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白月光咳血的消息再度传来时,他不顾自己青筋暴起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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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转世后忘了我,爱上另一个女人。
可我们的灵魂中刻有合欢印,夜夜都得同房。
他不知这是自己前世亲手刻下的,认定是我使了妖法,强迫于他。
我们做了七年,他也恨了我七年。
直到白月光咳血的消息再度传来时,他不顾自己青筋暴起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赶过去。
我紧随其后,听见他们的对话。
「国师已经布下锁妖阵,只要剖出狐妖的情人心,就可以解除印记。
「她每次亲吻,都让朕恶心,就像在被母猪啃。」
他们口中的狐妖,是我。
我彻底心灰意冷,把心给他,了结这一切。
离去时,青丘的姥姥劝我:
「要不要再等两天?吃了狐心的人会恢复前世记忆。」
我笑中带泪地摇摇头。
「不用啦,我终于明白,他们从不是同一个人。」
1
我穿着明日成亲要用的嫁衣,浑身湿透,听赫连璟在寝殿内商量要猎杀我的事。
心神剧震,几乎站不直身子。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说他爱上了我。
不仅立我为后,还提议仿制民间夫妻般办一场婚礼。
凤眸低垂,好似对我情根深种。
让我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他。
就连宫女们都感叹,陛下宠我入骨,遣织造司不眠不休地引金丝缝制嫁衣。
甚至取了两滴眉间血为袖摆处的鸳鸯点睛。
帝王见血,本为不祥之兆。
可他只是笑了笑,道:
「为博皇后一笑,流血三尺又有何妨。」
我的确笑了,笑得很开心。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原来,不是急着和我比翼连枝,是想让我……死。
国师迟疑地问:
「臣记得,她曾为陛下挡箭试毒,南疆巫师对您下咒时,也是她不眠不休地寻找解咒之法。
「若陛下有所不忍,此时撤掉法阵也还来得及。」
屋内沉默了一瞬。
我屏住呼吸,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却听一声嗤笑响起。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赫连璟正倚在榻边给姜采依喂药,眼含嘲讽。
「她强迫朕七年,让朕无法和采依一生一世一双人。朕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对这种妖孽产生怜惜。
「如果无法解除印记,朕宁愿做无根之人,也绝不想再委身于她。
「她也愚蠢,竟真觉得朕会对她动心。」
赫连璟毫不掩饰的恨意让我战栗。
心口不可控地涌起阵阵痛意,直往灵魂最深处钻。
姥姥在传讯符那头听见这些话,满含怜惜地说:
「他前世对你情深似海,连我都为之动容,今生竟然这般待你,可怜你寻了他三千年,却落得这下场。
「孩子,忘却情爱,回青丘守护神树吧。」
是啊,三千年。
就为他那句「来世相守」。
我踏遍大江南北,磨破了爪子,挨尽孤独。
直至忍痛砍下尾巴送给阎王爷做披肩,才探听到他转世后的行踪。
诸般险阻,我从不觉得苦。
却从没想过,他会不爱我。
他早就不是那个宠我如命的夫君了。
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极其颤抖的哭腔低声应道:
「好。」
切断传音。
我抹掉泪水,正准备敲门,门却应声而开。
2
赫连璟将姜采依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我,沉眉怒目。
「楚昭昭,你听见了?」
屋内的人全都看向我,如同在面对洪水猛兽。
姜采依娉娉袅袅地直起身子,勾住赫连璟的手指晃了晃,似在关切。
她是六国第一美人,黛眉若远山,双眸含水,即使染了病容也依旧美得惊人。
比我这副被雨水打湿的落汤鸡模样好看多了。
赫连璟立即敛了怒色,掌心覆住她手背摩挲。
「别怕,朕会护着你。」
瞧着他们亲昵的样子,即使我已决定不再执着,却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些酸涩。
我攥紧手心,想说你不必大费周章,我愿意把心给你。
反正狐族没了心也能活。
还想向他道歉,叨扰了这么多年。
可话未出口,却见他神色复杂地静默片刻,随后咧开嘴笑了,眼中满含憎恶。
「既如此,国师,将行动提前吧,免得她发狂伤了采依。」
地面升腾起巨大的法阵,磅礴的灵力袭来。
我欲抬手去挡,身上的嫁衣却化作蠕动的金链子将我束缚住。
那两滴血也涌入我体内,锁住了我的灵力。
天罗地网,逃无可逃。
我匍匐在一地泥泞中,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竟真的要对我动手?」
「那又如何?」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静静地欣赏我狼狈的模样。
明明被合欢印折磨得面覆薄红,却强行用理智支撑出淡定自若的神色,不愿过来触碰我分毫,冷声道:
「楚昭昭,你恶毒自私,折辱我多年,这都是你应得的。」
折辱?
