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女儿带外孙2年,我伺候儿媳坐月子时女儿把我拉黑女婿不接电话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23 13:05 2

摘要:我愣在原地,灶台上的小米粥“咕嘟”冒泡,锅盖边缘绕着一圈温驯的雾。

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屏幕亮着,像一小块漂在夜色里的冰。

我点了拨号,听筒里静得像把耳朵贴在热水瓶上,却听不见水声。

提示跳出来:对方已拒收你的消息。

我又按了一次,指尖有点抖。

屏幕冷冷地闪动,第二行字把话说死:已被对方拉黑。

我愣在原地,灶台上的小米粥“咕嘟”冒泡,锅盖边缘绕着一圈温驯的雾。

我把火关小,撇去浮沫,撒了把切碎的枣丁,甜味像从旧时光里缓出来。

搪瓷缸放在案板边,蓝边缺了一口,摸上去微微硌手,像人话里藏着的小疙瘩。

我把粥盛进搪瓷缸里,又取了两个鸡蛋和一小把面叶。

屋里暖气有力,墙角的温度计红线稳稳地站着,我却还是把热水袋装满,怕她夜里凉着。

儿媳刚坐完月子不到一个月,脸色白里透粉,眼睛亮得像刚下过雪的天。

她听见动静要撑着坐起来。

我摆手让她别动,把粥放在床边小桌上。

她轻声说:“妈,您歇会儿,您眼睛都红了。”

我笑笑,说:“甭操心,趁热吃。”

我把热水袋塞到她被窝,压在脚边,又把蜂花护手霜推到她手边。

她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问:“姐……姐那边还没回您?”

我嗯了一声,把声音放得很平:“先吃。”

她没再问,低头喝粥。

暖气管里传来水流走动的声音,像一条小河在屋里悄悄绕。

我出门,轻手轻脚掩上门。

厨房里那条旧围裙挂在门背,布料发白却干净,油渍像地图一样在上面安安静静地躺。

我擦了擦手,手机平放在桌子上,黑屏像一块深井口,照见人的心事。

窗外滴答滴答,屋檐上的雪水往下淌,落在防盗窗的铁棱上,声音清晰。

我想起昨晚那通电话,女儿说:“妈,您照顾好自己。”

我说:“你们忙,别操心我。”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我挂了。”

那一刻我就觉得她心里不痛快,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成了这样。

我走到阳台,拉开旧相册,塑料页发黄,夹着一股纸张旧了的香。

一张翻出来,女孩站在“永久”的车把前,脖子里围着我织的毛线围脖,眉眼憋着笑意。

我用拇指抹了一下那张脸,心口像被暖过的水碰了一下,有点酸,又不那么冷。

我把相册放回箱子,正要进屋,门铃响了一下,声音很轻,像人不愿惊动别人。

我以为是儿子,开门,门外站的是女儿。

她把鸭舌帽压得很低,呼出的气在她的围巾上化成一片白。

她手里拖着一个中号拉杆箱,轮子带着雪水在楼道地面上划出细细的湿痕。

她抬眼看我,说:“妈。”

我让开身,心里那口气先落了半截。

她进来,把箱子靠墙立着,摘下帽子,头发有点乱。

她环视一圈,目光撞上挂在门背后的围裙,停了停。

我去厨房里冲了一缸热的红糖姜茶,端回来递给她。

她双手接过,指尖有点红,嘴唇贴上缸沿,抿了一口。

她轻轻吐气,说:“烫。”

我说:“就该烫,暖得快。”

她没喝第二口,把缸含在手里捂。

她盯着水面,盯着盯着,不抬头,说了一句压得低的:“妈,您眼里谁更难?”

