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特殊的“诗人”:在透析中绽放诗意人生|记者观察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17 17:01 1

摘要:患尿毒症21年的林晓辉,曾一度将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与外界交流,对未来充满迷茫和恐惧。他从未想过,自己写的诗有一天会印成铅字,被收进诗集。和他一样,更多的“透友”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变成“诗人”。如今,梦想成真:一本崭新的诗集放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激动不已。这群特殊的

患尿毒症21年的林晓辉,曾一度将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与外界交流,对未来充满迷茫和恐惧。他从未想过,自己写的诗有一天会印成铅字,被收进诗集。和他一样,更多的“透友”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变成“诗人”。如今,梦想成真:一本崭新的诗集放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激动不已。

这群特殊的“诗人”来自深圳市龙岗区宝兴医院,每周与透析机、针管、瘘管等打交道,经历过无数次的绝望和幻灭。转机发生在他们加入医院肾友互助关爱中心胡杨林艺术团的那刻,在周末的体育文娱活动中,他们重新拾回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2020年起,在志愿者的教学辅导下,胡杨林艺术团的“透友”们开始学习写诗。《我的余生》便是他们5年来的创作精华,包括27位“透友”的100余首诗作,以及医护人员、志愿者的诗作,“透友”诗歌创作群聊天记录节选,志愿者、摄影家的手记。该诗集近期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并于3月14日在深圳图书馆举办了一场特别的首发式暨鉴赏会。

3月14日,《我的余生》深圳首发暨鉴赏会在深圳图书馆北馆学人书房举行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一群普通但不平凡的诗人们的诗集问世,需要一场敬畏的首发式,创作出这部诗集的诗人们,应该被世人认识。”首发式前一天,作家邓一光写下这样一段话,准确地概括了此次活动的意义——胡杨林艺术团的“透友”们并非文学界的“专业选手”,但他们和专业作家一样,用真挚的情感书写了生命的坚韧与希望。

邓一光与胡杨林艺术团的缘分始于2023年底。在第六届红棉文学奖颁奖典礼上,一群特殊的获奖者登上舞台,领取了“优秀诗歌奖”。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深圳市龙岗区宝兴肾友互助关爱中心胡杨林艺术团的“透友”们,获奖作品是他们集体创作的诗集《我们》。同在现场领奖的邓一光主动提出,愿意为胡杨林艺术团提供志愿服务。

这便是《我的余生》这本诗集的缘起。据《特区文学》副总编辑、《红棉》主编,同时也是《我的余生》主编的阮雪芳介绍,当时在颁奖现场,胡杨林艺术团诗歌指导马睿诗代表“透友”们向广大文学名家发出呼吁,希望得到专业的写作指导。作家邓一光、诗人姚风等获奖者当场响应,摄影师吴忠平、设计师韩湛宁等也在后续加入。半年时间里,从“透友”们创作的400多首诗中精选出100余首,集结成了《我的余生》。

《我的余生》,阮雪芳主编,胡杨林艺术团的“透友”、中心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共同创作,花城出版社,2025年1月

“我们把诗歌当成一个倾诉内心情感的平台,诗歌让我们慢慢转变,解放思想,接受正规治疗,开始积极、勇敢、乐观地面对生活。”《我的余生》作者之一林晓辉说出真实感言。他在诗作《编制生命的透析机》中写道:“我用蓝色的床单画一个泳圈,剪下一条有翅膀的鱼,游出透析机”,满是尿毒症患者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想象。

出生在河南农村的邓芷仪,于2016年冬天加入胡杨林艺术团,她也用诗歌记录了自己与疾病的抗争。在她笔下,透析机像“喝了红酒一样全身红彤彤”,“全身滚烫,为了患者延续生命,它一直沸腾自己”,这些质朴而真挚的诗句背后,是她的乐观与幽默。她说:“文字的力量太强大了,老师们教我们用文字书写命运,把透析写成‘美容院’、写成“上班”,文字记录了我们透析过程中的点点滴滴,记录了我们的疼与痛……”

更多的“透友”写下了他们在疾病中的挣扎、对亲情的眷恋、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未来的期盼。透析快16年的石丹彤动情地说:“曾经,我也和许多人一样,认为透析就意味着生活的终结,意味着梦想的破灭。”然而,加入胡杨林艺术团并接触到诗歌后,她被诗歌描绘的意境和表达的情感深深打动,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和美好的世界,让她走出了绝望。“在诗歌的世界里,我找到了宣泄情感的出口,找到了与病魔抗争的勇气,也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热爱。”

