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入赘的,我嫌弃他没本事分房睡,半年后去他房间,我傻眼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24 11:27 3

摘要:我们家两室一厅,女儿彤彤一间,我们一间。自从我把他那床只有一米二宽的折叠床,连同他的枕头被子,一并拖进客厅靠墙的角落,我们之间,就算是隔上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和陈江分房睡,已经半年了。

我们家两室一厅,女儿彤彤一间,我们一间。自从我把他那床只有一米二宽的折叠床,连同他的枕头被子,一并拖进客厅靠墙的角落,我们之间,就算是隔上了一道无形的墙。

这道墙,白天是客厅里那张碍眼的折叠床,晚上,就是我卧室那扇紧闭的门。

陈江是入赘到我们家的。当年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死活不让我远嫁。陈江家在农村,兄弟三个,家里穷得叮当响。他愿意过来,我爸妈贪图他老实本分,我也觉得他对我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婚后头几年,日子还算过得去。他在一家老国营的机械厂当维修工,我在一家超市当个小主管,工资不高,但稳定。可时代变得太快,像一阵风,呼啦一下,就把陈江他们那种靠手艺吃饭的老厂子给吹散了。

他下岗了。

起初,他还四处找活干,可他那点修机器的本事,在新式的流水线工厂里,根本派不上用场。人家要的是会操作电脑,看得懂图纸的年轻人。陈江连智能手机都用得磕磕绊绊,更别提那些了。

他就这么闲了下来,每天在家,不是看电视,就是对着窗外发呆。我心里的火,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寸一寸烧起来的。

“你就不能出去找点事做?送外卖,送快递,哪个不比你闲在家里强?”我不止一次地对他说。

他总是闷着头,半天憋出一句:“我再看看。”

这一看,就是两年。家里的开销,女儿的学费,人情往来,全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每天在超市里站得腿肚子发酸,回家还要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的怨气就像发了酵的馒头,越胀越大。

我开始嫌弃他,发自内心地嫌弃。嫌弃他没本事,嫌棄他窝囊,嫌弃他把日子过成了一潭死水。

半年前,女儿的钢琴班要交一大笔续课费,我找他商量,他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五十块。

那一刻,我彻底爆发了。

“陈江,我们这样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你看看人家张伟,我同学,开公司,换了大房子。你再看看你!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彤彤吗?”

我的话像刀子,他没躲,就那么站着,任我一刀一刀地捅。

最后,我指着卧室门,一字一句地说:“你搬出去睡,我看见你就烦。”

他看了我很久,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碎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没说一句话,默默地抱起自己的被子,走出了卧室。

从那天起,家就变成了冰窖。

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彤彤隔壁那间小小的储物室。那房间本来是堆杂物的,朝北,又小又暗,窗户还对着楼道的墙壁,一年到头见不到光。

我没拦着。我甚至觉得,眼不见心不烦,挺好。

他就这么在那个小房间里住了下来,每天按时给我们做饭,接送彤彤上学,然后就把自己关进去,一待就是一天。

我以为他是在里面逃避现实,自暴自弃。

直到那天晚上。

第一章 一堵墙,两颗心

分房睡的日子,像一杯温吞的凉白开,无滋无味,却也渐渐成了习惯。

家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我和陈江之间,除了“彤彤该交书本费了”或者“明天要开家长会”,几乎没有多余的对话。他把饭菜端上桌,我默默地吃,吃完放下碗筷,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

电视机成了家里唯一的声源,播放着与我们无关的悲欢离合。

有时候,我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里,彤彤均匀的呼吸声,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这个家,好像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壳子。

但我很快就会把这种情绪压下去。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清净,为了不看见那个让我失望透顶的男人。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女儿身上。超市里的活儿琐碎又磨人,每天盘点、理货、应付各种难缠的顾客,回到家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但我觉得充实,至少,我是在为这个家挣钱,不像某些人,心安理得地当个废物。

