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志论坛】解析民国《成都市市政年鉴》的编纂特色与时代启迪‖周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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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民国时期,成都作为西南重镇,社会变革风起云涌,新思想、新事物不断涌现,这一时期编纂的《成都市市政年鉴》,不仅详细记录了成都市政建设的情况,还生动展现了当时社会发展的时代风貌。该年鉴于民国十五年(1926)由成都市市政公所组织编纂,1928年出版。其编纂内容、编

解析民国《成都市市政年鉴》

的编纂特色与时代启迪

周 莉

民国时期,成都作为西南重镇,社会变革风起云涌,新思想、新事物不断涌现,这一时期编纂的《成都市市政年鉴》,不仅详细记录了成都市政建设的情况,还生动展现了当时社会发展的时代风貌。该年鉴于民国十五年(1926)由成都市市政公所组织编纂,1928年出版。其编纂内容、编纂组织、编纂理念及存世价值等,对20世纪30年代民国年鉴编纂“热潮”起到“先导”作用。只有将其置于广阔的历史背景中深入审视,方能认识到它独特的史料价值与编纂意义。

一、民国初期年鉴编纂的时代背景与制度土壤

(一)制度萌芽:政府驱动年鉴编纂起步

中华民国成立后,年鉴编纂便在政府的推动下开启新程。1912年,《奉天都督府令》指出:“为编订年鉴之要政,必逐年调查,方期完备。”明确年鉴编纂的重要性,强调逐年调查,这一举措在新传教士引进西方年鉴成果、晚清官办翻译机构和民办报刊编译《新译世界统计年鉴》等基础上,以制度形式确立了对统计调查和年鉴编纂的传承。

北洋政府于1912年至1927年期间,颁布了一系列与年鉴编纂相关的法令,将编纂全国性年鉴列为各部的重要任务,使其成为政府的法定职能之一。各部门如国务院、内务部、交通部等积极参与。但当时对年鉴编纂的认知尚处于初级阶段,多将统计资料汇编成册。为此,各部门从人员配置、工作职责等方面建立工作制度,如1912年公布的《财政部官制》设置8名编纂人员;1914年交通部设立统计委员会并颁布规则,明确设总纂1人。

(二)数据支撑:统计体系发展助力年鉴编纂

统计资料是年鉴编纂的核心基础。有学者认为,1875年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编译刊刻的《列国岁计政要》可视作“统计类著作”。民国初期,统计工作在建章立制、统计方式及应用等方面取得进展。

1912年起,北洋政府将统计工作纳入各部官制。1912年5月,内务部颁布《内务统计表编制暂行规定》,制定民国元年份省道表113种、县表90种,并拟订110种内务统计年鉴表式,强调统计调查是年鉴资料的重要来源。1916年5月,《国务院统计局官制》颁布,北洋政府参照德国机构设置,设立全国最高统计机关。此后至1923年,内务部根据各地上报的统计表情况,不断对表式进行调整。统计工作既为政府执政提供数据支持,也为年鉴编纂积累大量基础资料,构建起年鉴编纂的资料数据库。

(三)理论探索:方志学融合推动年鉴编纂创新

19世纪中叶,年鉴传入中国后与中国传统史志书籍编纂融合。卢靖等学者先后引进《新译世界统计年鉴》《世界教育统计年鉴》《欧美教育统计年鉴》等西方统计年鉴,这些年鉴的框架结构、体例和编写规范,逐渐成为中国本土年鉴编纂的参考范例。梁启超提出“方志学”概念后,众多学者在总结实践经验,吸收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探索方志学科体系建设,对方志的外部表现形态和内部特征深入研究,对年鉴编纂的研究也包含其中。

1916年,国务院主计局颁布实施《试办等下统计概要》,被视作民国建立后最早且最为系统的政府年鉴编纂“凡例”。该文件对年鉴编纂的宗旨、时间断限、编辑体例、统计重点和办理要求等进行详细说明,如提到“纪政事之成绩,为国革之导师,宜仿统计体裁,人事年鉴纂辑”,强调年鉴要记录政事成绩,为国家变革提供参考;“本编体尚简明”“本编于各项行政事宜,杜治理之空谈,察进行之实效,只求真相表示,毋取程式纠纷”,明确年鉴编纂应简明扼要,注重实际情况,追求真实记述等。

