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圣何塞驱车蜿蜒四百多公里到达。公园四向通达，没有大门。进入园区，当路设三座木亭收费，每车35美元，给我们门票、公园导游图、“你需要知道的”约塞米蒂指南12版面报纸、约塞米蒂红杉旅店简介。门票七天有效，游览公园需费时数日。
加州散纪（一）
文 | 邵孔发
走进约塞米蒂
癸卯年四月廿二日，与家人同游约塞米蒂国家公园。
公园位于内华达山脉西坡，海拔1800米，面积1168.681平方英里。迎太平洋湿润气流而雨雪丰沛，多河流切割成深邃峡谷。群峰连绵，茂林覆盖。
从圣何塞驱车蜿蜒四百多公里到达。公园四向通达，没有大门。进入园区，当路设三座木亭收费，每车35美元，给我们门票、公园导游图、“你需要知道的”约塞米蒂指南12版面报纸、约塞米蒂红杉旅店简介。门票七天有效，游览公园需费时数日。
网上预定的园区内民宿，由红杉旅店经营。晚上八点到达，安排住宿的前台办理处大门紧闭，职员早已下班。门廊信箱留下一封信，装有住宿信息表格和民宿钥匙。感觉被冷落，旅店职工按时作息，不好说什么。
举目四望，座座民宿木屋散落林间，错落有致。有一间、两间、三间的；更大者如别墅，最小者如猎人小屋。山深无导航信号，打开手机地图，开车在周围林道转来绕去，找预定的民宿门牌号码。庆幸天还亮着，倘天黑后到达，真不知如何找得到住处。
门廊台阶前几株巨杉当道，只好车停远处。室内老式的英国家庭装潢、家具摆设，设施一应俱全。客厅有地坑式电暖器，还为壁炉准备了劈柴。壁龛摆一张屋主小帧照片，一位微胖的白人老年绅士，亲切地朝住宿客人微笑。旁边挂一张屋主夫妇年轻时站在门廊的合影，男穿吊带裤，女着花长裙，英俊潇洒。不知他们如今人在何方。
走上后门外阳台，被惊呆了。阳台竟在悬崖边沿，默塞德河在峡谷奔腾而过，夕阳挂在树梢，众鸟纷纷投林，一幅想象中世外桃源图景真实地展现眼前。
夜晚的民宿深藏密林和静谧之中，远处民宿的一两点微弱灯光，努力点亮幽暗的群山森林。除了耳畔的潺潺水声，我们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夜里寅时大雨，雨点拍打屋顶把我敲醒。心想：天下名山僧占多，此等名山，在东亚地区，真不知其寺庙几多也。
天明放晴，河水却更盛，白浪滔滔。已近夏至，诸多峰顶尚存积雪，添衣挡寒。早起散步，六七只鹿在路边斜坡上吃草。它们习惯陌生游客，意外相逢，相看两不厌。回来后躺阳台躺椅上，看云卷云舒，听涛声汩汩，吸山涧清气，身心融入群山、融入森林、融入自然，融入了约塞米蒂。
迫不及待地赶往公园核心区——约塞米蒂山谷，久闻其名，终可一睹真容。车程近一小时，先盘旋爬上几座峰顶，再盘旋驰下深深谷底。车在云端，绝壁小道，没有护栏，频频欲坠，惊心动魄。为何不建护栏呢？说是保护区法律不允许。
眼前的山谷“一切都在流动，动物和所谓无生命的岩石以及水”。
巨大花岗岩悬崖夹着一道幽深狭长的山谷，两边壁立千仞，刀劈斧削一般。半圆顶、酋长岩尤其宏伟。以前看过约塞米蒂的影片、图片，皆不及身临其境，真切面对群峰的震撼。人在绝壁下，若泰山压顶。大自然鬼斧神工，让游客仰望绝壁，望天兴叹。悬崖挑起人类好奇心，困惑它是如何形成的？
印第安人有个古老传说：一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在争吵和打架。不满的灵魂把他们变成了石头，半圆顶和北圆顶，永远在山谷对面面对面。
一百多年来，悬崖如何形成挑战着地质学家。他们认为约塞米蒂绝壁的花岗岩在地下五英里处凝固，随着侏罗纪末至白垩纪初的内华达造山运动，隆起了花岗岩断块山，绵亘于加州东部。
继而，冰川在峡谷中拔出、刮擦、抛光，雕刻这片风景。动态力量塑造了Lembert、绵羊石。大教堂峰的旋钮状顶部，名曰尼姑阿拉克，站在冰川上方，逃离冰川。随着气候变暖，冰川融化，留下巨大不稳定岩石搁浅，岌岌可危地栖息，悬悬欲坠。