陈江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低到像一件旧家具。他每天早早起床,在厨房里忙活,等我和彤彤起来,热腾腾的早饭已经摆在桌上。豆浆是他自己磨的,油条是他自己炸的,比外面买的干净、可口。

彤彤吃得一脸满足,会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做的饭真好吃。”

每当这时,陈江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而我,只是沉默地喝着豆浆,心里却在冷笑:一个大男人,也就剩下这点围着锅台转的本事了。

他白天会把自己关进那个小储物间。起初我以为他是在睡觉,或者发呆。但渐渐地,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进出那个房间,总是会立刻把门锁上,钥匙一直揣在自己兜里,宝贝似的。

有一次,我路过门口,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松节油,又混着点别的,说不上来。我敲了敲门,问他在干什么。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没什么,收拾东西。”

我不信,但也不想追问。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了刨根问底的资格和心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滑过去。秋天来了,天气转凉。我给彤彤买了新毛衣,也给自己添了件风衣,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心里一阵肉疼。

晚上,彤彤在灯下写作业,忽然抬头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生病了?他最近老是咳嗽。”

我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陈江最近吃饭的时候,确实偶尔会低头掩着嘴咳几声,咳得很压抑。

“他怎么了?”我随口问。

“不知道,我好几次晚上起夜,都听见爸爸在房间里咳嗽,还听见一些‘咔哒咔哒’的怪声音。”彤彤学着那声音,小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动。

我的心沉了下去。怪声音?他到底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我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抬手想敲,却又顿住了。我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他?我不是已经把他当成空气了吗?

我收回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关得死死的。

墙的这边,是我一个人的孤岛。墙的那边,是他的秘密,和我们之间越来越深的鸿沟。

夜深了,我却睡不着。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果然,在万籁俱寂中,我隐约听到了从那个小房间里传来的,极细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咔哒……咔哒……”

那声音很轻,像是什么东西在啮合,又像是什么人在用极小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劳作着。伴随着的,还有他压抑的、低沉的咳嗽声。

我的心,莫名地乱了。

这个我嫌弃了无数次的男人,这个被我赶出卧室的丈夫,正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守着一个我不了解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一丝好奇,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

第二章 旧同学与新烦恼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不是最重的那一捆,而是最巧的那一根。

周末,超市搞大促销,我忙得脚不沾地。临近下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林岚?真是你啊!”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手表,在超市的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是张伟,我的大学同学,当年班里的风云人物。

我愣了一下,连忙挤出笑容:“张伟?你怎么在这儿?”

“陪我老婆来买点东西。你在这儿上班?”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那身红色的超市工作服上停留了一秒。

那一秒,我觉得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难堪。

“是啊,当个主管。”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挺好,挺好,稳定。”他客气地笑着,但那笑容里,我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他老婆这时走了过来,挽住他的胳膊,一身的名牌,妆容精致。她看到我,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对张伟说:“老公,我们去那边看看进口水果吧。”

“好。”张伟对我挥挥手,“那我们先过去了,改天同学聚会再聊。”

我僵硬地笑着,目送他们远去。他们推着购物车,车里堆满了昂贵的进口食品,而我的购物车里,只有打折的蔬菜和特价的鸡蛋。

一种巨大的羞辱感和挫败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回到家,陈江已经做好了晚饭。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还冒着热气。彤彤坐在桌边,正开心地给他讲学校里的趣事。

那画面,本该是温馨的。可在我眼里,却无比刺眼。

我把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胸口堵得厉害。

“怎么了?谁惹你了?”陈江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再想到张伟那一身行头,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我问你,你打算在这小黑屋里躲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就准备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了?”我的声音尖利得像一把锥子。

彤彤被我吓得不敢出声,怯生生地看着我。

陈江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我冲他吼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碰到谁了?张伟!人家现在是大老板,开好车,住大房子!你呢?你除了会做两顿饭,你还会干什么?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么个!”