这句话像一粒硬豆子,磕在牙上,响得清脆。

我坐到她对面,隔着小茶几,搪瓷缸在木面上磕了一下,发出一点轻声。

我说:“在我眼里,你难,她也难,我也难。”

我顿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可难不是比赛,闺女。”

她抬眼,眼里有水光,却没有掉下来。

她的围巾绒毛轻轻沾在下巴,留了一条浅红。

她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放,又拿起来,像是找不到落脚。

她说:“那天我打视频,听见您忙着给弟媳熬骨头汤,说她夜里疼,我就……心里不舒服。”

她低下头,语速慢下去,“我那两年,您也知道我夜里疼,可您没这么说过。”

我想了想,点点头。

我说:“你那两年,我在你边上。”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你看见我怎么不说,怎么做,我不用说。”

我又说:“她头一次当妈,心里打鼓,我说两句,是让她心里有底。”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用一种像试探又像撒娇的语气问:“那我呢?”

我笑,指了指她的心口。

我说:“你在这儿。”

她抽了一下鼻子,眼圈红了。

她说:“我不是为难她。”

她又补了一句,“我就是怕,怕离远了,您把‘疼’给了别人。”

我把话咽了一下,讲了个轻悄悄的比喻。

我说:“热水瓶里装的是热水,倒到谁的杯子里,谁就暖一阵子。”

我看着她,“瓶子不是只给一个杯子用的,关键是瓶子要常加水。”

她看着我,嘴角颤了一下,没笑,眼里亮了一点。

屋里暖气很足,窗玻璃内壁起了雾,写字能写出一朵花。

卧室门轻轻开了一道缝,儿媳探出头,她头发压出一道月子帽的痕。

她小声说:“妈,孩子刚睡着。”

我点点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女儿冲她笑了一下,说:“你好。”

儿媳说:“姐,进来坐,屋里暖和。”

女儿说:“我先跟妈说两句。”

儿媳点头,轻轻关上门。

我把搪瓷缸又往女儿那边推了一点,说:“再喝一口。”

她嗯了一声,抿了一小口,不再烫了,温度正合适。

她把缸放下,像是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小袋麦芽桂花糖,递给我。

她说:“我路上看见,想起您喜欢。”

那香味一出来,我就像被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我接过袋子,手心有一点点发烫。

我把糖放在桌角,去厨房拿了核桃。

核桃装在旧布袋里,是对门老邢上周从老家带来的。

我把核桃装进塑料袋,用擀面杖轻轻一敲,壳裂,仁完整地滚出来,像从心里滚出一块结。

在厨房门口,我听见屋里女儿低低的声音:“我昨天气糊涂了,拉黑您,不像话。”

儿媳也低声说:“您别怪自己,是我这边占着妈,让您心里不舒服。”

女儿说:“不是你,都是我心小。”

儿媳顿了一下,轻轻说:“妈前些天在菜市场差点低血糖,老邢叔把她扶回来的。”

女儿“啊”了一声,声音突然紧起来,“她怎么不跟我说?”

儿媳说:“她怕您担心,还叮嘱我们别说。”

我在厨房里把手擦在围裙上,围裙已经把我的汗水吸干。

我端着核桃回到客厅,把核桃仁放在小碟里,桌上又添了一个香。

女儿看我,眼里心疼。

她说:“妈。”

我摆摆手,说:“我知道你要说啥,甭说。”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眼睛里蹭出一点光。

傍晚,儿子下班回家,身上带着一股冷空气的味道。

他一进门,看见姐姐,笑得唇角直抠不住。

他“姐”叫得像小时候,带点儿撒欢。

我瞪了他一下,他的笑才收了收,又溜到厨房看锅盖。

我说:“别乱掀,馅儿汤要跑。”

他把手背到身后,像个没合格的小学生。

我包了饺子,白菜猪肉,调了少许葱姜水,剁得细,再放一点热油提香。

水开了,饺子下锅,漂上来,肚皮鼓鼓的,像一个个小鼓包。

我把阳台上晒干的蒜拿回来,捣烂,加醋。

电视里播天气预报,明天晴,后天晴,解说员的语气稳稳的,让人听着就心安。

一家人围着小桌坐,饺子盛在大海碗里,热气腾腾。

儿媳把凳子往靠里挪,怕挨着门缝冷风。

女儿把围巾搭在椅背上,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白。

我把饺子往她碗里夹,她说:“妈,您自己多吃点。”

我说:“我看你们吃就饱。”

