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座北方城市,和我所习惯的南方截然不同。空气是干燥的,带着一种工业城市特有的、凛冽的金属气味。我没有开灯,整个房间被窗外巨大的霓虹广告牌染成一片流动的、沉默的蓝。
出差住酒店,半夜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老板
1.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正站在窗边。
这座北方城市,和我所习惯的南方截然不同。空气是干燥的,带着一种工业城市特有的、凛冽的金属气味。我没有开灯,整个房间被窗外巨大的霓虹广告牌染成一片流动的、沉默的蓝。
那广告牌上是一个女明星的脸,她的微笑标准而空洞,在深蓝色的夜幕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月亮。
敲门声响了三下,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彬彬有礼的克制。
笃、笃、笃。
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在地毯上滚动,最后停在我的脚边。
我的第一反应是酒店服务员。或许是送来我早些时候要的一瓶水。但时间不对,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这个点数,连最敬业的服务员也该歇息了。
我的手还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我们团队白天的复盘会议记录,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群黑色的蚂蚁,看得人眼晕。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我走向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凑到了猫眼上。
猫眼里的世界是扭曲的,变形的。走廊里铺着暗红色的几何图案地毯,延伸向一个看不见的远方。灯光昏黄,像陈年的蜂蜜,黏稠而凝滞。
一个男人站在门外,身形高大,轮廓被猫眼的广角镜头拉扯得有些奇怪。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肩头似乎还带着一点夜里的湿气。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自己的鞋尖,又似乎在耐心等待。
走廊里很安静,我甚至能通过猫眼,感受到那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个熟悉的轮廓,那个即使被拉扯变形,我也能一眼认出的站姿。
我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手心开始渗出细密的汗。
怎么会是他?
他应该在另一个城市,参加另一个同样重要的会议。我们的行程是错开的,这是出发前,他的秘书白纸黑字发在群里的。
幻觉?还是我因为连日的工作,精神已经开始错乱?
我又凑近猫眼看了一次。
他还是站在那里,姿态没有丝毫变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
猫眼那小小的、凸起的玻璃后面,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是陆沉。
我的老板。
2.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了。我能听见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轰隆作响,像遥远地方传来的潮汐。
我为什么会犹豫?
开门,或者不开门。这本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属。在出差的酒店里偶遇,最多不过是客套地寒暄几句,问一问项目进展,然后各自回房。
可我的手却像被灌了铅一样,停在门把手的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门外的他又敲了三下。
笃、笃、笃。
这一次,比刚才似乎更轻了一些,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仿佛在说:「如果你不方便,我就走了。」
这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却像一根针,准确地刺破了我紧绷的神经。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酒店消毒水和地毯尘埃混合的味道,清冽,又带着一丝陈旧。
我转动了门把手。
「咔哒」一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
走廊的光线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瞬间照亮了我脚下的一小块地毯。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陆沉就站在光里。
他比我在猫眼里看到的,要真实得多,也……疲惫得多。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在额前。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那是长时间缺少睡眠的痕_迹。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我身后的黑暗里,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么晚还没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
「在看方案。」我回答,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嗯。」他应了一声,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
风从走廊的尽头吹过来,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凉意,吹动了他风衣的衣角。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并没有拿任何东西。没有公文包,没有行李箱,甚至没有一张房卡。他就那样空着手,站在我的门口。
「陆总,您……」我开口,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他不是应该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吗。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们之间,似乎早就失去了刨根问底的资格。
「我的房间,」他终于抬起眼,看向我,目光沉静如水,「空调坏了。」
他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到让我觉得,他仿佛不是在说一件酒店的琐事,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一个与你我都有关的事实。
「酒店说,今晚没有空房间可以换了。」他补充道。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事情在差旅中并不少见。设施陈旧的商务酒店,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
「所以?」我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顿了顿,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我脚上穿的、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上,那双拖鞋薄得像纸片,「我想在你这里……待一会儿。等他们修好,或者,等天亮。」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请求,也没有命令,只是在陈述一个解决方案。
一个听起来,荒唐无比的解决方案。
3.