我很想告诉他,分明是前世的他,求着我和他结这合欢印。
可轮回之事,不可为凡人道。
我刚要张口,就吐出了更多鲜血。
剑阵穿心而过,逼得我现出原形。
毛色不纯,青紫红蓝绿混杂,尾巴也只剩一小截,无比滑稽。
姜采依款款走出来,见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陛下,皇后这样子着实可怜,放过她吧。」
赫连璟将她搂进怀里,嗤笑道:
「她不是皇后了,以后你才是。」
说完,他又定定地看了我几眼,终于动了,却只是温柔地捂住姜采依的眼睛。
「别看,丑。」
只这一字,胜过千万剑刃。
他忘了,我从小就因奇怪的毛色被同族排挤,整日活在嘲讽和欺辱之中,最因这个自卑。
也忘了,他曾用桃木梳给我顺毛,笑容温和地说:
「怎么会丑呢,明明是彩虹的颜色,此乃祥瑞。
「虹光昭昭,往后,你便叫昭昭吧。」
也对,他是该忘了。
那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叫楚漓,是三清门首徒,千年来最有可能成为仙人的天才弟子。
却因我而陨落,死在我怀里。
鲜血染红了他亲手给我做的裙子。
他怕吓到我,强忍着不吐血,用仅剩的力气与我十指相扣,不让我殉情。
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说:
「别自责,我的昭昭,最漂亮,最善良了。
「活下去,好不好?来世,我去寻你。」
我最乖了,听他的话,好生活了这么多年。
却只等来一个用丑、恶毒等字眼形容我的人。
我的阿漓,彻底死了。
3
赫连璟最终还是没有杀我。
因为姜采依再次给我求了情。
她用手绢掩唇轻咳,道:
「陛下,楚姑娘和我说过,她可以治我的心疾。」
剑阵立即停下。
我千般恳求,都不及她一句话。
这是姜采依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医者都说她活不过二十岁。
赫连璟每日用雪莲和千年人参给她续命,可她仍旧三步一喘气,五步一咯血。
何其讽刺。
他们的爱情反而成了我此刻保命的唯一法子。
「云州有一座海棠村,里面的云雾海棠能救她,我可以带你去。」
赫连璟用剑尖挑起我的下巴,打量许久,最终移开,冷哼道:
「你最好别骗我。」
而后,那剑尖移至我胸口,不顾我的疼痛,挑出了心。
狐族的情人心其实是一颗灵珠,转瞬间没入了赫连璟胸膛。
就连见多识广的国师都讶异道:
「妖物入体,竟没有丝毫排斥。」
我苦笑。
情人心承载主人一半情意,又怎么可能对主人的心上人排斥呢?
不过,赫连璟仍然不愿轻易放过我。
他问国师要了颗丹药塞进我嘴里,强行将我身体撑开,化作人形。
衣衫早在锁妖阵中毁坏。
我只能赤着身子蜷缩起来。
动物没有什么羞耻心。
可阿漓曾说过,不要给别的男人看我的身子。
赫连璟却讥诮地笑了笑,直接粗鲁地将我抱进了寝殿。
摸到他温热的腰腹,我才明白过来,这是合欢印还没彻底消解。
他恨我,厌我,却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楚昭昭,你真该死!