她笑了一下,咬开饺子皮,汁水往外冒,她吸了一口,眼睛一眨,像是咽下一整口温暖。

儿子这边不老实,咬得快,被烫了一下,含糊地喊:“哎呀。”

我们都笑了,笑声在屋顶下顶一下,像轻轻碰杯。

吃到一半,我的手机嗡嗡震了一下,是女婿的电话。

我接起,听筒那头有风声,应该是在路上。

他声音有点急,又尽量放慢:“妈,我刚下班,今天没接您电话,是我不对。”

我说:“你开车就好好开,别讲话了,到了给我发个平安。”

他“嗯”了一声,结结实实的。

挂了电话,女儿看我,眼色里软软的。

她把一个饺子递到我碗里,“您吃这个,皮薄馅大。”

我只笑,把饺子夹回她碗里,“你吃。”

夜深,厨房的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是我来来回回收拾。

地拖干净,瓷砖反出天花板的小光点。

儿媳在屋里轻声唱调子,调子不准,孩子不懂,照睡。

女儿坐在沙发上,把她的围巾拆洗,白泡沫一串一串挤出来,像下在自己掌心的小雪。

我走过去,把她肩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说:“别受凉。”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像有一盏小灯。

她伸手抓住我的手,像小时候扎针时那样,一下一下地用力。

她说:“妈,对不起。”

我拍了拍她手背,说:“日子就是过,错了就改,改了就好。”

她“嗯”了一声,鼻音轻轻的。

我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楼下槐树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像一个老人把背直了直。

对门老邢在楼道里咳了两声,又轻轻合上门。

一栋楼的人,就这么相互照应着,像瓜藤绕在一起。

第二天,太阳很实在地出来了。

窗台上的水珠被晒得一颗一颗滚下,花盆里的泥上点了两三颗黑点。

我把旧围裙解下来,泡在温水里搓,泡沫从布里冒出来,把油气拖走。

我把围裙拧干,晾在阳台,阳光照着它,布发出淡淡的暖色。

搪瓷缸洗干净,磕口处被我用毛巾反复擦,白得像老人牙。

上午,女儿陪儿媳在窗边晒太阳。

她们把孩子放在小床里,小手指头抓空气,抓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下。

女儿把一条小毯子搭到儿媳膝盖上,又把小床往阳光多的地方挪半尺。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一点点,被玻璃挡回去,又绕着窗帘边角往上升。

中午,我做了胡萝卜炖牛腩,又炒了一盘清炒油菜。

女儿端着碗去卧室喂儿媳,自己坐在床边,脸被阳光烫得红红的。

她一边喂,一边说:“有啥使唤我的,不要客气。”

儿媳笑,真心的:“有您这句话,我心就定。”

下午,女儿陪我去小区外的菜市场买菜。

市场里的摊贩把新鲜的青菜摆成一堆一堆,水珠挂在叶子尖上,亮晶晶。

卖鸡蛋的老奶奶戴着针织帽,说:“姑娘们,今儿鸡蛋新鲜,掂量掂量。”

女儿接过蛋,手心托着,笑得像小时候去买糖葫芦。

她走到卖鱼的摊前皱了一下鼻子,笑着埋怨:“小时候我就怕鱼腥味。”

我说:“别怕,腥味儿下锅见热就走。”

她侧头看我,眼里是随之而来的信任。

回来的路上,她看见路边的老宣传栏里贴着社区活动通知,字是新字,纸是新纸。

她说:“妈,社区办的老年太极班,您去不去?”

