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谢莹深吸一口气：「我要告诉知遇，我父亲他们没有造反，肯定是左相陷害的。知遇他……知遇他肯定会相信我的！」

我娘悲愤欲绝，欲投河自尽，却发现腹中已有了我。

她放弃了投河的念头，顶着街坊的闲言碎语继续去卖豆腐。

但终究也没能撑过几年。

她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离开京城。

「怜儿，逃！逃离这里，去哪都好，离京城远远的！」

娘亲字字泣血，想让我离开这个充满阴谋算计的地方。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死的第三天里，忠勇侯便找到了我。

只因为这张与忠勇侯府嫡女谢莹有七分相似的脸。

忠勇侯何等人物，功高盖主这个道理他又岂会不懂。

但明白归明白，要放下手中的权力谈何容易。

他不愿交出手里的兵权，却也担心祸及妻女。

于是他找到了我。

他让我遮脸在谢莹身边当侍女，整日模仿谢莹的一举一动。

目的就是在谢家出事时，让我替谢莹去死。

那天，本应该是我入宫的。

但谢莹却拉住了我。

「这是谢家的事，应由我这个谢府嫡女来承担。」

谢莹深吸一口气：「我要告诉知遇，我父亲他们没有造反，肯定是左相陷害的。知遇他……知遇他肯定会相信我的！」

谢莹没有遗传到她父亲的半分算计，或者说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她一心一意爱着、送上皇位的男人要她谢家灭门。

但我不一样。

我曾扮成谢莹跟裴知遇接触过，虽然不多，但裴知遇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谢莹的幻想：「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皇子时，你是他最深爱的女人、未来的太子妃，谢家是他的老丈人家。

「可当他成为了皇帝，掌握了生杀大权，谢家便是他掌握皇权的绊脚石，恨不得除之后快。与其说他被隐瞒，我更相信是他联合左相一起想要谢家亡。」

谢莹愣住了，泪水从脸上滑落，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就像这要完犊子的谢家一样。

谢莹没说什么，只是转身，一步一步地往皇宫走去。

她很坚定，我也很坚定。

我毫不犹豫地走进坊间。

谢莹都主动送死了，那我这个替死鬼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我也不打算回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对我说不上有多好，只能说没少我一口饭吃。