山体不断风化剥落石块，大者如房屋，散乱滚落谷间；小者如砾石，依依堆积山脚。重达百吨的落石爆炸性改造山谷。
1868年的约塞米蒂指南宣布“半圆顶的山脉永远不会被人脚践踏”。面对挑战，乔治·安德森在1875年登上顶峰，无数人紧随其后，冒险在约塞米蒂纯粹的花岗岩峭壁上攀登，永远改变了攀岩运动。悬崖的挑战者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山者。吾垂垂老矣，如吾辈者，只能怯怯地站在悬崖脚下，崇拜悬崖之崇高，羡慕攀登者之勇气。
国家公园中，黄石公园以喷泉闻名，约塞米蒂公园以瀑布著称。春天的约塞米蒂，峭壁到处挂瀑，如鲛绡万幅。以“约塞米蒂瀑布”，俗称“马尾瀑布”为最，“珠帘钩不卷，飞练挂遥峰”，瀑布落差四百米，三跌，水势浩大。瀑脚撞向山体，反弹出翻滚浪花，从一座木桥下，咆哮着冲向默塞德河，轰鸣声数里外得闻。游人纷纷涌上桥面拍视频、拍照片，个个淋若落汤鸡。念念不想离开，又不得不迅速逃离。景区售卖塑料雨衣，专供游客观瀑使用。瀑下散乱堆积瀑布冲刷山体剥蚀掉落的巨石，没买雨衣的，或钻进巨石下躲瀑，或赶快走人。让女儿为我在瀑前拍摄视频，以证明“某到此一游”。我们没买雨衣，头发被瀑花冲得凌乱，衣服淋湿，狼狈不堪，却孩童般地跟着其他拍摄者一起高兴。
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默塞德河平静地流经约塞米蒂山谷。灌木和落叶树用绿色的生命丝带丰富了河岸。潮湿的草地让位于黑橡树，黑橡树为鹿和啄木鸟提供营养的橡子，就像早期印第安人一样。然而，4月底至7月初的洪水期，默塞德似乎在呐喊“改变”，洪水重新排列整个山谷的巨石、道路和露营地，重新配置自然和人类的杰作。公园提醒：洪水期游泳、漂流和划船不安全，野餐区或关闭。
河流、瀑布流动的日常微妙变化与洪水、大自然的剧烈变动，造就出“无与伦比的山谷”惊人外观。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冲刷切割山谷，于是乎人们随着洪水、山谷的变化而变化，随着自然的律动而变动。如今则沿两边山脚与弯曲河岸修筑狭窄道路，形成蜿蜒曲折的环形单向车道，沿途有十九处景点以供游览。
约塞米蒂美在荒野，它的景色、声音、气味以及情绪都是蛮荒野性的，展现着自然法力和原生态。
国会指定超过300万英亩的内华达山脉在国家荒野保护系统中进行保护，包括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95%。导游图上说：“请尊重公园9000年的人类历史。从联邦土地上损坏、玷污或移除任何文化或历史文物都是非法的，不允许金属探测。”游客深以为是，自觉参与保护。
行车途中，见内华达山脉红杉林大面积过火，漫山遍野树干焦黑。焦皮脱落后，露出银白色芯干。盖因山势陡峭，无法运输，过火死木成片倒伏枕藉，任其腐烂，慘不忍睹，令人惋惜。原以为灭火困难，无法扑救，无奈放弃，后得知乃顺其自燃。
林肯总统1864年签署了一项法案，搁置马里波萨树林和约塞米蒂山谷。可后来的几年里，树林发生一场火灾，人们开始灭火护林，长达百年。意图虽好，却助长红杉的损失。研究和实验发现，火灾清除相互竞争的冷杉和雪松，暴露出裸露的矿物土壤，让微小的红杉扎根，促进了红杉的繁殖。谷底路边，公园处理火灾倒伏树木的方法，是挑选有材用的，截取材用段，余则就地聚堆焚烧，燃烟袅袅。
巨型红杉让最大的松树和冷杉相形见绌。红杉是古老树系的后代，树龄两千多年，高近百米，周长可达二十多米，作为长寿和力量的象征，被称为“树中之树”。
群峰密林深处，掩藏数百英里小径，远足者冒险徒步，体验土地的纯粹自然条件，孤独地探索非探索者不得见的险远之境，享受原始娱乐。胆怯者不敢深入。