我说:“我这年龄不算大,去站站也好。”

她笑,说:“您可别逞强。”

我“哼”了一声,心里却是暖的。

傍晚的时候,女儿接到女婿的电话。

她背过身去讲了几句,回来对我说:“妈,我们后天回去,工作那边安排开了。”

我点点头,说:“行。”

我又说:“你们路上慢点,到了给我发个信儿。”

她说:“一定。”

晚上,儿子在阳台把晾衣杆紧了紧,脚踩在小板凳上稳稳的。

女儿在下面扶着,抬头说:“慢点,别滑。”

儿子说:“知道,知道。”

他手里那把扳手“咔哒”一声,紧紧地咬住螺丝。

“好了。”他说,把扳手抛在手心里,乐呵。

我看着他们三个在阳台上比划,感觉像把日子摊开,在太阳底下晒。

第三天一早,天亮得很快。

我把炖了一夜的小米粥盛出来,放到那只搪瓷缸里,蒸汽白白地起。

女儿吃了两碗,站起来收拾碗筷。

我说:“放着。”

她说:“我来。”

儿媳从屋里出来,抱着孩子,脸色白净,眼里不再浮慌,像把心放稳了的位置。

她说:“妈,您歇会儿,您坐我这儿。”

我笑着摇头:“我不累。”

我又改口:“我挺得住。”

女儿看我,跟着笑。

她说:“妈,您怎么总喜欢换个说法?”

我说:“话说多了,容易打岔,甭多。”

她“哼”了一声,指指我的围裙,“您这围裙,晒了太阳都发亮。”

我说:“这是我上阵的甲胄。”

她笑,笑得把眼睛眯成线。

午后,她收拾行李,我把她的围巾折好,放在箱子最上面。

她站在门口,抱了抱我。

她说:“妈,我先走,等下个月项目关键期过了,我再回来看看您。”

我说:“甭挂念,我在这边好。”

她说:“您有事就说。”

我说:“我说。”

她又把那袋麦芽桂花糖塞回我手里,说:“您留着慢慢吃。”

我说:“我不贪这口,到时候给外孙一点。”

她笑着点头,又把我的手握紧了一下。

她低声说:“妈,我那天拉黑您,是真的糊涂。”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她小时候一样安慰她。

我说:“人嘛,心里有刺儿的时候,都容易犯糊涂。”

我又说:“心里那点气,像热水瓶里的气,得常放,不然外头凉,里头烫,手上没分寸。”

她点头,“记住了。”

楼下的风不大了,太阳硬硬地照在雪化成的水面上,闪了一大片光。

我送她到门口,对门老邢打开门,问:“闺女回去啦?”

我说:“回去啦。”

他把手一摆:“都在忙,阿姨,悠着点儿。”

我笑,说:“知道。”

女儿下楼,背影干净。

我站在楼梯平台上,看她拐过转角,心里像放下了一口锅。

我回到屋里,屋里的空气里还留着她的味道,是海风里混着洗衣粉的干净味。

儿媳把孩子放在小床上,轻轻拍着,哼调子。

孩子圆圆的脸像一个小白馒头,呼出的气温温的。

我把围裙从阳台取下来,叠得整齐,放到厨房门背后。

忙碌这两个字,在围裙上写得清楚。

我把搪瓷缸洗了,磕口处白得像一缕老光,稳稳当当。

第四天,社区小广场挂起了红条幅。

居委会大婶拿着喇叭,声音里带着笑:“今日太极班招新,大家有兴趣报个名。”

老年人穿着运动装,脚底踩着舒服的布鞋,步子不急不缓。

我跟着学了一个招式,手臂从胸前向外划半圆,感觉血气顺了一次。

对门老邢站在边上拍手:“好哇!”

我笑着摆摆手,“你别笑我,慢慢来。”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半斤菠菜、两块豆腐,打算晚上做个家常豆腐。

路过小超市,收银台玻璃柜里摆着几只旧款寻呼机模型,作为怀旧摆设。

老板娘笑着跟我说:“阿姨,您年轻时候可用过这玩意儿?”

