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市国土局的会议室刚结束一场拉锯战，李建军捏着那份修改到第七版的征地补偿方案，指腹在 “拟同意” 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办公室主任推门进来时，他正把半杯冷茶灌进喉咙 —— 下午的招商酒会，又是场硬仗。
市国土局的会议室刚结束一场拉锯战，李建军捏着那份修改到第七版的征地补偿方案，指腹在 “拟同意” 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办公室主任推门进来时，他正把半杯冷茶灌进喉咙 —— 下午的招商酒会，又是场硬仗。
“李局，恒基集团的王总特意交代，今晚要听您说段子。” 主任递过来的烫金请柬上，“特邀嘉宾” 四个字闪着油光。李建军扯了扯领带，想起上周在开发区奠基仪式上，自己随口编的 “土地爷赶集” 段子，让王总笑得直拍大腿，当场就签了意向书。
酒局设在临江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把江景切成流动的油画。李建军刚走进包厢，王总的笑声就像炸雷般响起：“李局可算来了！我这酒都温第三遍了！” 他身边的女助理立刻倒满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出妖冶的弧度。
“王总这阵仗，是想把我灌醉了签不平等条约啊？” 李建军在主位坐下，手指在桌布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前天听个笑话，说有个开发商跟土地局谈判，喝到最后抱着柱子喊‘亲爹’，第二天醒酒才发现，柱子上贴着‘严禁乱涂乱画’。”
哄堂大笑中，王总的手在女助理的后腰上捏了捏。李建军假装没看见，拿起公筷给王总夹了块海参：“这玩意儿好，补肾。不过王总得多吃点，毕竟您公司的项目，比这海参还‘深’。” 他特意加重 “深” 字，眼角的余光扫过对方瞬间僵硬的脸。
酒过三巡，王总的话开始带刺：“李局，咱们这项目拖了半年，是不是得加点‘润滑剂’？” 他往李建军兜里塞了张黑卡，“楼下商场刚到的限量款手表，给嫂子带的。”
李建军掏出卡往桌上一拍，响声惊得鱼缸里的金龙鱼猛地窜起：“王总这是骂我啊！我李建军的作风，就像这清蒸鲈鱼 —— 从来不带腥味。” 他夹起鱼鳃边的肉，“您看这地方最嫩，就像咱们政策的空子，看着好钻，其实全是刺。”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了。王总的司机突然站起来敬酒，白酒杯举得老高：“李局不给面子？” 李建军仰头饮尽时，注意到对方袖口的纹身 —— 那是本地黑恶势力的标志。去年查处的非法占地案，主犯胳膊上就有同款图案。
“我给大家讲个真事。” 李建军放下酒杯，餐巾在指尖转了个圈，“前年有个开发商，想用假土地证蒙混过关，被我们科室老张识破了。那老板晚上送了十万块到老张家，结果第二天就被纪委请去喝茶 —— 老张把钱存进了廉政账户，还录了音。”
王总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李建军给他续上酒：“王总您是文化人，肯定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看这窗外的江景，二十年前进来的污水，现在还在治理呢。咱们做项目，得给子孙后代留点清山绿水不是？”
女助理突然娇笑着打圆场：“李局真会开玩笑，王总就是想跟您交个朋友。” 她往李建军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指甲涂着血红的蔻丹，“听说李局女儿在国外留学？我表哥在大使馆工作，说不定能帮上忙。”
“不用麻烦，” 李建军把肉拨到一边，“我闺女说，她要学环境保护，回来治理咱们这儿的盐碱地。她说国外的月亮再圆，也照不亮家乡的田埂。”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个扎马尾辫的姑娘，蹲在田埂上捧着土样，笑得一脸灿烂。
散席时，王总握着李建军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李局的段子，我记下了。” 李建军拍着他的手背：“王总要是真想合作，明天上午九点，带上你们的环评报告，咱们在会议室好好聊。记住，别带酒，我请您喝菊花茶 —— 醒酒。”
走出餐厅时，江风带着潮气扑过来。主任跟在后面嘀咕：“李局，您这话说得太硬了，万一项目黄了……” 李建军停下脚步，指着江面上的航标灯：“你看那灯，看着不亮，却能让船不撞礁。咱们当干部的，就得做这航标灯。”
第二天一早，王总果然带着材料来了。会议室里，李建军逐页审核时，发现环评报告里的数据有明显篡改痕迹。他把文件推回去：“王总，段子能编，数据不能编。这是昨天您说的‘朋友道’，对吧？”
王总的额头渗出冷汗。李建军忽然笑了：“不过您这项目方向是对的，我们帮您联系了省环科院的专家，下周过来指导。只要整改到位，我们一定支持。” 他按下内线电话，“让法规科送份最新的产业扶持政策过来，给王总好好讲讲。”
送王总出门时，走廊里的宣传栏正在播放警示教育片。屏幕上那个痛哭流涕的官员，正是去年因为土地腐败落马的前局长。李建军指着屏幕：“王总，这可不是段子，是真事。”
下午的党组会上，李建军被表扬了 —— 恒基集团不仅按要求整改了项目，还追加了两千万的环保投入。局长拍着他的肩膀：“还是你有办法，既守住了底线，又没把客商赶跑。”
李建军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菊花茶。窗外的阳光落在茶杯里，菊花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像朵绽放的莲。他想起昨晚酒桌上的话，忽然觉得那些段子，其实是裹着糖衣的药，苦在嘴里，却能让人清醒。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女儿从国外打来的：“爸，我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不用您寄钱了。对了，我导师说，他愿意免费指导咱们这儿的盐碱地治理。” 李建军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比任何酒桌上的恭维都让他觉得踏实。
来源：十洪都烟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