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每次去领赏赐时候，大家都给我塞点零食点心，还有人直接给我银子。
何兰蕊做了妃子，是最末等采女。
第二日她便将我从花房中捞出来了。
我怯生生得低着头，站在她身前，
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之前落寞，来花房搬花，肚子饿得咕咕叫，走路也是东倒西歪。
我生怕她把墨菊摔了，到时候在大太监那里不好对账，
偷偷把给花施肥的鸡蛋塞给她，
忘了告诉，鸡蛋是生的，烧热水的时候悄悄煮了。
她是不是以为我在耍她，要来报复我了。
“公公，这就行了…”她试探问道，语气满是不缺定。
“不用禀报皇后娘娘吗？”
“哟，我的主子娘娘。只不过是个宫女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这个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后的花房太监，
弯着腰赔笑，脸都皱一团了。
她用手绢擦了擦鼻子，整个人仿佛被定住，
火炉里的星子都蹦到她手上了都不曾躲一下，
良久，她将几两碎银子送给太监，
声音有些哽咽：“秋雁，你过来！”
我硬着头皮上前，将头垂得更低了，
这样她一抬手就可以就可以拧我，打我。
这是小雅姐姐告诉我的，她以前是皇后宫中的二等宫女，
皇后赌气进了冷宫，她便沦落到花房中。
那日大太监来要人，她以为是皇后想起她了，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不像那么多了，我闭上眼，顺从地接受责难。
“多谢那一日你给的鸡蛋。”
她起身将我慢慢扶起来：“以后你就是本宫的贴身宫女了。”
贴身宫女？
月银二两？
每年还可以多领两套衣裳？
脑中的算盘噼啪作响。
“多谢娘娘，奴婢定当肝脑涂地...”
本来还想多说几个成语，可惜没读过几句书，也就说不出来了。
这做宠妃的大宫女就是好，月银多，走到哪那些太监也奉承。
不到三个月，我胖了一圈。
每次去领赏赐时候，大家都给我塞点零食点心，还有人直接给我银子。
“秋雁，能不能求求采女，将我调到夕月阁中？”
“我原本以为皇后对下人好，我还没看出来，看来何采女才是。”
我一边为主子梳头，一边讲这些话说给采女听。
她却冷哼一声：“皇后娘娘，面慈心硬罢了。”
后来从宫中的流言蜚语我才知，
采女在贵妃宫中被欺凌了三年，偷偷求过皇后一次。
皇后淡淡道：“放心，贵妃不会伤了你脸面，叫外人看出来。”
但是一个御前侍卫去求，皇后却马上答应了。
可是这一等就是三年。
难怪，她那日将我捞出来时如此惊讶。
这么看来，还是采女好。
毕竟当时只是一个生鸡蛋，她却记了这么久。
难道这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马上，她就被皇后娘娘罚跪了。
02
起因是，宫中人员调动，
竟然大多数人贿赂总管太监，想从皇后宫中调走。
皇后宫中，除了贴身的宫女太监，都想离开。
“哟，我的秋雁姑姑，您是不知道，跟着皇后那是三天饿九顿。”
我有些暗喜，被人叫姑姑了。面上依旧矜持，听小太监继续讲。
“八公主夭折，让我们捐出一半月银给公主祈福就不说，还让我们每日跟着她念经书，事情都做不完。”
这个叫小圆子的太监说的声泪俱下，说起皇后种种不好，
看着他眼底一片乌青不像是说假话。
不知为何，这些话就让皇后知道了。
那日请安，皇后就以采女随意调动宫人，罚她在御花园跪两个时辰。
“宫规中并无这一条，皇后娘娘随意私设刑罚，臣妾冤枉。”何婕妤跪下为自己辩解。
“到底是市井小户，就是尖牙利嘴。”一嫔妃掩嘴笑道。
可是，婕妤说得没有错，况且这和她的出生又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身体一探，嘟起红艳艳的双唇：“本宫是皇后亲封的皇后，是中宫主位，让你跪，你还要谢恩呢。”
其他的娘娘也是看戏，有些人甚至都开是抿嘴笑了起来。
我其实心里清楚，皇后娘娘是嫉妒。
小太监宁愿去采女宫中，也不愿意伺候皇后。
况且，主子又才升了位份。
夏日炎炎，鹅卵石铺的路上都蒸着暑气。
主子和我刚一跪下，便小声叫了一下。
