。
“求神拜佛,不如手握权势”,是在点明张恒谋逆的心思。
而这一切,都是从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将门之女口中说出来的。
在萧承稷看来,这绝不是巧合。这是我父亲阮正德,在通过我,向他传递一个信息:我们阮家,什么都知道。我们帮你,是因为你娶了我女儿。但你若敢有二心,我们随时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晚晚,”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
“殿下,是不是晚晚说错话了?”我立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我只是听父亲随口一提,就学给殿下听了……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我“吓坏了”的模样,萧承稷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扶住我的肩膀,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晚晚没有说错话。你做得很好。是我……是我失态了。”
他现在一定对我阮家又敬又怕。
他怕我阮家的势力,但也需要这份势力。
这就够了。
我要的,就是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一根名为“忌惮”的刺。
当晚,父亲派人传来密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人赃并获。
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早朝,大皇子党羽、吏部尚书张恒被参私造盔甲,意图谋反。禁军在清风观地宫搜出整整五百副盔甲,铁证如山。
龙椅上的老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将张恒满门抄斩,彻查所有涉案人员。
大皇子被禁足宗人府,一夜之间,势力土崩瓦解。
而这一切的举报者,是我父亲,阮正德。
阮家,再次以雷霆之姿,震慑了整个朝堂。
萧承稷下朝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进门,就挥退了所有下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是你!是你让你父亲这么做的,对不对?”他双眼赤红,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吃痛,却不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殿下在说什么?父亲为国除奸,难道做错了吗?”
“为国除奸?”他冷笑,“他是为你我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阮晚,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终于不装了。
从我嫁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鬼魅,搅得他心神不宁。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缓缓道:“殿下,我是你的妻子。你说过,我是你的贤内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我?”
“是。”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大皇子倒了,太子之位悬空。朝中皇子,唯有殿下与七皇子可堪一争。七皇子母妃是淑妃,外祖家是李太尉,与我阮家向来不合。殿下,我不帮你,难道帮他吗?”
我的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将一切都归结于党派之争,利益捆绑。
萧承稷眼中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算计。
他盯着我许久,忽然笑了。
“好,好一个阮晚,好一个我的贤内助。”他伸手抚上我的脸,语气却冰冷刺骨,“你记住,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要耍花样,否则……”
“否则如何?”我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惧色,“殿下是想杀了我,还是想灭了我阮家?殿下别忘了,没有阮家,你什么都不是。”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獠牙。
萧承稷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前世对他言听计从、爱他入骨的阮晚,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我亲手捅破了。
从利用与被利用,变成了合作与博弈。
他甩袖离去,背影带着一丝狼狈。
我知道,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但这正是我要的。我要他恨我,怕我,却又不得不依靠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着手对付苏家。
苏丞相是只老狐狸,比张恒难对付得多。
我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江南水患,朝廷派发的赈灾粮款,在途径沧州时,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山匪劫了。
此事一出,朝野震惊。
老皇帝下令彻查,苏丞相主动请缨,负责督办此案。
我看到奏报时,笑了。
前世,就是这批赈灾粮款,让苏家赚得盆满钵满。他们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事后将罪名推给了一个无辜的押粮官,让那官员全家成了替死鬼。
而那伙所谓的“山匪”,其实是苏丞相豢养多年的私兵。
藏匿粮款的地点,就在沧州城外的乱葬岗。
萧承稷也为此事烦心,他想借机在老皇帝面前表现,却苦于没有门路。
这天,他破天荒地主动来到我的院子。
“晚晚,”他屏退左右,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沧州劫粮一案,你怎么看?”
他这是……在向我求助?
看来,被权力欲望冲昏头脑的他,已经顾不上与我置气了。
我放下手中的绣绷,淡淡道:“山匪劫官粮,自古罕见。除非,那根本不是山匪。”
萧承召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
“能调动那么多人手,精准地在官道上设伏,事后还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伙人,必定对朝廷押运路线了如指掌。而且,他们的背后,一定有朝中重臣接应。”
这些分析,萧承稷自己也能想到。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话锋一转,“殿下,我听闻苏丞相在沧州有一处别院,风景极好。此次他前去查案,想必会住在那里。”
萧承稷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暗示。
“你是说……此事与苏相有关?”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
苏家是他未来的岳丈家,是他早就内定的后族。动苏家,等于自断一臂。
我就是要让他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我什么都没说。”我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那批粮款数额巨大,不可能运出太远。若我是劫匪,定会将其藏匿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
“比如……乱葬岗。”
我吐出这三个字,清晰地看到萧承稷的身体震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了惊疑、贪婪和挣扎。
我知道,他心动了。
与皇位相比,一个苏家,又算得了什么?