恶毒的话一旦开了口,就收不住了。我把这些年积压的所有委屈、不甘、怨恨,都化作利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他。

他始终低着头,任由我的话语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他的沉默,在我看来,就是懦弱,是默认。

“妈妈,你别骂爸爸……”彤彤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开了口。

我心一软,但随即又硬了起来。我对彤彤说:“你回房间去写作业!”

彤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乖乖地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陈江,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疲惫地坐到沙发上,声音也降了下来,“我们离婚吧。这房子是我爸妈的,你……你拿着我给你的钱,回你老家去吧。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陈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翕动着,像一条缺水的鱼。

“不……不能离。”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给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我给你的时间还少吗?两年了!陈江,两年了!你给我带来了什么?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再……半年。”他伸出手指,比划着,“就半年。半年后,如果……如果我还像现在这样,我……我自己走,什么都不要。”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曾经让我觉得无比踏实的眼睛,如今却充满了恳求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固执。

半年。

我心里冷笑。半年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把他那可怜的自尊心,再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半年。半年后,你别再找任何借口。”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我的卧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我的心,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但很快,我就把那点不忍甩开了。我告诉自己,林岚,你不能再心软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彤彤,你必须狠下心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张伟开着豪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溅了我一身泥点。而陈江,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沉默地递给我一块脏兮兮的手帕。

第三章 父亲的“闲话”

周末,我带着彤彤回我爸妈家吃饭。

饭桌上,我妈照例开始数落陈江。“岚岚啊,不是妈说你,你就是心太软。一个大男人,整天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街坊邻居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家招了个吃软饭的姑爷,我的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作声。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当初我就不同意!非说他老实,老实能当饭吃吗?现在好了吧?工作没了,人也废了!”我妈越说越气,筷子在碗沿上敲得“当当”响。

“行了,少说两句。”一直沉默的我爸,终于开了口。他放下酒杯,看了我一眼,又说:“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我妈这才悻悻地闭了嘴,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满。

吃完饭,彤彤在外婆的房间里看动画片,我妈在厨房洗碗。我爸把我叫到阳台上。

阳台上种着几盆君子兰,叶片肥厚油亮,我爸伺候得极好。他一边拿着小喷壶给花浇水,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我:“你跟小江,最近怎么样了?”

“就那样。”我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小花园里玩耍的孩子。

“还分房睡呢?”

我“嗯”了一声。

我爸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岚岚,你是不是觉得,陈江没本事,给你丢人了?”

我爸是退休的老工人,一辈子都在和机器打交道,性子耿直,看人看事,总有他自己的一套。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爸,难道不是吗?一个男人,养不起家,还不算没本事?”我心里有些不服气。

“钱是重要,但不能拿钱当尺子,去量一个人。”我爸把喷壶放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摩挲着。这是他的老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就这样。

“我问你,陈江下岗前,在厂里,技术怎么样?”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没得说,厂里那些几十年的老机器,只有他能伺候明白。老师傅们都说他那双手,是长了眼睛的。”

“那他对你,对彤彤,怎么样?”

“……”我沉默了。除了没钱,陈江在生活上,确实没得挑。他包揽了所有家务,把彤彤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加班晚了,他总会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汤。我生病了,他能整夜不睡地守着。

这些,我都记得。只是在日复一日的贫穷和失望中,这些好,都变得模糊了。

“岚岚啊,人不能忘本。”我爸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当初你妈看不上他穷,是我拍板同意的。我看中的,不是他能挣多少钱,是他那个人,踏实,心正,还有一门过硬的手艺。手艺这东西,是金不换的。时代是变了,可人的良心和本事,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眼下是站在高处还是低谷,而在于他身处低谷时,脊梁骨是不是还是直的。你好好想想,陈江的脊梁骨,弯了吗?”

父亲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我那潭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陈江的脊梁骨,弯了吗?