这简直就是上刀山下油锅的结合体，跪烫刀。
旁边监督刑罚的太监，撑着伞，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他一边擦汗一边小声说：“这么热的天，皇后派做这个差事，说我胖，好让我减减肥。”
他又将伞往主子这边偏了偏：
“再过一刻就是午睡时间了，娘娘您回去吧。”
我看着太监的背已经濡湿了，脸色比我们都发白，马上就要随时晕倒了样子。
主子脸上微微有汗，身子却依旧跪得挺直。
这时，一双明黄色的官靴出现在眼前。
“这是这么回事？”
太监忙小声回话，样子很是惊恐。
皇上却生气：“宫中从来这种宫规，她就是这样目无王法的吗？”
这时候，主子双眼一翻，往皇上站的方向晕了过去。
皇上忙不跌地将主子拦腰抱起。
眉头轻皱，细汗点点，香肩微漏。
我看到皇上喉结滚了滚，沉声吩咐：
“吩咐皇后抄内训十遍。”
说着朝夕月阁方向大步走去。
我揉揉膝盖，忙跟了上去。
却被太监一把抓住：“你怎么如此没眼力见呢？”
03
过了那日，主子却被撤了牌子。三月内不能侍寝。
传旨太监的原话是，主子狐媚皇上，白日宣淫，损伤龙体。
“娘娘，这以后可怎么办啊？”我小声皱眉抱怨。
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难道我们家主子还能拒绝皇上不成。
“怕什么，我有的是法子！”她到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我还偏不能让皇后娘娘如愿了。”她说的轻巧。
我还以为主子有什么妙招，就是日日给皇帝皇后布菜。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别让皇上把我忘了就行。”
那日，她亲自奉了一盏燕窝鱼翅羹。
皇上正欲举箸,
皇后却翘起指头，嘲讽道：“燕窝鱼翅乃是华贵之物，又放了足足三两...”
皇后抬起头，欲言又止，满眼都是讥讽。
主子和我皆是不解，皇后真的与皇上很熟悉吗？
昨日宫宴上，皇上还夸赞御膳房的燕窝火锅做得好。
“皇上还是尝尝这个吧，鸳鸯烩。”皇后用两手大拇与食指拎起一盘菜。
我大着胆子伸脖子瞧：两个鸭头，旁边还摆着两朵菊花。
皇帝啃鸭头？
这个场面想想就好笑，我努力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这是御花园养的十年鸳鸯做的，表示着我与皇帝恩恩爱爱的。”
就好二人刚结婚时，喜婆说的那些吉祥话。
主子这时候请罪道：
“是臣妾唐突了，臣妾这就回宫让他们把那些燕窝都还给御膳房。”
皇帝这个时候却抬头看着主子，笑了起来：“朕又没有怪你。”
主子更是委屈得要哭出来。
皇帝站起来，拉起主子的手：
“朕许久没有去你那里，你宫中小厨房的味道朕都要快忘了”
我其实有听到皇帝肚子饿的咕咕叫，
燕窝火锅肯定比啃鸭头管饱。
走到廊下，我回头看到皇后呆呆坐在桌前：“这些菜都扔了吧。”
主子每次吃不完的菜都分给我们下人了，有些菜到我们那儿，几乎是一口没动过。
看来，宫人说得真没有错。
还是先皇后在世时，宫中奢靡之风少一些。
我暗自叹口气，准备离开。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劝到：
“娘娘，要不然把这些菜赏给下人吧，扔了怪可惜的。”
皇后闭眼：“那些下人怎么明白这些菜里面的情分？”
04
中秋皇帝召了戏班子进宫唱戏，很是喜欢。
又吩咐让他们教宫里的小太监唱。
主子花了半年的俸禄请了一个女先儿入宫，自己学起了昆腔。
主子是北方人，学起这南地方言起来有些困难。
唱词听了我们都觉得好笑，可是她依旧废寝忘食。
白日望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鸟练眼神，含着石头子说唱腔。
练身段都把鞋磨破了好几双。
就连那女先儿都夸，主子若是在外面这般刻苦，一定能成角儿。
“娘娘，您就如此爱慕皇上吗？”我心疼问道。
“爱慕？”她动作顿了顿。
“不知道，可这世道，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出路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冬至宫宴上。
