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买房那天 很久不联系的爸爸突然打来电话 说必须写弟弟的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24 14:41 1

摘要: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攥着小洁的手,并肩站在房产中介门店的门口。

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攥着小洁的手,并肩站在房产中介门店的门口。

阳光很好,晒在背上暖洋洋的,像一只温热的手掌。我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新翻的泥土和樟树叶子混合的清香,那是春天独有的味道。

小洁的掌心有些潮,我知道她跟我一样,紧张又兴奋。

我们俩,一个修车工,一个护士,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像两棵努力生长的植物,拼了整整六年,才攒够了这套两居室的首付。

六十万。

这个数字,在我脑子里过了千百遍,每一遍都沉甸甸的,像我手里最重的套筒扳手。

“进去吧,林涛。”小洁侧过头,对我笑了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嗯。”我点点头,喉咙有点发干。

家。这个词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就在我准备推开那扇玻璃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像一只被困住的蜜蜂,执拗地撞击着我的大腿。

我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老家。

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毫无来由地冒了出来。

小洁也看见了,问:“谁啊?”

“不知道,老家的号。”我划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一个苍老又固执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铁器摩擦,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我。”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就算隔了五年,就算它被岁月磨损得不再洪亮,我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是我的父亲。

自从我十八岁那年,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离开家,到城里拜师学手艺,这五年来,他从未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我们的联系,仅限于过年时我打回去,公式化地问候两句,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我尴尬地挂断。

“爸?”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涩。

“嗯,”他应了一声,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调子,“听说你要买房了?”

我心里一惊,这个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跟几个最要好的同事提过。随即想到,大概是哪个多嘴的亲戚传过去的。

“是,准备今天签合同。”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哦。”他又沉默了,电话里只剩下电流的滋味声,像无数只蚂蚁在爬。

这种沉默让我心慌。我宁愿他像小时候那样,对我破口大骂,也好过这样压抑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房子……多大的?”他终于又开口了。

“八十九平,两室一厅。”

“嗯,够住了。”他说。

然后,他抛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房产证上,把你弟的名字也写上。”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就像二十年前,他让我把碗里唯一的那个荷包蛋夹给弟弟时一模一样。

不容置疑。

我愣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阳光依旧暖和,可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说,房产证上,写你和你弟两个人的名字。”父亲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耐烦,“林帆是你亲弟弟,你当哥的,拉他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亲弟弟……应该的……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进我心里最柔软也最怨恨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小洁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混杂着委屈和不甘的愤怒。

这套房子,是我和小洁一分一分攒出来的。我每天钻在油腻腻的车底,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冰,手上新伤盖旧伤。小洁每天三班倒,熬得眼睛底下都是青黑色。我们俩,连一顿超过一百块的饭都舍不得吃。

这是我们的血汗,是我们对未来的全部指望。

凭什么?

“没有为什么!”父亲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就因为你是我儿子,他是你弟弟!你过好了,就不能忘了他!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把林帆的名字加上去,不然……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爹!”

“嘟——嘟——嘟——”

电话被他狠狠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春日的阳光下,却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冰窟里。

中介小哥从店里探出头来,笑着催促:“林先生,林小姐,可以进来了,合同都准备好了。”

小洁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她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我不敢去深究的失望。

我看着她,又看看那扇近在咫尺的玻璃门。

门里,是我们俩梦想了六年的家。

门外,是我逃离了五年,却依然像一道符咒般牢牢捆住我的家。

我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第一章 往事如铁

我最终还是没能推开那扇玻璃门。

我对中介小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家里出了点急事,今天签不了了,定金我们不要了。

小洁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转身离开。她的沉默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得我心口一阵阵发疼。

我们俩沿着马路走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来往的车辆一次次碾碎。

最终,还是小洁先开了口。

“你爸……一直都这样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停下脚步,看着路边一棵刚抽出新芽的柳树,苦笑了一下。

“嗯,一直都是。”

