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石庵本学董、苏，以其曲折之笔收缩为含浑之态，虽误于《阁帖》之浑沦，然实自成一妙，有与张、杨一派笔势相会处。倦翁别出心裁，自以为得晋人之秘，固未可信。然其于苏、米、董诸家用笔之所以然，实有精见。吾之略知宋以来诸家之笔势，即由学倦翁而得也。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刘威炘的《 弄翰余沈》的第十六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116】

石庵本学董、苏，以其曲折之笔收缩为含浑之态，虽误于《阁帖》之浑沦，然实自成一妙，有与张、杨一派笔势相会处。倦翁别出心裁，自以为得晋人之秘，固未可信。然其于苏、米、董诸家用笔之所以然，实有精见。吾之略知宋以来诸家之笔势，即由学倦翁而得也。

【今译116】

刘墉原本学习董其昌、苏轼，他把董、苏书法中曲折的用笔收缩起来，形成一种含蓄浑融的态势。虽然他受《阁帖》那种模糊不清风格的影响，但实际上也自成一种妙处，与张旭、杨凝式一派的笔势有相通之处。包世臣别出心裁，自认为领悟到了晋人书法的奥秘，这固然不可全信。然而他对于苏轼、米芾、董其昌等诸位大家用笔的精妙之处，确实有独到而精准的见解。我之所以能大致了解宋代以来诸位书家的笔势，就是从学习包世臣的书法心得中获得的。

【原文117】

吾尝以二言评二家曰：刘乃冬日之山谷，以其势缩也，包乃老年之东坡，以其骨露也。以刘、包承米、苏，乃就其用笔言之，学者悟此，则于宋以来书派大略思过半矣。

【今译117】

我曾经用两句话来评价这两位书家：“刘墉就像是冬日的黄庭坚，因为他的笔势内敛收缩；包世臣就像是老年的苏轼，因为他的字骨力外露。”说刘墉、包世臣承接苏轼、米芾，是从他们的用笔角度而言的。学习者如果能领悟到这一点，那么对于宋代以来的书法流派，大致就能领悟大半了。

【原文118】

如上所论，由南北而变为虞、欧、褚、颜，又变而为苏、黄、米，又变而为赵、董，虽有真、行、草之殊，而其间自有相承递变之迹。非独唐，宋有条贯，则宋、明亦与南北有关连，第自昔论者罕统究其源流，偶言源流、亦纪近而不能知远，故似晦而不明耳。大抵篆，分之变，为南帖北碑各自擅能。

【今译118】

正如上面所论述的，书法从南北朝演变到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颜真卿，再演变到苏轼、黄庭坚、米芾，又演变到赵孟頫、董其昌，虽然存在楷书、行书、草书的区别，但其中自有一脉相承、逐渐演变的痕迹。不仅唐朝到宋朝有清晰的脉络，宋朝到明朝也与南北朝有着关联。只是自古以来，论述者很少系统探究其源流，偶尔谈及源流，也只是记录近代的情况而不了解久远的历史，所以书法演变的脉络看似隐晦不明。大致来说，篆书、隶书的演变，表现为南帖北碑各自展现出独特的优势。

【原文119】

至唐混合而重碑碣真书，北法暗盛。至宋而复重行、草，碑书复衰，北法乃晦，篆、分几绝。赵、董以后，柔靡已极。近世金石学兴，翁覃溪、邓完白返篆分于汉，真书则覃溪复倡唐法，包倦翁复倡北魏，虽所作未至，而逆反之机自是始。至今日，人谈魏齐，家言篆分，而行草又衰矣！

【今译119】

到了唐朝，南北书风融合，并且更加注重碑碣楷书，北方书法的风格暗中盛行。到了宋朝，又重新重视行书、草书，碑刻楷书再次衰落，北方书法的风格逐渐隐晦，篆书、隶书几乎断绝。赵孟頫、董其昌之后，书法风格柔弱萎靡到了极点。近代金石学兴起，翁方纲、邓石如（邓完白）使篆书、隶书回归到汉代的风格，楷书方面，翁方纲重新倡导学习唐法，包世臣重新倡导学习北魏书法，虽然他们自己的作品未能达到理想境界，但这种逆反（回归传统）的契机从此开始。到了现在，人人谈论魏齐书法，家家言说篆书、隶书，而行书、草书又走向衰落了！

【原文120】

覃溪倡汉分，而门下出伊墨卿，又倡唐真，而门下出吴荷屋。此二人所作，皆过其师。墨卿所成，似西汉而时杂东京，荷屋所得，在虞、欧而亦杂言褚法，则派別未明耳。

【今译120】

翁方纲倡导学习汉隶，他的门下出了伊秉绶（伊墨卿）；又倡导学习唐代楷书，门下出了吴荣光（吴荷屋）。这两人的书法成就都超过了他们的老师。伊秉绶所形成的风格，看似有西汉隶书的特点，却又时常夹杂着东汉隶书的风格；吴荣光所学到的，主要在虞世南、欧阳询的范畴，但也混杂着褚遂良的笔法，只是风格流派不够纯粹明晰。

【原文121】

邓山人真书朴茂，自成一种，不倡言唐而自似唐。彼固未见《孟法师碑》，而势乃多暗合，则由深于分法耳。吾又见友人家有康熙时人梁深父山舟之叔祖书，用欧笔而作分势，亦自成一妙，势多与邓山人同，而世无称者，殆与时尚相违故耶！

【今译121】

邓石如（邓山人）的楷书质朴浑厚，自成一家，他虽不宣扬学习唐代书法，却自然与唐代书法有相似之处。他原本没见过《孟法师碑》，但其书法笔势却多有暗合之处，这是因为他对隶书笔法有深入的研究。我还曾在朋友家看到康熙时期梁深父（梁同书梁山舟的叔祖）的书法，他运用欧阳询的笔法，却写出隶书的笔势，也自成一种妙处，其笔势与邓石如多有相同，然而世间却没有人称赞他，大概是与当时的流行风尚相违背的缘故吧！

【原文122】

论书者罕言初学入门之方，翁覃溪教人专宗《化度》，门庭固太狭，康氏教人先学《龙门造像》，其流弊亦已著。惟魏稼孙《书学绪闻》篆、隶、真并学之法最稳。其论用笔主实于碑，取欧、颜尤似庸而实精，异于徒为大言蔽于偏见者。

【今译122】

谈论书法的人很少提及初学者入门的方法。翁方纲教导人专门尊崇欧阳询的《化度寺碑》来学习，这种途径确实太过狭窄。康有为教导人先学习《龙门造像记》，其弊端也已经显现出来。只有魏锡曾（魏稼孙）在《书学绪闻》中提出的篆书、隶书、楷书同时学习的方法最为稳妥。他对于用笔的论述，主张从碑刻中汲取扎实的基础，尤其推崇欧阳询和颜真卿，看似平常，实则精妙，与那些只会说大话、被偏见蒙蔽的观点不同。

刘威炘的《 弄翰余沈》第十六集就到这里，请继续收听阅读下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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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重诚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