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黄色的龙袍沉重地压在肩头，比慕帘青想象中更甚。金銮殿的龙椅宽大冰冷，俯视着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那些曾激烈反对她登基的声音，如今大多化作了恭敬的“陛下万岁”。然而，这份恭敬之下，有多少是真心臣服，又有多少是沈家军铁血镇压后的恐惧与隐忍？

番外篇

1

明黄色的龙袍沉重地压在肩头，比慕帘青想象中更甚。金銮殿的龙椅宽大冰冷，俯视着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那些曾激烈反对她登基的声音，如今大多化作了恭敬的“陛下万岁”。然而，这份恭敬之下，有多少是真心臣服，又有多少是沈家军铁血镇压后的恐惧与隐忍？

她抬手，示意平身。动作流畅，带着新君不容置疑的威严。朝议冗长，议题繁杂：春旱、河工、边军粮饷、新科举制的推行……每一项决策都牵动着万千黎民，也牵动着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陛下，女子科举一事，臣以为还需从长计议。”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根深蒂固的抵触，“牝鸡司晨，已违天理伦常，若再令女子入仕，动摇国本，祸乱朝纲啊！请陛下三思！”

又是这一套。慕帘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如山。她想起了妹妹慕元香那双明亮坚定、充满憧憬的眼眸，想起了她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渐渐熄灭的生机。动摇国本？祸乱朝纲？这些腐朽的调调，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维护自身特权的遮羞布。

“爱卿此言差矣。”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大殿，带着一种浸透权力的冷冽，“朕登临此位，非为颠覆伦常，乃为革除积弊，再造乾坤。女子若才堪济世，为何不能为国所用？昔日朕未出阁时，亦曾研习政务，深知民间疾苦，女子亦在其中。若拘泥于性别，弃贤才而不用，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

她环视群臣，目光如炬：“此事不必再议。礼部照朕旨意拟章程，明年春闱，朕要看到各地才女之名，列于贡院之外！”

老臣脸色灰败，嘴唇翕动，终究在慕帘青锐利如刀的目光和殿外隐约可闻的甲胄摩擦声中，颓然退了回去。

下朝后，慕帘青并未立刻回寝宫。她屏退宫人，独自步入了御花园深处。正值初夏，梧桐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阳光透过层叠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日纵马街头，一身嫁衣奔向未知的将军府。

“位高权重的世子哪有势单力薄的残废好拿捏。”当初的豪言犹在耳畔，如今她坐拥天下，却感觉手中的棋子变成了更沉重的江山。妹妹的理想，那些关于女子亦可顶天立地的呐喊，如今由她亲手推行，每一步都伴随着旧势力的疯狂反扑和难以想象的阻力。龙椅的重量，不仅仅是权力，更是万千责任与孤独。

2

处理完又一叠厚厚的奏折，已是深夜。烛火摇曳，映照着慕帘青略显疲惫的侧脸。贴身女官轻步入内，低声禀报：“陛下，梅蓉已在刑部大牢，她要求见您一面。”

梅蓉？慕帘青执笔的手顿了一下。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猝不及防地扎入记忆深处。那个曾为妹妹仗义执言，又因误解而对她口出恶言的侯府小姐。武安侯府在清算前朝势力时未能幸免，她以为梅蓉早已流放或死于乱军。

“她还在？”慕帘青放下笔，声音听不出情绪，“带她来偏殿。”

片刻后，一个瘦削的身影被两名女卫押入。曾经明艳张扬的少女，如今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倔强地睁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慕帘青……不，陛下。”梅蓉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嘲讽，却也有深深的疲惫，“恭喜你得偿所愿。”

慕帘青挥手示意女卫退下，空旷的偏殿只剩下她们两人。“你求见朕，就为了说这个？”

梅蓉沉默片刻，忽然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不再是行礼的姿态，更像一种绝望的支撑。“陛下，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初口不择言，恨我父亲依附前朝，我不敢求饶，只求你放过我母亲和年幼的弟妹。他们是无辜的。”泪水终于决堤，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我父亲他罪有应得，可母亲她只是个深宅妇人。”

慕帘青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卸下所有骄傲与敌意，只为一个母亲、一个家庭的卑微祈求。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挥着鞭子冲进慕府、敢爱敢恨的少女判若两人。权力的更迭，家族的倾覆，原来可以将一个人彻底重塑。