我的记忆,像一台老旧的放映机,开始在脑海里播放那些褪了色的黑白画面。

我们家在乡下,一个靠山的小村子。父亲是一家镇上国营农机厂的工人,脾气又臭又硬,像他手里常年打磨的那些铁疙瘩。

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叫林帆。

在我们家,或者说,在父亲的眼里,我和林帆从来就不是平等的。

林帆比我岁,从小体弱多病,人也长得白净秀气,嘴巴甜,会讨人喜欢。而我,皮实,黝黑,像地里一棵没人管的野草。

从我记事起,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好玩的,永远都是林帆的。

一颗糖,他能分到大的那半。一个苹果,他能吃一整个,我只能闻闻味儿。

过年做新衣服,他的永远是崭新的布料,我的,是父亲的旧工作服改的。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还会偷偷地塞给我一个煮鸡蛋,或者在我被父亲罚站的时候,悄悄给我披件衣服。她总是叹着气对我说:“涛儿,你是哥哥,多让着点弟弟。”

那时候我不懂,只觉得委屈。我以为等我长大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可是我错了。偏心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任何改变。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一件事,发生在我初中毕业那年。

我们兄弟俩成绩都不算拔尖,但我的分数,勉强够上了县里重点高中的录取线。而林帆,差了一大截。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跑回家,像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父亲正在院子里抽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把通知书递给他,说:“爸,我考上了!”

他接过去,只瞥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旁边的石桌上,那张纸飘飘悠悠的,像一只断了翅的蝴蝶。

“考上有什么用?”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冷硬,“家里哪有钱供两个读书的?”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可是……”

“别可是了。”他打断我,“你弟说了,他也想读书,不想这么小就出去打工。你是当哥的,得为他着想。”

我愣住了,扭头看向屋里。林帆正躲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家里没钱,而是钱,要留给弟弟。

那天晚上,我听见父亲在跟母亲商量,说林帆的分数虽然不够,但可以花钱托关系,让他去读一个差一点的普通高中。总归,是要让他继续念书的。

而我,那个考上了重点高中的我,却被理所当然地牺牲掉了。

我一夜没睡,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母亲偷偷塞给我的五十块钱。

我没有告别,像个小偷一样,悄悄地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家。

我坐着长途汽车,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我在工地上搬过砖,在餐馆里洗过盘子,晚上就睡在桥洞底下。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我师父,王师傅。

王师傅是我们这一行里出了名的老师傅,开了一家不大的汽修厂。他看我肯吃苦,手脚也还算麻利,就收留了我。

他不仅教我修车的技术,还教我做人的道理。

他常说:“小涛啊,咱们修车这行,靠的是手艺,更是良心。一个螺丝没拧紧,就可能出人命。做人也一样,心里得有杆秤,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得清清楚楚。”

在师父那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尊重,什么是被人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我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作了学技术的动力。别人学一年,我学半年。别人怕脏怕累,我抢着干。油污、汗水,浸透了我的每一寸皮肤,也磨练出了我的一身本事。

后来,我出师了,成了厂里的顶梁柱。再后来,我遇到了小洁。

她来我们厂里给车做保养,那天我正好不忙,就多聊了几句。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说话温声细语的,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我心里的阴霾。

我们在一起后,我把我的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只是心疼地抱着我,说:“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呢。”

是啊,都过去了。

我以为,我已经靠着自己的双手,挣脱了那个家的束缚,可以和小洁一起,开始全新的生活。

可父亲的这个电话,像一把无情的榔头,瞬间敲碎了我的幻想。

他告诉我,我逃不掉。

只要我姓林,只要林帆是我弟弟,我就永远是他眼里的“哥哥”,那个理应为弟弟牺牲一切的工具。

“林涛?”小洁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站在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怎么办?

答应他?把小洁的血汗钱,把我们俩的未来,分一半给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我做不到。这对小洁太不公平了。

拒绝他?父亲那句“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爹”,像一道魔咒,在我耳边回响。

我虽然怨他,恨他,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血缘这东西,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无论我走多远,都牢牢地系在我的脚踝上。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就像一台发动机,所有的零件都错了位,发出刺耳的杂音,随时都可能爆缸。

第二章 家门难进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小洁躺在我身边,呼吸均匀,但我知道她也没睡着。我们俩像两座沉默的孤岛,中间隔着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得回去一趟。