“晚晚,多谢你。”他临走前,复杂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回应。
谢我?萧承稷,你该怕我才对。
我为你铺好了路,但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就在萧承稷派人秘密前往沧州调查的时候,我约见了另一位“故人”。
镇北将军,顾云舟。
顾家与我阮家是世交。顾云舟的父亲,老镇北将军,曾是我爹的副将,战死沙场。顾云舟子承父业,年纪轻轻便镇守北疆,战功赫赫。
前世,他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阿,不肯与萧承稷同流合污,被萧承稷寻了个由头,安上“通敌”的罪名,最终惨死狱中。
他死后,北疆防线溃败,外敌入侵,民不聊生。而萧承稷,只顾在后宫与苏语柔饮酒作乐。
这一世,我不仅要阮家活,也要顾家活。
我要这大好河山,不再落入那等无道昏君之手。
我在京郊的一处茶楼见到了他。
他刚从北疆述职回来,一身风尘,眉眼间带着军人的锐气与煞气。
“阮小姐。”他对我行礼,语气疏离。或许在他看来,我已经嫁为人妇,是三皇子的人,不该与外男私下见面。
“顾将军不必多礼。”我开门见山,“今日请将军来,是有一桩买卖,想与将军谈。”
“买卖?”顾云舟挑眉,显然很意外。
“我知道,将军此次回京,是为北疆的军饷而来。户部哭穷,兵部推诿,将军处处碰壁,可对?”
顾云舟的脸色沉了下来,“三皇子妃,这是在打探军情?”
“不,”我摇头,“我是在为将军指一条明路。”
我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推到他面前。
“这是沧州的地图。城外十里的乱葬岗,有一处废弃的义庄。义庄下,有地宫。地宫里,藏着这次被劫的三十万两赈灾银。”
顾云舟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你……”
“将军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三天之内,这批银子就会被人转移。届时,你我再说这些,就都晚了。”我端起茶杯,气定神闲,“这三十万两,足以解北疆燃眉之急。至于将军拿到银子后,如何向皇上交代,是以‘剿匪所得’的名义,还是‘无意发现’,那就是将军自己的事了。”
我这是在给他送上一份天大的功劳,同时,也送上了一把指向苏家的刀。
顾云舟是聪明人。他知道,敢劫官银的,绝非等闲之辈。我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就说明我有十足的把握。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重新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我。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苏相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我阮家,与顾将军一样,都是他的眼中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三皇子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顿了顿,补充道,“他很快也会知道这个地方,但他的人,会比将军晚到一步。”
我要抢在萧承稷之前,让顾云舟拿到这笔钱。
一来,卖顾云舟一个人情,为日后结盟打下基础。
二来,让萧承稷竹篮打水一场空,加深他对苏家的怨恨。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要让他萧承稷明白,我阮晚,不是他的附属品。我有我自己的势力和打算。我可以捧他上天,也可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顾云舟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收起了那张地图。
“多谢。”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信了。
三天后,消息传来。
镇北将军顾云舟在沧州剿匪,于乱葬岗一举端掉匪窝,缴获全部被劫官银,匪徒悉数伏法。
老皇帝龙颜大悦,当朝嘉奖顾云舟,并下令将缴获的官银充作北疆军饷,即刻发放。
同时,负责督办此案的苏丞相,因办事不力,被皇帝斥责,罚俸一年。
我正在修剪花枝,听到春桃的回报,嘴角微微上扬,剪下了一朵开得最盛的牡丹。
萧承稷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顾云舟!为什么会是顾云舟!”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花剪,狠狠地扔在地上,“阮晚,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把消息透露给了他!”