山谷间仅见一座小型宾馆，余则野营。谷底河边，游客因地制宜，搭建各色野营帐篷。公园搭建成排野营帐篷，供游客租用。夜晚的约塞米蒂，星河灿灿，群峰兀兀，林木森森，河水汩汩，让人身心回到远古。近看野营帐篷，感觉住帐篷，或比住民宿木屋更有野趣，更接地气。
山区气候瞬息变化，在约塞米蒂瀑布前流连，突遇暴雨，电闪雷鸣。害怕参天的红杉树招雷电，慌忙奔回车内避雨。见许多游客徒步中无处避雨，从容前行，任雨浇淋，深感弗如。
欢喜着迷陶醉于眼前的悬崖、瀑布、野生动物和美丽，幼小的外孙们也跟着莫名的兴奋，人对于美的感觉不分年龄。
公园管理简约，只有售门票的和停车场偶遇的两名女骑警。骑警无所事事，看似巡逻秀；她们在工作，却像在骑马游山观景。
离开约塞米蒂时，我们把房间整理打扫干净，垃圾送往指定地点，钥匙放在客厅，门也不锁，便返程。从预定民宿至离开，没有见到房主和红杉旅店人员。
早期环保运动领袖约翰·缪尔感叹道：“这是迄今为止我被允许进入的所有特殊自然神庙中最宏伟的一座。”
翡翠湾印象
癸卯年六月十九日，与家人游加州翡翠湾 。驱车从“太浩四季酒店”出发，穿过太浩市区，顺着风景优美的塞拉山脉89号山顶公路去翡翠湾。沿途俯瞰绚丽的翡翠湾、范内特岛、太浩湖和遥远的内华达州湖岸的壮丽全景，让人惊叹不已。塞拉山脉高耸天穹，太浩湖烟波浩渺，翡翠湾依傍着太浩湖。群山怀湖如玉，翡翠湾似闺阁藏秀。翡翠湾美如清澈的眼眸，范内特岛是它的瞳孔。金色的阳光、白色的花岗岩山岩、绿色的森林、深蓝色的太浩湖水、碧绿的翡翠湾，大自然的鲜艳色彩，在清澈天宇下分外妖娆。
翡翠湾景区路边唯一停车场太小，众多游客车辆只好沿公路两边往远处找位置。有位勇敢的车主将车前轮开出路基硬停车，摇摇欲坠，看着就让人冒冷汗。我们距停车场约一里路才勉强找到溪水漫流的停车处，用童车拉外孙们去湖边。花岗岩山体开凿的89号公路弯曲狭窄，双向单行，车速飞快。人行道被停车占满，再外是悬崖，只得在行车道拖行童车，在车流节奏间忽躲忽跑，简直像玩命。
停车场边设一木亭，两名公园管理者向我们发放翡翠湾公园图，不厌其烦地反复地对询问的游客解释：下到翡翠湾湖边唯有一条约一英里陡峭的砂石人行道，呈Z字形，须步行；否则只能放弃游览。游客畏途陡远，又挡不住翡翠般的湖水诱惑，只能咬牙前行。路侧山溪连绵，溪水潺潺。涵洞引溪水穿路。烈日下捧溪水润脸，凉彻心扉。附近的鹰瀑布超过三次跌倒消失没入湖中。
伫立湖边，举首仰望，陡峭的塞拉悬崖陷入狭窄的湖湾。地形透露，湖湾由冰川挖出。眼前，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糖松、杰弗里松、香雪松生长于花岗岩单薄土壤上。白杨、桤木、柳树、山猱萸、苦樱桃沿着溪水生长。哥伦布、豹百合、流血的心、黄猴花盛开。花栗鼠、斯特勒松鸦在醋栗、越莓中觅食和躲藏。树木和山花为塞拉山脉与湖岸披上艳丽盛装。
太浩湖唯一岛屿—范内特岛的花岗岩抵御了冰川冰。孤独的岛屿吸引喜欢孤独的人。一位名叫Dock Barter 船长、“翡翠湾的隐士”，1863-1873年住在杳无人迹的岛上，安静地享受翡翠湾，享受一个人的世外桃源。他在岛上建造了自己的木制小教堂和坟墓。1873年，船长的船被发现在深水上方失事，尸体未能找到，让人唏嘘。
翡翠湾又吸引了奈特夫人，1928年，她在翡翠湾的头部购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点，指示瑞典出生的建筑师伦纳德·帕尔梅和她的侄子结婚，为她设计一个家-维京斯霍尔姆古堡。在去斯堪的纳维亚旅行后，两人决定使用在挪威农庄和木棍教堂中发现的元素，不打扰翡翠湾遗址的一棵壮丽的树木。古堡的建筑方法和材料，包括家具，与古代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完全相同，1929年9月完工。没到过北欧的我，不意在翡翠湾边目睹典型纯粹的北欧风格建筑，甚是欣喜。
