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阵阵幽怨的哭泣声,从病床边传来,二小姐这会儿已经站立不住了,把身子伏在了矮小粗壮的包子身上,用手攥着帕子,泣不成声。
关家一众人等全都到位了,齐齐整整,想来关耗子要是真死了,来吊孝的人也就这么多了!
从床头到床尾,分别站着二小姐,三小姐,老姨奶奶,王爹。最后再加个魏元佑和门口坐着的陈焕章。
一阵阵幽怨的哭泣声,从病床边传来,二小姐这会儿已经站立不住了,把身子伏在了矮小粗壮的包子身上,用手攥着帕子,泣不成声。
这会儿也就是王爹从容点,他大着嗓门问大夫,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上午还好好的。
大夫听了之后白了他一眼,说病人太激动了,抽风似的又蹦又跳,刚才自己打床上就站起来了,结果摔了个跟头,把伤口崩了,这还算不错呢,没内出血。
那我哥有没有生命危险呀?
包子小姐已经等不及了,问出了最糟糕的情况!
应该不至于,不至于,你们别弄得这么紧张,病人现在也需要舒缓。我刚才给他打了镇静针,家属都出去吧。等他醒了之后你们再劝解劝解。要是照这么折腾下去,还真不好说,本身就失血很多,情绪上还这么大起大伏的,就冲这个折腾劲儿也够呛啊!
1
大伙陆陆续续的出病房了,老姨奶奶说,她负责盯着。二小姐三小姐朝外走,跟在她们后面的是陈焕章。他先几步跑到医院门口拉开了弹簧门,
呀。外面什么时候飘起雪花了…
昏黄的路灯下,黄黄的光柱中,零零落落的雪片如鹅毛一般在那里漫无边际的飞舞着,一棵大树横着光秃秃的枝丫,有只乌鸦落在上面。
北京城的乌鸦真多呀,出门的时候躲都躲不开。
第一次来京城时,陈焕章曾经发出过这样的感慨。
但久居于此的关家人却毫不在乎,乌鸦在满族人的心目中是吉祥鸟,这与汉族不同,望着那出来迎接自己的吉祥鸟。二小姐此时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下了,吸了一口冷空气,她仰起头,在心里暗暗的发誓:
我一定要替哥哥报仇。不能让关家就这么被别人踩在脚下。
回到家里已经挺晚了,姊妹两人谁也不说什么话。三小姐奔左二小姐奔右。各自回屋去了。
接下来呢,就是洗漱间里传来哗哗的声音,俩人似乎有默契,包子跑到楼下去刷牙,把楼上的卫生间让给了姐姐。
在一阵水流匆匆之后,二小姐一边用手随意的打着辫子,一边走入了卧室。
她坐在镜前抬手卸去了,戴在耳朵上的那只米粒金珠,这是在她不化妆不见客的时候才戴的耳环。
此时,文娴的身上穿了一件粉白色的细棉布睡衣,镶着那种小巧的兔毛边边,一个獭兔球球连缀披肩被她裹在身上。这小楼里取暖不是很好。嗨,凑合着吧,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了。陈焕章曾经说过,要给她找一所更好的房子,但二小姐没有接话,只是来了一句,算了,等过了年再说吧。如今大忙忙的,谁有心情去看房?
回到床上之后,文娴疲倦的躺下了。没想到,被子里倒是很暖和,估计是老陈替她提前放了暖水袋。她微微的哼了一声,随后便一伸手关了灯。
美人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安静的躺着,弄得身边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老陈摸着黑把眼镜摘了,放在旁边。啪的一下眼镜盒关上的声音像是一种宣布。
若是在平时,随着这种声音的响起,他必定会侧过身和小美人黏黏腻腻的闹一会儿,但今天他没敢动!
陈焕章在心里琢磨着,琢磨着身边这位,肯定没有入睡的小美人。此刻她在想什么呢?
老男人还没见过那种坚强的女人。当然也不是说没见过,而是在他交往过的几个女子中,没有这种硬脾气的。
七姑虽然能打能闹,但遇到了大事也得向男人讨主意啊,可眼前这位呢,却如此平静,如此缄默!