主子一曲昆腔，唱的婉转缠绵，皇帝的眼睛都瞧得直直的。
可有几个嫔妃眼睛中的妒火都要燃起来了。
相互说些什么，不用猜我都知道。
一曲毕，皇帝连忙拍手叫好。
皇后眼珠一转，扔下几个金元宝：
“这是本宫赏你的。”
我知道，皇后这是把主子当做戏子来羞辱。
那些个嫔妃又是瞧热闹心态，盼望着主子难堪下不来台。
谁知主子一一将金元宝捡起来，大大方方谢了赏赐。
主子将这些元宝交给我，说就当是冬至请宫人吃饺子了。
这金元宝那在手中就很有分量啊，我忙翻过来看重量。
一个足足有十两！
我看到元宝低下刻地字，才知这是给皇后的宫人做冬衣的。
听钦天监说，今年冬天会格外冷。
皇后把元宝赌气赏赐给主子了，那些宫人穿什么呢？
“这何昭仪啊，竟把外面的戏子学了个十足的像呢。”
“不会还要拿个箩筐挨个找我们讨彩头吧。”
那些妃子故意大声讥讽，
位分高的妃子也学着皇后给主子金元宝。
皇帝歪着身子，坐在龙椅上笑到：“到是有趣！赏银一百两！”
说着就有太监端出托盘，双手奉给主子。
此言一出，那些地位嫔妃也要跟着出赏银，
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少份银，年下宫中又多赏赐。
此时却也只能勉强赔笑。
“看来何昭仪很爱这身外之物啊。”皇后讥讽。
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双手奉给皇帝：
“这是臣妾亲手缝的香囊，上面绣的图案还是臣妾与皇帝第一次看...”
“朕知道。”皇帝忙剪断皇后的话。
“朕身上前前后后已经挂了十几个，实在是挂不动了。”
皇后就这样举着香囊，氛围顿时有一种微妙。
“全安，帮朕收起来吧。”皇帝吩咐。
他终究还是没有接过那个香囊。
事后，皇帝来了主子宫中，二人一起坐在床下数赏银。
一共有五百多两银子。
“看来皇上赌输了，这钱啊，臣妾一分都不会留给皇上。”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尖，将她搂入怀中：“小守财奴。”
窗外雪下的快，落了满地清白，
灯光虚虚投下，照了一地朦胧，映衬二人宛若天成之合。
我这才想起来，皇帝赏银原来是主子今儿戏里面唱的一出。
那些妃子要是听懂昆腔方言，岂不是恨得牙痒痒。
棉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
大雪天出门，是要把这些银子还给那些地位分嫔妃。
她们刚开始还不敢收，
我说明了缘由，打了一百个保证，她们千恩万谢收了银子。
05
开春的时候，皇后说自己的陪嫁丫鬟翡翠叛主。
大半夜的在宫殿外私设刑堂，还让宫人都去看。
说是为了杀鸡儆猴。
可宫有宫规，从没有这样的。
皇后在台阶上神气得踱步，神情骄傲，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
“生为下贱，妄想狐媚圣上，就是这个下场！”
站在她身旁的辰妃看不下去，劝解到：
“娘娘，这传出去，说咱们苛带宫人就不好了。”
皇后依旧置若罔闻，命令太监拔掉翡翠的长指甲。
大家都瞥过眼，恨不得堵住耳朵，不敢去看。
皇后依旧兴致勃勃，居然找来了一只野猫。
听过宫里的老嬷嬷讲过，那些青楼是怎么惩罚“不肯听话的女孩”的故事。
辰妃立马慌乱得跪下求情：“皇后娘娘，还是依照宫规罚没去慎刑司，这刑法…”
另几个高位嫔妃也开始劝皇后，可她此时正上头呢。
撅起她红艳艳的嘴唇：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想怎样罚，就怎样罚！”
翡翠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眼睛瞪的几乎要掉出来，死不瞑目。
第二日，朝中便上了奏折，说皇后德行不够，残害宫女。
听说要新入宫的宫女都逃了好几个。
阖宫上下，除了请安，大家再也不往皇后宫中去了。
皇上也将她协力六宫之权，分了一半给贵妃。
那日皇后满眼失望看着皇上，眼中的泪都要流出来来了：
“皇上就如此不顾及年少情分吗？”
“皇上就如此在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吗？”