二、《成都市市政年鉴》的编纂特质与学术内涵

《成都市市政年鉴》原名为《成都市市政年鉴第一期》,其“序五”记载:“依本所《年鉴》出版之次序题曰第一期”。遗憾的是,该年鉴未再续编。该年鉴编纂始于1926年,1928年出版。编者为杨伯谦、晏碧如、刘燕谋、聂开阳、萧崇荛,校勘为晏碧如、萧崇荛。定价银圆叁元伍角,由协昌印刷公司印刷,成都市市政公所发行,昌福馆华阳书报流通处为发行所,各大书局负责代售。该书印刷采用活字排印本,原书末附有《校勘记》,方便后世整理校点。

(一)结构逻辑:层次分明,严谨有序

《成都市市政年鉴》书前设有目录、序(一至五)、插图(40幅),主体内容共9章41节66款50项,收录138个表,23幅图示,29份附录资料,约20万字。9章分别为沿革、组织、交通、教育、卫生、救恤事业、公用事业、警政、财政。

全书结构层次清晰,按“章—节—款—项”分级设置。不同章设置层次各有特点,有“章”“章—节”“章—节—款”“章—节—款—项”四种类型。层次语言表述严谨,如第三章“交通”,第三层次“款”下若无分条记述内容,以序号“一、二……”表述;第四层次“项”的表述根据内容是否分条记述有所区别,有分条记述的表述为“第……项”,无分条记述的则表述为“甲、乙……”

(二)资料多元:形式丰富,内容翔实

《成都市市政年鉴》编纂采用述、图、录、表等形式较多,无记、志、传、索引等。

1.图照。在主体内容前设“插图”,收录照片40幅,其中个人照片10幅,集体照5幅,城市实景图17幅(成都市新开之马路、春熙路等),成都市风景图8幅(少城公园内市政纪念碑等)。其中,城市实景图采用同一地标新旧对比图,如“成都市未修马路时之总统府街”。

2.表。收录有表格138个,有收支表、机构设置表、人员名单表、区划表、课程表、俸禄表等多种内容,第三章“交通”表格数量达78个。全书表格多为统计表,记录内容详细,如“建筑三期马路材料支付表”,分项列出区段、街别、宽、长、各类材料支付数、杂件数量及支付数、总计等11项内容。

3.图示。运用结构图、地图、统计图等多种图示形式,通过结构图列出机构设置、人员配置等情况,如“博物部结构图示”;用示意图收录“改修街厕图样”等;收录3幅地图记录地形地貌,如“成都县属九里堤官庄地图”;收录2幅统计图分析数据变化,如“成都十四年市款收入比较图(折线图)”,“成都市十四年经费比较图(饼状图)”。

4.录。以“录”的形式收录章程(简章)、布告、条例(法条)、办法、大纲、名录等资料。第二章“组织”以“附成都市市政公所暂行条例”“附成都市市政公所分科办事章程”作为章节主体内容;第五章“卫生”收录10项附录,如“取缔厕所规则”“取缔戏园规则”等。此外,还以名录形式收录“四川市政讲习所教员姓名录”等资料。

(三)记述准则:客观精准,详略得当

《成都市市政年鉴》编写语言精练,如第一章“沿革”第一节“市区建置之历史”,用800余字清晰记述“成都为古蜀国之地”至“自辛亥革命后”的主要历史事件。全书记述史实客观公正,如实记录施政困难和民众态度。如在第八章“警政”第二节“户口统计表”中记述:“十五年秋,公所以户口调查关系市民之保护及取缔……但仓促行事,殊多不备……凡调查者至其家,多为支吾虚填,甚或悻悻然见于词色,故结果实不敢信为真确。其丁口之数,或尚不及确数之半,惟户数尚为不虚尔。”同时,注重宏观与微观资料并用,宏观资料如“成都市市政公所暂行条例”,微观资料如“成都市市政公所取缔汽车暂行章程”以表格形式记载车辆“号牌应钉地方”“号牌式及色”等细节。

受西方文化影响,年鉴在统计资料数字使用上,用“0”代替“零”,且力求精准。如“建筑三期马路路款收支总结表”中,记录“付银八百九十八元六角九仙五星正”,若以元为单位并采用小数计数,该项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3位。年鉴中的各类资料客观反映民国初期市政公所管理成都的实际情况,包括各部门、各类事业的收支状况、盈亏情况以及市政管理的具体事务要求等。如“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四川分会十四年四月至十二月经费收支统计表”记录“收入3432.127,支出3544.170,品迭不敷112.043”。

(四)时空维度:立足当下,展望未来

《成都市市政年鉴》“序五”中明确:“以本编起讫,自筹备市政之日,至三期马路告成之时”。1921年6月5日,成都市市政筹备处成立;1926年12月,三期马路完工。由此推断,该年鉴记述时间断限为1921年6月至1926年12月。书中收录有“中华民国三年(1914)清丈本堂官庄华阳净居寺全图”等,表明其在资料选择上突破了编纂时间的限制,适当追溯。此外,为遵循统计资料收集时间规定,部分统计资料时间断限为“统计年份”,如第四章“教育”中“成人图书馆阅览统计表”时间为“十三年八月至十四年一月”(1924年8月至1925年1月)。