「你知不知道,每次和你做得时候,我都恨不得你死。」
这番咬牙切齿的话语终于让我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是只狐狸,只知道许了诺就要遵守,有了伴侣就得忠贞不渝。
却不知,前世的山盟海誓会成为他今生的累赘。
连天生的习性都被他视作对男人的侮辱。
我忍着痛,用手盖住了他那双和阿漓一模一样的眼睛,说:
「对不起。」
他没有发现,我的手腕上多了个三瓣莲印记。
最左边的那瓣红莲莹莹生辉。
姥姥说,三瓣皆亮时,她留在我体内的抽魂术就会开启。
届时,我魂归青丘。
这里的楚昭昭,只会剩下一个壳子。
我骗了他。
我不会再回来了。
4
海棠村,是我和阿漓隐居了数十年的地方。
也是他埋骨之地。
回青丘前,我想再去看他一眼。
然后,安心待在青丘,永世不出。
原本去海棠村只需半日。
可赫连璟带上了姜采依,舍不得她离开半步。
于是我们花了一整日才到。
红莲都已开了两瓣。
软轿中,赫连璟毫不在乎帝王之尊,屈膝蹲在姜采依身前给她喂药。
察觉到我的视线,赫连璟抬眸,指尖微顿,轻蔑地笑了笑。
将莲子放入口中含着,抬起姜采依的下巴,渡了过去。
我脚步乱了一瞬,连手中的药碗都打翻了。
飞溅的碎瓷在姜采依的裙摆上划了极小的一道口子。
她微微侧头,羞涩地抿起唇。
赫连璟冷了脸,搂紧她,将我踹下轿。
「拖下去,五十大板。」
侍卫们惯会踩高捧低,将我拖去榆树下,一声声拍打得极其响亮,像在朝新任皇后邀宠。
轿帘落下,轿内隐约传出男子的喘息和女子娇喘。
连打我的侍卫都有些躁动,打得更狠了。
打完,已是半身的鲜血。
曾受过我恩惠的洪嬷嬷心疼地迎上来搀扶我。
我本是不疼的,看见她关心我,不知怎的落了几滴泪。
「嬷嬷,我已经没有感觉了,真的。」
她用苍老的手为我捋顺发丝,宽慰道:
「姑娘是在为陛下吃醋和伤心吗?」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泪珠在手背上砸出水花,喃喃自语:
「不,我看他……只是因为,他只有在姜采依面前才最像阿漓。」
一样的温柔体贴,柔情缱绻。
让我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再看几眼。
洪嬷嬷有些不解,正想接话,却脸色大变,低下头去。
我回过头,看见赫连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面色阴沉。
5
他沉着脸,一步步走向我。
衣襟微敞,锁骨和胸膛全是吻痕和抓痕。
那衣衫之下呢,岂不是更多痕迹。
当他攥住我手腕时,脂粉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的阿漓是最干净的,永远都不会脏。
他不是阿漓。
我没忍住,吐了赫连璟一身。
他似要发怒,见我要摔倒,竟下意识搂住了我。
我诧异地抬头,看见同样愣怔了的赫连璟。
那双凤眸中闪过纠结、柔情,转瞬间又化为狠厉,猛地推开我。
我踉跄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方才竟本能地用了内力冲过来扶我。
想来是那狐心在影响他。
记忆还没恢复,身体却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紧蹙眉心,神色几乎狰狞。
直至有侍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赫连璟顿时将眉蹙得更深,面如黑铁,抓住我的臂膀一路拖拽。
踏过满地海棠花瓣,将我拖到一个墓碑前,恶狠狠地说: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村民说,海棠村根本就没有什么云雾海棠,你哄朕带你过来,只是为了看你的旧情人!」
墓碑上,「吾夫楚漓」四个字已经模糊,似被摩挲过千万遍。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却被赫连璟紧攥住。
对上他震怒的神色,我扯出一抹笑。
「你刚刚果然听见了。」
谁知他也忽地笑了,只是笑容可怖得很。
「呵,不,不只是刚刚。」
他一字一顿地道:
「你意乱情迷时、梦呓时、生病发热时,总是喊他的名字。
「七年,喊了他三千七百六十五次。」
说着,他声音竟有些发颤,掌心扼上我的咽喉,缓缓收紧。
「原来他已经死了呀,就为了这么个死人,你逼迫我屈服在你身下,取悦你,扮演他的替身。