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必须当面问问他,问问我那个父亲,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轻轻地起床,给小洁留了张字条,说我回老家一趟,让她别担心。然后就去了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回县城的车票。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五年了,我没有踏上过这条回家的路。

我曾以为,我会开着一辆崭新的车,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回去。可现实却是,我揣着一肚子的憋屈和愤怒,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县城还是老样子,只是路边多了几栋高楼。我转了一趟去镇上的小巴车,车里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家禽的味道,熟悉得让我有些恍惚。

下了车,我凭着记忆,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边的田埂上,油菜花开得正盛,金灿灿的一片。可我却无心欣赏。

越是靠近那个熟悉的院子,我的脚步就越沉重。

终于,我看到了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木门。门虚掩着,我能听见里面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

院子里,父亲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低着头,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劣质的白酒。他的背比我记忆中更佝偻了,头发也白了大半,像落了一层霜。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回来了?”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嗯。”我应了一声,把手里提的一些水果放在石桌上。

他没看那些水果,只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酒。

“电话里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没有一丝一毫的寒暄。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爸,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那房子,是我和小洁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血汗。凭什么要加上林帆的名字?”

父亲“呵”地冷笑了一声,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老子!就凭他林帆是你亲弟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现在在城里出息了,有本事了,就忘了本了?忘了你弟弟还在家里受穷?”

“我没有忘了他!”我忍不住也提高了声音,“这些年,我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哪一次少了?林帆结婚的时候,彩礼钱是不是我出的?他做生意赔了本,是不是我给他还的债?”

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小洁提过。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哥哥,这是我该做的。可现在,这些付出在父亲眼里,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

“那点钱算什么?”父亲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你那是在打发叫花子!你弟弟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儿子的奶粉钱都快出不起了!你买那么大的房子,给他一间住怎么了?你让他心里有个盼头,有个底气,不行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

盼头?底气?

我的盼头呢?我的底气呢?

我十八岁离家,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问过一句吗?我趴在冰冷的车底下,满身油污的时候,谁给过我底气?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挑,林帆和他媳妇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林帆比以前胖了些,但眉宇间还是那副怯懦的样子。他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呐呐地叫了一声:“哥。”

他媳妇是个我不认识的女人,长得挺精明,抱着孩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哟,大哥回来了啊。”她阴阳怪气地开口,“真是稀客。不在城里享福,跑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干嘛?”

我没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帆。

“林帆,你来说。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林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我爸,只是小声嘟囔着:“爸也是为我好……”

“为你好看见你哥受欺负就不管了?!”他媳妇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一把将孩子塞到林帆怀里,叉着腰指着我,“林涛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要么你把林帆的名字加上去,要么你就把我们一家三口的下半辈子都包了!你自己选!”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家人,我的父亲,我的弟弟,我的弟媳,他们就像一群饥饿的狼,而我,就是那只被围在中间的羔羊。他们理直气壮地,要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爸,”我转过头,看着那个给了我生命,却也给了我最多伤害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哀求,“你真的要这么逼我吗?”

父亲避开了我的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没逼你。”他放下酒杯,声音沙哑,“我只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人不能忘本,不能忘了自己的根。你大哥的责任,你就要担起来。”

大哥的责任……

又是这该死的责任!

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好一个大哥的责任。”我点点头,一步步向后退去,“我明白了。”

我退到院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那扇剥落的木门,那张冰冷的石桌,那个固执的父亲,那个懦弱的弟弟,那个刻薄的弟媳……

这一切,都像一把沉重的枷锁,我曾经以为自己挣脱了,却原来,它一直都在。

我转过身,没有再说一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身后,似乎传来了父亲的叫喊声,还有弟媳尖利的咒骂声。

但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头了。

这个家,从今天起,我再也进不来了。

第三章 新房里的旧阴影

回到我和小洁租住的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但被小洁收拾得干净又温馨。桌上摆着我爱吃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小洁正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到我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迎上前。

“回来了?吃饭了吗?”她接过我手里的包,眼神里满是关切。

我看着她,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怒,在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时,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小洁,我对不起你。”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哽咽。

小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动物。

过了很久,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们俩坐在饭桌前,我把白天在老家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说得很慢,很艰难,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撕开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小洁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等我说完,她给我夹了一筷子菜,轻声说:“先吃饭吧,都凉了。”