年鉴不仅记录当下时事,还表达了对成都未来发展的期望以及对后期年鉴编纂的思考。“序五”中提到:“成都……他年铁路告成,其必蔚然为华西最大商场……兼之气候温和,风景佳胜,昔欧人来游者,有小巴黎之称”,编者对成都发展的美好愿景跃然纸上。同时,从“建筑第三期马路收支盈绌比较表”的“备注”中“所有已修而未完工之续修三期马路,一概归入第二期《年鉴》”可知,编者在编纂第一期年鉴时,已对第二期编纂有所谋划。

(五)编纂机制:克服困难,有序推进

《成都市市政年鉴》“序五”中提到:“乃知公所成立,虽越五稔,而半在战期中,故在十三年以前,几无成绩之可言。”“缘本市既少经常之收入,又无可以伸缩之税源,加以政令尚未统一,办事常感掣肘。”由于战乱和城市发展限制,年鉴编纂面临资料收集困难和经费不足等问题。

尽管面临诸多困难,年鉴编纂工作依然有序推进。“序五”中提到:“至于斯编之辑,则大体之规划多出于孙、赵二君。各部之编纂,由刘君燕谋、聂君灿霄、晏君碧如、萧君崇尧分任之,晏、萧二君复兼任校刊之役。关于材料之搜集与整理,则多赖叶君健吾、杨君丽阁、周君郁如、林君叔彦、鄢君古之、杨君问成之襄助指导,余仅总其成而已。”可见,年鉴编纂从资料收集、经费筹措起步,通过合理组织编纂人员、科学分工,最终依靠众人共同努力完成。《成都市市政年鉴》将年鉴编纂流程细分为编纂规划、人员安排(包括编校分工)、资料收集整理等多个环节,为后世编纂工作提供宝贵的经验借鉴。

三、《成都市市政年鉴》对当代年鉴编纂的启示与创新意义

有学者统计1928年中国的年鉴出版数量仅有3部,但未明确《成都市市政年鉴》是否在其中。民国初期,成都作为内陆城市,经济相对落后,方志学术研究氛围也不浓厚。在这样的背景下,市政公所组织人员从“市政”角度编纂出版年鉴,意义非凡。赵渭宾在“序四”中评价该年鉴“其将由迩及远,风行天下”。

《成都市市政年鉴》收录的资料,真实、客观反映民国初期成都市的社会现实和发展状况,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在民国初期资料档案留存较少的情况下,这些资料为后世研究成都历史、探索年鉴在中国的发展脉络,以及促进四川地区方志文化的传承提供了重要依据。

(一)理念革新:进步思想指引编纂方向

邓锡侯在“序一”中对年鉴给予高度评价和期望:“《年鉴》之作昉是,其可以观,则犹东序之赤文甲图也。不则府史之藏籍,虽充栋,不登于明堂。”他认为,年鉴编纂应如“赤文甲图”一样,具备丰富的史料价值和历史功用,否则只会收藏放置,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在这种理念影响下,成都市市政公所选择杨伯谦担任主编。

杨伯谦于1919年从美国留学回国,受孙中山指示回川,曾任四川国立政法专门学校校长。1926年春,他受命主编《成都市市政年鉴》,旨在“纪历年施政成绩”。同年,杨伯谦与朱德、刘伯承等人一同担任国民党四川临时党支部执行委员,并兼任川西北党务特派员。他具有进步的思想认知和对时局的敏锐判断,这些特质在年鉴的篇目设置、资料选择和文字编写中得到充分体现。他以历史发展观编纂年鉴,将成都视为未来的国际大都市,客观记录城市发展历程,关注民众生存现状,摒弃为政府功绩过度渲染的做法,这种编纂理念为当代年鉴编纂提供了范本。

(二)体例创新:市政视角下的篇目架构与规范探索

民国初期,成都市政公所的行政范围为财政及公债公产事项、教育及风纪事项、社会事业及慈善救济事项、公安及消防等公共安全事项、公共卫生及娱乐事项、产业奖励及经营事项、户口调查事项、交通及电力等公用事项、上级政府委托办理事项、街道及沟渠土木工程事项等共10个方面。编者将传统志书的编纂方式与市政公所的职能职责相结合,详今略古,设置沿革、组织、交通、教育、卫生、救恤事业、公用事业、警政、财政9章,采用“章—节—款—项”四级层次结构,条理清晰。每章根据内容合理设置层次表述,将逻辑思维与新方志学特点融合,为当代年鉴编纂在篇目架构和层次设置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实践范例。