皇上闭眼，指着辰妃：“你说，怎么回事！”
向来与皇后交好的她，此时也不在扭捏：
“前朝庆帝虐待宫女，宫女忍无可忍，趁庆帝睡着，一行十六人用绳子勒死庆帝。”
“这就是先祖所以说要厚待宫人！”
“你知道废后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吗？如此歹毒，朕只是让你思过，你居然还不满足！”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皇后跌坐在凤位上，良久都不曾说一句话。
回宫的路上，我有些感慨：“皇上可真是仁善。”
主子却摇头：“只是为了博名声罢了，今日他说那些话，起居官记下来，百年以后，人们又会赞叹皇上心慈。”
“翡翠行刑那日，皇上怎么可能不知？一个宫女惨死，皇后被打压，皇上又了好名声，合乐而不为呢？”
她踢走路边的一块石头：
“一个装清高，一个假仁义，到是般配。”
经此一事，皇后逐渐失势，贵妃成了炙手可热的人。
什么东西都紧着她宫里来。
主子却一点都不着急，这几日这是吩咐我去佛堂烧香诵经。
不知怎么的，贵妃便告发皇后与侍卫在佛堂私通。
“贵妃如此污蔑本宫，本宫不知道说些什么。”皇后到是淡然。
“这样，便派人去问那侍卫这几次的行踪。”贵妃又进言。
皇帝坐在台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不可！御前侍卫保护皇上安危，不可随意调动！”皇后此时到是急了。
“青竹！你去替本宫与赵侍卫接受审问。”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解。
青竹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为了一个侍卫把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赔出去值得吗？
真替她寒心。
青竹也是震惊，也是磨磨蹭蹭的，脸都变白了。
“青竹，此事了结。本宫会许你风光出嫁的。放心，本宫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皇后伸出手，用无名指上的护甲剐蹭着她的脸面。
语气关心，可我怎么听出威胁意味呢？
青竹见状，也只能咬唇答应。
再次见到青竹时候，半张脸都已经被铁烙烫伤。
听说皇后娘娘只是淡淡夸了一句：“忠仆。”
依旧叫她在跟前伺候，说是给她的体面，要宫人好好学学。
可是现实却是，皇后宫中的那些宫女太监花银子求总管。
那些没有银子的，故意做错事。
导致那些时日主子们去皇后宫中请安，都未曾喝上一口热茶。
皇后依旧是淡淡的，毫不在意。
到是那日冲撞了皇上，小宫女给皇帝上了一盏雨前龙井。
“为何不是梅花枝头的雪冲泡？”皇后翘着指甲诘问。
“这些俗物，怎可配上皇上与我的情谊？”
说完，便将她赶到冷宫处。
可那小丫头走的时候，却是欢欣雀跃，脚底跟抹了油一般。
皇后私通侍卫这件事情并没有不了了之。
皇上不知从何处找到证据，将贵妃的侍女关进慎刑司。
贵妃怀着身孕，跪在御书房大哭大闹，竟然硬生生将她的侍女跪出来了。
可惜，贵妃早产，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小皇子出生那日，主子去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却抬手给了主子一巴掌：“你为了扳倒贵妃，手段如此下贱！”
主子捂着脸，眼中充满泪花：“娘娘，当初贵妃是如何欺辱我，您难道不知道吗？”
“本宫说了会救你出去，要你忍耐一时，你却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你的青梅竹马。”
皇后嘟起她的嘴唇：“如今设计，连他也要算计进去，可见你心思歹毒，品行低劣。”
我一边心疼主子，一边觉得奇怪。
皇后为何不厌恶主子算计了自己，反而一直替那个侍卫感到不值呢？
她说的气愤，手指扣着扶椅，骨节都泛青。
06
回到宫中，我替主子用水煮蛋滚脸。
“主子，您又是何必如此对皇后娘娘上心呢，她似乎...”