我说:“那时候有个‘BP机’就觉得风光。”

老板娘乐了,说:“现在可谁还用啊。”

我也笑,人把日子从一个口袋换到另一个口袋,东西换了,心里的暖和不该丢。

第五天,儿媳状态更稳了,抱孩子的姿势不再生硬。

她会在孩子哭的时候,先轻轻拍两下,再换一面抱,再给一点温开水。

我看在眼里,心里松下来一段。

中午,她对我说:“妈,晚上我想试试自己洗澡,您在门口看着我。”

我说:“好。”

她站在浴室里,把门半掩着,水声哗啦啦,像一条小河把她身上的疲劳一点点带走。

她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温热的红,我递给她毛巾,她说:“谢谢妈。”

我说:“一家人,别客气。”

夜里,我躺在床上,窗外风过树梢,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我耳边倒像还听见搪瓷缸里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规律又靠谱。

我想起女儿小时候,冬天早晨骑自行车,车把冰冷,我把她的小手塞进我的手套里,她的指尖热热的,戳在我掌心,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

我翻身,觉就稳稳地来了,像一只猫蜷在暖炉边上。

第六天,早上出门,楼道里贴了物业通知,说本月底要检查暖气阀门。

我看了一眼,心里记住。

贴纸的边上用透明胶带压着,角落里翘起一角。

这楼这几年维护得还算勤,冬天热得透,夏天风能穿过来一点。

我回到屋里,用铝锅煎了两张鸡蛋饼,表面鼓起小泡。

我在饼里夹上一点咸菜丝,给儿子带了一份上班路上吃。

他洗了把脸,抓过饼,嘴里含糊地说:“妈,您真棒。”

我瞪他:“嘴甜。”

他笑嘻嘻地跑了,背影像小时候背着书包跑下楼。

上午,我给女儿发了一条消息:“今天天气晴,晒被子了。”

我等了一会儿,她回了四个字:“妈,真好。”

我又打了一个“嗯”字,删除,又打了一个笑脸,删除,最后发过去一句:“你那边忙完,来一趟。”

她很快回:“一定。”

我把手机放下,心里的线绷得比前几天松了。

午后,我去了菜市场,买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一把韭菜,一块里脊肉。

卖肉的胖小伙用刀背“咚咚”拍着肉,把筋拍松了,动作熟练。

他说:“阿姨,回去做溜肉段?”

我说:“想做个韭菜盒子。”

他“啧”了一声:“那您手艺肯定好。”

我笑笑,心说这孩子会说话。

回家路过一个小书亭,书亭上摆着旧杂志,封面上印着九十年代的街景,黑色的自行车一排排挂,车把上都缠了布条。

我停了一会儿,拇指在杂志封面摸了摸,像摸了摸自己曾经的日子。

第七天,我把家里收拾得更清爽。

阳台角落里的旧热水瓶我拿起来看了看,瓶口边有一处磕痕,玻璃衬胆还在,保温不如从前,但装上热水,覆盖好,仍能维持一整夜。

我把水倒掉,换了新水,盖紧盖子。

儿媳抱着孩子在客厅走来走去,孩子睁着眼,黑葡萄似的,紧紧盯着光。

我拿出那袋桂花糖,剥一颗,塞到嘴里,甜味顺着舌根往下,落到心窝。

我拿出第二颗,递给儿媳。

她摆摆手,我说:“含着,润嗓子。”

她笑着接了,轻轻含住,眼里也笑。

晚上,女儿发来一张照片,是他们城市的海,冬天的海灰蓝,岸边的栏杆上凝着水珠。

她写:“妈,风不大。”

我回:“别吹着。”

她回了个笑脸,我看着那个笑脸,想起了她小时候画的笑脸,两个眼睛画得歪,嘴画得特别大。

第八天,社区里开始排练元宵节的秧歌,鼓点在下午时分敲起来,节奏稳,在空气里像心跳。

我带着孩子在阳台晒太阳,儿媳在一扫地。

我站在窗边,看楼下几个老太太扭起来,当中那位穿一件大红棉袄,腕花抖得欢,一下一下跟着鼓点。

我心里也跟着乐。

太阳慢慢从窗边移过去,客厅里的光线被拉长,像把旧毛线拉直,铺在地面。

傍晚,我把里脊肉切成片,用鸡蛋和淀粉裹住,油锅里一滑,浮起来,香气就不客气地扑了出来。

儿子下班回家,刚到门口,鼻子就“嗯”了一声:“今儿溜肉段?”