(三)传播拓展:区域年鉴发展的重要力量

有资料显示,国外如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等收藏有《成都市市政年鉴》原本,表明在民国初期出版业兴起、销售体系较为完善的情况下,该年鉴不仅在国内广泛发行,还传播到了海外。

《成都市市政年鉴》对成都、四川乃至全国的年鉴类书籍编纂产生深远影响。成都所辖新都县于1935年成立新都年鉴编纂委员会,并编纂《新都年鉴(民国二十三年度)》。四川省合作金库于1937年编印《四川省合作金融年鉴(民国二十六年度)》,是四川省首部行业年鉴。1940年9月30日,《自贡市政府公报》创刊号出版,自贡成为民国时期四川地区以公报形式出版年鉴的城市之一。同年,成都电灯电气行业启明公司编印发行《启明年鉴》,是四川省首部企业年鉴。1943年由国民政府行政院负责编纂的《国民政府年鉴》(第一回)在重庆出版,是民国时期极具影响力的官方年鉴。这些年鉴的编纂或多或少都受到《成都市市政年鉴》的启发和影响。

四、《成都市市政年鉴》的价值审视与学术挖掘

(一)编纂局限:分类逻辑与内容呈现的不足

《成都市市政年鉴》部分内容的归类与当代年鉴编纂归类存在差异,如“马路之淋洒”“公园”等内容被归类于“卫生”。在记录城市全面情况方面存在缺项,如缺少商业形态、自然资源、气候灾情等资料,无大事记;主要以一次文献资料为主,资料多来源于市政公所各部门的职责规范,缺乏从新闻渠道、民众调查中收集资料。在资料类型上较为单薄,如第二章“组织”,仅以《成都市市政公所暂行条例》《成都市市政公所分科办事章程》为主体内容。资料完整性不足。如《成都市取缔戏园规则》的发布日期仅记载为“中华民国十五年 月 日”,其中“月、日”数字空缺。在编写规范上,也存在不够严谨的地方,一些统计表没有计量单位。

(二)价值冷遇:学术研究不足与书籍分类的错位

尽管《成都市市政年鉴》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有学者在研究民国时期成都地区的交通发展现状时,引用年鉴资料多达30余次,但方志学术界对其学术价值研究不足。《四川地方志纂修源流述略》一文对民国时期的四川地方志进行研究,但未提及四川地区年鉴类书籍的编纂情况。

对年鉴类书籍的归类也不尽科学。《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记载四川地区汉代至民国有方志类著作900余种,其中民国期间有164种,但四川地区编纂的年鉴类书籍并未被收录。《成都市古籍联合目录》将《启明年鉴》归类于“史部·政书类·考工”,《新都年鉴》归类于“史部·地理·四川·成都”。《成都旧志》则将《成都市市政年鉴》归类于“杂志”。

(三)存续困境:存本稀缺与整理偏差的难题

《成都市市政年鉴》原本存世数量稀少。据不完全统计,国内仅复旦大学图书馆、成都图书馆等收藏有孤本,其他场馆大多收藏复刻本或善本再造。

在资料整理方面,也存在偏差。2007年12月,有机构根据《成都市市政年鉴》民国活字排印本和《校勘记》对其进行重新整理(以下简称校点版)。校点版采用16开印刷,文字清晰,便于查阅,内容与原书存在一些差异。如校点版记载插图40幅,图的数量虽与原书一致,但实际增加了一幅“成都市市政公所全体职员摄影”图,缺少原书中最后一幅“外东望江楼崇丽阁”图。此外,校点版将“成都市电话局职员一览表”收录到第五章“卫生”第二项“北城公园之现状”正文后,与原书编排不一致。

五、结论

《成都市市政年鉴》虽以“市政”命名,但内容涵盖城市历史沿革等多方面,超出“市政”范畴。该年鉴编纂于我国年鉴编纂理念形成早期,在篇目设置、资料收集、文体风格等方面没有其他城市综合年鉴可供参考。在19世纪30年代中国逐渐形成“中文系列”年鉴编纂体例之前,成都凭借先行先试的探索实践,为全国提供了参考范本,堪称城市综合年鉴的先驱。

《成都市市政年鉴》编纂团队的历史情怀、前瞻视野与敬业精神,为当代年鉴工作者树立了榜样。学术界应加强对其学术价值的深度挖掘和史料的精细化开发,提升其在方志学、年鉴学领域的地位,为年鉴事业发展提供丰富历史资料和参考样本,推动年鉴事业传承创新。

来源:方志四川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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