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口的大杨树上,邮递员老李贴了张通告,说是往后山坡地里倒粪的时候小心点,别碰着那些打着红旗的竹竿。经过的村民都驻足看了看,也没人多问。反正这几年,村里时不时就会来些城里人,测测这个,量量那个,也没见着啥实际变化。
村口的大杨树上,邮递员老李贴了张通告,说是往后山坡地里倒粪的时候小心点,别碰着那些打着红旗的竹竿。经过的村民都驻足看了看,也没人多问。反正这几年,村里时不时就会来些城里人,测测这个,量量那个,也没见着啥实际变化。
王婶子也瞄了一眼,但她近视,字没看清楚,只当又是什么预防农业病虫害的通知。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挑着粪桶往自家责任田走去。
那是去年九月底的事。记得那天天气挺怪,早上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就阴沉得像要下雨。村里人都说要抓紧收玉米,趁天还没变。
王婶子五十出头,自打老王头走了,家里地都是她一个人种。儿子在县城开了个小超市,儿媳妇陪着带孙子,平常也回不来。其实村里人都劝她别种了,每年那点收成还不够买化肥农药的钱。可王婶子闲不住,说地不种荒了可惜。
她那块菜地在村西头的山坡上,不大,也就三分多地。因为挨着后山,土质不怎么好,多是沙石,种啥都长得瘦瘦小小的。不过好在离家近,婶子有空就会去那块地里摆弄摆弄。
那天王婶子去地里施秋肥。她把粪桶放下,撩起袖子就开始挖坑。锄头刚下去没两下,就”咣当”一声,像是磕到了什么硬物。
“又是石头。”王婶子嘀咕着,跪下身子用手去扒土。
土挺湿,没扒几下手就黑了。王婶子没在意,继续往下挖。这地里的石头多得很,经常种个红薯都能碰到拳头大的石块。但扒了一会儿,她觉出不对劲来——这”石头”有棱有角,像个方盒子。
“谁家埋的啥东西?”王婶子纳闷,索性把锄头往一旁一扔,用双手去刨。
土刨开后,露出个铁皮盒子,约莫有两个搪瓷茶缸那么大。盒子锈迹斑斑,看起来埋了不少年头。王婶子有些犹豫,村里老人常说不能随便动地里埋的东西,万一是谁家的祖传物件呢?但转念一想,这地是自己家的责任田,插田牌子几十年了,不会有差错。
她把盒子刨出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盒子挺沉,她摇了摇,里面好像有东西晃动。
“可别是啥不干净的物件。”王婶子嘀咕着,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盒子锁已经锈透了,轻轻一掰就开了。王婶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包着几层发黄的报纸,报纸下面是一堆黑乎乎的小东西,看着像铜钱,但形状不太一样,有的是方的,边缘还有些古怪的花纹。
“这是啥…难不成是古董?”王婶子想起电视里常演的挖出宝贝的戏码,心里一紧。
她翻了几个铜钱,上面的字认不出来,但看上去确实很旧。盒子底下还压着几张纸,像是手写的文字,早已模糊不清。
王婶子不认得几个大字,但她知道这东西可能不简单。她犹豫了一会儿,把东西装回盒子,往地里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把盒子藏在了挑粪的竹筐底下,盖上麻袋,匆匆往家赶。
路上碰见了村主任老赵,王婶子差点撞到他身上。
“这么急着赶哪去?”老赵笑呵呵地问。
“没,没啥,回家煮饭。”王婶子心虚,眼神不敢直视老赵。
老赵没多想,嘱咐她路上慢点,别摔着。王婶子点点头,脚下步子更快了。
王婶子回到家,把盒子藏到了柜子最里层,用棉被盖上。她犹豫了整整一晚上。电视里常说挖到文物不上报是违法的,但她心里又怕交上去就再也见不着了。这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按理说应该是归她的吧?