我说:“少吃点,留着明早加热也好吃。”

他点头,嘴上说“好”,筷子没停。

我瞪他,他笑,夹起一块送到我碗里:“您先尝。”

我接过一块,咬一口,甜里有咸,舌尖有点跳。

夜里,躺下,手机屏亮了一下。

女儿发来一条语音:“妈,我那天说话不利索,乱七八糟,您别往心里去。”

她停了一秒,又说:“您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请假回去帮您。”

我听完,心里安稳像灌了一瓶热水进热水瓶,外头凉,里头烫,手上有分寸。

我回了一条文字:“你过你的生活,我守我的家,有需要,我叫你。”

她回:“好。”

第九天,天气预报说要转阴,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一点点,带着冷的味道。

我把孩子小被子换成稍厚一点的,转角的绗缝线用手指抚一遍,针脚密密的,是我去年冬天缝的。

上午,儿媳笑着跟我说:“妈,他昨晚第一次笑出声了。”

她学给我看,“咯咯”两声,小孩子的笑,干净又轻。

我装作不夸张地点头,其实心里开花,花在心底开,香扑在嗓子眼。

午后,门口响了一阵脚步声,是对门老邢来敲门。

他手里提着一袋子柑橘,说:“妹子,给孩子补补维C。”

我接过,谢,他摆摆手:“自家人,别见外。”

我回给他一袋子饺子皮和调好的馅儿,说:“你家大孙子爱吃。”

他“嘿”了一声,眼里笑。

邻里之间,都是这点来来往往的人情,清清爽爽。

第十天,女儿发来一段视频,是她跟女婿在周末菜市场买菜的画面。

她说:“我学您,跟卖菜的聊天,买菜要掂量。”

视频里她拎起一捆葱,掂了掂,说:“这把水分大。”

卖菜的小伙笑:“看您就是内行。”

我看着,笑,心里想,这孩子就是耳濡目染。

晚上,她打电话过来,声音稳稳的。

她说:“妈,我下周休两天,我先一个人回去看您,再回去上班。”

我说:“路上慢点,不着急。”

她说:“我知道。”

我说:“回来我给你包你爱吃的芹菜猪肉饺子。”

她说:“好。”

挂了电话,我把那袋桂花糖拿出来,数了一下,还剩偏偏的六颗。

我决定等她来,给她一人一颗,剩下的三颗留给未来的三天。

第十一天,清晨的风有点硬。

我把窗户开了一条缝,空气里凉凉的,像水里那一点锋。

孩子在小床里踢腿,我把小被往上提,把他的脚收进去,他哼了一声,又安静。

我把围裙系上,围裙的系带绕到背后,打了结,一样的位置,一样的紧。

我在灶台上和面,做韭菜盒子。

一盆面醒着,一盆馅混好,韭菜、鸡蛋、粉条、一点香油。

我把面团擀平,包好,放在电饼铛里摊,香味从饼铛边上钻出来,像贪玩的孩子先探头。

儿媳站在门口,笑:“妈,您这手艺,我看着就想吃两个。”

我说:“那就吃两个。”

她说:“不够您和哥的。”

我说:“甭管,吃了再说。”

我们把韭菜盒子摆在盘子里,切开一块,馅儿饱满,白白的粉条在绿里露出光。

她咬一口,点头:“真香。”

我也咬一口,心里也点头。

午后,太阳出来一下,又躲到云后。

我坐在阳台上,膝盖上盖着一个薄毯子,手里翻着旧报纸。

上面写着十多年前的城市建设新闻,棚户区改造,老小区加装电梯试点。

我看了看窗外我们的老楼,不算新,不算旧,中等。

电梯我们这栋没有,老邢说,等哪天政策到了,就装。

我笑笑,心想,能走就走两步,走不动了再说。

第十二天,女儿发来消息:“我买到票了,明天上午到。”

我回:“到站发消息。”

她回:“好的。”

我收拾客厅,把茶几擦干净,沙发垫翻个面,让新的一面朝上。

我把搪瓷缸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热水瓶泡上新茶,红茶叶在瓶肚里旋,像年轻时的心事自然升起。

下午,儿子下班回来,我跟他说:“你姐明天到。”