老男人觉得他的薇薇安应当转过身子来,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即便是伤心,也得在他的怀里抽泣呀。然后呢,让男人给自己想办法,给自己出主意,一个小女人不就应该如此吗?但这会儿躺在身边的这个才20出头的小姑娘,却如此倔强!
微微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老陈在后面喃喃的来了一句。可谁知小狐仙这会儿却转过身子,认真地对他说:
这个顾林是有背景的,他是顾祝同的侄子,而且听说他和顾长官走的也挺近的。这事儿,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毕竟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儿影响自己的官声。
你和军方的人结仇,这不合时宜的,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剿匪的大背景下。
说到这里,薇薇安止住了声音,然后又慢慢的把自己的身体转了过去,她叹了一口气: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睡吧,晚安!
哎,你呀,硬颈呀!
黑夜里,沉默了片刻的老男人来了这么一句!
2
第二天下午,碰头会在老魏家召开了。
出席这次会议的只有文娴一人。毕竟关家其他人在这种事儿上全都拿不了主意。
文娴坐在老魏的书房里认真的听他讲。
老魏皱着眉,禀退了妻子,请文娴坐在小沙发上,他给对方倒了一杯茶。随后,艰难的开口了:
你哥写的这个上告材料。我看了。嗯,怎么说呢?哎,我就实给你讲了吧?不方便。不方便往上递,这里面的很多事儿,你哥用的是曲笔,说白了就是把他自己摘出来了,但实际上这些事都不经查的。你拿这种材料去整顾林,不但达不到目的,而且弄不好,还得把别人给代进去,甚至于让你哥变得被动。
毕竟倒卖汽油和军用物资这事儿,如果没人提它,就没发生。你哥现在是个剿匪名校,身上本来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如果现在提起来,那上方真正彻查下来,对大家都不好。你哥的名声也完了。
老魏在那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文娴的表情,还好对方挺平静。过了会儿,这位关家的主理人坚难开口了。
我明白。魏长官,您说的有道理。
老魏此时终于得到了一个让他能够松了口气的答案,他也怕眼前这位性格刚硬的关女士,如同她哥一样,一条道走到黑,看来她还真不是那种执拗之人。嗯,这还能够通融。
我明白。文娴拿着茶杯平静地说:
实际上这事儿就是我哥堵了一口气,唉,也不能怪他。实在是顾家太欺负人了,若是放在平时,我们都不讲什么,可这是在战时啊,我哥在前方打仗,那姓顾的小子就在后方欺辱他的家眷,这要是传出去,让我哥怎么做人呀?
老魏听到这里,狠狠的吐了一口气。表示他也很愤怒,不过很快话锋一转,他又试探的掏出了一个信息。
我托人也和顾家那边通气了,他们的意思是要不然赔点钱。一条大黄鱼怎么样?你们能接受吗?
开玩笑。一条大黄鱼。就换我们关家一个媳妇的清白。就是加个零,我们也不能接受啊,如果我们要是接受了,就等于认这个怂,受这个辱,
如果要真是这样,不讲别的,魏长官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呀!
文娴这话说的很凛冽,一下子就触到了老魏的痛点。是啊,连手下的高级参谋都护不住,用一条大黄鱼就想把这事儿给抹了,这以后要是传出去,连老魏都没脸见人了,要知道护不住下属的长官,又怎么能在枪林弹雨中带出兵来呢?
这下俩人全都缄默了!
各自的条件摆出来之后,根本没谈拢,于是再留下来也就没有意义了。
五奶奶站起身子,把放在沙发上的貂皮围脖往身上一搭,拿起玻璃皮包,低声说道:
要不然我先回去吧,去医院看看我哥。这事,倒也不是眼前着急的事儿,我再想想,再去和我哥谈谈。
那好那好,你代我去问候他。
老魏依然很客气,他亲自送文娴来到了门口,并且伸出手主动与她相握。老魏说,这事咱们还得掂量轻重,仔细考量啊!
3
从老魏家出来,二小姐也没往医院去,哥哥那边有老奶奶。再去一个人,那小小的病房也站不开呀,于是她便紧了紧身上的皮草,顺着老魏家楼前的小路向前走了起来,漫无目的的走!