那顿饭,我们俩吃得异常沉默。

吃完饭,小洁收拾了碗筷。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它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现在看似平静,但涟漪已经一圈圈地荡开,迟早会影响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果然,小洁洗完碗出来,在我身边坐下。

“林涛,”她看着我,表情很严肃,“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沉默了。

我能怎么处理?我还能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我颓然地靠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小洁叹了口气。

“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她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问我们房子看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签合同。还说,等我们买了房,她和你爸就凑点钱,给我们买辆车,当是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小洁的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退休教师,从我们谈恋爱开始,就对我很好,从没嫌弃过我的出身和工作。他们一直把我当亲儿子看待。

听到小洁的话,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边是恨不得从我身上吸血的亲生父亲,一边是真心实意为我们着想的准岳父岳母。这对比,太过讽刺。

“小洁,这件事跟叔叔阿姨没关系,你别……”

“怎么会没关系?”小洁打断我,“林涛,我们是要结婚的,是要过一辈子的。你的家人,以后也是我的家人。现在,你的家人要来分我们俩共同的财产,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疲惫。

“林..涛,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你弟弟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难处,比如生了重病,急需用钱,别说是在房产证上加名字,就是把这首付的钱全给他,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现在呢?他们这是在明抢!你爸是在用‘孝道’绑架你,你弟弟是在心安理得地啃你!这就像一个无底洞,我们这次要是妥协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我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洁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我一直不敢直视的现实。

是啊,无底洞。

我那个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理解你的为难。”小洁的声音软了下来,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凉,“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林涛,我们是一个整体。买房子,是为了我们俩的未来,不是为了去填你家里的窟窿。”

“这套房子,首付六十万,我们俩一人一半。我的那三十万,是我爸妈给我的嫁妆钱。我不能拿着我爸妈的钱,去给你弟弟买房子。这对他们不公平,也对我不公平。”

我看着小洁,她的眼睛里有委屈,有坚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我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它像一道深刻的裂痕,出现在我和小洁之间。

我们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被这道裂痕无情地打碎了。

那套我们一起挑选、一起规划的房子,那个承载了我们所有美好梦想的新家,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它的墙壁上,还没来得及粉刷我们喜欢的颜色,就已经被我原生家庭的阴影所笼罩。

“小洁……”我艰难地开口,“那……你的意思是?”

小洁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说出“分手”两个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的意思是,”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房子,要么,就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要么,就先不买了。”

先不买了……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脏。

我知道,这是小洁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她没有逼我立刻做出选择,没有指责我,甚至还在试图理解我的处境。

可我,却让她失望了。

我让她和我们的未来,一起陷入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一刻,我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

我恨我的懦弱,恨我的无能,更恨我无法摆脱的血缘。

那道来自过去的阴影,不仅笼罩了我们的新房,也开始侵蚀我们爱情的根基。

第四章 一碗面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小洁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很少说话。她正常上班,下班,做饭,洗衣,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那份往日的亲昵和温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她在等我一个答案。

而我,却给不出任何答案。

白天在汽修厂,我变得心烦意乱,好几次都差点出了错。拧螺丝的时候走神,差点把客户的油底壳给拧花了。

师父王师傅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这天中午,他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师父的办公室很小,一张旧办公桌,一个铁皮文件柜,墙上挂着各种汽车零部件的结构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茶香混合的味道。

他没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油乎乎的零件,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汽车的差速器。

“小涛,”师父指着那个差速器,问我,“你说,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我虽然心不在焉,但专业知识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保证两边驱动轮能以不同转速转动。”我回答道,“车子转弯的时候,外侧车轮走的路程比内侧车轮长,如果没有差速器,两个轮子转速一样,车子就没法顺利转弯,轮胎和传动轴都会磨损得很厉害。”

师父点点头,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说得对。你看,这车子要往前走,要转弯,就得靠这玩意儿来协调。两边的轮子,既要一起使劲,又不能使一样的劲。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得有个章法。”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接着说:

“这过日子,其实也跟这车子转弯一个道理。”

我心里一动,抬起头看着师父。

“一家人,就像这车上的两个轮子。夫妻俩,是驱动轮,得同心协力往前跑。可要是外面硬要再绑上一个轮子,而且这个轮子还不守规矩,瞎转悠,你说这车还怎么开?”