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空白的。
就像老旧的电脑,因为接收了过于复杂的指令而瞬间卡机,屏幕上只剩下静止的画面。
我看着他,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风衣,身形挺拔,神情淡然。他是我认识的那个陆沉,是公司里说一不二、永远冷静自持的陆沉。
可他说出的话,却又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孤男寡女,午夜时分,共处一室。
这八个字像霓虹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闪烁,每一个字都带着危险的、暧昧的颜色。
「不方便吗?」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又问了一句。
他的目光很坦然,坦然到让我觉得,是不是我自己想多了。或许对他而言,这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因为空调坏了而引发的意外。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可以临时落脚的地方。
而我,如果拒绝,是不是显得太过小家子气,甚至……有些自作多情?
我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我说。
我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走廊里的风吹散。
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原地,又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很深,像一口古井,我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迈步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进入,一股清冽的、带着夜风味道的气息也随之而来,瞬间冲淡了房间里原有的、沉闷的空气。
我关上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将我们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依旧是那片流动的、沉默的蓝。他站在玄关处,没有再往里走,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形成一个模糊的剪影。
我们都没有说话。
沉默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们笼罩其中。我能听见墙上石英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我走到墙边,按下了开关。
「啪。」
一室光明。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眼睛有些刺痛。我看到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我才看清,他的风衣袖口上,有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湿过。
是水?还是……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喝点什么?」我打破了沉默,走向房间里那个小小的吧台。上面有速溶咖啡,有茶包,还有两瓶免费的矿泉水。
「水就好。」他说。
我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他接过去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手。
他的指尖是冰凉的,像一块玉。
那种凉意,顺着我的指尖,迅速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4.
那是七年前,我们刚进公司不久。
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是老板和下属,只是两个同样青涩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管培生。
公司在一个偏远的城市有一个重要的项目,需要派一个团队去驻场。我和他,都被选中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出差,第一次住酒店。
我记得很清楚,那家酒店比现在这家还要陈旧。走廊的地毯被踩得褪了色,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项目进行得异常艰难。客户要求苛刻,deadline一改再改。我们整个团队,连续半个多月,每天都工作到深夜。
那时候的陆沉,远没有现在的沉稳。他会因为一个数据的错误而和同事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因为一个方案的通过而像个孩子一样,用力地挥一下拳头。
他身上有一种少年人的锐气,像一把未开刃的剑,虽然锋利,却不伤人。
我们很合得来。
我们会一起在凌晨的便利店买关东煮,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一边呵着白气,一边讨论方案的细节。
我们会为了一个创意的走向,在会议室里吵得不可开交,出门后,又会默契地给对方带一杯咖啡。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战友,又超越了战友。
有一种东西,在我们之间悄悄地滋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向上攀爬。我们都感受到了,但谁也没有说破。
项目结束的前一晚,客户请我们整个团队吃饭。
席间,大家都很高兴,喝了很多酒。我也被灌了不少,头晕乎乎的,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
回到酒店,我刚出电梯,就忍不住扶着墙吐了。
吐得天昏地地,连胆汁都快出来了。
就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一瓶水递到了我的面前。
是陆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就站在我的身后。他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
「漱漱口。」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羽毛一样,拂过我混乱的神经。
我接过水,漱了口,感觉舒服了很多。
「谢谢。」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回房间吧。」他说。
我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跟在我的身后,没有扶我,但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皂角香。
到了房间门口,我摸了半天,才找到房卡。
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对不准那个插卡口。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一只手伸了过来,覆盖在我的手上。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握着我的手,将房卡稳稳地插了进去。
「嘀」的一声,门开了。
那一刻,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能感觉到他指腹上薄薄的茧。那是一种很陌生的、却又让人安心的触感。
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动。
我们就那样,隔着一层薄薄的房卡,手握着手,站在那扇打开的门前。
时间仿佛静止了。
走廊里很安静,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深一浅,交织在一起。
我甚至觉得,只要我回过头,或者,只要他再往前一步,有些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我们都没有。
几秒钟后,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早点休息。」他说。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手心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我们依然是同事,依然会一起开会,一起讨论工作。但那种战友般的情谊,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升职得很快,主管,经理,总监。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今天,他成了我的老板,而我,还是那个在他手下做事的普通职员。
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5.