“你恨错了人，梅蓉。”慕帘青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元香的死，不在我，更不在你。错的是那个禁锢思想的牢笼，是那些不容异端的棍棒。朕登基后所做一切，皆因不愿再有女子如元香般枉死，如你我般因误解而相恨。”

她走下御座，停在梅蓉面前一步之遥。“你母亲与弟妹，朕会命人妥善安置。流放之地虽苦，但朕会下旨，确保他们能活着，能安稳度日。”这并非心软，而是她作为帝王，对无辜者的一种衡量，也是对梅蓉此刻这份纯粹孝心的些许回应。

梅蓉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如释重负的泪水，她重重磕下头去：“谢陛下隆恩！”

“至于你，”慕帘青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疏离，“念在你曾真心待过元香，死罪可免。发往掖庭宫，做一个普通宫婢吧。”这是她最后的仁慈与界限。她不会忘记梅蓉的敌意，但也不会因私怨再添杀戮。

梅蓉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哭泣还是压抑着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是。”

3

处理完梅蓉的事，慕帘青的心绪并未平静。她屏退众人，独自登上宫中最高处的观星阁。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吹拂着她鬓角的发丝。俯瞰着沉睡中的宫城，万家灯火在远处明灭，宛如地上的星辰。

权力的巅峰，亦是孤独的绝顶。沈轶舟的结局是她一手推动，沈炼的处置她毫不手软，父亲的结局她亦无动于衷。她习惯了算计，习惯了为了目标舍弃一切温情。可梅蓉的眼泪，妹妹元香的面容，却在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

“姐姐，你看那棵树，多像一只展翅的凤凰啊！”记忆中，元香指着花园里的梧桐树，眼睛亮晶晶的，“凤凰非梧桐不栖。我们女子，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梧桐枝，才能展翅高飞！”

那时的慕帘青，只当是妹妹天真的幻想。如今她栖于天下至高的“梧桐枝”——龙椅之上，却感到翅膀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她推行的每一条新政，都像在荆棘丛中艰难开辟道路，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她真的能实现元香所期盼的那个世界吗？

“陛下。”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沈家军如今的统领，也是少数知晓她所有谋划的心腹之一，“夜深了，风大，请陛下保重龙体。”

慕帘青没有回头，只是问：“统领，你说，朕这条路，走对了吗？”

统领沉默片刻，声音带着军人的耿直：“陛下登基以来，开仓放粮，整顿吏治，不拘一格降人才，天下百姓得了实惠，军中将士也感念陛下恩德。路虽难，但方向是对的。末将……愿为陛下手中利剑，披荆斩棘。”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将军他若在天有灵，想必也……”

他适时停住了。沈轶舟，那个被她利用至死的残废将军，始终是横亘在慕帘青与沈家军之间一道微妙的裂隙。他们效忠她，是因为沈轶舟的遗命，也是因为她的能力与承诺。但那份忠诚里，是否也掺杂着对旧主之死的隐痛与疑问？

慕帘青没有追问，只是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缓缓道：“是啊，路是对的。”她像是在说服统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只要方向是对的，无论多难，总要走下去。”为了元香，为了天下无数像元香一样被困住的女子，也为了证明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不仅仅是为了权力本身。

4

数日后，一道关于设立“女学”、专门教导平民女子识字明理的诏书颁布，再次引起朝野震动。慕帘青亲自圈定了第一批试点州府，并下令从掖庭宫挑选识文断字、品性尚可的女官或宫婢担任教习。

掖庭令将名单呈上时，慕帘青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梅蓉。名单后附了简单的评语：安分守己，识字尚可，曾习侯府中馈，通晓庶务。

她提起朱笔，在那个名字旁画了一个圈。这是她给梅蓉的一条生路，或许，也是给元香理想的一个微小践行。她不知道梅蓉心中是否还有恨意，但至少，这给了她一个在尘埃里重新触摸到“梧桐枝”的机会。

处理完政务，慕帘青再次走到御花园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下。初夏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她明黄的龙袍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沉静的力量。

“元香，你看，”她在心中低语，眼神中带着帝王的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姐姐替你找到了一根很大的梧桐枝。虽然这枝头风很大，荆棘很多，但姐姐会努力让它变得更适合凤凰栖息。”

风吹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回应。慕帘青抬头望向树冠，阳光有些刺眼。她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风浪，但此刻，她的脚步更加沉稳。凤已栖于梧桐，展翅翱翔，或许才刚刚开始。而她所播下的种子，又将在未来的岁月里，生出怎样的枝芽？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来源：小故事来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