他“哦”一声,脸上笑很快灯一样亮了一下。

晚上,我把猪肉剁了馅,加葱姜水,按她喜欢的味调妥。

我把面粉和成雪白的面团,盖上湿布,等它醒。

我知道她来的第一口,是想吃这个味。

第十三天,早上九点多,手机震了一下。

女儿:“到啦。”

我回:“我下楼。”

我穿上棉袄,围巾绕两圈,走到楼下。

她站在路边,拎着包,脸上带着出门路上的风色。

我从远处看过去,她看见我,抬手,摆了一下。

我走近,接过她手里的包,手指搭到她手背,她的手暖得一股劲儿。

上楼,她把脚步放慢了一点,到了门口先换鞋,动作熟悉。

她进屋,把包放在沙发旁边,环视一圈,跟前几次来一样,又不一样。

她坐到沙发上,我给她递热水。

她捧着搪瓷缸,笑了,像轻轻翻了一页过去的日子。

我说:“今天给你包饺子。”

她说:“太好了。”

她站起来跟我进厨房。

我把擀面杖递给她,她接过去,擀皮,圆滚滚的。

她擀着擀着笑:“这擀面杖握上去,就像握着小时候的寒假。”

我说:“你那时候擀得扁,我都得给你重新收拾。”

她说:“这回可以过关。”

我们妈妈俩一左一右,案板上面粉细细的光,颗粒迷人。

我包,捏出褶子,一个个整齐地排在案板边。

她包,她的褶子不多,形状可爱。

水开,饺子下锅,咕噜咕噜翻滚,屋里一片蒸汽,像旧时过年的厨房。

儿媳抱着孩子出来,笑着说:“香死了。”

儿子也凑过来,看锅盖,像看烟花。

我们四个人围着小桌吃饺子,孩子在小床里睡,小手握成小拳头。

女儿夹起一个,蘸醋,咬开,点头,眼里发亮。

她说:“这个味。”

我也点头,心里说,这就是家。

饭后,她主动收拾碗筷,我把她赶出厨房,她绕着桌子给孩子做鬼脸。

孩子睁眼看她,瞪圆了,吐出一个泡泡,屋里一阵笑。

下午,她拉着我去楼下绕圈。

风不大,阳光把小区里几棵常青树照得非常认真。

她说:“妈,我想给您换一个轻一点的热水瓶。”

我说:“这只也挺好。”

她说:“我知道,不过新的轻,您提着不费劲。”

我笑:“你挑吧,别挑太贵。”

她说:“您看,我这人喜欢省钱的样子,像谁?”

我说:“像我。”

我们走到小超市,她认真地看了好几个,选了一个红色塑料外壳的,轻,盖子严。

我接过,扯着手试了试,确实轻巧。

她笑:“您用着看,不合适,我再换。”

我说:“行。”

傍晚,社区的鼓点又响起来,楼下有孩子蹦蹦跳跳地追来追去。

女儿站在窗边,看孩子们跑,眼里有一种干净的喜悦。

我站在她身边,心里想,这就是人世间,简单又不简单。

晚上,她跟我并排坐在沙发上。

她说:“妈,我那天说重了。”

我说:“你心里难受的时候,说偏一点,可以理解。”

我把话压低,“人心就像热水瓶,外头凉,里头烫,拎久了,手上就有分寸。”

她笑,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我记住了。”

我也笑,感觉她又回到我身边。

夜里,她睡在客厅的小折叠床上,不肯跟儿媳挤,说“让弟媳睡好点”。

我给她盖好被子,她伸手抓住我的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说:“妈,您去睡吧。”

我说:“嗯。”

我关了灯,走回屋,月光薄薄地照在走廊,像一层浅蓝色的纱。

第十四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帮我叠被,收拾桌子。

我说:“你休假就休,别忙。”

她说:“动动更舒坦。”

我笑,心想这点像我。

上午她跟着我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豆角和山药。

回来的路上,她突然说:“妈,我给您报名了社区的书法课,报名费我交了,您看一眼。”

我说:“我写字不好看。”

她说:“字不是给别人看,是给自己看。”

我愣了一下,笑了:“也对。”