我想起他面对我的指责时,那沉默而固执的背影。想起他恳求我再给他半年时间时,眼里那份我看不懂的坚持。

他好像……确实没有弯。他只是沉默,像一块被扔在角落里的石头,无声无息,却也坚硬如初。

“爸,我不懂。”我有些迷茫,“他要是有骨气,为什么不出去找活干?哪怕是去工地搬砖,也比待在家里强啊。”

“有些人的骨气,不在嘴上,也不在给别人看的样子上。”我爸把那根没点的烟放回烟盒,“他把自己关在那个小房间里,你真以为他是在睡大觉吗?我前两天去你们家送东西,你上班去了,他没听见我敲门。我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有声音,很细,很有规律。那声音,我熟。”

“什么声音?”我急切地问。

我爸摇了摇头,卖了个关子:“你自己去看吧。夫妻之间,最怕的不是吵架,是心墙。你把心里的墙拆了,才能看见墙那边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从我爸妈家回来,我的脑子一直很乱。

父亲的话,像一粒种子,在我心里落了地。我开始重新审视我和陈江的关系,审视那个被我贴上“”标签的男人。

晚上,我又听到了那个“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一次,我没有烦躁,而是贴着门,仔细地听着。那声音,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寂静的夜里,诉说着什么。

我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推开那扇门,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世界。

第四章 紧锁的门,漏出的光

自从和我爸谈过之后,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对陈江的嫌弃,像被水稀释过的墨,虽然底色还在,但已经不那么浓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日渐增长的好奇。

我开始像一个侦探,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我发现,他每天从储物间出来吃饭的时候,手指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但指甲缝里,偶尔会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油渍,不是做饭沾上的那种。

他走路的样子也有些奇怪。以前他是有些驼背的,显得没精神。可现在,他虽然依旧沉默,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尤其是在关上那扇门之后,我总感觉,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家里的电费。

这个月,我拿着电费单,看了足足三遍。电费比上个月,足足多出了一百多块。我们家没什么大功率电器,电视看得也少,怎么会多出这么多?

唯一的变量,就是那间储物室。

他在里面,到底用了什么耗电的东西?

彤彤无意中的一句话,更是加重了我的疑惑。

那天,彤彤画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小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亮晶晶的东西。

“彤彤,画的这是什么呀?”我笑着问。

“这是爸爸。”彤彤指着那个小人,“爸爸的房间里,有好多好多小星星,一闪一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小星星?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间朝北的、堆满杂物的储物室,哪来的星星?

“爸爸不让我进去,说里面有怪兽,会咬人。”彤彤嘟着嘴,“可是我上次偷偷从门缝里看,才没有怪兽呢,只有好多亮晶晶的小东西。”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猜测。他在里面赌博?玩什么违法的游戏?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这天晚上,我故意睡得很晚。等到十二点,我确定彤彤已经睡熟了,便悄悄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储物室门口。

我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咔哒……咔哒……嚓……”

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除了那有节奏的啮合声,还多了一种极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伴随着的,依旧是他压抑的咳嗽。

我蹲下身,试图从门缝里窥探。

门缝很窄,被他用布条堵上了一部分,但还是漏出了一丝极亮的光线。那光不是普通的灯光,非常集中,像一束白色的光柱,照亮了门内的一小片区域。

我把眼睛凑近那道缝隙,努力地往里看。

我看到了一只手。

是陈江的手。那双手,我再熟悉不过了。骨节分明,掌心有常年劳作留下的厚茧。此刻,这双手正稳稳地捏着一个镊子,镊子的尖端,夹着一个比米粒还要小的、亮晶晶的零件。

在他的手边,是一盏类似手术台上用的那种无影灯,正发出那束刺眼的白光。光线下,一块铺着黑色绒布的桌面上,散落着无数个“小星星”那是各种形状的、细小到令人发指的金属齿轮、弹簧和螺丝。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滑落,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睛,透过一个固定在支架上的高倍放大镜,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那个小零件,神情专注到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他的动作,轻柔、精准、充满了韵律感。镊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将那个小小的零件,小心翼翼地,安放进一个复杂的、由无数齿轮构成的机械结构里。