第二天一早,王婶子起来喂完鸡,准备去找村里识字的马老师问问。马老师退休前是小学教语文的,文化程度高。
刚出门,就见村里来了辆警车,停在了她家门口。
王婶子心一慌,差点把门关上躲回去,但已经晚了。从车上下来两个穿制服的,还有村长和村主任。
“王婶子,听说你昨天在地里挖到了东西?”村长笑得和蔼,但眼神有些严肃。
王婶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支支吾吾地不肯承认。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好说。”村长放缓了语气,“咱村西边那片地,前些日子文物局的人来勘测过,说那一带可能是古代墓葬区,所以最近才贴了通知,让大家别乱挖。你要是真挖到什么了,得上交国家。这是法律规定。”
王婶子这才想起村口那张她没看清的通告。
“我…我真没挖啥东西。”她撒着谎,但眼神闪烁。
村长叹了口气:“婶子,别犯糊涂。昨天下午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往家里拿东西。这事关重大,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性质就不一样了。”
原来是被人看见了。王婶子心里一沉,知道瞒不住了。
“就…就是个破铁盒子,里面有些铜钱样的东西。”王婶子低着头,“我也没想占着不给,就是想找个识货的问问值不值钱…”
村长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走,带我们去看看。”
警察跟着王婶子进了屋,她从柜子里拿出那个铁盒子。村长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眉头一皱:“这东西看着年头不短,可能真是文物。得送去县里鉴定。”
“那…那我能得到啥补偿不?”王婶子小声问道。
“这得看文物部门定性了。如果确实是文物,有相应的奖励政策。”村长说着,把盒子交给了警察,“王婶子,这事你做得对,不然私藏文物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警察开了张收条给王婶子,告诉她等鉴定结果出来会通知她。王婶子垂头丧气地送走了他们,心想这下好东西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村里人很快知道了这事,三三两两来王婶子家打听。有人说她运气好,能得一笔奖金;也有人说她傻,应该藏起来找买家卖个好价钱。王婶子听得心烦,索性躲在家里不出门。
三天后,县文物局的张局长亲自来了村里,还带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专家模样的人。他们直奔王婶子家,敲开门就问那铁盒子的详细情况。
“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挖到的?有没有其他东西?”专家模样的中年人急切地问。
王婶子被他们问得晕头转向,只好答应带他们去实地看看。
一行人来到王婶子的菜地,她指着挖出盒子的地方:“就是这,没挖多深,也就一尺来深。”
专家们量了位置,拍了照,又仔细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专家突然蹲下身,从土里拾起个小东西,细细端详,然后激动地招呼其他人过来看。
“没错了!这绝对是西周早期的遗物!”眼镜专家兴奋地说,“盒子里的那些应该是青铜礼器的附件,这地方很可能是个规模不小的墓葬群!”
文物局张局长也激动起来:“那盒子里的手稿…?”
“初步判断是记录墓主人身份的简册,如果能破译出来,意义重大!”另一位专家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用着王婶子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她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挖出来的东西好像真的很值钱。
讨论完,戴眼镜的专家突然转向王婶子,面带诚恳地说:“王大姐,多亏了你保护好了这些文物。如果当时你把它们丢弃或者损坏,我们就可能永远失去这个重要发现了。”
王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致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没啥,我也不懂,就是觉得可能值点钱…”
专家却突然弯下腰,对着王婶子深深鞠了一躬:“在我们眼里,这远比金钱贵重得多。这很可能是研究西周王朝早期历史的重要实物证据,您为国家文物保护做出了巨大贡献!”
王婶子慌了,连忙扶住专家:“使不得使不得,我哪敢当啊!”