下午,她坐在阳台练了一会儿毛笔,毛笔蘸水在宣纸上画弧,像一个人练气。

她写了两个字:“家常”。

我看着这两个字,觉得写得像她自己,平实,稳当。

傍晚,她打点行李,准备回去上班。

我把她的围巾又绕了一圈,轻轻拍她后颈。

她说:“妈,我走啦。”

我说:“路上慢点。”

她说:“您有事就跟我说,别瞒着。”

我说:“我说。”

她点头,眼睛里没有水,只有光。

她弯腰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孩子睡着,嘴角微微上扬。

她又握了一下儿媳的手:“有啥需要,叫我。”

儿媳点头,说:“姐,您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她笑,说:“彼此彼此。”

我跟到楼下,她上车,打了个转向灯,红灯在薄薄的雾里闪了一下。

车开走,我站在原地,看那条街道连成一条安静的线。

回到楼上,我把搪瓷缸重新装满了热水,盖紧,放在茶几上,光在它的弧面上滑了一下。

我把那袋桂花糖剩下的三颗摆在小盘里,像摆了三盏小小灯。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见窗外风夹着细小的声音,是树枝轻轻碰在一起。

我想起她小时候从自行车大梁底下探出头,冲我笑的模样。

我想起我们家从黑白电视到彩电,从铝水壶到不锈钢,从煤球炉到暖气,慢慢地变,慢慢地在变里守住不变的东西。

那不变的,是人对人说话的分寸,是一碗粥的温度,是一个搪瓷缸的重量。

日子像一条河,从七十年代末流过机械的轰鸣,从九十年代路边的寻呼台旁走过,从公共电话挂着的黑色听筒旁绕过,从老旧小区的楼道一路上到我家的门口。

河水不急不慢,带来新鲜的叶子,也带走旧的尘土。

我在这条河的边上,打水,烧开,倒进热水瓶,温暖一家人的手心。

误会有时像河面上的风,吹过,起波澜,过一会儿,水面还是自己,照样能倒出明亮的月光。

人心里那点“气”,要常放,像拧开热水瓶盖让热气走一走,不然憋着,手上没准会被烫一大泡。

我是这样想,也尽量这样做。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在客厅的地砖上,照出一大块光。

我把围裙系好,围裙的味道还是那点油香,熟悉。

儿媳抱着孩子,打了个哈欠,笑:“妈,昨晚他睡得踏实。”

我说:“那就好。”

我去厨房把粥盛好,搪瓷缸在我手里稳稳的。

我把桂花糖放在小碟里,拿走一颗放在自己嘴里,甜不急,慢慢化开。

我对自己说了一句:“好。”

好,不夸张,不虚言,不绝对。

好,就是把眼前的事一件一件做妥当,把心里那一点热护住,慢慢往外递。

这世间,看似复杂,实在也就这么几件事。

一件是把该吃的饭做出来,一件是把该说的话说到分寸,一件是把该放下的放下,一件是把该记住的记住。

我回头望了一眼阳台上的围裙,看了一眼桌上的搪瓷缸。

它们像两个老朋友,安安稳稳地守着家。

门铃响了,是对门老邢。

他笑着举起一兜小白菜:“今儿新摘的,给你尝尝。”

我接过,心里又加了一勺热水。

我说:“走,回头给你送俩韭菜盒子。”

他摆摆手:“那我可等着了。”

我关上门,手心里的温度稳了一会儿。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像从很远的地方走来,又像是从厨房里冒出来。

人心就像热水瓶,外头凉,里头烫,拎久了,手上就有分寸。

我把这句话藏在心里,不拿出来炫耀,只在要紧时拿给自己看一眼。

然后,去把粥再添一点水,去把围裙系紧一点,去把孩子的小被子抻平一点。

一切都没有难倒我。

一切也都不需要我逞强。

日子起落,像胸口的呼吸。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的人,觉得这呼吸匀称。

窗外的风从北往南走,又从南往北回,像人间的来去。

我在心里轻轻说:慢慢来,别急。

慢慢来,就都好了。

来源:花园中的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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