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东方的起点：优缺点同样明显的长三角年度大展

摘要：2024年11月，宁波博物院《东方的起点——宁波与西安：海陆丝绸之路跨时空对话》特展（以下简称《东方的起点》展）开幕，一时间人潮涌动，不夸张地说，这个特展爆棚的人气，让它成为继2023年南京博物院《玉润中华》、2024年上海博物馆《金字塔之巅》之后又一个长三角

展览海报

2024年11月，宁波博物院《东方的起点——宁波与西安：海陆丝绸之路跨时空对话》特展（以下简称《东方的起点》展）开幕，一时间人潮涌动，不夸张地说，这个特展爆棚的人气，让它成为继2023年南京博物院《玉润中华》、2024年上海博物馆《金字塔之巅》之后又一个长三角年度大展。

本次特展，文物丰富而精美，展陈用心且讲究，呈现效果上，优点和缺点也同样明显。重点是：这样个性鲜明的特展，距离闭展只有最后一周了。

东晋，“富且昌、宜侯王、天延命长”织成履，1964年吐鲁番阿斯塔那39号墓出土，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藏

近年来，丝绸之路成为博物馆展览的热门主题，绝大多数展览，都会选择一个点来重点展开，或为海上丝绸之路，或为陆上丝绸之路，但《东方的起点》放下了包袱，两个一起讲——成年人，何必要做选择呢？

高端、大气，这是《东方的起点》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为众多观众赞叹的地方。不过，细细品味这个年度大展，我整理了4个突出的优点，也伴随着3个明显的缺点，还有一个细节，究竟是优点还是缺点留待诸位自行判断——

展览团队名单及支持单位名单

优点1：双线叙事，全景展现

展览以宁波与西安的双城记为基点，以海上、陆上丝绸之路两条线展开叙述。这样的处理手法，如同一部全景式的小说，多线叙事，必定会营造出规模宏大的体量，而在展览现场，你能见到东起浙江、西到南疆的几乎整个中国的丝绸贸易景象。

大而全，本身就能让人感受到体量规模带来的震撼，就像身在兵马俑阵列前，你完全能感受到秦帝国的征服脚步。而丝绸之路之在古代，也从来不是单独的海上丝绸之路或陆上丝绸之路，近水楼台，古人同样是离哪儿近就走哪条路。正如航拍能让人看清建筑、建筑群的整体面貌，这种全景式的展示，也能更直观地展现全面的历史。

唐，卷髻大女俑，西安市新城区韩森寨出土，西安博物院藏

优点2：精品文物，绝对重磅

去年宁波博物院的河姆渡五十周年特展上，浙江省博收藏的几件河姆渡文化的禁止出境文物，一件都没来，但这次特展至少来了一件能代表河姆渡文化的双鸟朝阳蝶形器，而由此开始，特展的重磅文物也悉数归位。

宁夏固原出土的北周鎏金银壶，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东晋“富且昌、宜侯王、天延命长”织成履，隋代酒神图驮囊陶骆驼，甘肃省博镇馆之宝之一的元代八思巴文错银铁符牌，等等，每一件都堪称重磅，一次展览能聚齐这么多件精品文物，实属难得。

北周，鎏金银壶，1983年宁夏固原县南郊乡深沟村李贤夫妇墓出土，宁夏固原博物馆藏

优点3：扎根宁波，深耕东亚

展览由双线展开叙述，但在叙述的深度上，宁波—海丝这条线要更胜一筹（毕竟这是宁波主场）。而特展优秀的地方就在于，虽然扎根宁波，但绝不止于宁波，甚至直接跳过浙江，把眼界扩展到整个东亚——深入观察古代中国、日本、朝鲜半岛的往来互动。

展览中对东亚的观察，多有文物支撑，如日本遣唐使井真成、高句丽遗民高铙苗、初唐时期出使日本的祢军等人的墓志（拓片），再如统一新罗时期铸造的鎏金铜佛立像，等等。这些文物，其数量、质量都足以撑起一幅中古东亚交流互动的画面，殊为难得。

值得一提的是，墓志（拓片）类文物，在呈现上没有因为铺陈式的展示而抢去其他精品文物的风头，也很值得称道——对这些内容感兴趣的观众，自然会去细看，而不用打着（以拓片）展示历史的名义，挡住大众欣赏艺术精品的热情。

唐咸亨四年（673），高铙苗墓志并盖拓片，西安碑林博物馆藏

唐，井真成墓志拓片，征集，西北大学博物馆藏

优点4：道具隔断，恰到好处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展览现场最明显的两处大布景，刚好成为展览不同单元间的隔断。

这两大布景，一为唐长安城含光门，提示观众，即将进入辉煌灿烂的大唐；二是有播放水运画面的巨大屏幕、搭配古桥帷幔（以及青石板座椅），成为一条长长的过道——既是观众中场休息的地方，也提示大家，“唐宋变革”开始了，即将进入宁波的叙事主场。

含光门的布景，在近几年的丝路主题展上不时能够见到，而最值得称道的还是后面大屏幕+帷幔的过道式的隔断。一般观众在看完展览最精彩部分之后，精神上、身体上都会感到疲倦，而现场的隔断与座椅，真是恰到好处，一个字：妙！当然，展览的问题也由此而显现出来。

展览中段展厅过道，观众休息处

缺点1：隋唐—宋元之间的反差过大，连续性弱

经过一段过道，便从辉煌灿烂的大唐，进入宁波主场的宋元时期。但与金碧辉煌的唐代单元比起来，宋元部分无论是文物的级别，还是闪亮程度，都明显偏弱，以至于让人有了一个疑问：宋元时期的中国，发生了什么？

当然你可以说，在“唐宋变革”的大背景下，贵族社会向市民社会转变，世家大族让位于新兴的科举士大夫，而民众的喜好也开始更多地影响上层的审美……但无论如何，展览中由唐入宋，这种含金量上巨大的反差，还是会让人感到不适应——难道走过一条时光走廊（那条过道），中国历史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种反差，不只会造成视觉上的不适，同时也会让人感受到历史发展的断层——但历史发展真的断层了吗？恐怕只是转移了发展重心，毕竟人还是那群人，即使发生变化，也应该是渐变才是啊。

隋，酒神图驮囊陶骆驼，西安老烟庄墓地出土，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藏

缺点2：双城（以及海、陆丝路）联系较弱

展览主题是宁波、西安的时空对话，以及以宁波、西安为基点的海、陆丝路的对话，但在呈现上，显然，双城、双丝路之间的联系较弱。

在展览中，能感受到策展团队想以大量的越窑青瓷，来作一定程度的串联。唐五代时期，越窑生产的核心区域转移到了今天的宁波慈溪，而越窑青瓷作为南方青瓷的代表，既有远销海外者，也有入贡长安者，从这个意义上说，越窑青瓷不失为串联双城的一条线索。但很遗憾，展览现场基本只是摆出文物，至于其中联系，没有展开。

事实上，双线叙事虽然宏大华丽，但如果缺少联系，就很难让展览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之前王菲的演唱会上，通过全息投影亮相的邓丽君惊艳登场，和王菲穿越时空合唱了一曲——窃以为，这才是时空对话，如果是王菲唱一首歌、邓丽君唱一首歌，那只是两个人的独角戏，而不是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