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历史上的一些史书及历史人物对唐代大诗人李商隐的评价很差,认为他人品很差,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对于这种评价,首先亮明我的观点,说李商隐人品差,这个观点我不认同,对李商隐做出如此评价,这也是有失公允的。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我想他一定是依据在唐朝跨度时间最长,影响
在历史上的一些史书及历史人物对唐代大诗人李商隐的评价很差,认为他人品很差,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对于这种评价,首先亮明我的观点,说李商隐人品差,这个观点我不认同,对李商隐做出如此评价,这也是有失公允的。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我想他一定是依据在唐朝跨度时间最长,影响最深远,甚至是造成李唐王朝灭亡的原因之一的“牛李党争”中,就李商隐的个人态度而言的。
评价一个人不能单独看他的选择和立场,不能说站在某一方就是对的,站在另一方就是错的;我们要看这个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以及他所做出的选择是什么理由和原因。要真正理解李商隐的选择,必须回到中晚唐的政治生态中去看问题。“牛李党争”的本质是科举新贵与世家旧族的权力博弈,持续四十余年裹挟了无数士人。李商隐16岁受牛党令狐楚赏识,得其亲授骈文,这份知遇之恩固然珍贵;但25岁时他娶了李党王茂元之女,更多是出于真挚情感而非政治投机。他在《祭外舅赠司徒公文》中剖白:"士困于知己",道尽了寒门文人在权力旋涡中的身不由己。
从具体史实考察,李商隐从未主动参与党争倾轧。会昌年间在李德裕执政时,李商隐虽属李党姻亲却未获重用;到大中元年(847年)牛党得势,他反而因"背恩"之名被长期压制。这种双向失意的困境,恰恰证明其政治选择并非功利算计。杜牧在《上李司徒论用兵书》中展现的党争立场更为鲜明,却无人质疑其品格,这种双重标准是值得人们深思的。
更重要的是,李商隐从未背叛文学良知。他在《漫成五章》中他直言:"李杜操持事略齐,三才万象共端倪",将李德裕与杜甫并提,在牛党当权时他仍能够坚持独立评判。相较于元稹在牛李间反复倒戈、白居易的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李商隐始终保持着"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的文人风骨。
李商隐的政治失意,反而成就了《锦瑟》《无题》中超越时代的艺术高度,这种将个人苦难升华为永恒诗性的精神境界,恰是他人格力量的最佳印证。以单一政治立场臧否历史人物,实则是将复杂人性简化为非黑即白的标签,这种评判标准本身就有违历史研究的客观性原则。
而若以传统儒家"忠义"标准苛责李商隐,则更显评价体系的偏狭。唐宋文人多重"座主门生"关系,但令狐楚去世后,李商隐仍与令狐绹保持诗文往还二十余载,其《寄令狐郎中》云:"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李商隐以司马相如自喻的谦卑姿态中,仍可见他对恩师世家的情谊。这种在政治分野与个人情义间的艰难平衡,在《旧唐书》中被简化为"放利偷合"的污名,却选择性忽略其开成三年(838年)拒绝王茂元幕府辟召、坚持守选三年的耿介之举。
对比中晚唐士林生态,更能见李商隐的难得。刘蕡因直言被贬时,"九重黯已隔"的朝堂噤若寒蝉,唯独李商隐连作四诗痛悼:"上帝深宫闭九阍,巫咸不下问衔冤"(《哭刘蕡》),这种为罪臣鸣冤的胆魄,与元稹《莺莺传》中"始乱终弃"的虚伪形成鲜明对照。宋人计有功在《唐诗纪事》中特别记载:李商隐临终前自编文集,特将《会昌一品集序》这篇为李德裕而作的骈文置于卷首,这种在生命尽头仍坚持政治清白的姿态,恰是其人格完整性的终极注脚。
当我们用"政治站队"的现代概念曲解古代文人时,实际上是以工具理性消解了士大夫"道统与政统"的永恒张力,而李商隐在历史夹缝中绽放的人性微光,正是对这种简单化评判的最有力反驳。
来源:南读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