“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慢条斯理地拂去手上的花刺,“顾将军恰好在沧州剿匪,碰上了,是他的运气。殿下的人去晚了,是殿下的时运不济。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运气?”萧承稷气得发笑,“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和顾云舟,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开始怀疑我了。怀疑我和别的男人有染。
前世,他就是用这个借口,废了我的后位。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然,“殿下忘了,顾将军的父亲,曾是我父亲的副将。两家是世交。我只是……比殿下更信任顾将军的能力罢了。”
“你!”
“殿下,你现在该想的,不是冲我发火。”我打断他,“而是该想想,如何利用这件事,让苏丞相,彻底为你所用。”
萧承稷一愣。
我继续道:“苏相此次颜面尽失,在皇上心中也落了个‘办事不力’的印象。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查出他和劫匪的真正关系。殿下只需稍加安抚,再暗示你手中掌握着某些‘证据’,你觉得,苏相会怎么选?”
萧承稷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算计的精光。
他明白了。
我这是在教他,如何恩威并施,将苏丞相这条老狗,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
“晚晚……”他的语气软了下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们是夫妻,我自然凡事都为殿下着想。”我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讥讽。
萧承稷,你看,我能帮你得到一切,也能让你失去一切。
这一次,你那颗本就多疑的心,是不是更加无法安宁了?
你既要依靠我,又要提防我。这种滋味,想必很不好受吧。
这仅仅是开始。
苏丞相被萧承稷拿捏住把柄后,果然对他死心塌地。朝堂之上,三皇子一派的势力,日益壮大。
萧承稷尝到了甜头,对我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他时常来我院中,赏赐不断,甚至开始与我讨论朝政。
他以为,他掌控了我。
却不知,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棋盘之上。
而苏语柔,眼看着我这个正妃越来越得势,而她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妹,寄居在皇子府中,心中愈发嫉妒和不甘。
她开始行动了。
那日,是宫中举办的赏花宴。
我与萧承稷一同出席。苏语柔作为我的“妹妹”,也跟在身侧。
宴会上,她长袖善舞,一曲惊鸿,引得满堂喝彩。
就连龙椅上的老皇帝,也赞不绝口。
萧承稷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痴迷与骄傲。
我知道,苏语柔想借此机会,引起皇帝的注意,为自己谋一个名分。
果然,一曲舞毕,七皇子萧承佑便起身笑道:“父皇,苏小姐舞姿卓绝,堪称京城第一。三哥好福气,有阮家女做贤内助,又有如此佳人红袖添香,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是在捧杀萧承稷。
也是在提醒皇帝,萧承稷已经有了阮家,若是再得苏相,势力未免过大。
萧承稷脸色一僵。
苏语柔却抓住机会,跪倒在地,泪眼盈盈,“皇上谬赞,臣女不敢当。臣女蒲柳之姿,能伴在三殿下与姐姐身侧,已是三生有幸,别无所求。”
好一朵不争不抢的白莲花。
老皇帝最吃这一套,他看向萧承稷,问道:“承稷,你意下如何?”
萧承稷正要开口,我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父皇,”我屈膝行礼,笑意盈盈,“妹妹她,早已是臣媳的人了。”
满座皆惊。
萧承稷和苏语柔都震惊地看着我。
我缓缓走到苏语柔身边,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对皇帝笑道:“父皇有所不知,臣媳自幼在军中长大,不善女红诗词。而妹妹心灵手巧,才情出众。臣媳早就想向父皇请旨,请父皇恩准,让妹妹入府,做我的女官,也好时时陪在我身边,教导我,提点我。”
女官。
不是侧妃,不是侍妾,是女官。
说得好听,是辅佐主母的官员。说得难听,就是个高级丫鬟。
苏语柔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失。
她想借机上位,我偏偏要把她死死地踩在脚下。
“哦?竟有此事?”老皇帝显然也觉得意外。
“是啊,”我转头看向萧承稷,笑容温婉,“殿下,你说是不是?”