我斟酌着用词：“很不喜欢您。”
“罢了，之前听一位故人说皇后娘娘心善，如今看来都是假的。”
我通过镜子，看到主子神情落寞。
她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想那位故人便是那个青梅竹马的侍卫。
“秋雁，你说报复贵妃，这件事我做错了吗？”
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无助得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娘娘，贵妃曾那样对你。要换作奴婢，杀一千次一万次才好！”
她叹气:
“可是每个人都在跟我说，要我忍耐，要我原谅，可是我做不到。”
我想，娘娘说的每个人，应该只指那个青梅竹马。
“娘娘，您说的那个人自己不能帮你报仇，叫您忍受不公。”我有些气愤。
“估计啊，是怕您嫌弃他无能，才这样说的吧。”
主子歪着头，若有所思。
但很快，主子便没有去想这些事情的对错。
皇后怀孕了，按理说，应该增加给皇后宫中增加一些人手。
可那些聪明伶俐早就花钱疏通了关系，不愿去皇后娘娘那里。
这件事情不来不用我操心，
可是，贵妃娘娘失势，主子升了位份，如今是玉妃娘娘。
这件事情便落到我头上了，真伤脑筋。
正当我发愁时，皇后却告知，不要增派人手，怕冲撞了。
又吩咐众嫔妃不得去探视。
没了皇后这些叨扰的日子，阖宫倒是快乐的很。
看戏玩棋，从前在皇后那里时，大家只能被迫听皇后念叨自己与皇帝自己的年少情分。
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皇后临盆，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她半躺在床上，满眼欣喜：
“都说酸儿辣女，本宫吃了一年的辣椒，却生下皇子，可见上天也为本宫和皇帝的情谊感动呢。”
我已经看到有几个嫔妃在偷偷翻白眼，真是什么事情都能扯到与皇帝的情谊。
可是，皇后才诞下皇子，皇上也只是瞧一眼就走了。
当初贵妃难产时，皇帝可是在门外踱步了半个多时辰。
辰妃心善：
“皇后娘娘福气是臣妾等人赶不上的。”
孙昭仪恍然大悟，悄悄告诉主子：“难怪臣妾找御膳房要辣椒酱总是缺，都送到皇后这儿了。”
旁边的几个嫔妃也说起那段时间宫中辣椒短缺，谁也没有想到皇后身上。
根本无人在意。
等皇后出了月子，众人又得每日去听皇后娘娘讲故事。
这个时候，那些结伴的妃子总会打赌，皇后今日会讲什么。
可是今日，皇后却穿着朝服，板正地坐在椅子上。
“本宫已诞下嫡子，奉劝你们不要生出什么歪心思，做人最重要的就要本本分分的。”
已经诞下皇子的妃子都面露难色，
一时间，大家不知如何作答。
立储君乃是国家之本，岂是一个皇后就能做决定的。
大家面面相觑，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本宫与皇帝的情分，自然是与你们不同。如今诞下嫡子，这后位只有本宫一人做得，这妻子只有本宫一人当得。”
此言一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以为是夺嫡立储，没想到还是中宫之位。
看来皇后真的很在意她的正妻之位。
到底还是主子反应快，忙跪下表忠心：“臣妾绝不敢有二心！”
其他嫔妃也逐渐跪下，像皇后表白剖析。
可是这话传到皇上耳朵，却是像立储言论。
便将皇子抱给太后抚养。
即便是这样，也堵不住朝臣的悠悠众口，纷纷上奏请求早日立储。
连带着皇后之前苛带宫人的事情都翻出来了，如此沸沸扬扬。
皇后被禁足在宫中，众人不得与皇后说话，怕又惹出什么是非。
皇上心烦，便来找主子。
也不知道主子用了什么法子，每次都能将皇上哄的开心。
那日主子还举荐了一个失宠已久的婕妤。
听到屋内嬉笑声，我有些不解：“娘娘，您又是为何将皇上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呢？”
