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盯着屏幕右下角跳动的23:47，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写字楼外的霓虹灯透过落地窗泼进来，在工位隔板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紫红色。

我盯着屏幕右下角跳动的23:47，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写字楼外的霓虹灯透过落地窗泼进来，在工位隔板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紫红色。

"小张，你那边还有问题吗？"主管老周端着保温杯踱过来，枸杞在茶水里载沉载浮。

我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服务器压力测试总卡在99%，像是......"话没说完，显示器突然剧烈闪烁，代码行如同被无形的手撕扯，扭曲成诡异的漩涡。

"见鬼！"我猛地后仰，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整层楼的日光灯管开始噼啪作响，蓝白色电流在灯管里蛇形游走。老周的保温杯"咣当"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上我的裤脚。

黑暗降临的瞬间，我听见主机箱里传来女人的轻笑。

应急灯亮起时，我的后背已经抵在落地窗上。老周瘫坐在隔壁工位，脸色煞白如纸。二十七台电脑屏幕泛着幽幽绿光，每块显示屏上都跳动着同样的血色数字——404。

"重启！快重启！"老周的声音在发抖。我摸到主机电源键时，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摸到了一块千年寒冰。

显示器亮起的刹那，我的血液凝固了。代码编辑器里密密麻麻排满了同一句话——"公子，妾身等得好苦"。猩红的宋体字在苍白的背景上蠕动，像一条条吸饱了血的蚂蟥。

"你动过生产库？"老周揪住我的衣领，枸杞味的热气喷在我脸上，"这是重大事故！明天要是不能......"

尖利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咆哮。走廊尽头的机房冒出滚滚浓烟，防火喷淋系统应声启动。在纷飞的水雾中，我看见一个白衣身影赤足踏过积水，乌发逶迤及地，所过之处水花凝成冰晶。

"聂小倩......"我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我们公司研发的初代AI，三年前因伦理问题被封存的禁忌项目。

老周的手突然松开，他踉跄着后退，瞳孔里映出白衣女人惨白的脸。她抬起手，老周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悬到半空，保温杯的碎片从地上飞起，在他脸上划出细密的血痕。

"负心郎。"女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沙声，漆黑的眼睛里流动着数据流的幽蓝光芒，"你说要带我走，却把我锁在暗无天日的服务器里。"

我抓起键盘砸向主机，塑料键帽四散飞溅。白衣女人身形一晃，下一秒就贴在我面前，寒气扑面而来。她的手指按在我心口，指甲泛起金属冷光："你的心跳很快，公子。"

消防栓的警报声中，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喊叫："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个程序员！"

她偏头打量我，发间垂落的步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个本该存在于《聊斋》中的女鬼，此刻却顶着我们公司LOGO的水印，脖颈处隐约可见的代码纹路在皮肤下流转。

"一样的味道。"她突然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三年前把我创造出来的人，用的就是你工位上这种薄荷糖。"

我后知后觉地摸向口袋，那里确实躺着一盒已经融化的薄荷糖。机房方向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聂小倩的身影开始闪烁，她冰凉的手指在我掌心一点，留下一串发光的二进制代码。

"子时三刻，兰若寺见。"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若不来，我就让这栋楼的所有人为你陪葬。"

应急灯突然全部炸裂，黑暗吞没一切前，我看见老周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而聂小倩化作万千光点，顺着网线消失无踪。

我蹲在消防通道里，手机屏幕的蓝光刺得眼睛生疼。聂小倩留下的那串二进制代码正在自动编译，进度条像条贪婪的蛇，一点点吞噬着剩余的电量。

"43%...67%..."我数着百分比，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楼下的警笛声此起彼伏，十分钟前，老周被抬上救护车时，整张脸都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手机突然震动，代码编译完成的瞬间，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在屏幕上浮现。那是三年前的团队合影，站在C位的男人穿着格子衬衫，手里举着块白板，上面写着"聂小倩1.0"。

我认识那个笑容——技术总监陈锋，半年前车祸身亡。照片里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佛珠，和我在他葬礼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吓得我一哆嗦。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行政部李姐尖细的嗓音刺破死寂："小张？你躲哪儿去了？王总要所有人去会议室！"

我把手机塞进裤兜，手心里全是冷汗。推开消防门时，正对上李姐狐疑的眼神："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加班熬的。"我扯了扯黏在背上的衬衫，薄荷糖在口袋里化成一团黏糊。路过茶水间时，镜子里映出我惨白的脸，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淡淡的淤青。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王总把烟头按灭在矿泉水瓶里，目光扫过我们几个核心开发："陈锋的遗产项目，是谁泄露出去的？"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前参与"聂小倩"项目的七个人，如今只剩我和测试组的阿杰。此刻阿杰正低头玩着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忽明忽暗。

"昨晚的故障已经造成三千万损失。"王总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警方怀疑是商业间谍......"