我用眼神告诉他: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看。
萧承稷对上我的目光,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能反驳我。
阮家的势力,比苏家重要得多。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是……晚晚与语柔姐妹情深,确有此事。”
“如此甚好。”老皇帝抚掌而笑,“姐妹和睦,是皇家之福。既然如此,朕便封苏氏为正六品御前女官,赐居三皇子府,辅佐皇子妃,钦此。”
一锤定音。
苏语柔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到头来,却成了我的垫脚石。我不但没有被她比下去,反而还得了个“大度贤惠、不妒不忌”的好名声。
而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沦为了我的附庸。
宴会结束后,回到府中。
苏语柔跪在我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求姐姐饶了我……”
萧承稷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看都未看她一眼。
“妹妹这是做什么?皇上亲封的女官,跪我这个皇子妃,可是折煞我了。”我慢悠悠地说道,“起来吧。从明日起,你便搬到西厢的下人房去。我身边正好缺一个研墨的,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
“姐姐!”苏语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西厢下人房?研墨的丫鬟?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怎么?苏女官不愿意?”我放下茶杯,眼神一冷。
“晚晚,别太过分了!”萧承稷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柔她……”
“殿下。”我冷冷地打断他,“她是皇上赐给我的女官,如何处置,是我的事。殿下若是有意见,大可以去向父皇说,就说你不满这桩指派,想让苏女官做你的侧妃。你看父皇,是会同意,还是会觉得你野心过大,连一个女官的位置都要争?”
萧承稷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却笑了。
“萧承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应该感谢我。”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今天在宴会上,若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七皇子抓住了把柄。你以为父皇是真的欣赏她吗?父皇是在试探你!他想看看,你有了阮家之后,是不是还不知足,还想要苏家!”
萧承稷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是我……帮你解了围。”我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如毒蛇的信子,“所以,收起你那可怜的痴情。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谈感情。”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回了内室。
留下萧承稷和苏语柔,一个脸色煞白,一个泪流满面,像两只可怜的丧家之犬。
我赢了这一局。
但我的敌人,不止是他们。
还有七皇子萧承佑,以及他背后的李太尉。
前世,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才让萧承稷渔翁得利。
这一世,我要让他们斗得更凶,更狠。
我开始暗中联络顾云舟。
以“军务”为名,我与他通信频繁。我知道,这一切都在萧承稷的监视之下。
他疑心我与顾云舟有私,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信件内容全是堂堂正正的军情分析,粮草调配。
他越是找不到证据,就越是怀疑。
这种怀疑,像一根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喝醉了酒,冲进了我的房间。
他撕扯我的衣服,双眼通红地质问我:“说!你和顾云舟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早就背叛我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反抗,也不迎合。
“殿下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他。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想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征服我,证明我是属于他的。
就在他即将得逞的那一刻。
我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冰冷的刀锋,让他瞬间清醒。
“萧承稷,”我的声音比刀锋更冷,“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看着那双曾经满是爱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与杀气。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手腕微微用力,他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他从我眼中看到了决绝。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狼狈地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捂着脖子,踉跄着跑了出去。
我收起匕首,平静地整理好衣衫。
走到窗边,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我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萧承稷,我们的游戏,现在才真正有趣起来。
从那晚之后,萧承稷再也没踏入我的院子。
他对我,是彻底的畏惧了。
他开始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与七皇子的争斗中。而苏丞相,为了保全自己,更是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而我,则冷眼旁观,时不时地,通过顾云舟,给七皇子那边送去一些不痛不痒,却能让萧承稷焦头烂额的“小麻烦”。
我要的,是平衡。
是让他们互相撕咬,互相消耗。
而顾云舟,也在我的帮助下,一步步在军中建立起了除阮家之外的第二股强悍势力。
他不再仅仅是镇北将军。他手中的兵权,在我的暗中运作下,越来越重。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直到那天,宫里传来消息。
老皇帝病危。
我知道,最后的决战,要来了。
老皇帝一病倒,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萧承稷和萧承佑的斗争,从暗处摆到了明面。
禁军的控制权,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萧承稷手中有苏相和一众文臣,萧承佑有李太尉和部分禁军将领。双方势均力敌。
而我父亲,阮大元帅,手握京城外的三十万大军,成了那个可以决定天平倒向的,最关键的砝码。
他们都派人来拉拢我父亲。
父亲一概不见,只说,阮家忠于皇上,只听皇命。
这是我教他的。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稳。谁先动,谁就输了。
萧承稷急了。
他亲自来到我面前,这是那晚之后,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
“晚晚,”他姿态放得很低,“助我。只要我能登基,我立刻封你为后。苏语柔,我将她送出宫,永不相见。我发誓,今后我只有你一人。”
真是可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用皇后来收买我。
“殿下,”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后位。”
“那你要什么?”他急切地问,“只要我能给,我都给你。”
“我要你死。”
我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面上,我却微微一笑,“我要的,是阮家的百年安稳。殿下,你给我一个承诺就够了吗?我要的,是白纸黑字。”
“什么意思?”