而且我想活下去。

七日后，我在坊间卖豆腐时听到了谢府满门抄斩以及谢莹被封为答应的消息。

忠勇侯府被灭门，我本应是开心的。

那个害了我娘亲一辈子，将我关在侯府十几年的男人终于死了。

但我却在想，谢莹要怎么活下去呢？

5

裴知遇常常会盯着我发呆，尤其是在我吃糕点的时候。

「你爱吃荔枝？」

我点点头：「以前没吃过这种水果，今天一尝味道不错。」

裴知遇眼底的怀疑散去几分：「刚才看你吃东西的样子，朕都以为谢莹还活着呢。」

「陛下说笑了，只不过是在进宫前，左相特意按照皇后娘娘的模样训练了我一个月，怎能比得过真正的皇后娘娘？」

七分真话掺着三分假话，左相是训练过我不错，但也达不到一模一样的程度。

我回答得滴水不漏，裴知遇听不出来什么纰漏，只是喃喃自语几句：「也是，我是亲眼看着她下葬了。而且谢莹从来不吃荔枝。」

是了，谢莹不喜欢吃荔枝，她对荔枝过敏。

爱吃荔枝的人是我。

我刚进忠勇侯时，忠勇侯因为对他妻子的愧疚，特地将我送到侯府夫人身边。

不管侯府夫人怎么折磨我他都视而不见。

我记得有一次，我被侯府夫人罚跪在雪地里。

那天又突然下起了大雪，我晕倒在雪地里，发起了高烧，差点丢掉一条命。

忠勇侯这才施舍般过来看了一眼。

「别让她死了，她以后可是要替莹儿送死的。」

这就是我的生父，人人称赞忠义的忠勇侯，对自己女儿说的话。

不过也是自那天起，我被调去了谢莹身边。

谢莹是个很复杂的人。

得知我的存在后，她很厌恶我，甚至恨不得我去死。

她本以为她的父母恩爱两不疑，可我的存在却昭示着她父亲的背叛。

我的存在，是她这十年来幸福生活的第一次碎裂。

但因为我爱吃荔枝，她会谎称自己爱吃，求她父亲多弄些。

我不被允许出府，谢莹就会在外面游玩时给我带京城最新流行的小玩意。

作为报答，我帮她做她最讨厌的女工。

我唯一一次离开侯府，是谢莹说想让我见见她未来的夫君。

上元时节，我戴着面纱，扮作侍女跟在谢莹和裴知遇后面。

我清楚地感受到谢莹的满腔爱意，她是真的爱裴知遇。

我也看清了裴知遇眼底的算计与蔑视。

许是谢莹爱得太直白，他甚至完全不加隐藏。

我告诉谢莹，这个人并非良人。

谢莹犹豫了一瞬，小声道：「可我还是喜欢他。而且，如果裴知遇登上皇位，那谢家就是皇帝的亲家，父亲就不用整日担忧功高盖主，你也不必做我的替身，为了有朝一日替我去死。」

那时我便知道了，即便我能模仿谢莹的一举一动，我也理解不了谢莹的所思所想。

6

十月秋猎。

裴知遇只带了两个妃子。

一个是我，一个是宋琳琅。

我出现在猎场的那刻，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是见过谢莹的，见过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京城贵女。

我就坐在裴知遇身旁，万人之上的帝王亲手为我夹菜。

关于我是妖后转世的传闻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却突然扭头看向宋琳琅，迎着她眼底的恶意笑道：「听说贤妃娘娘舞艺出众，今日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见到。」

宋琳琅当即就冷了脸，尖声质问：「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跳舞！」

「嫔妾听说贤妃娘娘入宫前有才女之称，这才想见识一下贤妃娘娘的舞姿，未承想贤妃娘娘竟如此厌恶嫔妾。」

说到最后，我眼眶微红，抬手拂过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本宫的舞可不是谁都能看的，尤其是一些肮脏低下、搞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宋琳琅鄙夷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她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却没看到裴知遇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裴知遇对宋琳琅的这种神情再熟悉不过，毕竟他年幼被欺负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宋琳琅进入后宫后，就一直以贤惠温婉的模样示人，避免勾起裴知遇关于过去的回忆。

如今我不过稍稍说了几句，她就破功了。

难道我这张脸的威胁这么大，让她一刻都藏不住自己的本性？

还是说她真的认为裴知遇已经彻底放下过去的事，对她情根深种了？

宋琳琅仍旧在用言语极尽地羞辱我：「有些人啊，有幸飞上枝头就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就能掩盖骨子里的低贱。」

她这话一出，我就知道宋琳琅完了。

果不其然，裴知遇猛地把杯子摔到地上，冷冷地看着宋琳琅：「贤妃今日这么多话，不如为大家跳支舞来助助兴。」

宋琳琅一下子就慌了：「陛下，我……」

「贤妃莫非要抗旨不成？」

裴知遇才懒得听宋琳琅的解释，直接指挥人摁着宋琳琅上去跳舞。

宋琳琅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怨恨地看着我，一边跳舞。

她太久没跳舞了，跳得乱七八糟的。

周围的人眉观眼，眼观心，都低着头不敢看。

但我一点都不惧，捂着嘴直接笑出声：「贤妃姐姐这舞蹈可真是狂放不羁，倒是让嫔妾疑惑这才女之名是哪来的，莫不是自己封的？」

宋琳琅刚跳完，就听到我的嘲讽，气得脸都青了。

她捏着杯子，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面对我的挑衅，竟反常地一声不吭。

起初我还疑惑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直到一支箭羽从我鬓角划过。

有刺客！

「陛下小心！」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琳琅扑到裴知遇面前，为他挡下一箭。

「琳琅！」

裴知遇喊得撕心裂肺。

而我却看见宋琳琅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她腰间的玉佩。

她腰间的那块玉佩，是三皇子的。

7

裴知遇登基后，除了毫无威胁的九皇子被封王，其他皇子全被裴知遇杀了个干净。

其中他最提防的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母族强大，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下一任皇帝，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裴知遇与谢莹的婚约让他的皇帝梦成了空。