这是一条刚修的柏油小路,两边种着小小的杨树苗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也不知道这个冬天它们能不能熬得下去。
五奶奶一个人走在冷风里,她想让自己的脑袋清醒清醒,这一波又一波的纷争把她打得头晕脑胀,宛如掉进了十面埋伏的军阵之中,她忙着四处征战,但却总是烽火不息。
这不前一阵刚歇了不到半口气,哥哥这边又出事了,眼下该怎么办呢?去安抚哥哥,很显然没有多大用处。文浩的悲伤没有人能够替代。
还有那个哭哭啼啼的小艺,成天在家里对着堵墙,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二小姐嘱咐妹子看着点,别再寻了短见。
那接下来呢,怎么走怎么做?哥哥写的上告信,她也看了,的确不妥,完全就是气头上的产物。送上去,非但申不了冤,弄不好还得给关家招祸,这一点老魏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这事儿如果不提了,直接缩个脑袋,那定会成为社交界的笑柄,关键是姓顾的那小子太可恶,他还把这件事情同别人讲了,这不等于把老关家拉出来,又给羞辱了一遍吗?
不出头肯定是不行了,那怎么出头呢?真和顾家面对面的公开干。不行啊,以关家现在的实力,那就是以卵击石。
如果让王爹找个什么江湖人士,把那小子给打一顿,那也没啥作用啊,就算是把他打伤了,他找个机会上哪个叽角旮旯疗养去了,关家的名声还是挽不回来。但真要把他打瘸一条腿呢,唉,说白了又不敢。小鬼斗不过大鬼呀!
一阵寒风又吹过来了,薇薇安这会儿真觉得冷了,她抬起头张望张望,这附近有没有三轮车呀?
按说可能有点困难,老魏他们家这个地点有些偏了,并不挨着大路,哎呀,早知道来的时候带个丫头,让她跟外面叫好车等着,可惜自己现在手头人不够了。连个得力的干将都没有。
幸亏刚才老魏有事,被一个电话叫进去了,没有送出来,否则看到自己当下的这份窘困,哎,人家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了。
正在二小姐紧紧地拥着围脖,抬头四望的时候,忽然一辆黑色的汽车闯入了她的视线,她知道那不是他家的车,但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到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
男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法兰绒大衣,头上戴着礼帽,中等个子,但身材很挺拔,他下车后就站在那里,朝着自己的方向。
过了片刻,那男人伸出了双臂,做了个要拥抱的姿势。
文娴心头一暖。呀,是陈焕章,他怎么来了?
在这个自己大麻烦小麻烦叠连不断的时刻,他的出现多多少少能给人带来一丝心安。
五奶奶一直把老陈视为一个对手,一个能够与之短暂合作的对手,无论是在与这个男人耳鬓厮磨之时,还是在与他缠绵床榻之刻。她都没有放松过警惕。
小狐仙都提醒自己要注意演技,要注意身位,还有不能忘记台词,但如今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能够让她松口气了。因为她的确太冷了,丝棉旗袍这会儿已经抵御不住寒风了,大大的皮草围脖看起来虽然好看,但毕竟那只能够保护局部,不知是外面的天气冷,还是自己的心里寒,这会儿五奶奶急需一个温暖的怀抱,哪怕是虚情假意呢,哪怕是另有所图呢,算了,横竖先歇会儿再说。
4
如天兵天将一般走到五奶奶的面前的老男人,已经把大衣脱了下来,给美人披在身上了,他拥着美人上了汽车,随后还贴心的从前座那拿来了一个保温桶。
喝一口姜水梨汁吧,这是今天早晨我让人熬的,我看你这两天眼睛都有红血丝了,你可能自己不在意!
老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呵呵,保密。我这人手眼通天!别琢磨我了,小薇薇,先看看你自己吧,眼角红红的。
又是有火气对不对?我记得你好像总是这个词。
微微安这会儿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坚硬,但心里却很暖和,一口甜润温热的梨汁把寒气全都驱散了。
她好像不再是那个站在冷风里,上告无门的小姑娘了,这会儿起码在身边,还有个怀抱,有这辆豪华的汽车,有那个可以拉来做靠山的老男人,
望着陈焕章那斑白的鬓发,深色的皮肤,还有那眼角的皱纹,薇薇安第一次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你猜我刚才去干嘛了?老陈饶有兴趣的说!