「楚昭昭,我真恨你!你又骗了我,那晚我就该杀了你,而不是……」
6
我几乎窒息,才知道这些年他竟是这样想我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粗暴地将我甩到一边,拔剑砍掉墓碑。
那样子简直如同鬼煞。
「我今日就毁掉你旧情人的尸骨,把你囚作禁脔,日日夜夜地折磨,让他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我顿时急了,声嘶力竭地哭喊。
「不要!」
想冲过去,却被侍卫紧紧抓住手臂。
墓碑被砍得七零八落,坟土刨开。
四周窜出了好几只狐狸,尖叫着想保护墓碑。
它们都是我和阿漓当初喂养过的小狐狸。
这些年一直守在墓旁。
可无论我怎么叫喊,它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过去。
一只只死于剑下。
侍卫疑惑地皱眉:
「它们怎么只躲避不攻击?」
因为……它们把赫连璟当成了阿漓啊。
最后一只狐狸被赫连璟挑穿身体。
尖利的小嘴微张,用还不熟练的人声轻唤:
「爹爹……」
我彻底失了力,喉咙似被堵住了般,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莫大的悲伤袭来。
墓地里的香烛在一片混乱中被撞翻。
火焰瞬间燎尽海棠花丛,就快将我们包裹。
我跌跌撞撞地甩开侍卫,扑过去将墓碑的碎片抱在怀里,将脸庞贴着「阿漓」二字。
赫连璟见状,将手中剑柄握得更紧。
「你现在跪下来求我原谅你,我可以考虑把你抱出去。」
我摇头,悲怆地笑了笑:
「不用了,赫连璟,你从来都替不了阿漓。」
可惜这个道理我花了三千年才懂。
咔嚓,和田玉制成的剑柄被捏碎。
赫连璟狠狠咬牙,眼中染上猩红,重重地将剑插入我胸膛,和断碑钉在一处。
「那你就自己从火海中爬回去吧。」
随后,头也不回地带着随从去救靠近火海的姜采依。
回去吗?
不。
我不会再回他身边了。
我将手拍上自己的天灵盖。
抽出情丝。
这是我们青丘狐的本源之力。
至情之力可跨越生死。
阿漓死后,我才通悟了这力量。
如今,便让它发挥最后的作用吧。
情丝散作星子,落入那些小狐狸的身体里。
它们睁开眼睛,忘却前尘,慌乱窜逃。
而我也退回了原形。
五彩斑斓的小狐狸。
抱着断碑,无力地舔舐伤口。
「阿漓,我要走了,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赫连璟在为姜采依整理凌乱的发丝。
忽然,似有所感地看过来。
瞧见我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和烈火吞噬我的场景。
瞳孔剧缩,大步奔来。
与此同时,三瓣红莲齐亮。
7
抽魂术开启。
我的魂魄从身躯中剥离。
侍卫和村民们都在盛水灭火。
可这片海棠漫山遍野,火燎之势不可挡。
我想,赫连璟怕是已经看不见我身影了。
飘在空中的我却能瞧清他的一举一动。
他第一次露出惊惧的神情,即使是幼时母妃去世,都没见他茫然无措过。
长靴踏入火中,半边袖子都焚了起来。
而后,似想到什么,又恼羞成怒地将步子收了回去,厉声道:
「楚昭昭,你还不出来,待在里面是想用苦肉计吗?」
无人应答,唯有花瓣和枯枝在火中焚毁的吱嘎声。
洪嬷嬷哭得捶胸顿足,想进去救我,却年老力衰,一崴脚便起不来了。
「陛下,求你救救我们家姑娘吧。」
「呵……她那般厉害,阴险狡诈,区区凡火怎么可能奈何得了她。她就是故意哄我去救她,让我原谅她,我绝不上她的当。」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句话时带了颤音。
我的确厉害。
从来到他身边起,就帮他躲过一次次暗杀。
即使替他引开敌人时消失个十天半个月,也总会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只有在这时,他面色会稍微缓和些。
嘴上戏谑我是狗皮膏药,长指却主动勾开了我的腰带。
两个同样被合欢印折磨了好些时日的人,相拥,缠绵。
就因这些短暂亲密的瞬间,我总以为,他对我有情。
可他登基前夜,灌我喝下迷魂汤。
等我再醒来,他已将姜采依纳入了后宫。
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别伤她。」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没有走进过他的心。
我怎么会伤姜采依呢?