师父的话,像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我心里那把生了锈的锁。

是啊,我和小洁,就是那两个驱动轮。我们本来协调得好好的,奔着我们共同的目标前进。

可现在,我父亲,我弟弟,就像那个被强行绑上来的、不守规矩的轮子。他们不但不帮忙,还在拖后腿,甚至想把整个车子都拽到沟里去。

“师父……”我喉咙发干,把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师父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只是时不时地“嗯”一声。

等我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爸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当年你刚来我这儿的时候,瘦得跟猴儿似的,我看着心疼,就托人去你老家打听过。”

我愣住了,这件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爸那个人,一辈子在厂里跟铁疙瘩打交道,人也活得像个铁疙瘩,又硬又直,还认死理。在他那辈人的观念里,长兄如父,老的帮小的,天经地义。他不是不疼你,只是他疼爱的方式,是错的。”

“他觉得,把你磨练得能吃苦,能扛事,就是对你好。然后让你去扛起整个家,去照顾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他以为这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却没想过,这对你有多不公平。”

师父的话,让我心里一阵酸楚。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站在我的角度,替我剖析我父亲的想法。

不是指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过来人的理解。

“那……我该怎么办?”我迷茫地问。

师父没有直接回答我,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间里忙碌的工人们。

“小涛,你跟我学手艺快十年了。我问你,修车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找准毛病。”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是找准毛病。”师父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台车开不动了,是发动机的问题,还是变速箱的问题?是电路的问题,还是油路的问题?你得先诊断清楚,才能对症下药。要是胡乱修一通,只会把车越修越坏。”

“你家里的事,也是一个道理。你得先想明白,这毛病的根子,到底出在哪儿?”

毛病的根子……

我低头沉思。

毛病的根子,是我父亲根深蒂固的偏心和愚孝思想吗?是。

是弟弟林帆的懦弱和理所当然的索取吗?是。

但这些,都是我无法改变的。

那我能改变的是什么?

“师父,”我抬起头,“毛病的根子,也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退让。我以为我每个月寄钱,帮他还债,就是尽到了当哥哥的责任。但其实,我只是在用钱,来弥补我心里的亏欠,来维持一种表面的和平。”

“我的退让,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我的妥协,让他们觉得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我一直在被动地接受,却从来没有主动地去解决问题。”

师父欣慰地笑了,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想明白了就好。孺子可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小涛,你要记住。你是家里的长子,但你首先是你自己。你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你的人生,不是为了你弟弟而活的。”

“孝顺,不是愚孝。帮助,不是纵容。你弟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家庭,他得学会自己站起来走路,而不是永远指望你这个哥哥在前面背着他。”

“至于你父亲,你要理解他,但不能盲从他。你要让他明白,时代变了,观念也得变。你对这个家有责任,但这个责任,不应该以牺牲你自己的幸福,牺牲你和小洁的未来为代价。”

那天中午,师父没让我继续干活,而是拉着我去了厂门口那家开了几十年的面馆。

他点了一碗阳春面,推到我面前。

“吃吧。人是铁,饭是钢。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

我看着碗里清澈的汤,翠绿的葱花,和几根简单的面条,眼眶突然就红了。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滚烫的面汤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温暖了我冰冷的五脏六腑。

一碗面,吃出了师徒的情分,也吃出了人生的道理。

我明白了。

车子坏了,要修。人心里的疙瘩,要解。

逃避和退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必须主动去面对,去找到那个真正的“病根”,然后,用我自己的方式,把它彻底修好。

第五章 沉默的代价

从师父那里回来,我心里亮堂了不少。

我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已经不在我父亲那边了。他的观念根深蒂固,想让他改变,比登天还难。

真正的突破口,在林帆身上。

他是我弟弟,也是这件事的另一个核心当事人。但从始至终,他都像一个被父亲操控的木偶,没有发出过自己真正的声音。

我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我怕他又被他媳妇或者我爸抢过话头。我给他发了条短信,约他第二天在县城的公园见一面,就我们两个人。