“咔哒”一声轻响。

那个小零件,严丝合缝地嵌入了进去。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那不是下岗后的颓唐,不是面对我指责时的麻木,而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捂住嘴,缓缓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终于明白,那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了,是清洗精密零件用的洗剂和润滑油。我也终于明白,那些“咔哒”声是什么了,是机械齿轮啮合转动的声音。

我更明白了,父亲口中那句“手艺这东西,是金不换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江他……他没有在逃避,没有在自暴自弃。

他在这个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间里,用他的那双手,建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精美绝伦的世界。

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妻子,对他所有的秘密,一无所知。

第五章 一块摔碎的表

心里的那堵墙,在我窥见门缝里的世界后,开始出现了裂缝。

我不再对他冷言冷语,虽然依旧没有过多的交流,但饭桌上的气氛,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得能冻伤人。

我会给他夹菜,他会愣一下,然后默默地吃掉。

我会提醒他天冷了多穿件衣服,他会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

他依旧把自己关在那个房间里,但我再听到那“咔哒”声时,心里不再是烦躁,而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知道他在里面做着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我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了,像一条结了厚冰的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融化的。

转机,来得猝不及及。

我爸过七十大寿,家里请了亲戚吃饭。饭后,我妈拿出一个红木盒子,说要把外公留下的东西,传给我爸。

盒子里,是一块老式的瑞士机械表。银色的表盘已经有些泛黄,皮质的表带也出现了裂纹,但整体看,依旧透着一股时光沉淀下来的精致和贵气。

“这是你外公当年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宝贝得不得了。”我妈感慨道,“你爸也念叨了好多年了。”

我爸高兴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把表戴在手腕上,对着灯光看了又看。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彤彤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跑出来,没注意脚下,一下子撞在了我爸身上。我爸手一抖,那块老手表“啪”的一声,从手腕上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爸脸色煞白地捡起手表,表蒙子已经摔出了一道裂纹,更要命的是,那根优雅走动的秒针,彻底停摆了。

“完了,完了……”我爸喃喃自语,手都在抖。

“快,快送去修啊!”我妈急得直跺脚。

我们立刻带着表,跑遍了城里所有能修表的地方。大商场的专柜,老师傅开的钟表店,得到的答复都一样。

“这表太老了,很多零件都停产了,国内根本找不到配件。”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傅,把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而且里面的游丝可能断了,机芯也受了损,修不了,没这个技术。”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浇灭。

我爸的生日宴,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结束了。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那块表对他来说,不只是值多少钱,更是一份念想,一份传承。

看着我爸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极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谁也不说话。我看着茶几上那个静静躺着的红木盒子,心里一动,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陈江……他能修吗?

我想起门缝里看到的那些精密的齿轮,那双稳如磐石的手。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可是价值不菲的古董表,万一被他弄坏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可我又想到父亲那失望的眼神。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对自己说。

我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看着,听着。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陈江,”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爸那块表……你,你能不能看看?”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

我妈立刻反对:“岚岚你疯了?那是古董!他一个修拖拉机的,懂什么手表?别给弄得更坏了!”

陈江没有理会我妈的话,他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很亮,是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拿来我看看。”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我顶着我妈杀人般的目光,把那个红木盒子拿过来,递到他手里。

他打开盒子,没有立刻去碰那块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柔软的绒布,小心翼翼地垫在桌上。然后,他才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将手表取了出来。

他没有像其他师傅那样急着打开后盖,而是把表拿到耳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睁开眼。

“表蒙裂了,问题不大。秒针停摆,应该是撞击导致擒纵叉移位,或者游丝黏连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表壳的边缘,“听里面的声音,齿轮组应该没有大碍。但是需要开盖全面检查。”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在了我心里。那些专业的术语,从他这个我眼里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爸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着陈江,眼睛里闪着一丝希望的光。

“小江,你……你真的懂这个?”