自此以后，三皇子处处针对裴知遇，他还曾找过谢莹，想让谢莹嫁给他。

可惜他太傲了，竟然直接说让谢莹做妾，还说他的正妻另有其人。

这话刚一出口，三皇子就被谢莹拿着棍子打出府了。

三皇子争夺皇位失败后，在监狱自杀，他的尸体被裴知遇大卸八块扔给野狗。

而如今，这枚早该随着主人一起消失的玉佩却出现在了宋琳琅身上。

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凭借刺入胸口的那一剑，宋琳琅又重获了裴知遇的喜爱。

一连半个月，裴知遇都宿在她房里。

三个月后，太医诊断出宋琳琅有喜。

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左相给了我新的任务。

他让我保护宋琳琅。

左相的意思很明显，哪怕我死，宋琳琅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有事。

可我仍旧想不通。

裴知遇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还会让宋琳琅有孕？

半夜，我猛地惊醒，却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

我刚要大叫，那人却捂住我的嘴巴。

「是朕。」

有些无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陛下？」

我眨了眨眼，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神色，心里早就骂了裴知遇八百遍。

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床边，真是有病。

裴知遇轻点着我的额头，目光柔情似水，说出的话也温柔缱绻：「朕想你了。」

我顿了一下，低头不语，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娇羞。

裴知遇笑得更开心了，他搂着我，像是不经意般提起：「左相可有什么消息？」

我如实回答：「他让我保护贤妃娘娘。」

「这样啊。」对于我的话，裴知遇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送到我手里的纸条，裴知遇都会先看一遍。

他当了三年皇帝，若是没有一点手段岂不太无能了。

他之所以留我一命，不过是把我当成谢莹的替身，来弥补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

但我不介意。

我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8

宋琳琅自从怀孕后，整日躲在宫里，生怕有人要害这个孩子。

就这样心惊胆战了七个月后，宋琳琅生下了一个皇子。

听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干旱三年的土地竟下起了大雨。

有孩子傍身的宋琳琅更加趾高气昂。

宫里头都在私下议论，说宋琳琅要被封为皇后了。

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见我失宠，便暗中克扣我的吃食，煤炭也一日比一日少。

我让宫女去找管事太监，得到的却是敷衍的回答。

这个深冬越发冷了，没有炭火根本活不下去。

我裹在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谢莹。

我从许多人口中听过她。

骄纵、蛮横、妖后……

形容她的词向来都没有好的。

但我却想知道，被封为答应的谢莹是怎么在宋琳琅手下熬过三个冬天的。

哦，不对，没有三个冬天。

她死在了最后一个冬天。

9

皇子一月时，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烧了三四天，没有一点退热的迹象。

太医们聚在一起束手无策。

最后是钦天监说宫中东南方向有煞气，冲撞了皇子，这才导致皇子高热不退。

东南方向，是我的宫殿。

钦天监的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前朝大臣耳朵里，他们联名上书要求处死我，都被裴知遇驳了回去。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裴知遇握着我的手，眼底有什么在涌动。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阿莹。」

自宋琳琅怀孕后，这是他第二次来看我。

但他还没待上一炷香便冷得离开了。

多么讽刺。

嘴上说得好听，却任由我被欺辱。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的吃穿用度被克扣了，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裴知遇在朝堂上杀了几个提这事的大臣。

但这并不能压住流言蜚语。

眼看皇子越烧越严重，宋琳琅坐不住了。

她闯进养心殿，想让裴知遇杀了我，却看见我正在养心殿里磨墨。

宋琳琅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都是你的错！谢莹，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字字泣血，神情疯癫。

「朕看你是疯了！」

裴知遇一脚把宋琳琅踹到地上。

「哈哈哈哈！裴知遇，你果然是个贱种！」

宋琳琅怨恨地盯着裴知遇，恨不得把他的肉剜下去。

裴知遇大怒：「来人，把贤妃拉下去，杖责二十。」

无一人回应，殿外传来刀剑的声音。

片刻后，无数御林军涌了进来，包围我们。

跟在后面的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是左相，另一个是三皇子。

「好久不见了，贱种。」三皇子脸上有一道可怕的伤痕，衬得他整个人阴森可怖。

裴知遇没理他，只是看着左相：「你这是在造反，左相。」

「造反？我明明是在清君侧。」左相扬起下巴，「妖妃昏君当政，于民不利，三皇子才是我大周的明君！」

裴知遇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不屑道：「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我的手下败将你也当个宝。」

「裴知遇，你个贱种，你说谁是你的手下败将！」

三皇子受不了裴知遇这样讥讽的神色，开始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有多厉害，要不是谢莹，要不是谢莹，你早就死了！谢莹对你多好啊，你转头就把谢家满门抄斩了，呵，狼心狗肺的东西。」

三皇子骂完，感觉还不解气，余光瞥到瘫倒在地上的宋琳琅，大笑道：「包括你最宠爱的贵妃，可是早就与我私会了。哦，包括那个孩子，看你这么疼爱皇兄的儿子，皇兄甚感欣慰呢。」