“在‘透友’们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人类坚强不屈、生生不息的高贵品质。”正如阮雪芳所言,诗集中的每一位作者都在用诗歌重新审视生命,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正是爱的互动与凝聚,让他们在困境中找到了希望。“这就是文学的力量、文学的精神,以及文学最纯朴的本质,帮助人们实现对生命的观照。这种观照让我们的生命更加阳光、快乐、有尊严。”

在《我的余生》创作过程中,志愿者们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书中收录的医护人员、志愿者和摄影家的手记,从多视角展现了“透友”们的立体生活。作为“志愿者手记”的作者,马睿诗提到,诗歌创作不仅让“透友”们找到了生活的寄托,更让他们找到了与世界对话的方式:“诗歌是他们内心最温柔的存在,他们用文字留下自己的脚印,写出了文学最本质的‘真善美’,这是文学创作最质朴的原理——生活。”

“感人的真诚”

作为近年来文学领域的一个新现象,“素人写作”成为热点话题。这些由非专业作家或诗人以真实的生活体验为基础进行创作的作品,因质朴和真情打动了无数读者。《我的余生》正是这一现象的生动体现,如深圳市作协副主席谢湘南所言,诗集中的作者们并非专业诗人,但他们的诗歌却展现了真实的生命力量。

“AI也能写诗,但没有具体生命场景的诗是没有意义的。”谢湘南认为,诗歌的意义在于个体的生命体验,而《我的余生》正是这样一本充满痛感与生命力的诗集,诗集中的很多诗作拓宽了诗歌的表现力,比如林晓辉的《编制生命的透析机》将冰冷的医疗设备转化为生命的象征,邓芷仪的《新鞋子》通过日常细节展现了生活的希望与坚韧,“诗歌找到了你们,你们也找到了诗歌”。

深圳市评论家协会驻会副主席于爱成引用清代诗人黄宗宪的“我手写我口,我手写我心”,认为《我的余生》体现了“疗愈写作”的力量。在他看来,诗集中的每一首诗都是作者们用生命书写的真实情感,“诗歌成了患者重构主体性的有力工具”,诗集中的自然意象(如火、月亮、星星)和医学意象(如透析机、瘘、针)被赋予了新的象征意义,成为作者们表达生命体验的载体。

《作品》杂志副主编郑小琼也表示,这些诗作以燃烧的生命写就,用诗歌缝补生命的不完整,也让自己的生命更为完整。“诗歌应该有一种让人内心完整的力量。当我们的疾病让身体有了一些缺憾的时候,诗歌要弥补缺漏。”她还提到,诗歌中的真诚有好多方面,可以是人性的真诚,也可以是技术的真诚,但她更看重内容与情感上的真诚,“这本诗集中的诗歌就体现了这样一种感人的真诚”。

“比书写生命更有力量的是生命书写。”《书都》杂志总策划李晓锋在读完《我的余生》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谈到,这些诗人的作品虽然源于病痛,却充满了爱与希望:“病友们的笔下,漫长的透析年份成了新的生命尺度。余生也就由苦挨变成‘乐享’。”

“每个人,每个生命都是弱小的,我们就像一个小雨点一样从天空落下来,我们也不知道大地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邓一光认为,正是这些“小雨点”通过写作,滋润了自己,也影响了他人。他举例说,一位在烟台的读者因为读了这些诗,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老师,我还是要坚持喝药。”这种文学的力量,正是《我的余生》想要传达的核心。

《我的余生》只是一个开始。如花城出版社社长、《花城》杂志主编张懿所说,每一位作者通过日常的生命变化,走入新的个体体验,各行各业的普通人成长为诗人,他们身上永远有不断努力的力量。“我们要把诗和作品、团体做一个系统性的传播,包括一些活动的持续开展、作品的持续推介。”

《我的余生》诗集节选

编织生命的透析机

林晓辉

你住进我眼睛里

厚重的身躯

帮我洗涤沙尘

你燃尽我身上的荆棘

传导出我脉弦里的疾苦

热血游牧在你身上

时间的手

一圈一圈转走我的韶华

你一遍遍编织生命

而生命是一门艺术

迈过痛苦的门槛

我确信

眼睛里是光

我的余生

谢露萍

我的余生很贵:

贵到可以让你银行卡上的数字变零。

我的余生很便宜 :

便宜到两针下去,报销后结算为零。

我的余生很忙 :

上午看病下午去上班。

我的余生很闲 :

闲到可以从早上躺到晚上。

我的余生很开心 :

开心的就是今天又安全下机了。

我的余生很烦恼 :

烦恼的事情总是那么一件,

今天血压又掉了,又要回盐水。

我的余生时间不定,

趁现在做好每一件事,

再回头也没有遗憾。

来源:文艺报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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