文物局张局长也郑重其事地向王婶子鞠躬致谢。围观的村民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王婶子挖出的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当晚,村委会开了个简短的表彰会,宣布王婶子获得了五千元的文物保护奖励金。张局长还当场宣布,根据国家文物保护法规,因王婶子的发现促成了一个重要考古遗址的确认,后续还将有更多奖励。
“最重要的是,”张局长说,“我们决定将这处遗址命名为’王家墓葬群’,以表彰王大姐对文物保护的贡献。”
听到这话,王婶子激动得掉下了眼泪。她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有啥名声。不过是种种地、养养鸡的普通农村妇女,如今却因为一个偶然的发现,名字要和那些古董连在一起了。
会后,戴眼镜的专家私下告诉王婶子,从初步判断来看,这批文物可能和西周初年的封国有关,对研究那段历史有独特价值。
“我们可能需要征用您那块地进行发掘,会有合理补偿。”专家说,“而且,如果您愿意,我们希望您能参与到发掘工作中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是您发现了这处遗址。”
王婶子难以置信:“我?我一个种地的,能帮上啥忙?”
“您对这片土地最熟悉,知道哪里适合挖,哪里有异常。而且,”专家微笑着,“我相信您有着发现珍宝的’天赋’。”
一个月后,王婶子的菜地变成了热火朝天的考古现场。帐篷、仪器、来来往往的专家学生。王婶子每天戴着红袖章,穿着发到的工作服,成了现场的”特邀顾问”。虽然她不懂那些专业知识,但她熟悉的这片土地,确实帮助考古队避开了不少弯路。
发掘进行到第三周,在王婶子指认的一处地点,考古队发掘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墓室,出土了大量青铜器、玉器和陶器。专家们震惊地发现,这批文物的年代和工艺水平,或许能改写西周早期的历史认知。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甚至惊动了省里。一时间,各路媒体都来采访这位”火眼金睛”的农村妇女。
面对记者的镜头,王婶子憨厚地笑着:“我哪有啥本事,就是运气好。那天要不是去施肥,这宝贝怕是还埋在地里呢。”
儿子一家也从县城赶回来,看到母亲成了”名人”,又惊又喜。儿媳妇后悔平时没多来看看婆婆,都不知道家里地里还埋着宝贝。
“妈,您真厉害!”儿子竖起大拇指,“以后我们要好好孝顺您!”
王婶子笑着摆摆手:“少来这套。你们过得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临走前,儿子悄悄问:“妈,听说您得了不少奖金,有多少啊?”
王婶子神秘地笑了笑:“不多,才十几万。我都捐给村里修路了。”
“啊?”儿子瞪大了眼睛,“您怎么…”
“我这把年纪,要那么多钱干啥?”王婶子淡然道,“村里路修好了,大家进出方便,我看着也高兴。”
儿子无奈,只能尊重母亲的决定。
转眼半年过去,王婶子的菜地已变成了正规的考古遗址公园,还修了个小博物馆,展示出土文物。王婶子的照片和故事被放在显眼位置,成了当地文物保护的典范。
村里人都说王婶子好福气,种了一辈子地,没想到最后种出了”金疙瘩”。只有王婶子知道,比起那些奖金,她更珍视那天专家对她的那个鞠躬。那一刻,她感到自己这平凡的一生,忽然有了不平凡的意义。
如今,王婶子偶尔会去遗址公园转转,看着那些城里来的游客好奇地盯着展柜,听解说员讲述这片土地的古老故事。她总是静静地站在角落,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她那块曾经瘦瘦小小不出产的责任田,如今结出了最珍贵的果实——它连接了过去和现在,也改变了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的命运。
村里人常说,王婶子种地挖出宝贝,是祖坟冒青烟的运气。但只有王婶子自己明白,真正的宝贝,不是那些青铜器,也不是奖金,而是在她平凡生命中突然闪现的那一刻光芒,让她懂得了自己的价值。
有时候,她会拿出文物局颁发给她的荣誉证书,摸着那个烫金的印章,轻轻地对着老王头的遗像说:“老头子,你看见了吗?咱家地里种出了名堂了…”
窗外,夕阳落在那片已经不再种庄稼的土地上,余晖灿烂如金。
来源:一颗柠檬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