她漂亮又温柔,我也喜欢。
只怪自己执迷不悟,成了痴儿。
凡尘尽了。
虽不知为何,我的魂魄迟迟不去青丘,但应当也快了。
烈火渐熄。
我仍旧没有出去。
赫连璟站不住了,一步步踏入焦黑的花泥,喊着我的名字。
「楚昭昭,你为何不应我?
「等回去,我一定会狠狠地惩罚你……」
可当他触碰到断碑前那只遍体鳞伤的小狐狸,手却发了抖。
良久,探了探鼻息。
了无生机。
8
村民们都说这位年轻的帝王疯了。
他突然目眦欲裂地抱着一只极丑的小狐狸上了马车,连身旁那位姓姜的娇美娘娘都不顾了。
一路疾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宫。
下马车时,赫连璟高大的身子竟踉跄了一下。
他用龙袍裹着我的尸身,捧到钦天殿,问国师:
「她怎么……没了气息?」
国师裴衍垂眸,欲言又止。
不等他回答,赫连璟又自顾自地说:
「朕听闻,民间有一龟息功,她定是用了这种特殊的法子哄骗我。」
他语速极快,像在自欺欺人。
可裴衍用灵力探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不得不让他直面那个事实。
「陛下,楚姑娘体内没有生魂,她已经死了。」
「死?」
赫连璟喃喃着这个字眼,苍白的嘴唇发颤,一遍又一遍抚摸我的头,似乎这样就能让我的尸体重新回温。
「陛下,您不是一向讨厌她吗?她死了,您该高兴。」
「对啊……我该高兴。」
他抱紧我的尸体,低声笑了。
「楚昭昭,你这么恶毒,你该死。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笑声却凄冷得很,形如癫狂。
转身的一瞬间身子晃了晃,扶了廊柱许久才又重新抬步,脚上似担千斤重量,一步一步,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钦天殿外,洪嬷嬷正在不远处被鞭笞。
「陛下,这个贱奴刚刚去整理楚姑娘的遗物,竟然辱骂您,我们正要杖毙她。」
听见侍卫的禀报,赫连璟无力摆手,不想理会。
走了几步,却踩到一本小札。
捡起来一看,里面全是我歪歪扭扭的字迹。
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他的喜好。
文末还有我伤心时留下的笔墨。
【景盛二十七年,五月初三,姜采依重病,我见他伤心,去天山寻来雪莲。他一眼都没看我,不知那是我找来的,也没发现,我的腿上全是伤痕。】
【景盛二十九年,正月初一,我学凡间女子做了一桌年夜饭,满手水泡。他一夜未归,我找过去,却看见他守在姜采依的门前。原来,即使姜采依嫁了人,他也无法忘怀。】
他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指尖停留在某段时,眼眶彻底红了。
【景盛三十二年,八月十一,我怀孕了,旁敲侧击地问他,如果给他生个孩子,他可不可以不这么讨厌我。他生气了,说宁愿把那个孽种摔死。我好难过,在池边哭了一夜,独自喝下落子汤。往日我最爱赏月,可今晚的月色好冷好冷……】
赫连璟闭了闭眼,再睁眼竟落下一滴泪。
文末只留下一句话。
【阿漓,我好想你。】
他哑声道:
「你说我忘不了姜采依,可你既这般爱我,为何又不能忘了你的阿漓?」
他不知,我就在旁边飘着。
可我此时眼中没有他,只有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洪嬷嬷。
再打下去,她便没命了。
无论怎么飘,我都只能穿透她。
听见她叫声越来越弱,我心急如焚,竟催动出灵魂中的力量。
风吹树摇,侍卫手中的板子被怪风刮走。
这时,裴衍急匆匆地从殿内走出。
「陛下,臣方才感知到楚姑娘还有一缕残魂。」