陈江点点头,看着我爸,认真地说:“爸,我以前在厂里,跟一个上海来的老师傅学过几年钟表维修。这种老式的瑞士机芯,我拆装过。”

我妈还想说什么,被我爸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有把握吗?”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陈江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目光扫过我,最后落在我爸脸上。

“我尽力。”

他说。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推开那扇门,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要进去看一看。

我对陈江说:“去你房间修吧,那里工具全。”

这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我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也是在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陈江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他点了点头,拿着那块表,站起身,走向了那间神秘的储物室。

我跟在他身后,第一次,主动地,要踏入他的世界。

第六章 螺丝刀下的世界

陈江走到储物室门口,拿出钥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我对他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我从未踏足过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我彻底傻眼了。

这里,哪里还是那个堆满杂物的、阴暗潮湿的储物间?

这里,分明是一个专业到极致的、微缩版的精密仪器维修工坊。

房间虽小,却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靠墙的位置,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台面上铺着防静电的绿色胶垫。那盏我在门缝里看到的无影灯,正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

工作台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工具。大大小小的螺丝刀,排成一排,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各种型号的镊子,闪着寒光;还有各种瓶瓶罐罐,上面贴着标签,写着“除尘液”、“润滑油”、“洗表水”……

最让我震撼的,是工作台一侧的架子上。那上面,用一个个透明的小格子,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数不清的零件。大到表盘、指针,小到比芝麻还小的螺丝、比发丝还细的弹簧,密密麻麻,却又秩序井然,像一个庞大的零件帝国。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金属混合的、清冷而专注的味道。

这就是彤彤口中的“小星星”,这就是陈江这半年来,日夜厮守的世界。

我爸妈也跟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同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江,你……你这些东西……”我爸指着满屋的设备,结结巴巴地问。

“下岗后,用那点补偿金,托以前厂里的朋友,一点点淘换来的。”陈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有些是旧的,我自己修”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

我想起他下岗时拿到的那笔微薄的补偿金,我一直以为他早就吃喝花光了。没想到,他竟然用在了这里。

陈江没有再多解释。他坐到工作台前,戴上了一副高倍的放大眼镜。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畏缩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专注、自信、浑身散发着工匠光芒的大师。

他拿起专用的开盖器,小心翼翼地旋开手表的后盖。

精美绝伦的机芯,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呈现在我们眼前。无数的齿轮、杠杆、宝石轴承,构成了一个复杂而迷人的微观世界。

“看这里,”陈江用一根细长的探针,指向机芯的一处,“擒纵叉的卡瓦宝石,因为撞击,从销钉上脱开了。还有这里,游丝,看到了吗?有几圈黏在了一起,所以摆轮没法正常摆动。”

他的讲解,清晰而专业。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细致的修复工作。

他用最细的螺丝刀,一颗一颗地拧下固定螺丝;用镊子,一片一片地取下夹板和齿轮。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稳得像磐石,轻得像羽毛。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金属零件之间轻微的碰撞声,和我们几个人紧张的呼吸声。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心里五味杂陈。

我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陈江。

这个陈江,不是那个在家无所事事的“”,不是那个面对我指责只会沉默的丈夫。

这个陈江,拥有着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拥有一颗宁静而强大的内心。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抗着生活的窘迫,守护着自己的尊严和热爱。

而我,却用最刻薄的语言,一次次地伤害他,把他这份宝贵的坚守,贬低得一文不值。

愧疚和心疼,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陈江将拆下来的所有零件,都放进一个专门的洗表机里清洗、烘干。然后,他对着放大镜,用一根比绣花针还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将黏连在一起的游丝,一圈一圈地分离开。

那个过程,看得我连呼吸都忘了。那细如发丝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报废。

终于,游丝分开了。他又开始重新组装。上油、安装、调试……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当他把最后一颗螺丝拧好,轻轻拨动摆轮的那一刻。

“滴答,滴答,滴答……”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天籁,再次在房间里响起。

停摆的老表,活了过来!