“立字为据。”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殿下写下承诺,若他日登基,必善待阮氏一族,永不猜忌。并且,将京畿地区的兵防图,交由我阮家保管。以此为凭。”
萧承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交出兵防图,等于将整个京城的安危,都交到了阮家手上。
这是在要他的命脉。
“阮晚,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吗?”我冷笑,“殿下别忘了,前世……哦不,我是说,若没有我阮家,殿下如今什么都不是。这点要求,比起殿下即将得到的整个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最终,权力的欲望,战胜了理智。
“好,我写。”
他咬着牙,一笔一划,写下了那份所谓的“承诺书”,并且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我满意地收了起来。
当然,我从没指望这张废纸能保住阮家。
我只是需要一个,日后可以名正言顺,杀他的理由。
一个“谋逆”的理由。
拿到承诺书的第二天,我立刻派人,将它的摹本,送到了七皇子萧承佑的手中。
萧承佑看到这份东西,会有什么反应?
他一定会认为,萧承稷已经和我阮家达成了协议,即将要对他动手。
他会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会。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先下手为强。
逼宫。
果然,三天后的夜里,皇城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
七皇子萧承佑,联合李太尉,率领部分禁军,以“清君侧,诛杀三皇子”的名义,发动了宫变。
萧承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地带着心腹逃到了我的府上。
“晚晚!救我!”他满身是血,脸上写满了惊恐,“快让你父亲发兵!快!”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畅快无比。
“殿下别急。”我安抚他,“我已经派人通知父亲了。只是,京城外的军队要入城,需要皇上的兵符。”
“父皇已经昏迷不醒,哪里还有兵符!”萧承稷暴躁地吼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没有兵符,擅自调兵入城,与谋反何异?我阮家,不能背上这个罪名。”
“你!”萧承稷气得差点吐血,“阮晚!你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缓缓走到他面前,从袖中拿出那份他亲手写的承诺书,“我只是在想,这份东西,若是交到七皇子手上,他会不会……更愿意相信,我阮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呢?”
萧承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里面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是你……是你把消息透露给老七的!是你逼他造反的!”他终于明白了。
“是啊。”我笑了,笑得灿烂而残忍,“现在才想明白,太晚了。”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我待你不薄……”
“不薄?”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de是滔天的恨意,“萧承稷!你忘了冷宫里的那杯毒酒了吗?你忘了被你斩首示众的阮家三百口人了吗?你忘了那个被你剖腹取子,只为给苏语柔做药引的孩子了吗!”
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萧承稷的心里。
他彻底呆住了。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是谁?”我一步步逼近他,眼中流下两行血泪,“我就是那个被你亲手害死的,你的皇后,阮晚啊!”