他用往生镜往这一照,竟让我显形。
赫连璟双眸剧颤,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后退。
他大喊:
「别走!楚昭昭,留下来。」
可当他指尖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我的魂魄还是一点点地消散了。
刹那间,大喜到大悲。
他眼中光芒尽数消散,蓦地,脱力般瘫坐在地,悲凉地哭出了声。
「我想起来了……我就是阿漓。」
9
我只来得及听见那一句话,便魂归青丘。
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恍惚。
姥姥用息壤为我做了具新的身体。
只要在神树下叩拜祈福,力量便会再度充盈身躯。
我懵懂地动了动手臂,灵魂似乎还没从烈火灼烧的痛苦中脱离出来。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赫连璟的呼唤。
「姥姥,为何我的魂魄会逗留那么久?」
她伸手接了片苍翠的树叶,放在我掌心,这才缓缓开口道:
「因为,你灵魂的韧性太强。难道你就没有疑惑过吗?为何整个青丘的狐狸都有来处,只有你无父无母,连毛色都与众不同。」
树叶在我掌心化为清润的水,融入肌肤。
合欢印的躁动也因此平静。
似有所召般,我抬起头,如同看见了寄居在神树中的先祖。
「孩子,你是神树中诞育的子嗣,三千多年前,我从树洞中将你抱出来,从那一刻起,你的职责就已注定。」
原来,我的身世竟是如此。
阿漓说得没错,我的毛色的确是祥瑞。
见我沉默,嬷嬷迟疑不决地问:
「你是一时无法接受,还是,忘不了他?这笔债还了三千年,你早就还清了。」
我握住掌心的水儿,朝她笑道:
「姥姥放心,我……会成为最好的守树人。」
她欣慰地点头。
为我准备接任守树人的仪式。
我坐在树下,只觉好累好累,不自觉阖上了双目。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三千年前。
梨树下,我以狐身趴在剑上,不肯挪位。
修成了仙骨的天才少年只是宠溺地笑了笑,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我腰间。
挠到我痒痒肉,让我情不自禁地翻着肚皮滚了几圈。
见他露出促狭的笑意,瞬间恼羞成怒,化出人身,扑过去捏他的脸。
玩着玩着,便滚去了海棠花丛中。
下一瞬,画面却变成了海棠村中漫天的血色。
我坐在一地尸首中,几近崩溃,将沾血的剑尖对准自己。
「阿漓,我走火入魔,杀了人……我要去赎罪。」
他还是那般温柔,握住我的剑,另一只手留恋地在我脸庞上逗留许久。
而后,掐诀结印。
「昭昭,别怕,这罪,我替你赎。」
我被他禁锢住,眼睁睁看着他自散功力。
废去半仙之躯,用三清门秘法「春风化雨」救活了那些村民。
最后的力量尽数涌入我体内,净化魔气。
魔气散去,无边的痛楚却涌上我心头。
他说:
「昭昭……我们等来生。」
可是,阿漓,你骗了我。
这世上,再无你。
梦醒后,我泪流满面。
却隐约听见了赫连璟的声音。
10
我循声而去,见小妖们正在用水镜看人间事。
青丘一日,凡间数月。
镜中的赫连璟双颊消瘦,眼下大片乌青。
一遍又一遍地在地上描画繁复而奇怪的法阵。
法阵旁还放着我的尸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恢复成人貌。
画到一半,赫连璟便吐了血,捂着胸口瘫在地上。
他双目空洞,不停喊着我名字。
有太监想上前清理一下我尸身,被赫连璟喘着粗气踹开。
「滚,别碰她,只有我,只有我能碰昭昭。」
小妖们议论纷纷。