三皇子每说一句，裴知遇周身的气压就低一分。

裴知遇冷冷地看着三皇子，只说了一句话：「御林军，射箭。」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做皇帝做傻了，你觉得御林军会听你的话吗？哈哈哈！」

三皇子的笑声消失了，身子倒了下去。

「这……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突然反戈的御林军，左相慌了。

养心殿的门被人踹开。

「皇上，臣救驾来迟！」

左相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九皇子，以及泰然自若的裴知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左相，朕真的很感激你。很感激你把谢莹送到朕面前，也很感激你帮朕灭了谢家。」

裴知遇脸上带着笑意，抽出刀，毫不留情地插入左相心口。

10

左相死了。

裴知遇心里卸下一块大石头放松下来。

许是之前担惊受怕了太久，这一放松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太医说裴知遇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风寒。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裴知遇生病后，都是我在床前侍疾。

忙里忙外的，一刻也不停歇。

他感动地握住我的手：「阿莹，你是朕此生唯一的妻子。」

我有些想笑。

阿莹。

这是谢莹的名字，不是我的。

他连我叫什么都记不住，却说我是他的妻子？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臣妾是陛下的人，侍候陛下是应该的。」

裴知遇对我这话很满意，他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在逗弄小猫小狗一般。

「可惜了，你身份太过低贱。」他轻轻叹了口气。

裴知遇生母是一个宫女，生下裴知遇后就去世了。

皇帝因他生母卑贱，格外厌恶他。

三皇子和宋琳琅因他低微，欺辱他。

他以往最讨厌别人提身份之差，而如今他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裴知遇能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赐死宋琳琅和那个孩子。

他让我去送毒酒。

我没有拒绝。

对我而言，这可真是一份好差事。

宋琳琅被关在冷宫里，我一进去，她就像疯了一样朝我扑来，被我身旁的小太监一脚踹开。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裴知遇！你不是说喜欢我嘛！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宋琳琅吼得嗓子都哑了。