我爸激动得一把抓住陈江的胳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妈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江摘下放大镜,脸上露出了疲惫但满足的笑容。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本子,递给我。

“这是?”我疑惑地接过。

“这半年来,接的一些活儿。”

我翻开本子,上面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一笔笔的账目。

“20XX年5月10日,修复欧米茄海马系列,进水停摆,收入3000元。”

“20XX年6月2日,修复劳力士日志型,机芯保养,收入2500元。”

“20XX年7月18日,修复百达翡丽古董怀表,定制零件,收入12000元。”

……

一笔笔,一页页,记录着他在这间小屋里的奋斗。本子的最后一页,是一个总计的数字,后面,还附着一张银行卡的存款截图。

那上面的数字,让我彻底呆住了。

那是一笔我需要不吃不喝工作好几年,才能攒下的钱。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陈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刚开始,没活儿,也不稳定,我怕你说了,你觉得我是在不务正业。后来……后来我想着,多攒一点,等攒够了,再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拿着那个本子,手在抖,心也在抖。

原来,在我嫌弃他、辱骂他、把他赶出卧室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所有压力,用他的手艺,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

我抬起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他那因为长期伏案而略显佝偻的背。

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第七章 时间的答案

那晚,我爸妈没有多留,他们带着修好的手表,心满意足地走了。临走前,我爸拍了拍陈江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满是赞许和欣慰。我妈看陈江的目光,也彻底变了,从嫌弃,变成了惊讶,再到一丝丝的敬佩。

送走他们,家里只剩下我和陈江,还有已经睡熟的彤彤。

储物室里,那盏无影灯还亮着。陈江正在收拾工具,把它们一件件擦拭干净,放回原位。

我走进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陈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说了,你会信吗?”他苦笑了一下,“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下岗的废物。我跟你说我在修表,你是不是会觉得,这跟我在街边摆摊配钥匙,没什么区别?一样是没出息,一样是给你丢人。”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是啊,以我当时的心态,即便他说了,我也只会觉得他是在不务正业,是在异想天开。我只看得到他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拿不回一份稳定的工资,却看不到他手艺的价值,更看不到他内心的坚守。

“我不是……”我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刚下岗那会儿,我也慌,也迷茫。”陈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到处找工作,可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碰壁碰得头破血流,回家还要看你的脸色,听你的抱怨。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他走到窗边,那扇只能看到墙壁的小窗,此刻却仿佛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有一天,我整理旧东西,翻出了以前跟师傅学艺时用的工具。我把它们拿出来,一点点擦干净。当我握住它们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安了。”

“我好像……又找到了我自己。”

“这个世界是变了,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他回头看着我,目光灼灼,“一块好的表,可以用上百年,可以传给子子孙孙。因为它里面的每一个零件,都灌注了工匠的心血。这叫传承。我修的,不只是一块表,也是在修补一段段被遗忘的时间,一份份被珍视的情感。”

“就像爸这块表,它值钱,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外公留下的念想。能让它重新走起来,比我挣多少钱,都让我觉得有价值。”

我看着他,这个平日里言语木讷的男人,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我终于明白,他的“本事”,不在于能挣多少钱,而在于他这份对技术的敬畏,对良心的坚守,和对传承的理解。这是一种比金钱更厚重、更宝贵的价值。

而我,却用最世俗的眼光,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对不起。”我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陈江,真的……对不起。”

我为我过去的刻薄、自私、和短视,感到无地自容。

陈江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他的指腹上,还带着机油清冷的气息,和一丝常年打磨零件留下的粗糙。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我也有不对。我不该什么都不跟你说,让你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压力。”