「在想什么?」
陆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发现他已经喝完了半瓶水,正靠在窗边的墙上看着我。
窗外的霓虹依旧在闪烁,蓝色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界,让他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
「没什么。」我摇摇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只是在想,陆总您这次过来,是为了城西那个项目吗?」
我刻意地用了「陆总」这个称呼,刻意地把话题引向了工作。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我想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也提醒我自己,我们现在的关系。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意图,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嗯。」他点点头,「那边出了点问题,我过来看看。」
「严重吗?」
「还在可控范围内。」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但我知道,能让他亲自连夜赶过来的问题,绝对不是「可控」那么简单。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陆沉是一个轻易不会离开总部的人。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只要他在,大家心里就踏实。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故作轻松的神情,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像是心疼,又像是……别的什么。
「需要我做什么吗?」我问。
这是作为下属,最标准的回答。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快得让我抓不住。
「暂时不用。」他说,「你先做好你手头的事。」
「好。」
对话又一次陷入了停滞。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嗡」声。
我坐立难安,总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您的房间……真的修不好了吗?」我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最关键,也最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宽阔的,沉默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单。
「或许吧。」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说的,不是空调。
6.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或者说,是他说的多,我听的多。
他就那样靠在窗边,手里握着那半瓶矿泉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倾诉。
他讲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讲他刚升任主管时,为了拿下一个大单,带着团队在客户公司楼下守了三天三夜。
讲他做经理时,因为一个决策失误,导致公司损失惨重,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责任,差点被辞退。
讲他当上总监后,每天要面对无数的报表,无数的会议,无数需要他拍板的决定。
他讲得很平淡,没有丝毫的炫耀和抱怨,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我却能从他平静的语调里,听出那些故事背后的艰辛和不易。
我一直以为,他是天之骄子,是一路顺风顺水的。我看到的,永远是他站在高处,运筹帷幄的样子。
我从来不知道,他光鲜的背后,也曾有过那么多的狼狈和不堪。
我看着他,看着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
不再是老板和下属,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上下级。
而是两个同样在生活中挣扎的,普通人。
「你呢?」他忽然转过头,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反过来问我。
我该怎么回答?
说我很好?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过着不好不坏的生活。
还是说我不好?说我这些年,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看着他越走越高,而我,却始终在原地踏步。说我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七年前那个晚上,我勇敢一点,我们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这些话,像鱼刺一样,卡在我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就那样。」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他看着我,没有再追问。
他的眼神很深,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
「林薇。」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里,这样叫我的名字。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七年前,在那个酒店,」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不是不想,是不敢。」
7.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我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七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刻意忘记的细节,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我想起了那晚,他握着我的手,将房卡插进卡槽时,微微颤抖的指尖。
我想起了他转身离开时,那挺得笔直的、甚至有些僵硬的背影。
我想起了后来,在公司里,他无数次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错觉,都是真的。
原来,他也曾像我一样,挣扎过,犹豫过。
「为什么?」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话。
「为什么不敢?」
他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
「那时候的我们,有什么?」
「一无所有。」
「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也给不了你任何未来。我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方向。」
「我怕。」
「我怕我的一时冲动,会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林薇,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难过。
而是一种,迟到了七年的,释然。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一种自我怀疑里。我怀疑自己的魅力,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那段曾经让我心动的时光,是否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我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名为「过去」的茧里,作茧自自缚。
直到这一刻,陆沉亲手撕开了那个茧。
他告诉我,原来我所有的感受,都不是错觉。
原来,我也曾被一个人,那样小心翼翼地,珍视过。
这就够了。
8.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我只知道,当我抬起头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开始泛白了。
深蓝色的天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淡淡的、鱼肚白的光。
陆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谢谢。」我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对不起。」他说。
「这句话,我欠了你七年。」
我摇摇头,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不晚。」
是真的不晚。
有些话,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但有些心结,解开了,就是一辈子的轻松。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个项目结束后,我向总公司申请,调去了分部。」
「我知道。」
这件事,当年在公司里,也曾引起过不小的轰动。所有人都以为,他作为那个项目的最大功臣,会留在总部,平步青云。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去一个前途未卜的分部,从头开始。
现在,我知道了。
他是为了避开我。
或者说,是为了保护我。
「我在分部待了三年。」他继续说,「那三年,很难。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我知道,只有当我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为你遮风挡雨,我才有资格,重新站在你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沉,很稳,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真诚,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冲动。
可是,理智又像一盆冷水,将我从头到尾浇了个透。
七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七年?