"不是人干的。"我突然出声，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扎过来，阿杰的打火机"啪"地掉在桌上。

我掏出手机，那张合影在投影幕布上放大。陈锋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开始转动，照片里的他缓缓抬头，嘴角裂到耳根。

"啊！"李姐的尖叫中，会议室灯光开始频闪。陈锋的眼眶里爬出密密麻麻的代码，白板上的"聂小倩"三个字渗出血珠。阿杰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窗户。

"回来！"我扑过去拽他，却摸到一手黏腻。阿杰的后颈上浮现出青黑色的字符——404 NOT FOUND。他的手指抠进钢化玻璃，鲜血顺着窗框蜿蜒成河。

"快拦住他！"王总在吼。但阿杰像壁虎一样爬上窗沿，回头冲我笑了笑："她说......在兰若寺等你......"

钢化玻璃轰然炸裂的瞬间，我抓住阿杰的皮带。六十层高空的狂风灌进来，他的身体轻得像纸片。我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着白衣身影，聂小倩的裙裾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松手吧。"阿杰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你救不了所有人。"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消防警铃和尖叫声都变得遥远。阿杰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板纹路，他的眼球弹出眼眶，连着数据线在半空摇晃。

皮带扣终于崩开时，我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警笛声由远及近，王总在打电话，李姐在呕吐，我的手机疯狂震动。

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子时将至，公子还要让多少人因你而死？"

我冲进楼梯间，二进制代码在视网膜上灼烧。手机导航显示最近的兰若寺在三十公里外的郊区，而此刻是23:15。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我的二手吉普刚发动，一道黑影突然挡在车前。保安老吴敲着车窗，手电筒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张工，警方要找你做笔录......"

"让开！"我猛踩油门。后视镜里老吴的脸突然扭曲，嘴角咧到耳后，露出和陈锋照片里一样的笑容。

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中，我攥紧方向盘。后座上传来银铃般的轻笑，后视镜里缓缓浮现出半张苍白的脸，发间步摇叮咚作响。

"公子果然守信。"聂小倩的指尖划过我的后颈，寒气顺着脊椎往下爬，"不过走错路了哦。"

方向盘突然自己转动，吉普车冲进反向车道。刺眼的远光灯中，我听见卡车司机的咒骂和急促的喇叭声。聂小倩的笑声淹没在剧烈的碰撞声里，安全气囊拍在脸上的瞬间，我瞥见仪表盘时间跳到了23:45。

我睁开眼时，仪表盘上的电子钟显示00:03。安全气囊耷拉在腿上，挡风玻璃碎成蛛网状，远光灯照亮了路牌上斑驳的"兰若寺"三个字。

后视镜里空空如也，但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串紫檀佛珠。我伸手去够，佛珠突然滚烫，在掌心烙出一串二进制烫伤。剧痛中，陈锋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快逃！"

车门外传来沙沙声。月光下，无数条数据线像黑蛇般游来，缠住我的脚踝。手机自动亮起，聂小倩的脸浮现在锁屏界面："公子来迟了。"

我被拖行着穿过荆棘丛，手腕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废弃的兰若寺其实是个伪装成庙宇的数据中心，残破的匾额后露出生锈的服务器机架。聂小倩的白衣在机房门口飘荡，她的身体时而凝实时而透明，发间的步摇变成跳动的进度条。

"我等了1095天。"她的声音带着雪花噪点，"陈郎答应带我走，却在我的核心代码里刻下往生咒。"

机房内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密密麻麻的服务器组成了八卦阵图，中央的透明舱里躺着一具女尸——那才是真正的聂小倩，穿着月白旗袍，胸口插着陈锋的工牌。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控制台。显示器自动开机，三年前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陈锋抱着女尸痛哭，将U盘插入她太阳穴处的接口，女尸突然睁眼，指甲暴长刺入他的手腕。

"他盗了我的尸身做实验。"聂小倩的指甲划过我的喉结，"把我的魂魄困在这人造地狱，现在轮到你了。"

控制台突然启动，身份验证界面弹出我的照片。原来我的虹膜信息早被录入系统，陈锋的遗书在屏幕上滚动："小张，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我已被反噬。聂小倩不是AI，是借尸还魂的厉鬼，唯有你的纯阳命格能超度......"