他把我轻轻地揽进怀里。

这个拥抱,我们已经隔了太久太久。

我靠在他并不算宽阔但无比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放声大哭。把这半年来,所有的委屈、压抑、后悔和心疼,都哭了出去。

那扇紧闭的门,那堵横在我们心里的墙,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了。

时间,终究会给出所有的答案。它考验了我们的感情,也最终让我们看清了彼此,更看清了生活的真谛。

原来,一个家最重要的,不是房子有多大,存款有多少。

而是,当你在人生的低谷里挣扎时,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相信你,拉你一把;当你被全世界误解时,有那么一个怀抱,可以让你安心地停靠。

第八章 墙塌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我不是在自己那张空荡荡的大床上醒来的,而是在储物室那张小小的折叠床上。身上,盖着陈江那床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

我坐起身,看到陈江正趴在工作台边上,睡着了。他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无影灯还亮着,柔和的光,照在他疲惫的脸上。

我的心,又是一阵揪紧的疼。

我悄悄下床,拿起自己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他似乎感觉到了,动了一下,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醒了?我……我昨晚看着图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以后,不许在这里睡了。”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他没明白我的意思,愣愣地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说:“回我们房间去睡。那张折叠床,今天我就把它扔了。”

陈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被点燃的星辰。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纯粹又灿烂。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和以往截然不同。

彤彤惊奇地发现,爸爸妈妈居然会互相夹菜了,还会小声地聊天。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陈江,小脸上写满了开心。

“爸爸,你房间里的怪兽,是不是被妈妈打跑啦?”她天真地问。

陈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啊,被你妈妈打跑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的。

吃完饭,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去上班。我帮着陈江,一起把他储物室里的东西,重新规整了一下。

我这才发现,他为了省钱,很多设备都是自己动手改造的。那个专业的洗表机,是他用一个二手的超声波清洗仪改装的;那个用来给零件抛光的机器,是他用一个旧电风扇的马达做的。

看着这些凝聚着他智慧和心血的“发明”,我对他,又多了一份敬佩。

“你接活儿,都是通过什么渠道啊?”我一边帮他把零件分类,一边问。

“网上有一些钟表爱好者的论坛,还有一些二手奢侈品店,会把一些难修的表寄给我。”他说,“口碑都是慢慢攒起来的。”

我看着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陈江,我们开个店吧。”我说。

“开店?”他愣住了。

“对。就开一个我们自己的工作室。不用太大,就在我们家附近,租个小门面。”我越说越兴奋,“你负责技术,我负责帮你打理,接待客户,做宣传。你的手艺这么好,不应该只藏在这个小黑屋里。”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本事,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陈江怔怔地看着我,眼眶慢慢地红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天,阳光很好。

我和陈江一起,把那张碍眼的折叠床,从客厅里搬了出去,扔进了小区的垃圾回收站。

当那张床被收走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被清空了。那道隔在我们之间,长达半年的无形的墙,终于,彻底消失了。

生活,并没有因为我们的一次和解,就立刻变得富丽堂皇。我们依旧住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依旧要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

但是,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了。

家里的空气,是流动的,温暖的。晚上,我躺在陈江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无比踏实。他不再把自己关起来,会陪着我看电视,会跟我聊他修过的那些有趣的表,和它们背后的故事。

我也不再拿他和别人比较,不再用金钱去衡量他的价值。我学会了欣赏他指尖的技艺,敬佩他内心的坚守。

我明白,一个男人的“本事”,有很多种。能叱咤商海是一种,能安守匠心,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同样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而一个家的幸福,也与财富无关。它藏在家人彼此的理解和包容里,藏在困境中那双不离不弃的手里,藏在平淡岁月里,那份相濡以沫的懂得里。

墙塌了,心近了,日子,也就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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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完结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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