“他是皇上，就注定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主子回头看了一眼，未曾有丝毫留恋：“皇上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保全我的荣华富贵。”
“做人呢，总得图一头。是不是？”
我用力得点点头，这就像我进宫做宫女，就是图挣银子多。
什么出宫晚耽误嫁人，我才不在乎呢。
07
就这样过了几年，主子已升成玉贵妃，协六宫事。
我也成了一等女官，用这些年的赏赐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盘了两间药铺，连带京郊的一百亩地。
明年，我就要出宫了。
那日我去领赏赐，皇后娘娘也在挑东西。
总管太监赔笑：
“这些藩王进贡上来宝贝，皇上吩咐，六宫之中先紧着皇后娘娘挑一件最喜欢的。”
我只好站在窗外，等着皇后娘娘挑完。
左等右等，手里的汤婆子都换了两个，皇后娘娘还没有出来。
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皇后娘娘才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满脸春风。
“这并蒂莲福寿簪子啊，是本宫与皇上...”
她又在滔滔不绝说些她与皇帝情分。
今年几位皇子长大，出宫立府，皇后终于解了禁足。
众人又要唉声叹气去听那些年少情深的话。
“皇上为了不让本宫为难，让本宫不要出门，皇上与本宫特殊的情分...”
听到这里，主子只好扶额苦笑。
有几个胆大的妃子，相互之间玩起了对嘴型的游戏。
“但本宫依旧是皇后，是皇上的正妻，你们要安安分分才好！”
分毫不差。
我忙给皇后行李，起身时候看了一眼那簪子，有些暗淡，翠鸟羽毛成分也不大好。
送到当铺，最多也就值五两银子。
皇后身边的宫人却还穿着去岁宫中做得衣服，
有几个宫人衣服的袖口都已经裂开，手指冻的通红。
可是皇后依旧裹着狐皮大氅，喋喋不休说些那些故事。
看着也是可怜，前几日主子也问起来皇后宫中宫人做新衣裳。
可是皇后说，何兰蕊品行低劣，银子也定是来路不明，万万不能收。
宫人也真是有苦不能说。
到了屋子里面，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礼品，却也觉得没什么新意思。
这几年跟着主子，好东西见得多了。
我吩咐手下丫鬟，让她们挑得上眼的，拿了些形状各异的金银做赏银。
不消一刻钟，也就离开了。
回到宫中，看到皇后领着众宫人跪在雪地里。
雪下得紧，一个二个都冻得红彤彤的，
头发早已经被雪濡湿，在鬓角边滴滴答答流水。
可是皇后穿着大氅，旁边人还高举着大伞，并没有被淋湿。
我忙从偏门进去，听到殿内一阵阵不堪入目的欢声笑语。
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主子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你去小厨房熬点姜汤给那些跪着的宫人准备下，皇上这又是在和皇后赌气呢。”
我抬头看着主子，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如今她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
接连产子，对身体伤害极大，刚出了月子皇帝就召见侍寝。
那日主子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秋雁，其实我真的很讨厌皇上。”
“若我还有别的办法，我是绝不会走上嫔妃这条路。”
说完，她脸上就留下两行清泪。
我也觉得伤心，主子这些年得宠，
可是皇上始终未曾在意主子的身体，将主子当成解乏逗乐的玩意儿。
主子明白，可她依旧做得很好。
我隐隐看到，锦被上有血洇出。
主子得了下红症，大抵是皇上带来的。
从来以后，主子热衷于帮那些年轻的妃子获得皇上的宠爱。