第二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

我到公园的时候,林帆已经在了。他坐在一张长椅上,低着头,不停地抽烟。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

看到我,他局促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烟掐灭了。

“哥。”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比在家里时还要低。

我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春天的公园里,有老人拉着二胡,有小孩在追逐嬉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可我和他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尴尬又压抑的沉默。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你儿子……还好吧?”我想找个温和点的话题。

“嗯,挺好的。”林帆点点头,“就是奶粉贵。”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没……没找到合适的。”他眼神躲闪,“小地方,没什么好工作。”

又是一阵沉默。

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小护着,也从小怨着的弟弟。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头发有些乱,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岁月,同样没有放过他。

“林帆,”我决定不再绕圈子,“关于房子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实话。”

林帆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我……我听爸的。”他小声说。

“听爸的?”我冷笑一声,“爸让你去死,你也去吗?林帆,你是个成年人了,有老婆有孩子了,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

我的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能有什么主见?”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激动,“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爸最疼我。是,他是疼我。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把读书的机会给了我。可是,他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我念完高中,成绩一塌糊涂,连个大专都考不上。我想跟你一样,出去学门手艺,靠自己吃饭。可爸不让,他说他丢不起那个人!他非要托关系,花钱让我去上了一个破烂的民办大学,学什么企业管理。”

“我毕业了,能干什么?什么都干不了!眼高手低,啥也不会!后来你说让我做点小生意,给了我一笔钱。我开了个小卖部,不到半年就赔光了。我老婆天天跟我吵,说我没用,!我爸也天天唉声叹气,说我不争气!”

林帆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哥,你知道吗?我羡慕你。我特别羡慕你。你虽然吃了很多苦,但你有本事,有手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你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有小洁姐那么好的女朋友,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了。你活得像个男人!”

“而我呢?我就是个废物!一个被爸妈宠坏了的废物!我什么都得靠家里,靠你!这次房子的事,我知道不对,我知道这对你和小洁姐不公平。可是……可是我不敢说不啊!”

他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你媳妇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我不为你儿子着想,说有你这么个有本事的哥哥,我不去占便宜就是傻子。我爸也天天给我施压,说这是你欠我的,是你这个当哥的该给我的。我能怎么办?我一说个‘不’字,家里就要闹翻天!”

听着林帆的哭诉,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他是那个被偏爱的、幸福的人。我从没想过,这种偏爱,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沉重的枷锁,甚至是一种毁灭。

父亲的爱,像一盆水,差点把我这棵野草旱死,却也把他那棵温室里的花苗给活活淹死了。

我们兄弟俩,都是他那套错误教育方式下的受害者。

“那……爸为什么这次这么坚决?”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他以前虽然偏心,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

林帆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皱巴巴的纸,递给我。

“你自己看吧。”

我展开那张纸,是一张医院的诊断报告。

诊断结果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肺癌,中期。

患者姓名:林建国。

是我的父亲。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一瞬间,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怨恨,都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和悲伤。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声音在发抖。

“上个月查出来的。”林帆的声音沙哑,“医生说,要是好好治,还能撑几年。但是……治疗费很贵。”

我全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打那个电话,为什么会那么固执,那么不近人情。

他不是为了林帆,他是为了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怕他走了以后,林帆这个被他养废了的儿子,会彻底没了依靠。

所以,他想用他最后的一点力气,用他作为父亲的权威,给我套上一个最牢固的枷锁。

他想用一套房子,把我跟林帆的下半辈子,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这是一种多么自私又多么可悲的父爱啊!