我哪知道。
小狐仙把梨汤接收了,但是老男人的话题,伊却没啥兴趣,只是在那里垂着眼眸,用银勺霍弄着保温杯里的甜品。
我刚才去交民巷的皮草行了,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大衣,我得给你买两件。
你怎么有这么大的闲心呀?
嗯,我知道你们女太太对别的还则罢了,尤其是对皮草衣服这种东西是很上心的。小微微。我不希望你出去在场面上走,还穿着你前夫给你买的衣裳,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所以,我就得亲自去逛百货公司,
知道吗?刚才你的拉拉猪可尴尬了。售货的西仔追着我问,您要买什么样的大衣,我们这里有很多獭皮外衣,样子也非常体面呢。
我真想给她一拳。哪有大男人闲的没事,给自己在这挑大衣的,我又不是小白脸。
呵呵,那你打了人家没有?
没有啊,我理亏呀。小微微,我的女人不在我身边呀。怎么样?这个面子你得给我争回来吧。陪我一起再去一趟好不好?否则我真没脸在场面上混了!人家不知道的传出去,还以为我要挑一件漂亮的塔皮大衣,然后去当拆白党呢!
文娴这下终于被逗笑了,她歪过头调皮的对陈焕章说,你是想跟我讲个幽默笑话,对不对?
对呀,可惜你知呀,老豆不会谈恋爱的,是不是我又搞砸了?
没有没有,这次你没搞砸,你也不是老豆,你是拉拉猪。非常非常能干的。万能的拉拉猪!
所以。有我在,你莫急!
一只硬硬的手来到了文娴的膝上,即便是隔着丝棉袍子,她也能感觉到一种温暖。
陈焕章的眼神永远那么坚定,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质,而这种气质恰恰很合关二小姐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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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可倒好,挺美。玩去了。我跟这儿看着寻死上吊的。你去逛百货公司了,买的什么?买的什么?
包子小姐一听到楼下的脚步声,急急忙忙的跑来,本以为进门的会是如丧考妣的姐姐,她倒可以上去给个安慰。可谁知她姐满面春风的回来了,手里拉着陈焕章,再一看后面有人抱着大大的三个盒子。
包子小姐知道那是皮草行的大包裹,甭问里面肯定是几件漂亮的皮子衣裳,哼,家里出了这种事,二姐还有心思去逛皮货公司,她到底有心没心呀?包子小姐迅速有一种天塌下来,只有我这个矮子一人顶的感觉。
所以她立马跟那抱怨上了。
哎。雀而喜,你二姐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被我拉去的。小女崽,你别闹。
老陈这会儿已经开始拉一个打一个了,弄得包子小姐更气愤了,但是面对这家伙,她还是有些胆怯,于是只好撅着嘴骂骂咧咧的扭头走了,她还得回到房间里去呢。在那儿有个神神叨叨小艺还等着她看呢!
小艺这两天都快崩溃了,不。她已经崩溃了,一会儿说都怪自己。咣咣咣脑袋撞大墙,一会儿说活着多余。啪啪啪,左右抽嘴巴。
小艺对天狂嚎,对地悲哭,躺在床上到处乱滚,弄得包子小姐烦不胜烦,关文翠本来就不善于安慰人,到了这会儿就更不会说话了。
她叉着腰就跟那大喊:
你现在闹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你但凡带点脑子就不会搞成今天这个局面。
这话是劝人的话吗?弄的小艺有1度都要开窗户奔天台了,吓得包子小姐又赶紧把她拖了进来:
你死不要紧,你要是把你肚子里,我那个嫡嫡亲亲的侄儿也给耽误了,那你就是罪恶滔天了,下辈子变牛变马变猪变狗,你也赎不清罪过。得给我们关家拉100年的磨。
哎,怪了。就是这句恶毒的狠话,反而让关小艺的心情略略的有些平复了。是啊,即便是犯了滔天大罪,但好歹肚子里的这个娃是被关家上下承认了,那就是说自己还可以将功补过呀,那就是说自己还可以与文浩再续姻缘呀。
行,只要有这个保证就行。抹了抹眼泪,关小艺实在是累了,靠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来源:宁宁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