可皇上年岁来了，身体也逐渐败了。
好几次因为那档子事发脾气，主子帮皇上去寻找各色丹药偏方。
皇上享乐，皇后却说是主子狐媚。
天色已经暗沉，皇上才一脸笑意从宫殿出来。
“皇上，若是您一日不停丹药，臣妾就在跪一日。”
皇后虚弱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讲出这句话。
可惜，皇帝抬腿便离开了，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阿蕊，别让她跪出什么毛病出来。”皇上吩咐这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上一走，皇后艰难从地上爬起来：
“大胆何兰蕊，你可知错？”
“娘娘，您还是回宫让太医给您瞧瞧，染上风寒就不好了。”主子只能好言先劝。
“玉贵妃这次怕是有意为之，设计让本宫生病，不能与皇上一同下江南。”
“但是本宫告诉你，本宫是皇上亲自封的皇后，是皇上的正妻！你休想一同南巡。”
我倒是觉得奇怪，南巡带皇后是彰显帝后和睦，不让世人说皇帝闲话。
怎么皇后觉得是设计陷害呢。
主子也不知道皇后居然是这样想的，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还请皇后娘娘回宫!”
“皇后娘娘凤体要紧啊。”
这关头，跪着的宫人皆出言劝谏皇后回去。
他们也是可怜，平白无故在雪地里面跪了好几个时辰。
“好啊。”皇后冷笑。
“玉贵妃你真是好手段！欺上媚下。本宫自愧不如。”
她又转身责骂宫人：
“枉费本宫栽培你们多年，一点小恩小惠就将你们收买了去。”
宫人皆锤头不语，只有风雪簌簌落地声。
“看来本宫的紫宸殿你们也是不用回了！”皇后抬手，欲搭在宫女手臂上。
可是那宫女也低着头，缩着身子嗫嚅到：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想回去了。”
08
皇后恶狠狠盯着主子，好像要从她身上剜一个洞出来。
她抢过丫鬟的那把伞，
手上带着护甲，一下没抓牢，伞砸下来，打散了她的发髻。
即使是这样她也未曾摘下护甲，
用手拎着伞，摇摇晃晃离开。
“后厨里准备一些姜汤，大家去喝些吧。”
主子又命令人去将那些走不动宫人扶起来。
小厨房中，大家挤靠在炭火旁边，呲溜呲溜喝着药汤。
“咱们…咱们不会处死吧。”一宫女小声说。
“哼。怕什么！今天咱就跟皇后拼了。”
“凭什么跟着她不是禁足就是罚跪！听说在玉溪宫当差五年就能在京城买一座宅子呢。”
“咱们又没有跟皇后签卖身契！”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恨得不立刻就去找皇后拼命。
断人财库，如杀人父母。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此时最后也不了了之，
全宫上下都在准备皇帝南巡，宫中手忙脚乱。
皇后自己不提，谁有知道呢。
帝后南巡，又是难得的松快日子。
主子召见了京中最出名的三春班进宫唱戏。
全宫上下都可去看呢。
那些平日饱受劳役之苦的宫人，都高兴得不行。
皇上娘娘爱听昆腔，但方言难懂，以前二人无事，便凑在一起改本子。
那些戏班子更是大刀阔斧修，又融了黄皮的唱腔，京城的方言，
成了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雅俗共赏。
那戏班子的班头一见娘娘，便止不住地磕头。
说是现在戏班子红火那都是靠的皇上与娘娘。
那几日，大家嘴里都爱咿咿呀呀唱几句，
空气中都是快活的氛围。
好景不长，皇后提前回来了。
被一顶小轿抬回来的，
跟来的人悄悄禀报，说皇后疯了。
09
对外面说，皇后在畅春园养病，实则是幽禁。
那日主子去瞧她，整个人正常的很，与平时无异。
“哼，你也来瞧本宫笑话，可本宫告诉你，本宫是皇上…”
“亲封的皇后，本宫尚在一日，你们都要本本分分的。”
主子一口气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词全倒出来了。