「昭昭姐死后,他就一直抱着这个尸体,吃喝拉撒也不撇开,这是有恋尸癖吗?」
「谁知道呢?他还把姜采依贬为了贵人,说是姜采依害他失去了昭昭姐,真不要脸。」
群妖的议论声和赫连璟的呢喃声混杂在一起,让我的头有些疼。
忽地,水镜中的赫连璟抬起头,目光偏执,与我的视线纠缠在一处。
我打了个寒战,仿佛他已经看见了我。
连忙让小妖关闭水镜。
一回头,见姥姥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
「你对那小子还有留恋?」
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您忘了吗?我已经没有了狐心和情丝。」
狐心寄寓肉身,情丝扎根于魂,各执掌一半情感。
我如今两者皆无,只剩最后那几丝情感消散。
再过几日,或许我就会彻底地断情绝爱。
灵钟响,仪式正式开启。
我朝神树一步步走去。
脑海中闪过过往的爱恨情仇。
心口一阵悸痛,头也更疼了。
忍着泪意,接过神杖。
即将要将手掌按上树干时,头颅里的疼痛到达巅峰。
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竟对上了赫连璟苍白的脸。
他勾唇,笑容阴鸷而疯狂。
「昭昭,抓住你了。」
11
我低估了赫连璟的疯狂。
他在寝宫中画了无数遍招魂阵,不眠不休,血气浓郁,染得半个皇宫都死气沉沉的。
最终将我招了回来。
我仓皇地站起身,想逃出去,心心念念着未完成的仪式。
刚走了十几步便被困住。
这才发现,他竟将我关在了一个巨大而精致的黄金笼里,垫了厚厚的茵毯。
双脚也被金链子捆住。
从我醒来的一瞬间,赫连璟就一直紧紧盯着我,怎么也看不够,满是失而复得的欢欣。
他扯着金链将我拽了回去,抱紧我,在颈间嗅闻。
「昭昭,我好想你。」
灼热的气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推开他,想施法对付他,却发觉调动不了力量。
这具身体灵力空虚,魂体的力量也被他用合欢印为引压制住。
他得到了前世修行时的记忆,又有裴衍相助,囚禁我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前世相爱时刻下的印记,反而成了如今对付我的枷锁。
我疲惫地放下手,失望地与他对视。
他有了阿漓的记忆,却没继承到一分一毫的尊重与善良。
赫连璟仿佛被我这样的眼神刺痛般,那股强势的气质瞬间垮了下去。
片刻后,又抬起头,将笼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我面前。
城西的话本,云州的海棠糕,洛阳的傀儡面具……
还有一对做工粗糙的木偶小人。
我瞥到他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顿觉无力。
这些都是我曾向他讨要过的物件,可他总是沉默地看向旁处,让我以为他根本没听见。
原来,他一直知道,只是从不屑于满足我而已。
「昭昭,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语气中罕见地出现了脆弱。
可我却气极反笑。
「你以为,我只是在和你闹别扭吗?我们已经结束了,两不相欠,各寻前程,不好吗?」
咔嗒,窗门被吹开。
冷风带着雪刮进来。
日的光辉照亮他的眼,血丝遍布,似忘川河边终年沉溺于执念的厉鬼。
「各寻前程?不可能!昭昭,你是爱我的,你会原谅我的。」
我皱了皱眉,对他的执着感到不解,试图开
小说名称:《情灭帝王心》
来源:图聊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