他到死,想的都不是如何让林帆自己站起来,而是如何给我这个大儿子,增加更沉重的负担。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我沉默了很久,林帆也沉默着。

我们兄弟俩,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共同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良久,我把诊断书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爸不让。”林帆说,“他说,不想让你觉得他是在用病来要挟你。”

我苦笑了一下。

他嘴上说着不要挟,却做出了比要挟更伤人的事。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固执、别扭、永远学不会好好表达感情的男人。

我站起身,拍了拍林帆的肩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说,“你先回去吧,照顾好爸。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林帆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哥……”

“别说了。”我打断他,“回去吧。”

我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里百感交集。

这场家庭风暴的“病根”,我终于找到了。

它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也更沉重。

它不仅仅是偏心和懦弱,更是生与死,是爱与责任,是一个父亲临终前,用一种错误的方式,为他最放心不下的儿子,安排的最后一条退路。

而我,作为他另一个儿子,似乎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份沉重的“遗产”。

第六章 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回到城里,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汽修厂。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理一理我混乱的思绪。

师父看我脸色不对,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支烟。

我坐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就着傍晚的余晖,把父亲的病情和林帆的哭诉,都告诉了师父。

师父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陪着我一起抽烟。

一支烟燃尽,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沧桑。

“你爸这个人,真是……犟了一辈子。”

“师父,我该怎么办?”我掐灭烟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房子,我肯定不能加上林帆的名字,这对小洁不公平。可是爸的病……我不能不管啊。”

“那就分开来看。”师父说,“治病是治病,房子是房子。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可我爸就是要把它们混在一起。”

“他混,你不能混。”师父的眼神很锐利,“小涛,方向盘得握在你自己手里。往左打,还是往右打,得你自己说了算。不能让别人替你做决定,更不能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你爸的病,要治。钱不够,我这里还有点积蓄,你先拿去用。你师兄弟们知道了,也都会帮忙凑一点。人活一辈子,不能被钱憋死。”

师父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但是,”他话锋一转,“治病归治病,你弟弟的路,终究得他自己走。你爸想用一套房子给你套上枷锁,这个想法,是错的。你不能顺着他的错路走下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你懂吗?”

我点点头。

“你给他一套房子,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吗?不能。房子总有住旧的一天,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他还是会来找你。”

“你真正该给他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一个能让他自己站起来的机会。”

师父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是啊,我一直在想,是“给”还是“不给”。却从没想过,我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给”。

一个晚上,我想了很多。

我想到了我刚来城里的时候,身无分文,是师父给了我一个学徒的机会。

我想到了林帆说的,他也想学一门手艺。

我想到了父亲那张憔ें悴的脸,和那份沉重的诊断书。

第二天,我找到小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坦白了。包括父亲的病,林帆的处境,以及我自己的想法。

小洁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的眼圈红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我……”

“你就是这样,”她打断我,“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你以为这是坚强,其实这是在把我推开。”

我愧疚地低下头。

小洁握住我的手,说:“叔叔的病,我们一起想办法。医药费,我们俩一起承担。我的那份嫁妆钱,本来就是准备我们结婚用的,现在先拿出来给叔叔治病,是应该的。”

“那房子的事……”

“房子,先不买了。”小洁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我们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等你爸的病情稳定了,我们再考虑买房的事。至于你弟弟,我支持你的想法。”

那一刻,我看着小洁,觉得她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我的那些纠结,那些为难,在她这里,都得到了最温柔的化解。

她没有计较我家里的拖累,没有抱怨,而是选择和我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有了小洁和师父的支持,我心里有了底。

我再次回了老家。

这一次,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求,而是异常的平静。

我把小洁和我凑的二十万块钱,放在了父亲面前的桌子上。

“爸,这是给你治病的钱,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父亲看着那沓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帆和他媳妇也愣住了。

“这房子……”弟媳忍不住开口。

“房子,不买了。”我平静地打断她,“我和小洁决定,先给爸治病。”

然后,我转向林帆。

“林帆,爸的病,需要人照顾。你这段时间就辛苦一点,在医院陪着。家里的开销,我来负责。”

“等爸的病情稳定下来,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第一,我出钱,你去学一门技术。修车、厨师、电工,什么都行,只要你肯学,我供你到底。”

“第二,我托师父帮你找个活,从学徒干起。可能会很苦,很累,工资也不高。但只要你踏踏实实地干,总有出头的一天。”

“路,我给你铺好了。怎么走,你自己选。但是,想不劳而获,想靠我养你一辈子,不可能。”

我的话说完,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父亲低着头,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弟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被林帆拉住了。

林帆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对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哥,”他说,“我想跟你学修车。”