“妖妃！若不是你劝皇上带上丹药，皇上也不会…”
主子冷笑一声，脸色也不似平日和善。
“可是用不用，全在皇上啊。”
她轻轻捏起皇后的下巴：“贤臣谏官也不是你这样方法。”
“贤妻也不是你这样当的。”
南巡那些贴身伺候皇后的，就是当日那些喝姜汤的宫人们。
他们拿了银子，自然也什么与贵妃说了。
皇后当着江南六省的官员地主豪绅，跪下死谏求皇上不要再用丹药。
说实话，皇后能活着回来，谁也没想到。
可能皇上也需要一个好名声，毕竟宫中已经死过一个皇后了。
吃丹药嘛，那个皇帝不吃呢？
如此两人算是相互成就。
可惜皇后是将自己的前途赔了进去。
“那就如你这般狐媚圣上，就是好的了。”
主子将食指贴在皇后的嘴唇上：“我也劝谏皇上啊，方法不一样而已。”
“想要让皇上改过，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再服用丹药。”
“你通过伤害自己，伤害皇帝的体面。我就不一样了，我让皇帝汲取教训。”
她莞尔一笑，窗外一缕阳光衬得她眸子如琥珀一般。
“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好了，他吃死了，下辈子自然就记得了。”
语气轻巧，宛若玩笑。
“你这毒妇！”皇后抬起胳膊，欲掌掴主子。
主子却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摘下她的护甲：“戴着护甲打脸，手掌啊，根本使不了全力。”
“以前贵妃打我的时候，都是将护甲啊戒指啊，摘掉再打的。”
皇后瞪着双眼，恨不得吃了主子一般：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心思狠毒，品行低劣。”
“本宫虽然在行宫，可依旧是皇上亲封的皇后，过不了多长时间，皇上就回来接我回去的。”
主子只是笑笑，将那四只护甲放在桌上：
“记得，即使在行宫，也要活的体面。”
从行宫出来的时候，看到嬷嬷正在调教进宫的宫女。
怎么行走坐卧，回话请罪。
她站在那里看在那些鲜妍明媚的姑娘，看了许久。
只到风迷了眼，她用绢子擦了擦眼角，喃喃自语到：
“你说这样的命运，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我不知道主子在说些什么，却也只能没头没脑接下一句：
“也许很快吧，也许永远不会结束。”
10
我出宫了，在宫中那些俸禄赏银，足够我在京城无忧无虑活下去。
那日我准备新招一个管家婆子，不曾想看到了一位故人。
是青竹，头发枯黄，身形佝偻。
仔细询问才知，当年皇后随便将她配了一个王府小厮，连嫁妆都不曾送一副。
那小厮看到青竹毁容，命令她日日夜夜戴着面纱不许摘下。
我也不想问下去，看着样子就知道过的不好。
看着是故人重逢，又觉得可怜，便将她留下。
第二年春，皇后薨逝了，皇帝命人将她塞进妃陵，并无追封任何谥号。
生不同寝，死不同穴。
对皇后这个身份是羞辱，对她来说，更是精神凌迟。
也许皇后从来都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皇后爱的大概是她爱皇上的样子。
我想皇帝最后也不想装仁义了，
是不是怕死后，还有人在耳边念叨。
听到这个消息，青竹倒是拍手称快，满脸都溢着笑容。
再次见到皇后的时候，是新帝登基后南巡。
我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被簇拥的太后，雍容华贵，满脸慈祥。
她似乎看到我了，从容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瞬间想起了，皇帝第一次召见她侍寝前。
她站在镜子前，
不断冲着镜中的自己微笑，掩饰自己的局促紧张。
“你会是皇上的宠妃，甚至成为皇后、太后，不要害怕，这没有什么。”
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