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少年了。
我们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圈子,各自的责任。
我们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七年的光阴。
「陆沉,」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打断了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错过了?」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却笑了。
那笑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房间里所有的阴霾。
「林薇,只要是对的人,就永远不会晚。」
「我这次回来,」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就是为了找回我七年前,弄丢的东西。」
9.
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新的一天,开始了。
陆沉走了。
他没有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联系我。
他就那样,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清晨的冷风,迎面吹来,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这座陌生的城市,在阳光下,展现出它充满活力的一面。
我看着楼下的一切,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七年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夜,彻底解开。
我不知道我和陆沉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或许,我们会像两条相交线,在短暂的交汇后,又各自走向不同的远方。
或许,我们也会像他说的那样,只要是对的人,就永远不会晚。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终于可以,重新开始。
手机响了。
是陆沉发来的信息。
只有。
「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一起吃个早餐?」
我看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动。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我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间。
门外,是长长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
阳光从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整个走廊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迈开脚步,向着那片光亮,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我知道,在那片光亮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我。
这就够了。
10.
故事似乎应该在这里结束。
一个解开误会,奔向未来的,充满希望的。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小说。它没有那么多的恰到好处和戏剧性的转折。
它更多的是,犹豫,试探,和在无数个细枝末节里,反复确认的真心。
我下楼的时候,陆沉正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
他换下了那件带着夜风凉意的风衣,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
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不像话。
他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热气袅袅,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窗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一个迟到了很久的约会。
看到我,他站了起来,替我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想吃点什么?」他问。
「一份三明治,一杯热牛奶。谢谢。」
他点点头,按下了服务铃。
我们之间,没有了昨晚的沉重和尴尬,多了一种奇异的、安然的氛围。
就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久别重逢。
「昨晚……没睡好?」他看着我,眼底带着一丝关切。
我摇摇头:「睡得很好。很多年来,最好的一觉。」
这不是假话。
当心里那块最沉的石头落了地,整个身体,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
他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温柔。
「我也是。」
早餐很快就送上来了。
我们安静地吃着,谁也没有说话。
但沉默,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网,而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我能感觉到,周围有几桌公司的同事,在偷偷地往我们这边看。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揣测。
搁在以前,我一定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会下意识地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但现在,我不在乎了。
别人的目光,终究是别人的。自己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城西的项目,」我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擦了擦嘴,主动开口,「真的没问题吗?」
我还是有些担心。
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看着我。
「有点棘手。」他坦然道,「对方的负责人,很难缠。」
「需要我过去帮忙吗?我对那个项目的背景,还算了解。」
「不用。」他摇摇头,「我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什么方案?」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你觉得,我们公司目前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技术?人才?还是市场占有率?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是……口碑?」我试探着说。
他赞许地点点头:「说对了一半。」
「更准确地说,是‘信任’。」
「客户对我们的信任,合作伙伴对我们的信任,以及……我们内部员工,对公司的信任。」
「这才是我们最核心,也是最不可替代的竞争力。」
我看着他,看着他谈论工作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明悟。
这才是陆沉。
这才是那个,我曾经仰望过的,光芒万丈的陆沉。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懂得谈情说爱的人。他的世界里,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宏大的格局。
而我,曾经因为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就将他,也包括我自己,困在了那个狭小的格局里。
是我,看轻了他,也看轻了自己。
「」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你要做的,不是去‘搞定’那个负责人,而是去重新建立,和他之间的‘信任’?」