而我看着地上的襁褓，面色青紫的婴儿静静躺在里面，早已没了生息。

我朝小太监挥挥手，让他先离开。

这方天地只留下我和宋琳琅。

我突然开口：「你说，谢莹的孩子是不是也跟这个孩子一样呢？」

宋琳琅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谢莹，你提个死人做什么！」

我没理她，自顾自说着：「谢莹当时怀孕八个月了，被你罚跪在雪地里才会流产。听说那个孩子已经成形了，你说他们死时会不会是一样的呢？」

说罢，我眉眼弯弯，对着宋琳琅笑了一下。

更像谢莹了。

宋琳琅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你究竟是谁！」

「你忘记了吗？在我十五岁那年的宫宴，你亲手把我推进池塘里。」

那年，谢莹不想进宫参加宴会，于是我便扮成她入宫，却没想到被宋琳琅推下湖。

我识水性，上岸后把宋琳琅的头摁在水里。

如果不是宫人及时找到我们，宋琳琅真的能死在那里。

现在想想，我就应该让宋琳琅死在那里的

宋琳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你是谢莹？不，不对，谢莹已经死了！啊啊啊啊啊！」

她大叫起来，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别过来，别过来，我错了！谢莹，我错了！

「三皇子，救救我！裴知遇，你去找裴知遇，是他害死了你，你去找他啊！」

我把毒药灌进宋琳琅嘴里。

「放心，你们谁都跑不掉。」

11

宋琳琅死了。

裴知遇对她的死因瞒得很紧，毕竟谁都不想让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天下皆知。

宫里的人都猜测是我这个妖妃克死了宋琳琅。

谢莹是妖后，我是妖妃。

裴知遇自从生病醒来后，就一直粘着我。

「你身上好香啊。」

裴知遇最喜欢抱着我。

因为我喜欢吃荔枝，裴知遇特地派人从巴蜀运荔枝过来。

说是给我吃，其实大部分都进了他肚子里。

宠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过多久，裴知遇就纳了几个新人入宫。

其中他最宠爱的一个妃子，长相三分肖似宋琳琅，四分像谢莹，被封为雪美人。

裴知遇格外喜爱她，夜夜召她临幸。

半个月后，裴知遇晕倒了。

据说他是在雪美人的床上晕倒的。

裴知遇这病来得又猛又急。

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阿莹。」他气若游丝，却还是想牵我的手。

但我躲开了。

「阿莹？」

「陛下，荔枝好吃吗？」

他仿佛一瞬间想通什么，指着我，用力咳嗽起来。

我抽出手帕，捂住他的口鼻，笑得畅快。

「陛下可真是喜欢吃荔枝啊，竟愿意放下身段哄谢莹，让谢莹去向她父亲要战马运回荔枝吃！」

裴知遇瞪大眼睛，剧烈挣扎着。

我微微松开手，让他呼吸一下，然后又捂了上去。

「陛下可知，我与谢莹认识。」

12

裴知遇死了。

他死得很痛苦，眼睛瞪大，久久不愿闭合。

可我仍觉得不够痛快。

自我入宫起，我就日日佩戴着香囊。

那香本无毒，但若是荔枝吃多了，便可化为剧毒。

裴知遇跟我在一起多一天，身上沾染的香便多一分，直至毒入骨髓。

走出寝殿，九皇子就在外等候。

他曾因为年纪小被裴知遇放过，如今大了，野心自然也上涨。

我找到他，跟他做了一笔交易。

他帮我带谢莹出宫，而我会杀死裴知遇。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可谢莹死了。

13

九皇子登基后，问我今后的打算。

「你可以留在皇宫里。」九皇子语气莫明，「无论是作为宫女还是妃子，我都可以让你安享晚年。」

「不用啦，我还是出去卖豆腐吧。」

被困在侯府里那么久，我也想出去看看。

山高水长，我可以靠着卖豆腐攒下钱，然后去往各地。

等到磨不动豆子了，就是谢莹来接我的时候了。

他又问我：「你是因为裴知遇害死了谢莹，所以才想杀他的吗？」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哪会为了别人。你不知道，当时谢莹自己说要进宫的时候我多开心了，她要是死了，我可不就活得自由了。」

九皇子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笑着笑着，忽然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泪水布满了脸庞。

我想起谢莹进宫那天，侯府夫人对我说的话。

「我是个懦夫，不敢怪罪自己的丈夫，只能折磨一个孩子。我明知他负我，却始终不敢有半句怨言。」

侯府夫人跪在佛堂前，手中转动着佛珠，嘴里念叨着什么：「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时我还在奇怪我明明是要替谢莹进宫送死的，她怎么让我活下去。

现在想来，知女者莫若母，她一早就知道谢莹会做出的选择。

「你还记得吗？我曾让你帮我给在宫中的谢莹递一张纸条。」

九皇子点点头。

「你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

「那上面写的是：谢莹，你要好好活下去，等我有朝一日把你从皇宫里接出去，我卖豆腐养你。」

我仔细想了想，补充道：「我那时觉得谢莹就是个娇娇女，让她干活她肯定做不来。但我就不一样，我打小就跟着我娘亲卖豆腐了，虽然也没几年。」

九皇子笑了：「你也不想想，你怎么可能把她从后宫带出来？」

「我当时可没想那么多，再说了，我不是去找你了嘛。但是后来，我迟迟没等到谢莹的回信。再然后，就是她的死讯了。」

我忽然觉得没趣：「我只是觉得，谢莹一个人在下面肯定很孤单，不如送她最爱的男人一起下去陪着她。」

九皇子静静听着，忽而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谢莹喜欢裴知遇的吗？」

谢莹喜欢裴知遇吗？

当然喜欢了，要不然她怎么会不顾一切也要嫁给裴知遇。

我很想这么说，脑海里却浮现出谢莹曾说的话。

「而且，如果裴知遇登上皇位，那谢家就是皇帝的亲家，父亲就不用整日担忧功高盖主，你也不必做我的替身，为了有朝一日替我去死。」

我自认为了解谢莹，但时至今日，面对谢莹是否喜欢裴知遇，我竟得不出一个答案。

「那并不重要。」我并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笑盈盈道，「反正他们也都死了。」

我有些茫然，手里却紧紧攥着九皇子给的令牌。

那是出宫的令牌。

但我不觉得我真能平安出宫。

箭羽射穿胸口时，我毫不意外。

我倒在地上，看到九皇子就站在不远处。

也是，我知道了那么多秘密，九皇子怎么可能让我活着。

其实九皇子可以不必动手的，我整日戴着香囊，又吃了荔枝，毒入骨髓，活不了多久的。

迷迷糊糊之间，我好像看见谢莹来接我了。

她还是刚及笄时的模样，笑着向我伸出手。

这样也好。

我跟谢莹，本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一朵并蒂莲花。

来源：柠檬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