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日本人摄像机下的龙门石窟，那时帝后礼佛图还在，佛头也在

摘要：一百年前，日本有个叫常盘大定的古建筑学家，不声不响来了龙门。五次来回，把自己半辈子的时光和镜头都交给了这个地方。我一直觉得，这样的人，眼里到底藏着多少遗憾、敬畏，又或者仅仅是单纯地着了迷？那会儿，龙门的佛像还端端正正地坐着，帝后礼佛图还老老实实地贴在东壁上，百

一百年前，日本有个叫常盘大定的古建筑学家，不声不响来了龙门。五次来回，把自己半辈子的时光和镜头都交给了这个地方。我一直觉得，这样的人，眼里到底藏着多少遗憾、敬畏，又或者仅仅是单纯地着了迷？那会儿，龙门的佛像还端端正正地坐着，帝后礼佛图还老老实实地贴在东壁上，百年沧桑，谁又能想到后来那许多东西会散落天涯。

伊水这一条老河，还是原先的模样。河边一度什么桥也没有，倒是后来，人们学着赵州桥的样式，在1960年修起来，长直直地横跨了两山。桥头陈毅元帅留了墨迹，“龙门”二字，现在看着还带点历史的重量——可对于早来的常盘大定、对于当年那些还安安静静歪着头的佛，现在都成了后话。

如果你顺着常盘的老照片一路往西山走，那风景，并不是什么“盛世气象”。都是泥土味、青草气，石阶弯弯，风一吹，衣角能沾点灰。第一站是潜溪寺。奇怪的名字，原来藏着溪流，洞里闷着点水汽，还有点老旧的冷清。这个唐朝留下来的石窟，也并不是什么“宏伟壮观”——七尊造像，主佛是阿弥陀佛。你凑近看，大弟子迦叶的脸上其实早就留下了缺口。时间久了，哪有完美——只有被岁月捉弄过、修补过、又舍不得丢掉的样子。

等走到宾阳三洞，人就忍不住停下来喘口气。这里原本叫灵岩寺，北魏时候凿的石，公元500年，算算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多个春秋。最有名的是中洞——三世佛，据说能穿越过去、现在、未来，左右没人信不信，反正洞里雕得满当当的。常盘他们那会儿拍下来，帝后礼佛图还在，菩萨两边的头像也安好。可惜如今再去看，最贵重的、最精美的地方都成了外国馆藏，照片成了唯一线索。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在照片之外，那些留在原地的，是不是更孤单？

顺着石阶往下，到了南洞。这里可热闹多了——听说李世民的儿子、魏王李泰续建过。洞里头，有主佛阿弥陀佛，还有两个弟子——迦叶和阿难，观世音和大势至也站在两旁。你站在洞口，风能吹进来，阳光却只照进一小块石壁，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再往北，是所谓的北洞——比耶佛在里面。北魏、隋唐，权力和信仰卷过这里，转眼都成了石刻上的褶皱。

说起来，摩崖三佛龛也是个有故事的地儿——武则天当年为了自己的“女皇梦”亲自下的命令，正中间的弥勒佛雕了半截，人还没当稳皇帝，石头活也没干完，等到武周灭了，龛也就永远留在了“不完成”，尴尬又遗憾。你说这些石窟懂得权力的流转吗？也许它们根本不在意，日头升沉，鸟鸣水流，谁来谁都只是过客。

走到万佛洞，听名字就知道，头一回见，真的会被吓一跳。南北两壁挤满了一万五千尊小佛，排得密密麻麻，有的甚至小得像豆子。主佛是阿弥陀佛，也带俩弟子，两菩萨，两神王，两力士。角落里，有龙门最美的观世音菩萨——头部早就被人弄走，只剩照片里那优美的“S”形曲线，还有半截残缺的肩膀。你如果只看照片，会觉得她还会回头微笑，其实真身早就被风雨啃成了一地碎石。

再往后，是莲花洞。名字雅气，是因为洞顶有一朵3.6米高的浮雕莲花，听着就觉着清凉。洞里原本有主佛释迦摩尼，两个弟子和文殊、普贤菩萨。一不小心，雕像的头几乎全没了。那些流失到法国博物馆的残件，如今隔着海洋、黑白照片，只能留下东拼西凑的想象。尤其那个胸骨突兀、手持锡杖的迦叶弟子，好多人第一次瞧见他会觉得，有点像流浪来的西域苦行僧。命运这东西不问自来，有时候一尊像兜兜转转才“安家落户”在异国陈列柜里。

等你以为已经看尽波折，还没走到头。最壮阔、最让人震撼的卢舍那大像龛在西山等着。九尊大像，都有十米高，是盛唐的证据，也是古人留下的绝响。站在这里，谁都忍不住仰头出神。你想象下，大佛俯视众生，石头再硬，也有慈悲模样。

接着是药方洞。说起来清冷，殊不知北魏时候这里洞门上就刻了150多种古药方。想当年，佛跟郎中本是一家，救苦救难，也救身救心。洞里有佛有弟子，还附带两尊菩萨；世道变了，残损的药方都成了“古董”，真正懂得抓药的，早就留在上一个时代。

西山最后一站，古阳洞。传说是北魏孝文帝给他祖母冯太后修的，想想这情分，千年后竟成了龙门最早的石窟。可惜时运不济，到清末，慈禧太后避乱时路过这里，心血来潮让人把主佛雕成了老君像，还顺手把洞改名叫“老君洞”。这一出戏，不知该说是对历史的篡改，还是一场无声的告别？在龙门，信仰、欲望、亲情、政治，就这样叠在石窟的裂缝里，等人慢慢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