他眼中的赞许,更深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约了他今天下午见面。」他说,「不谈公事,只喝茶。」
我明白了。
这是一种姿态。
一种放低身段,坦诚相待的姿态。
在商场上,有时候,态度比能力,更重要。
「我相信你。」我说。
这四个字,我说得无比真诚。
他看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
「谢谢。」
11.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打扰他。
我在酒店房间里,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积压的工作。
效率高得惊人。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结束了?」我问。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松,「晚上一起吃饭?」
「好。」
他发来一个地址。是一家本地很有名的私房菜馆,藏在一条很深的老巷子里。
我打车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门口了。
夕阳的余晖,将古老的巷子,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他站在那片光里,向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燥。
紧紧地,包裹着我的。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心,落回了原处。
安稳,而妥帖。
那家菜馆的环境很清雅,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满了花草。
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事情,解决了?」我问。
「解决了。」他给我倒了一杯茶,「他答应,再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恭喜。」
「应该说,恭喜‘我们’。」他纠正道。
我笑了。
「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要回总部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我们才刚刚开始,难道又要面临分离吗?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不。」他摇摇头,「我向董事会申请了,接下来半年,我会常驻这边,亲自跟进这个项目。」
我愣住了。
「为什么?」
「为了项目,也为了……」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某个需要我亲自跟进的,‘人生大事’。」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像被火烧过一样。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假装专心地研究着手里的菜单。
他轻笑出声。
那笑声,低沉而悦耳,像大提琴的拨弦,在我的心上,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那一顿饭,我们吃得很慢,很开心。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工作,关于生活,关于过去,也关于未来。
我们像是要把这七年里,所有错过的对话,都补回来。
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巷子里亮起了昏黄的灯笼,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们手牵着手,慢慢地,在青石板路上走着。
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意,已经昭然若揭。
走到巷口,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
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
像羽毛,像月光,像一场迟到了七年的,梦。
「林薇,」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耳廓。
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通过我们紧握的手,传递过来。
感受着这七年来,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等待,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12.
和老板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在以前,我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件压力很大,需要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事情。
但和陆沉在一起之后,我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他处理这段关系的方式,和他处理工作的方式,如出一辙。
公开,坦诚,并且,充满了尊重。
我们回到公司的第二天,他就在部门的早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我们在一起的消息。
我当时正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端着一杯咖啡,准备旁听。
听到他的话,我差点没把手里的咖啡,泼出去。
我能感觉到,整个会议室,几十道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惊讶,有好奇,有祝福,也一定有嫉妒和不解。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沉却像没事人一样, calmly地继续主持会议。
仿佛他刚刚宣布的,不是一个足以引爆全公司八卦圈的重磅新闻,而是一项普通的人事任命。
会议结束后,他走到我身边,当着所有还没散去的同事的面,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我手里的咖啡杯。
「以后早上别喝咖啡了,伤胃。」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拉起我的手,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会议室。
我的大脑,直到坐进他办公室的沙发里,还是一片空白。
「你……你是不是疯了?」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他反问我,「我喜欢你,追求你,和你在一起,这一切,都光明正大。」
「可是……别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觉得,我是靠着你……」
「谁敢?」他打断我,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你的能力,你的努力,公司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谁要是敢在背后嚼舌根,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的语气很严肃,严肃到让我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陆沉,」我看着他,心里又暖又软,「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来给我安全感。
他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傻瓜。」
从那以后,公司里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确实少了很多。
偶尔有几个好事者,想来我这里打探些什么,也都被我用「努力工作」四个字,给堵了回去。
我知道,陆沉的公开,是一把双刃剑。
它给了我保护,也给了我压力。
我必须比以前,更努力,更出色,才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才能证明,我林薇,不是谁的附属品。
我配得上,站在他的身边。
13.