那一刻,我知道,我做对了。

我没有选择妥协,也没有选择决裂。

我选择了第三条路。

一条用责任和理智,去修正家庭关系的路。

我把方向盘,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第七章 尘埃落定之后

生活,就像一台结构复杂的发动机,解决了这个故障,可能又会冒出那个问题。但只要核心的部件不出错,总能磕磕绊绊地运转下去。

父亲最终还是接受了治疗。

在我的坚持下,他住进了市里最好的肿瘤医院。化疗的过程很痛苦,他吐得天昏地暗,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但他那股子犟脾气,却在病魔面前一点点地被磨平了。

他不再对我发号施令,也不再张口闭口就是“大哥的责任”。

有时候,小洁下了班会带着亲手煲的汤去看他。他会默默地喝完,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一句:“替我……谢谢小洁。”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块铁,开始变软了。

林帆也像变了个人。

他辞掉了在老家打零工的活,跟着我来到了城里。我把他安排在师父的汽修厂,从最基础的洗车、换轮胎干起。

刚开始,他很不适应。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手上也磨出了血泡。他好几次都想打退堂鼓。

我没劝他,也没骂他。

我只是带他去医院,让他看看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看那些为了几百块钱医药费愁眉不展的病人家属。

然后我再带他去我们租住的出租屋,让他看看小洁为了省钱,自己缝补的袜子。

“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对他说,“没人逼你。但你回头看看,你身后站着谁。你是个男人,就得扛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林帆沉默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放弃。他干活越来越卖力,话也越来越少。虽然手艺还很生疏,但那股子认真劲儿,连师父都忍不住点头。

他媳妇一开始还闹过几次,嫌他赚得少,没出息。

但当林帆把第一个月自己挣来的三千块工资,一分不少地交到她手里时,她不说话了。

后来,她也在城里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夫妻俩租了个小单间,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脸上,却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踏实。

我和小洁的婚事,因为父亲的病,暂时搁置了。

买房的计划,也无限期地推迟了。

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父亲的治疗里。生活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的拮据状态。

有时候,看着小洁下夜班后疲惫的脸,我心里会特别愧疚。

“小洁,委屈你了。”我说。

小洁却总是笑着摇摇头。

“这有什么委屈的?”她说,“我们是在一起过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房子车子,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我们俩的心在一起,租来的房子,也是家。”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总能抚平我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我知道,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一年后,父亲的病情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无法根治,但医生说,如果能保持好的心态和后续治疗,高质量地再活几年,问题不大。

出院那天,我去接他。

他坐在轮椅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在医院门口,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干,像枯树皮一样。

“涛儿,”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些清明的光,“爸……对不住你。”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一句“对不住”,我等了三十年。

“都过去了,爸。”我哽咽着说。

他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跟的结婚戒指。不值钱,你拿着……给小洁买个像样点的礼物。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对最老式的黄金戒指,样式已经很过时了,表面也磨损得厉害。但我知道,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我把他和林帆一家,都安顿在了县城。我用剩下的一点钱,加上林帆这两年攒下的积蓄,付了个小房子的首付,房产证上,写的是林帆和他媳妇的名字。

林帆拿着房本,手都在抖。

“哥,这……”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我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孝顺爸。”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处理完老家的一切,我和小洁终于重新开始看房。

这一次,我们没有再看市中心的大房子,而是在离我们工作都不算太远的一个老小区里,挑了一套小户型。

房子虽然旧,但阳光很好。

签合同那天,天气和一年前一模一样,阳光灿烂。

我和小洁并肩站着,手里攥着我们俩的名字即将被印在上面的那份合同。

我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口袋里。

我知道,那个不该响起的电话,再也不会响起了。

推开房产中介的门,我们相视一笑。

生活给了我们一个沉重的考验,但我们扛过来了。

那些曾经的怨恨、矛盾和伤害,都像汽车驶过后的尘埃,慢慢落定。

留下的,是家人之间更深的理解,是爱人之间更坚固的情感,也是我们自己,对生活更深刻的感悟。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故障”和“毛病”。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方向盘,一直都在我自己的手里。而我的副驾驶上,坐着那个愿意陪我走过任何风雨的女人。

这就够了。

来源:杨树下享受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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