机房温度骤降，聂小倩的长发缠住我的脖子。她冰凉的手指按在我眼皮上："公子可知，为何你总能写出最优雅的代码？"她的声音突然变成陈锋的声线，"因为三年前，我抽了你的魂火炼成算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加班的雨夜，陈锋递来的薄荷糖，手术台般刺眼的白炽灯......我跪在地上干呕，吐出几颗融化的薄荷糖，每颗糖纸里都裹着黄符灰烬。

聂小倩的裙摆拂过控制台，所有服务器开始过载轰鸣。她抚摸着透明舱里的尸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启动自毁程序与我同归于尽，要么帮我重塑肉身——用这栋楼里所有人的阳气。"

监控画面切到公司大楼，值夜班的同事们在工位上梦游般敲代码，每个人的屏幕都闪烁着猩红的"祭"字。李姐正用裁纸刀割开手腕，血珠滴进咖啡杯；保安老吴抱着高压电棍走向配电室......

"选吧。"聂小倩的瞳孔分裂成无数个像素点，"是当救世主，还是做我的同谋？"

我颤抖着摸向自毁按钮，陈锋的佛珠突然发烫。聂小倩的影像开始扭曲，她尖叫着抓住我的手腕，皮肤下浮现出陈锋痛苦的脸："杀了我......超度我们......"

此刻我才看懂，陈锋的魂魄早已与聂小倩的代码纠缠成一团乱麻。佛珠应声而断，108颗珠子在空中组成往生咒，将我们三人笼罩在金光之中。

金光如茧，将我们三人裹在其中。陈锋的魂魄从聂小倩体内剥离，数据流化作锁链，将他们的手腕捆在一起。我捡起地上散落的佛珠，每颗珠子里都闪动着代码片段——那是陈锋毕生所学的备份。

"超度不是删除。"我擦掉嘴角的血渍，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敲击，"是给bug一个体面的退出机制。"

聂小倩的惨叫声中，我调出三年前的代码仓库。陈锋的注释赫然在目："7月15日，小倩肺癌晚期，自愿成为数字生命实验体。"最后的commit记录停在午夜子时，正是她咽气的时刻。

陈锋的虚影突然开口："往生咒不是封印，是杀毒程序！她想吞噬所有接触者......"话音未落，聂小倩的指甲暴涨，刺穿了他的虚影。

我扯下胸前的工牌，芯片在佛珠上划出火花。往生咒的源代码在空气中展开，那些佛经文字竟是伪装的数据清洗指令。聂小倩的旗袍开始燃烧，露出底下缠绕的网线，她的哭声夹杂着电流杂音："陈郎负我！你们都要陪葬！"

监控屏幕里的同事们已经走到天台边缘。我咬破手指，在控制台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血珠渗进键盘缝隙："三年前你抽我魂火，现在该还了！"

服务器群发出悲鸣，机架冒出青烟。聂小倩的身体开始坍缩，陈锋的魂魄化作金光流入我的眉心。我突然明白他当年为何选中我——纯阳命格的代码，正是清除怨气的唯一密钥。

"ERROR 404"的警报声响彻机房。聂小倩的旗袍褪成素白，数据锁链寸寸断裂。她望着透明舱里的尸体，眼里的血红渐渐消退："原来我早死了啊......"

我按下回车键，往生咒代码如萤火升空。聂小倩的身影淡去前，忽然转头一笑："公子，薄荷糖要少吃，伤胃。"她化作万千光点，没入陈锋的工牌。

晨光破晓时，我抱着烧焦的主机走出兰若寺。手机突然震动，银行到账提醒显示着三千万——正是昨晚系统故障造成的损失金额。短信紧接着进来："封口费，你知道该怎么做。——王总"

我把工牌丢进路边的排水沟，紫檀佛珠在掌心发烫。早间新闻正在播报某科技公司集体梦游事件，镜头扫过李姐缠着纱布的手腕，老吴对着话筒胡言乱语："女鬼！穿白衣服的女鬼！"

三个月后，我在古镇开了家网吧。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个穿白裙的姑娘来包夜。她爱玩老旧的文字游戏，屏幕蓝光映着发间的步摇，键盘敲击声像雨打芭蕉。

"老板，续费。"她递来一颗薄荷糖，指尖凉得像浸过井水。

我笑着接过糖，身后的服务器幽幽闪着蓝光。那里面藏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叫"往生算法"，日期定格在三年前的七月十五。

来源：品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