我们的恋爱,和普通的情侣,似乎没什么两样。
我们会一起上下班。
他会开车到我家楼下,等我。在离公司还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把我放下来。
这是我要求的。
我还是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在公司里,引起太多的关注。
他虽然不赞同,但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
我们会一起吃饭。
有时候是在外面,有时候,是我在他那个大得有些空旷的家里,为他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他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每次都会吃得干干净净,像个孩子一样,一脸满足地,靠在沙发上。
「林薇,」他会从背后抱住正在洗碗的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到你。」
每当这时,我都会笑着,用沾满泡沫的手,去刮他的鼻子。
我们也会吵架。
大多是因为工作。
有一次,为了一个策划案,我们的意见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在会议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一条一条地,反驳了他的观点。
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替我捏了一把汗。
散会后,他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天都没有再理我。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我让他下不来台了。
但我没错。在工作上,我必须坚持我的专业判断。
晚上,我一个人回了家。
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没想到,十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陆沉。
他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还没吃饭吧?」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今天,是我太固执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你的方案,确实比我的更周全。」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道歉。
还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我心里的那点委屈和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说,「我不该在会议上,那么不给你面子。」
他摇摇头,拉着我走进屋。
「不,你做得对。」
「林薇,我希望你记住,在公司,我首先是你的老板,才是你的男朋友。」
「我需要听到的,是不同的声音,是专业的建议,而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产生的,一味的附和。」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会成为你事业上的束缚。我希望,你能永远像今天这样,勇敢,自信,坚持自己。」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而真诚。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爱上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有他的骄傲,但更有他的格局。
他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那就是,尊重她,支持她,并且,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走上前,主动抱住了他。
「陆沉,」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说,「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手臂,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彼此彼此。」
14.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城西的项目,在陆沉的带领下,进展得非常顺利。
公司决定,在那个城市,成立一个新的分公司,而陆沉,被任命为分公司的总经理。
这意味着,他要长期留在那里了。
而我,还在总部。
我们,要开始异地恋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他,习惯了他在我身边。
我甚至,已经开始偷偷地,规划我们的未来。
可现实,却又一次,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低落。
陆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林薇,」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向董事会,拒绝这个任命。」
「或者,你跟我一起过去。分公司那边,正好缺一个副总。」
我承认,我心动了。
跟他去一个全新的城市,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这听起来,是多么美好。
可是,我真的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吗?
我的朋友,我的事业,我熟悉的环境。
我犹豫了。
我知道,陆沉给我的,是选择题。
但我更知道,这道题的背后,是他对我的爱,和尊重。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我。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草率地做出决定。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
我一个人,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巷子。
我坐在那家私房菜馆的院子里,点了一壶茶,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
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七年前,那个青涩的,一无所有的我们。
我想起了七年后,在酒店房间里,那个解开心结的夜晚。
我想起了这半年来,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忽然发现,我之所以爱陆沉,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
更是因为,他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他让我变得更自信,更勇敢,更独立。
如果,我为了他,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那,我还是他爱的那个我吗?
我们的爱情,还会像现在这样,纯粹而美好吗?
我想,不会的。
好的爱情,应该是,我们各自独立,又互相吸引。
我们是彼此的盔甲,也是彼此的软肋。
而不是,谁为了谁,而放弃自我。
想通了这一点,我豁然开朗。
我给陆沉打了个电话。
「我决定了。」我说,「我留在总部。」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
「好。」终于,他开口了。
只有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林薇,」他接着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努力工作,尽快升职。」
「以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身份,调来我的身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和满满的期待。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这个男人。
他总是能,用最理智的方式,说出最动人的情话。
「好。」我笑着,流下了眼泪,「一言为定。」
15.
我们的异地恋,开始了。
说不辛苦,是假的。
我们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每天只能通过电话和视频,来维系感情。
有时候,我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孤单。
有时候,我看到街上成双成对的情侣,会忍不住地,想他。
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霸道的吻,想念他为我洗手作羹汤的背影。
但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脆弱。
因为我知道,他比我更辛苦。
他要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打开局面,站稳脚跟。
他要面对的压力和挑战,是我无法想象的。
我不能,再给他增添任何的负担。
我们都默契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的规划。
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做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比以前,更拼,更努力。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的项目主管,做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
我向所有人证明了,我的能力。
在我升职的那天,我收到了陆沉寄来的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把钥匙。
一把,他新家的钥匙。
他在卡片上写道:
「恭喜你,林经理。」
「现在,你的身份,我已经无法拒绝了。」
「我的家,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我希望你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里有你想要的,事业和未来。」
「分公司的副总,还缺一个人。」
「你,愿意来挑战一下吗?」
我看着那把钥匙,和那张卡片,哭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
他永远,都比我想得更远。
他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却又把最终的选择权,交还到我的手上。
他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我的梦想,和我的骄傲。
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愿意。」
我说。
「陆总,请多指教。」
来源:坡上采茶的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