“不……不可能……你是妖怪!你是妖怪!”萧承召彻底崩溃了,他惊恐地向后退去,却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而此时,府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顾云舟一身戎装,手持长剑,带着一队兵马,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他走到我身边,对我微微颔首。
“他,交给你处置。”
我点了点头,拾起地上的长剑,一步步走向瘫软如泥的萧承稷。
“不……不要杀我……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哭着向我求饶。
我举起剑,剑锋对准他的心脏。
“现在说错,晚了。”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他见求饶无用,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你的诅咒,对我无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剑光落下。
血溅三尺。
前世今生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七皇子萧承佑的宫变,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云舟早已奉我之命,联合了那些忠于皇室的老臣,暗中掌控了大部分禁军。
当七皇子冲进皇帝寝宫,准备逼迫老皇帝写下传位诏书时,等待他的,是顾云舟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谋逆的罪名,板上钉钉。
一日之间,两位最具实力的皇子,一个死,一个囚。
朝堂之上,一片真空。
老皇帝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听闻这一切后,长叹一声,一夜之间,白了头。
他召见了我父亲,和顾云舟。
最终,一道圣旨,传遍天下。
立年仅八岁的九皇子为太子,由阮大元帅和镇北将军顾云舟,共同辅政。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局。
却是我早就铺好的路。
九皇子生母早逝,性情温和,背后没有任何外戚势力。扶持他上位,是最好的选择。
而我阮家,从争夺权力的漩涡中心,一跃成为了守护皇权的忠臣。
辅政大臣的身份,远比一个随时可能被猜忌的外戚后族,要稳固得多。
风波平定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天牢。
苏语柔和苏丞相,都被关押在此。
苏丞相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见到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而苏语柔,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形容枯槁,见到我,便疯了一样扑过来,被锁链死死拽住。
“阮晚!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我轻声开口,“前世,我死的时候,你正戴着我的凤冠,受百官朝拜。而我,连一张草席都没有。”
苏语柔愣住了,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吗?”我继续说,“萧承稷说你体弱,需要麒麟血做药引。于是,他亲手剖开了我的肚子,取出了那个七个月大的孩子。孩子连哭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苏语柔的心上。
她的脸色,从怨毒,变成了惊恐,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不……不是的……殿下说……殿下说那是……”她语无伦次。
“他说那是用珍稀药材炼成的,对不对?”我替她说完了后半句,然后残忍地笑了,“苏语柔,你真天真。你以为萧承稷真的爱你吗?他爱的,从来只有他自己。你不过是他用来制衡我阮家,顺便满足他那点可悲占有欲的玩物罢了。”
“你骗我!你骗我!”她疯狂地摇头。
“我有没有骗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将一瓶毒药,扔在她面前,“这是鹤顶红。前世,我喝的就是这个。现在,我把它赐给你。是自我了断,还是等着秋后问斩,你自己选。”
说完,我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
身后,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骂。
我知道,我的话,已经彻底摧毁了她最后的精神支柱。
爱错了人,信错了人,满盘皆输。
这,就是她的报应。
处理完所有事,我向父亲提出,要去城外的皇家别院,静养一段时间。
父亲知道我这两年心力交瘁,没有多问,便同意了。
我谁也没带,只身一人,骑着马,离开了那座让我压抑了十年的京城。
别院在山中,风景清幽。
我每日看看书,弹弹琴,或者在山林里骑马,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天,我正在溪边钓鱼,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京城的事,都处理完了?”我淡淡地问。
“嗯。”顾云舟在我身边坐下,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小皇帝很懂事,朝中诸位大人也都各司其职。有你父亲在,乱不了。”
“那就好。”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溪水潺潺的声音。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看着水中的浮漂,轻声说,“或许,就一直住在这里吧。也或许,会去北疆看看你说的漫天风雪,或者去江南,看看真正的烟雨小桥。”
大仇得报,我却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好像一根紧绷了十年的弦,突然断了。
“我陪你。”
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转头看他。
他看着我,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和锐气,只剩下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情愫。
“阮晚,”他一字一句,郑重无比,“我陪你。你想去北疆,我陪你看雪。你想去江南,我陪你看雨。你想留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为你建一座将军府。”
我的心,猛地一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笑了,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或许,从你在茶楼,将那张地图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或许,更早。”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前世,他惨死狱中,我只是惋惜一个忠臣良将。
这一世,我们是盟友,是战友。我从未想过……
“我不会是你的皇后。”我低下头,轻声说,“我不想再进那座牢笼了。”
“我也不想做皇帝。”他回答得很快,“辅佐新君十年,待他成年,我便辞官。到时候,天高海阔,我们去哪儿都行。”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两世为人,我第一次,听到这样一份,不夹杂任何利益与算计的承诺。
他不是皇子,不是君王。
他只是顾云舟。
他只是想陪着我,阮晚。
我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上,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久违的,释然的笑容。
或许,重生一次,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也是为了,能遇到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我收起鱼竿,站起身。
“顾云舟。”
“嗯?”
“北疆的雪,真的好看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带你去看。”
来源:原野上欢歌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