1929年，奈特夫人在范内特岛上建造了一座微型城堡式的石头茶馆，夫人和她的客人会乘坐摩托艇在岛上喝茶。茶馆有一个小角落壁炉、一张大橡木桌子和四把橡木椅子。破坏行为造成了损失，只剩下石壳。
翡翠湾的游客家庭普遍带着两三个孩子，亲朋好友结伴旅行，三五成群，拖家带口，像搬家一样，带着遮阳伞、靠椅、童车、泳装、饮食甚至烤箱，在古堡前巨松下沙滩边铺上地毯，家人朋友团坐一起，交谈、用餐、躺卧，悠闲自在。
泳者儿童居多，父母站在岸上，任其戏水。公园用浮标圈出浅水泳区，标牌告知无救生人员，形同虚设。泳者自由散漫，随处下水。成队白颊灰雁赶来凑热闹，在泳童间穿游。一对白颊灰雁夫妇径直上岸，向游客讨食，赶也不走，一副它是主人的模样。凤头鸟胆怯地捡食地毯上用餐的食物残渣。
三对年轻白人夫妇穿着暴露的泳衣，坐在一块地毯上，谈笑风生地用餐，毫无顾忌地秀恩爱，丝毫不觉羞怯。他们安坐于阳光下，享受阳光。有白人躺栈桥上日光浴，也不怕晒伤。华人、印度人多半在树下躲阴凉。
观光游轮、私人游艇、帆船、摩托艇、皮划艇在翡翠湾里穿梭往来。观光游轮三层，顶层为观光平台。船上游客拍摄湖岸景致，岸边游客拍摄游轮，彼此羡慕。造型各异的华丽的私人游艇最多，休息时将艇一字儿泊于岸边，在浅水中反复抛球或木棒，让狗游泳叼回。湖畔设有皮划艇教学、出租处，人们排队办理。教练岸边简单比划教授，游客便穿救生衣驾艇出湖。湾中船满为患，有船舶博览会之感。我们准备乘坐观光游轮环游太浩湖，三个半小时。可惜六岁以下儿童不许乘坐，只好如涉禽水边玩耍。外孙们站在脚踝深的水中，不敢去深水区，又不愿上岸，让湖浪来回冲脚，乐此不疲。
公园有250多个家庭露营地，每个露营地都有一张桌子、食物储物柜和炉灶，附近有洗手间和热水淋浴。沿着风景秀丽的湖岸小径远足，沿途看到许多露营地。没有预定，无缘享用。
坐在夏日的翡翠湾水边，吸入杰弗里松树皮的香草香味，让湖水冷却自己的脚趾，听松树上热风沙沙作响，品尝烤鳟鱼，看着蝙蝠在黄昏的湖滩上下翻飞，忽见秃鹰、鱼鹰忙着捕鱼，享受到Dock Barter船长和奈特夫人当年曾经拥有的愉悦。
瓦肖人是太浩湖和附近内华达山脉的原住民，1848-1862年间，约一万平方英里的湖边和周围瓦肖人的土地在淘金期间被占领。加州和内华达州的瓦肖部落，正在努力收回他们的部分土地。部落享有经营米克斯湾度假村和露营地特许权，努力传承瓦肖人的语言和文化。
坐湖边与家人聊天，感叹偌大的水面不用于水面养殖，甚是可惜。太浩湖不准许网箱养殖。湖中健康生长着引入的彩虹鱼、棕色鱼、麦基诺鳟鱼和科卡尼鲑鱼。为湖鱼繁衍，16岁以上垂钓者须持许可证。
水下保护区，延伸到湖湾入口周围。水下史前遗址和沉船原封不动保存。包括基岩、迫击炮、凿沉的船只和至少八艘失踪的船只。诚然，潜水者方可游览。
景区竖有熊出没的标牌，露营地提供防熊食品储存设施，所有食物和垃圾，不使用或运输时，必须存放在防熊设施中。严格的法规保护熊，减少了人类和熊之间的负面接触。
返程时，一英里的砂石路要爬坡，愈加费劲。见别人多是用童包将幼儿驮在背后，或是挂在胸前。心想要是铺柏油路面，湖边建停车场，车辆直接开到水边，可方便携带儿童的旅游者，但按规定进入翡翠湾湖岸仅限于船只和步行交通。
湖角清晰看见湖水数丈深处，想象水界的生灵别有一番生活境界，羡慕的喜悦弥补了身体劳累。翡翠湾得称国家自然地标、国家史迹、加州第一个沉船保护区。马克·吐温称翡翠湾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愿更多人阅读到这部杰作。
邵孔发，教师、学报编辑。出版作品《襄水文集》《故园屐痕》《琅琊清影》。
来源：干爽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